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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費霓知道他是裝樣,也由他去裝。

於是大傢都知道瞭費霓的衣服是方穆揚洗的。

劉姐從上到下把費霓掃視瞭一遍,心想小方可真能幹啊,不僅會畫畫、會打傢具,衣服還洗得這麼幹凈,鞋也刷得這麼幹凈。費霓去年買的球鞋今年還是這麼白。而費霓的公公竟然一點兒驚訝的意思都沒有,說明洗衣服的活兒方穆揚常幹,傢裡人已經習以為常。

在劉姐心裡,方穆揚已趨近於一個完人,除瞭暈血。不過跟優點相比,這個缺點無傷大雅,並不影響生活。

劉姐知道自己是完全誤會瞭,來的目的已達到,看瞭一眼和她同來的,那意思是咱們就走吧。

費霓的同事還沒告辭,傢裡就來瞭新客人,新客人年紀不大,手裡提著一簍石榴,說是周主任讓送來的。楊阿姨為客人倒茶,那人說來之前周主任就囑咐瞭,送到就走。

出瞭費霓的傢,下瞭樓,馮琳見一個似曾相識的身影進瞭一輛黑色汽車,她問:“這人是不是剛才給費霓傢送石榴的?”

“好像是。”

馮琳心道,大概是什麼主任的司機瞭。

直到離開,馮琳也沒想通,費霓的丈夫是看上她哪兒瞭,以他的傢世能力長相完全能找一個比費霓更好的,就算娶瞭費霓,也是低娶,實在犯不著伺候費霓,連衣服都給她洗。在她看來,費霓除瞭一張臉勉強還算能看之外,其他並無什麼可取之處。她想,費霓的所有能力大概都用在選擇適合結婚的男人上瞭,她知道有種女人是把男人當成終身事業的,把丈夫的成就當成她自己的,這也就能解釋費霓為什麼賣力宣傳她丈夫的連環畫瞭,不隻是與有榮焉,分明是把這榮譽當成她自己的瞭。她真想提醒費霓,連環畫的署名上隻印著她丈夫一個人的名字,完全不關她費霓的事,無論男女,都應該有屬於自己的事業,不是結瞭婚就一勞永逸瞭。

然而馮琳並沒有把這話說出口,她和費霓並無此種交情。

馮琳對劉姐說:“劉大姐,你剛才說話是不是太誇張瞭,不遲到不早退為完成工作加班積極參加集體組織的活動是每個職工都應該都做到的,怎麼到您嘴裡就成瞭難得的優秀品質瞭,好像咱們廠的職工沒幾個能做到。您誇費霓就誇,沒必要貶低咱們廠其他人。”馮琳尤其不滿劉姐把費霓代替她當指揮取得廠裡一等獎的事當作榮譽來講。

“我什麼時候貶低咱們廠職工瞭?不遲到不早退確實是每個職工都該做到的,可有人就是做做不到。我記得有個工農兵大學生來我們車間鍛煉,遲到倒是沒兩次,可就是時不時找理由早下班,她叫什麼,我一時想不起來瞭……”

劉姐的記性並沒壞到這種程度,這個人就在她旁邊。

同來的紅香本著息事寧人的態度,換瞭一個話題:“你們說小費的公公是什麼級別的,住這麼大房子?”

“小費說她公公沒工作,估計是她婆婆分的房子。”

馮琳在心裡笑劉姐見識少,費霓說什麼她就信,剛才那司機特意開車給費霓的公公送石榴,怎麼可能是個沒工作的老頭子。

紅香說:“你說小費住這麼好的地方,也不聲不響的。”

劉姐附和:“是啊,不像有些人恨不得全廠人都知道她爸媽是幹什麼的。”

說者有心聽者有意,馮琳馬上聽出瞭潛臺詞,那話是在諷刺她。

她馬上反駁:“費霓要是不想讓人知道,你們永遠不會知道。”她可不覺得費霓是什麼謙虛的人,謙虛的人可不會自己丈夫剛出瞭連環畫,就馬上買幾十本送人,生怕別人不知道她丈夫幹瞭什麼。

等人走瞭,費霓進瞭洗手間,她關上門笑道:“人走瞭,別裝樣子瞭。”

“怎麼是裝樣子?我給你洗個衣服不很正常嗎?你要高興,我天天給你洗。”

費霓笑:“我可不敢勞你的大駕,我的衣服要是過瞭你的手,估計穿不瞭幾次就壞瞭。”

“那你教教我,教會瞭我,我天天給你洗。”說著,方穆揚就把費霓的手按進瞭水裡,他沾滿肥皂泡的手掌包著費霓的手,要求她手把手地教自己。

費霓嫌這個學生太笨,教瞭連三分鐘都不到就從衛生間回瞭臥室。她對著鏡子梳自己的頭發,試圖把頭發上的那點兒泡沫梳下去。

隔天,為瞭感謝劉姐的豬頭肉,費霓又給她帶瞭點心。

這一次傢訪,徹底平息瞭之前的懷疑,卻又滋生瞭一些新的傳言。

傳言裡費霓住著很大的房子,天天在傢彈鋼琴。房子是她婆婆的單位分的,小費婆婆級別很高,工作很忙,禮拜天都不在傢。也是在傳言裡,小費的丈夫——也就是那個出瞭幾本連環畫的小方怕保姆洗不幹凈費霓的衣服,主動用他畫畫打傢具的手給費霓洗衣裳。於是大傢都知道費霓有一個會打傢具、會畫畫、還會洗衣服的高高大大的丈夫,這個丈夫天天伺候著她。

再看見費霓的衣服鞋子,人們第一關註的不是多合身多好看,而是很幹凈。小費的丈夫可真能幹,把小費的衣服洗這麼幹凈。

周二下班,費霓踩著傳說中方穆揚給她刷的白球鞋跳上瞭方穆揚的自行車後座。

自從費霓搬到瞭公婆傢住,她就開始坐公共汽車上下班,這麼多天來方穆揚還是第一次騎自行車接她回傢。

費霓看著沿途的店鋪民居,詫異道:“這不是咱們回傢的路吧,你要去哪兒?”

“你真忘瞭?”

“我怎麼會忘,這分明不是……”可眼前的這條路她隱約記得走過一次,她想起來瞭,上次看租的房子走的就是這樣一條路。

“想起來瞭嗎?咱們未來的傢就在附近。”方穆揚想這書稿的魅力真是大,費霓連她的房子都要忘瞭。他本來想讓費霓驚喜驚喜,現在看來這驚喜並沒想象中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