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羞還在後車座愣神,裴軫對她招瞭招手:“來副駕駛……”
鉆進副駕駛裴軫就著急地握住瞭她的手。胡羞任由他捏著,聽見他說:“打籃球的刁稚宇真是一點都不讓著,總想和我放大招。”
“啊?”
“刁稚宇以前是校籃球隊的,我也一樣。但是論水平的確他還差一截,戲劇學院的人似乎不怎麼打籃球,而理工科院校的男人就不一樣瞭,一天到晚在籃球場足球場揮灑青春。”
“這也要比……”
“體育運動是男人的自尊心好不好。”他深吸瞭口氣又呼出來:“雖然想多握一會兒,但我得開車瞭。手套箱裡有給你的禮物,你慢慢拆。”
“不要總是給我買禮物瞭,我都沒有給你過什麼。”
手套箱打開,是個moleskine的智能筆記本,感應電子筆可以掃描錄入的內容到電腦和手機,胡羞看著這份想不到的禮物,一時間有點怔住。
裴軫發動車子,車速卻奇慢無比,把五分鐘的車程活活開成十分鐘:“我發現你比起用電腦更喜歡手寫,但的確有點浪費時間,這個也許能讓效率高一點。”
手寫的確是胡羞留下的習慣,而且喜歡用自動鉛筆和橡皮,這竟然都被發現瞭。
車子停在小區裡,裴軫站在單元門門口,猶豫著說瞭一句:“真想上樓看看。”
“完全沒有收拾,看完大概率會發現我特別邋遢。”胡羞明白,醫院的工作多數無聊,胡羞的興趣點完全不在醫學上,裴軫盡力地制造機會想要多獨處,或者說多瞭解,上樓隻是找點機會聊天——他不太像是個想劫色的男人。
“那我……先走瞭。”
“好。謝謝你的禮物。”
“對瞭……”他終於緊張之餘想起瞭新的話題:“跨年夜你在哪裡過?”
“應該是在趙孝柔傢,我們每年都在一塊兒。你呢?”
“排班值班輪到我。”裴軫笑著拍瞭拍口袋:“看來沒辦法聚在一起跨年瞭。這個時間和別人換班也不太地道,你和趙孝柔玩得開心。”
坐在地板上看產品說明書,胡羞越發覺得這個產品有些雞肋。
網上看瞭測評,的確是個連筆瞭就很難識別成文字,感應筆更適合整個一頁復制成圖存在手機。
美其名曰“smartwrinting”,但是實在是不太smart。
靠在床邊看著這個用瞭就會吐血不用還覺得過意不去的禮物,定價1298,裴軫真是個醫學之外的生活白癡。
想到這兒胡羞越想越不對,撥通瞭李埃的電話:“打籃球怎麼回事。”
“刁稚宇叫我打籃球,我就約瞭。想到身邊認識的能一起打的隻有裴軫,正好一起運動一下。”
“說實話……”
“一句不假……”
“以我對你的瞭解,這是最後一次機會。”
“好吧,我故意的。聖誕節你們倆抱在一起,我看刁稚宇臉色都綠瞭,就幫他一把。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怎麼,刁稚宇追你瞭?”
“你不是因為許夢正失戀呢嗎,還帶幫人保媒拉纖的?”
“爸爸腰閃瞭也不耽誤給女兒做飯吃啊。”李埃的語氣異常平靜:“兩個人追你,公平競爭。”
“刁稚宇在後廚拒絕我瞭,就我抱著你哭的那一次。我也準備……放棄他瞭。打籃球之後裴軫送他回傢,一路聊得還挺融洽的。”
“你是真的單純。我本來要送刁稚宇回傢,是裴軫主動要送,說你和他住的距離很近;刁稚宇也說要和裴軫聊聊,你睡著裴軫抱你上車,刁稚宇故意搶坐在瞭副駕駛,說讓你在後面躺著,沒系安全帶開穩一點。我當時尷尬得立刻打車走瞭。”
“用腦子仔細想想,情敵哪裡會有真的友誼。”
“怎麼不說話,睡著瞭?”
“我發現兩個問題。第一,雄性動物也有這麼勾心鬥角的小心思,我太不瞭解男人瞭。”
“第二?”
“你剛才說話的樣子好像趙孝柔,男人模仿起喜歡的人,也是惟妙惟肖的。”
從來不主動先掛電話的男人迅速主動說瞭晚安。胡羞靠在床邊懶在厚厚的珊瑚絨毯子裡,想著自己醒來前躺在後車座睡著的樣子,剛下班穿著老氣的羽絨服(怕冷怕慣瞭),黑框眼鏡(查資料看不清楚),妝也沒化(沒有理由就是懶得早起),簡直醜得慘絕人寰,竟然能夠讓兩個帥哥明爭暗鬥,愛情……令人盲目。
以及刁稚宇到底怎麼回事,若即若離的,表面上見到自己就躲,實際上還跟裴軫較勁。
要是真如李埃所說,那他這感情來得也真是不夠磊落。
心頭又被這個男人撞瞭一下,酥酥麻麻,耳根發熱,胡羞裹在毯子裡不肯睡,想到他就慌亂難過又生氣,堵到吃不下飯,困倦一掃而光。
睡不著,索性拿起裴軫送的記事本寫筆記,BEC商務英語從入門到精通MTI翻譯碩士備考指南如何通過CATTI三級口譯,題目光是寫下來就讓她更窩火,除去談戀愛這門課,她的翻譯證書個頂個凡爾賽。
手機裡是趙孝柔新發佈視頻的提醒,以及她發來的微信。
她坐在一整個房間裡的化妝品中挨個試用,快遞盒拆到崩潰,隻發來信息說“跨年不聚瞭,選品選不完”。
胡羞知道趙孝柔的選品流程,幾百萬粉絲量級能接到的已經不是小品牌瞭,而中高端品牌的新品對於同一粉絲量級的博主報價都是一樣的,甚至更小氣;她需要在堆積如山的化妝品中找到真的好用的,錄好瞭視頻再給甲方修改,團隊不知道組建得如何,和李埃鬧得僵,直男也真的不一定能對這些幫得上忙。
想到這兒胡羞還是把趙孝柔的信息截屏發給瞭李埃,連同那個被塞滿快遞的房間照片。
12月31號的晚上,五六點鐘的行政樓已經空瞭大半。
胡羞的桌上放著筆記本和感應筆,準備認認真真寫兩個小時的BEC經驗談,先從簡單的講起。
時間有些久遠,但讀大學時怎樣復習,她從詞匯語法到筆試面試認真回憶,覺得好像有些跟不上現在的新題型。
打開B站看其他博主的經驗之談,胡羞的確是不得不羨慕,現在的年代就是表達欲旺盛和表達力優秀的人才能獲得更多觀眾和關註。
看到這兒手裡的草稿全都要推翻重來,胡羞心想,這跨年夜死磕這一篇稿子估計要憋瘋。
她出門吃瞭個飯,拐到本幫菜館給裴軫打包瞭幾個菜送去辦公室。沒過多久裴軫的消息來瞭:“沒去跨年?”
“趙孝柔太忙瞭,沒有時間顧得上我。”
“來我辦公室。”
果然辦公室空無一人。裴軫見到她喜出望外,對帶來的紅燒肉大快朵頤,見胡羞不動筷子,他有些急:“你不餓?”
“我吃過瞭。本以為給你送瞭就走,結果你也在。”
“值班,剛查完房回來。你不餓的話,這個給你。”裴軫從抽屜裡拿出一個蒟蒻果凍給她:“之前順手買的,估計你會喜歡吃這些東西。”
成熟的裴軫每次掏出這些小玩意兒,胡羞心底都會有一點感動,他是在認認真真每時每刻都想著自己。
捏著果凍盯著裴軫,活活把裴軫盯得不好意思:“有事?”
胡羞笑著搖瞭搖頭。
“擰不開?”裴軫把果凍接過去扭瞭扭,胡羞突然說:“說真的,有點好奇你的……過去。”
這話把裴軫嗆瞭:“老黃歷翻得猝不及防。你就是在醞釀這個?”
“當然不是,我就是……好奇。”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訴你。”
胡羞像是突然想試試自己的口才:“那我們就快問快答瞭。接下來的問題請用直覺,不要狡辯——有過幾個女朋友?”
“七個……”
“什麼?你是白雪公主嗎有七個小矮人?”
“你不是快問快答。”
“最長的一任談瞭多久?”
“五年……”
“對幾個女孩一見鐘情?”
“你;和談瞭五年的前女友。”
“她是不是也喜歡superjunior?”
“對,和你一樣。”
這問題倒讓胡羞問不下去瞭,連隱瞞都懶得,直接大大方方地承認,喜歡瞭五年的人不可能輕易地就過去瞭。
想到這兒胡羞有些頹喪:“那……喜歡我是不是因為前女友和我很像?”
“你和她沒關系,你是你她是她。之前韓劇《請回答1997》出來的時候我還會想起她,追星挺兇的,業餘時間都在去看演唱會的路上,掛科掛的保研資格都被取消瞭。
後來她直接去西雅圖留學,留在瞭美國,我們是和平分手,自己也挺不可思議的。
畢竟最瘋狂的時候該做的都做瞭,我還為瞭她半夜去那種韓國的演唱會網站搶票,搶不到就飛去臺灣,買黃牛票。
當時我還不理解這些唱歌跳舞的魅力,演唱會在機場陪她也被當成明星跟著走瞭很久,我還鬧著玩戴著墨鏡一直走到保姆車再離開,他們一直在猜我是誰。
後來我們總是吵架,因為她要去美國,我不肯跟她走,再後來隨便小小的事情也能吵,最後就累瞭。
曾經有好多聲音拆散我們,理由多種多樣,我們都對著幹,仿佛全世界都和我們作對,而回來分手的時候就兩句話,就不再聯系瞭。
在那之後我也談過其他的女朋友——沒有那麼多,騙你玩的。
但可能是人在一段戀愛裡釋放瞭太多精力,後續找不到激情,醫學的樂趣總是超過愛情,我就懶得談戀愛瞭,做科研更有成就感。直到……又遇見你。”
這倒是讓胡羞聽起來不太是滋味瞭。雖說是過去已久的記憶,聽起來也五味雜陳,一生隻有一次,她想做那個讓對方獨一無二愛到極致的女孩,最年輕的日子沒有幾年,最好的時間裡愛過的人,擁有瞭他人生中的besttiming。遺憾不是沒有的。
“你和她這個真的是巧合,和我喜歡你絕對沒有關系。但追星這件事情很奇妙,遙遠的星星會點亮很多年輕的男孩女孩,讓他們因為歌曲或者人格魅力,連同自己也變得閃閃發亮。
刁稚宇也是點亮瞭你的人,我很不甘心這件事,但也不得不承認,他是特別的男孩子,有讓人追逐的特質,總會站上更大的舞臺,就看他的選擇瞭。”
胡羞愣愣地坐在原地,裴軫站起身時摸瞭摸她的頭發:“說這些不是讓你疏遠我的,我一共就隻有過三個前女友,還算上瞭初中的初戀——被你當成有前科的老男人就麻煩瞭。”
胡羞裝作若無其事:“不會……”
“那我去查房。”
“如果你不忙瞭的話,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去個地方?我保證她還沒睡。”
小憩一會兒被叫醒已經是凌晨三點。車子開到霞飛苑,胡羞熟練地在信箱裡拿瞭鑰匙,帶著裴軫上瞭電梯。
電梯裡胡羞說,這個時間趙孝柔一定還沒睡,她雖然像是個玩咖,但對自己的工作特別較真,今晚就算通宵也會把選品都選完,隻可惜這種不擅長分類的女人,傢裡現在一團糟。
敲開門時兩個人卻愣住瞭,李埃開瞭門把他們迎進去,自己穿著個滿是口袋的圍裙給產品分類。
按照上市日期和成分排列,每個盒子上都用貼紙貼瞭編碼。
趙孝柔坐在地上,手臂上還塗著面霜,看到胡羞和裴軫進來,頂著黑眼圈說,你們來瞭。
心情是肉眼可見地舒暢。李埃拿著瓶瓶罐罐問:“煙酰胺這一類怎麼這麼多?”
“因為火呀。這個你單獨放在盒子裡,我還有幾個小眾好用的牌子一起測。盒子都不要扔,拆新品或者用空瓶觀眾會更喜歡。”
趙孝柔看著李埃的背影,表情說不上有多餘的情愫,急躁是她一貫的工作風格。
她似乎也在幾天內學會瞭不把李埃看得那麼重要,兩個人不愉快的事情煙消雲散一般,隻把對方當做朋友。
房間裡還有其他的聲音,刁稚宇頂著黑眼圈抓著鼠標走出來:“你這個特效不夠,安裝包我幫你買瞭。”
“我報銷。多少錢?”
“小事……”看到胡羞和裴軫一起出現,刁稚宇冷眼打瞭個招呼。
“那我給你發工資。”
刁稚宇不屑地笑瞭一聲:“算瞭吧,我很貴的。”
胡羞心裡盈滿瞭感動——沒有什麼比朋友在凌晨不約而同地過來幫忙更仗義的事情,朋友,簡簡單單的兩個字,總有些義無反顧。
五個人在客廳裡沒有一個不困,卻都在為瞭趙孝柔忙忙碌碌。
刁稚宇作為朋友留在瞭自己的小圈子裡,並且比想象裡沉浸得還要深。
化妝品她也不是很在行,但是幹幹力氣活總可以。她蹲在趙孝柔身邊想瞭想:“需不需要發模,專門拍頭發那種,我可以。”
趙孝柔騰地站起來把胡羞按住瞭:“你別動!刁稚宇,給她搞特寫,字幕寫使用後——不能放過這種高質量模特。”
刁稚宇端著攝像機站在胡羞面前:“打擾瞭……”
說完手捋順瞭一下她的頭發。渾身酥麻的感覺又來瞭。
刁稚宇沒說話,那個椰子油拆打結的回憶似乎在兩個人腦海裡同時轉。
全都忙完瞭趙孝柔說:“大傢,新年快樂。陪著我通宵,我趙孝柔沒什麼能做的,就請大傢雪國列車好瞭。正好拼幾個抽獎觀眾一起玩。裴軫要不要來?”
“當然,我早就想看看這究竟是什麼瞭。”
胡羞在心裡嘆瞭口氣,橫著也是一刀豎著也是,不就是雪國列車嗎。
悄悄睥睨刁稚宇,刁稚宇說,算你們幸運,早上九點半這一場臨時有六個跑單的位置,拼場要抓緊。
低頭看瞭一眼時間,基本上直接可以趕過去瞭。刁稚宇穿好衣服就先行離開:“演員要先做準備,我先走瞭。”
久違的雪國列車,胡羞緊張得心裡打鼓。雖說雪國列車已經是她的避風港,但近鄉情怯,她總還是對裴軫發現自己的秘密花園有點傷心。
裴軫也是老熬夜人,開著車表面很困,直到換衣服時都很激動:“角色扮演還是第一次玩,完全不是我的領域。”
“別擔心,我老玩傢瞭。”
“刁稚宇在裡面演什麼?”
“演個沒文化的警長,不識字,賊兇,暴力,還得貼小胡子。”
說到這兒胡羞自己也想笑,馮酉金這種角色大眾點評上全在說刁稚宇是冰山帥哥,五官標致不愛笑又很害羞,完全是理想型。
她倒是覺得不過如此,一個風情的男孩子強行降智演莽夫,識破瞭就沒什麼動心的必要。
偏偏是怕什麼來什麼,大鐵門響的一刻,刁稚宇穿著秦宵一的白西裝黑馬甲走出來,短發顯得整個人個子更高比例更好,目光點在胡羞身上擺明瞭就是在搞她。
心跳得跟過山車沒限速一樣,胡羞下意識地躲在站臺後,這他媽怎麼回事,不是不演秦宵一瞭嗎!
刁稚宇非常平靜,演得遊刃有餘:“我是蓉城的財務部長秦宵一,各位久等。請帶好邀請函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