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婚書呢?你倒是把婚書還我?
在二樓的露臺正好遇到瞭杜明荃。韓逸秋把揉爛的婚書在他面前一展:“杜先生,沒看出來,背著沈凌和別人簽婚書瞭?”
杜明荃戲裡戲外都憨直:“我不認字,這是什麼?”
對這句話甚是滿意,韓逸秋回過頭對胡羞說:“你聽見瞭?欺負人傢不識字就搞結婚這一套,居心叵測。”
侮辱性太強瞭!不能輸——胡羞腰板一挺:“秦部長不要我,顛沛流離這麼多年,我來投奔有名有號的幫派,天經地義。”
搞不清楚狀況的杜明荃覺得好笑,兩個人為瞭一張紙爭來搶去,臉上一陣暗爽。
胡羞知道,有玩傢暗戀他還搞瞭張婚書,帥哥一貫的自滿。
他不是會調戲女生的類型,直接幫胡羞解圍:“韓逸秋,有什麼事沖著我來,不要欺負我的人。”
哦對,她是黑幫的人。韓逸秋板著臉,婚書團瞭又塞回口袋:“我沒證婚,這紙上沒我的章,不算。”
胡羞跟在身後,遇到一批大玩傢湧上樓梯,兩米寬的也錯不開身。
韓逸秋在緩步臺站定腳步,胡羞咣地撞到他後背,眼冒金星。他沒動,伸手在背後把她環瞭半個圈,是在護她。
口袋那個紙團清晰可見。胡羞伸出手往裡摸,想把婚書偷出來,被韓逸秋一把捏住手腕,力道不重,但意思很明顯:別太過分。
這是他對自己一貫的溫柔,他也預料到她會在這個時機耍花招。
手掌的溫度讓胡羞心酸,即便過去三年,五年,十年,這種下意識的默契可能也抹不掉,劇本殺的火熱也許隻存在三年,而這種充滿肢體接觸的環境裡,沒有瞭社交網絡的幹擾,沒有瞭世俗的殘酷和浮躁,沉浸的場景和故事中的彼此吸引,奇妙的感覺隻有經歷過才知曉。
本以為兩人結束,換瞭新的故事,火花也許就沒那麼強烈,而此時此刻如果定格,所有人都在身邊流動。
唯有他們靠得很近,即便沒有看著彼此,心意就在這份靜止中,同樣分不清是虛幻還是現實。
被握著的手腕轉瞭個方向,手指劃過對方的手腕,向前試探瞭些,和他的手一同伸進瞭那隻口袋。
和手藏在一起的還有那個珠串,好像隨口編造的蓉城到上海的七年的愛情故事是真的。他始終沒動,任由手指被人捏進細軟的手心裡。
他們的故事絕對沒有結束。
剛意識到這兒,韓逸秋的手就抽走瞭。人群散去樓梯空蕩,他幾步跨下樓,另一隻手從口袋裡摸出準備好的玫瑰花,去報社確認槍殺案的虛假報道後,韓逸秋就要表白。
胡羞抓住身邊相熟的高玩:“是不是除瞭韓逸秋,還有一個人可以殺沈凌?”
“對的,聖安娜舞廳的夏雪,曾經上海小姐的亞軍。”
“現在接任務還來得及嗎?”
胡羞躲在人群裡,手裡抓著夏雪給她的香膏。據說這是兩個人一同選美時都用過的東西,沈凌姐妹情深,絕對不會拒絕。
韓逸秋正認真地向沈凌表白:“沈凌,我喜歡你!還記得我們曾經的約定嗎,十八歲你未嫁我未娶,我們就私定終身。”
“你在說什麼,我已經結婚瞭。”
“月月,你不可能忘瞭我,月月……”
“快走吧,如果給杜明荃看見,你就死定瞭……”
“一介莽夫,嫁給他?”
他的眼圈紅瞭。
表白失敗,玩傢還在開玩笑,韓逸秋看著胡羞,口袋裡的婚書掉瞭出來。
他撿起來掉頭就走,去演下一段小劇場瞭。胡羞也沒停,把香包送給沈凌,花言巧語:“小姐姐,這是夏雪讓我送給你的。剛才那個韓處長,一看就是壞人,你千萬別和他扯上關系。”
沈凌被逗笑瞭:“對我來說他就是個弟弟,我喜歡成熟穩重的男人。”
怎麼走哪都逃不開這句臺詞。胡羞抑揚頓挫:“您還真說對瞭,他走到哪都是個弟弟。”
不出意外,胡羞十分鐘後聽到瞭韓逸秋和杜明荃的爭吵。
擠進人群,胡羞看見杜明荃的槍抵在韓逸秋額頭,這場大戲看到第五遍,她懶得再去專註看刁稚宇演技的進步,都快磕他們倆的CP瞭。
高玩和她說過,杜明荃和韓逸秋都沒辦法輕易換成其他演員演,能夠身高年齡顏值相互匹敵的,沒瞭。
胡羞看著兩個頂級帥哥對戲,一個青筋暴起一個怒目圓睜,還都帥得人神共憤,是鎖死瞭。
也不是不能讓你談戀愛,幻想中磕一下你和男演員,我可以。
有位老先生在戲裡四處轉,胡羞知道,這是上海風雲的負責人,國傢一級話劇演員,正在戲裡觀察大傢的演技。
她走過去恭恭敬敬:“羅老師好,您看見剛才沈凌死瞭嗎?不瞞您說,兇手就是我,因為我要做下一任黑幫的幫主夫人。”
羅老師大笑三聲:“聰明!”
這話都進瞭韓逸秋的耳朵。羅老師還沒笑完:“等遊戲結束瞭去租界蓋個章,就說是我授意的,官方認證你是幫主夫人。”
胡羞笑著作揖:“羅老師,當代月老!”
打也打過瞭哭也哭過瞭,遊戲快結束瞭,胡羞伸出手攔住韓逸秋:“韓部長,可以幫我蓋章瞭嗎?羅老師都認證瞭,就差你瞭。”
“你殺瞭沈凌,我怎麼能讓你幸福。”
“她本來也不是你的女人。”胡羞氣急敗壞,難道要我再來刷三周?
七夕活動一個月,非要壓到最後一周活動才蓋?不就是個證婚,太小氣瞭。
“你殺瞭我的愛情。”韓逸秋看著他,笑瞭:“隨便就讓我瞧不起的人和事踐踏我的愛情,我怎麼原諒你。”
胡羞回傢查看超話,發現自己拿著婚書到處蓋章事情已經傳遍瞭演員組,羅老師還津津樂道,驕傲地說上海風雲的玩傢水平高,不但可以演,還自己來篡改劇本。
超話裡有小演員在評論區說,羅老師特意問杜明荃有沒有女朋友,拱火他倒追玩傢。
這傳說很快傳開,玩傢紛紛復盤是哪位,隻記得在黑幫陣營,長發,細瘦,發質很好,別的都記不住瞭。
大傢都想看看婚書真身在哪,希望玩傢本人來超話曬一下供大傢學習。
胡羞心想,哪裡能看,婚書在你們韓處長手裡,非但沒蓋,紙都沒瞭。
接下來的一周她沒有去上海風雲,老老實實在傢復習,又去REGARD喝瞭杯咖啡。
這次絕對沒有放慢節奏故意吸引刁稚宇來店裡,她就是單純覺得……
不該去,一定有很多玩傢盯著她,見到杜明荃也有點尷尬。
唯一能在復習間隙打發時間的事是看同人小說,在上海風雲的超話裡,有玩傢開腦洞寫杜明荃和韓逸秋的愛情故事。
因為出逃卡分別是是藍色和紅色,CP名叫青紅皂白。
杜明荃是個被杜若笙收留的小混混,淞滬大戰差點死在街頭,跟著杜若笙後改瞭姓,心狠手辣;韓逸秋是被送去日本的私生子,回到國內接到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暗殺杜若笙,結果被杜明荃發現攔下來,打得皮開肉綻,被杜若笙看到瞭胎記,反手給瞭杜明荃一個耳光……
再見面已經是兩個立場,一個誓要殺掉親生父親,另一個要拼死守護義父,中間又夾雜瞭個女人沈凌,三角關系如火如荼。
劇情都是上海風雲裡的,被這麼一發散還有點刺激。目前進展十幾章,已經到瞭快脫衣服滾在一起的地步,除瞭當事人,其他演員都在火上澆油;讀者追得非常熱烈,似乎都反哺瞭劇本殺。想想粉圈文化還真是滲透進各種角落,兩個帥哥在民國故事裡有對手戲被腦補成一對兒,觀眾覺得不過癮,自行發散成瞭耽美故事;圈外讀者看瞭小說再翻照片發現是頂級帥哥,立刻去郊區一睹真容……追星狗腐女魂,不黃不是真女人。
追到最新一章真的把衣服脫瞭。胡羞急急忙忙點進去看,把不穿衣服的內容反反復復看瞭幾遍,嗤之以鼻。
杜明荃且不論,韓逸秋脫瞭衣服哪來的精壯肌肉,太假瞭,他練古典舞十幾年,知道骨架子多平直嗎?
線條完全不是莽漢好嗎?陰柔美也不至於,秦宵一才陰柔,韓逸秋已經男人多瞭!
不過雖然看著瘦,屁股可是圓得很,勁兒也不小……偶爾駝背不是真的駝,而是因為害羞,巴不得從人群裡逃走,你們到底有沒有認真觀察演員?靠,顏色也要寫,什麼顏色!閉嘴!
想到這兒她平衡瞭,脫瞭衣服的韓逸秋,隻有她看過。
靜下心來,她不知道怎麼面對刁稚宇。他那句你殺瞭我的愛情,戳得她啞口無言。
她所在乎的前途,的確精準傷害瞭他的心。插在口袋裡的手,被她捏著繾綣的手指不會騙人,他不是狠瞭心要和自己劃清界限,是在鬥氣。
她拿出張紙來勾勾畫畫,還認真地推演瞭時間線和理由,得出結論:刁稚宇這個幼稚男孩,愛情至上,分手的時候都不肯聊,現在贏瞭找機會和他談,心結也未必梳得開;這其中肯定還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出於自尊他不願講。
看著手指,那股熟悉的觸感讓她難過,如果隻是分手瞭不再見面,時間過去瞭總會愈合,現在傷口越豁越大,撒瞭鹽還迎著風,比絕望更難過的是有所期待。
忍瞭一周還是訂瞭上海風雲,她太想見他瞭。
她沒想到的是,暑假到瞭,暑期場火爆得提前一周訂不到。
胡羞纏著客服問瞭好多天,終於找到瞭一個夜場轉票的玩傢。
而遠遠地看著就覺得氣氛不太對,一個相熟的紅頭發的女人和綠寶石旗袍……這不是貴婦天團嗎!
幾個女人在換票區聊天,停下來已經為刁稚宇已經刷瞭十幾場。
就在盤算四個人的十幾場是幾萬塊時,綠寶石開口說:“秦宵一不在雪國列車,人沒以前那麼可愛瞭。”
那是因為你們太好色……
“以前服務意識很好,能碰到手。”
雪國列車機制就是逛窯子……
“還可以演對手的戀愛戲。”
現在沒辦法對手戲是因為你們演技不行!
胡羞腹誹瞭半天,火已經竄得老高,看到四個貴婦拿著的都是情報科,血壓更控制不住瞭——為瞭刁稚宇來刷的人根本不止她。
放眼一望,的確是有年輕女孩在隊伍旁邊等:“你好,請問是情報科嗎?我們拿瞭軍部想換情報科,想看韓逸秋……”
胡羞看著手裡的情報科名牌,好的,和這些小粉絲拉開瞭基本差距,這次至少是在韓逸秋的陣營瞭,貴婦,等我進去再鬥!
場次爆滿,胡羞看著禮堂裡長長的隊伍,特意走在瞭韓逸秋身邊。
她能聽到身邊男孩的呼吸,手放在膝蓋上骨節清晰,冷白皮下青色的血管,那是自己牽過的手。
這次來玩她就一個目的,和她對視,傳遞歉意,哪怕不說話也要讓他感受到自己的迫切。
而一行人進到情報科,韓逸秋指著她:“出列……”
其他玩傢都被這點名搞得好奇,帥哥點名的待遇,胡羞整個人都膨脹瞭,你們有這種待遇嗎?
哦,對,畢竟你們隻是普通玩傢,最多就是華東區人民幣粉頭,我——是他前女友。
韓逸秋沒給她驕傲的時間:“陳喬年先生剛到上海,人手緊缺,派你去支援他。”
啊?
出瞭門去《青年》雜志社,十一條線各自抽調瞭一個人,面面相覷。
陳喬年是個貼著小胡子的帥哥,眉弓很高:“各位,我是陳喬年,今天召集各位來的目的,是找到租界裡的幾大秘宗。
不瞞各位,在這三層樓裡,有幾個隱藏的角落沒有被開啟過。”
上半場進度極快,胡羞跟著陳喬年蒙騙其他主線的演員,拿到瞭一把鑰匙,打開瞭聖安娜舞廳衣櫃裡的鎖,別有洞天。
房間裡昏暗得隻有四盞蠟燭,其餘的化作歪歪扭扭,有玩傢踩到機關,蠟燭滅掉瞭一盞——密室!
靠著幽暗的光亮打開箱子,帶著卷宗回到雜志社,胡羞聽到瞭些之前不瞭解的信息:韓逸秋在去日本時隻有三歲,被調包送給武士傢培養成瞭殺手,與他交換瞭身份的是現在商會的紈絝子弟煙草大王;一貫道作為邪教組織,在有意識地滲透進黑幫和國民政府,對權力垂涎已久……
上半場結束,陳喬年撕下胡子:“感謝大傢來隱藏線解謎,下半場還有其他密室等著大傢。”
玩傢在身後尖叫:“天吶太幸運瞭吧,我竟然被抽進隱藏線瞭,平時都不開的!”
胡羞心想,這些玩傢真是幸福,沒有想見的特定的人,也沒有心事,玩劇本殺進隱藏線就像中大樂透。
而她不一樣,她就是來見刁稚宇的,卻被活活從他的陣營剔除出去。
一邊生氣一邊吃飯,胡羞身後坐著的正好是貴婦天團,煩什麼來什麼。
坦克車滿足地炫耀:“刁稚宇今天福利還算不錯,我問他記不記得我,他說當然記得。
從市中心追到郊區來刷十幾次,我到現在連微信都沒加到,竟然還賊有耐心。”
“他好像有個女朋友又分手瞭。失戀呢吧……”綠寶石拿腔拿調:“我真的很好奇他喜歡上的會是什麼天仙,長那麼帥眼光可別太低,會掉粉的。
哦對瞭,看到七夕最後一周的活動瞭沒?把自己即興演出的視頻發送到他們公眾號後臺,篩選之後發出來投票,評選獲得第一名,就有機會在那一場做演員,要不要參加啊?”
“別吧,好羞恥啊。”
“有什麼的,我估計開放的角色就是沈凌,畢竟是女一號的劇本,給女玩傢享受至尊待遇。
演可以,就是投票這個有點煩,和給我兒子幼兒園投票一樣討厭。”
胡羞打開網頁看瞭一眼七夕活動。果然,蓋章算什麼,這換女主角的親自來演是真的有誘惑力。
不遠處的女孩討論的也是這個,被至少的帥哥眾星捧月,還有頂尖的杜明荃和韓逸秋,想想就昏頭瞭。
上海風雲的玩傢多半是高玩,能花一千塊來郊區,多多少少是演技愛好者。
胡羞心想,不湊這個熱鬧瞭,來看看就得瞭,婚書也沒關系,大不瞭不蓋瞭。
她總覺得樓上有眼睛盯著她。擡起頭,刁稚宇就在二樓往下望,目光遠遠地接上電波,他就把身子收瞭回去——信號發送失敗。
她飯也吃不下瞭,守在休息區門口等刁稚宇,看到他就火冒三丈:“你站住……”
瞟瞭一眼胡羞,刁稚宇沒停:“邊走邊說,我要候下半場瞭。”
“為什麼把我送出去?”
“隱藏線很難抽,隻有暑假人多才會開,而且不是多刷玩傢也沒有辦法參與,你這是幸運。”
“我來刷第七次瞭,好不容易才抽到情報科,你又不是不知道上海風雲不允許暗箱角色。”
刁稚宇面無表情:“別想多,是因為你正好抽到瞭叫林懷瑜的名牌,每次都是固定的。”
“其他玩傢都能好好營業,刁稚宇,為什麼單單見到我就有個人情緒?信不信我投訴你。”
“盡管去……”刁稚宇料定她心軟。
胡羞敗下陣來:“你就那麼不想見到我?”
“上周你也沒來。”大跨步走進場地,演員候場時間,玩傢無法進入。
胡羞在熱風裡天靈蓋蒸騰,刁稚宇記仇的水平,毫無退步。
下半場開始,胡羞玩密室玩得毫無興趣,隻想逃出去找韓逸秋。
好不容易密室結束出門拿擔保卡,來得太晚,韓逸秋早已發完,玫瑰花也已經備在手上,準備去找沈凌表白瞭。
這場玩的喪到極點。
胡羞還穿著資料室的灰裙子,在人群裡很不起眼。仔細觀察沈凌,和兩個高瘦的帥哥對戲,她絲毫不怯場,漂亮得一塌糊塗,面部線條幹凈笑起來甜美,舉手投足都是高貴氣質——這樣的人才配做女一號。
韓逸秋拿起玫瑰花:“沈凌,我求求你,不要和杜明荃結婚,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胡羞分不清戲內戲外,隻跟著眼睛酸脹,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和別人表白,沒錯,她受不瞭。
哪有那麼多大義凜然退位讓賢放愛一條生路,愛情真正瘋狂的模樣是,當仁不讓,義無反顧,玉石俱焚。
為什麼要壓制自己的癮,對真正喜歡的人,容不得半點退讓。
何況演得上癮的人,沒辦法輕易放另一個人退場。
下半場剛結束,胡羞就給趙孝柔打電話,氣勢洶洶:“趙孝柔,你有沒有水軍?我要給自己刷女一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