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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哎~

褚韶華心底樣樣清明,回傢就到屋兒裡繼續紡線,也不管旁的事。

就是褚韶中被媳婦埋怨瞭一通,倆人不愧夫妻,王燕兒說的話與褚韶中大同小異,頭一句是,“我娘傢就有棉花。”第二句便是,“我娘傢叔叔就會打傢俱,何必用外人。”

好在,這兩個問題,褚韶華都早給出答案。

尤其聽丈夫說她娘傢叔叔打傢俱手藝不好時,王燕兒道,“好不好的,總要瞧瞧才知道好壞吧。”

“你就別嘟囔瞭,華兒都跟三大娘說好瞭,明兒個去孔木匠那裡看木材料子。”

“這不還沒去嗎?”王燕兒起身道,“我這就跟燕兒說,我叔叔知根知底的,起碼木材料子就不能坑人。用自己人的手藝,不比旁人好啊。你也是,有這樣的好事,不先想自傢,倒把便宜讓給外人。我那倆箱子,是因著我叔叔當時活兒忙,實在忙不過來,才用的孔木匠。說實話,手藝也就那樣兒。”

王燕兒就要過去跟小姑子說,褚韶中斜歪著身子靠著被摞兒閑閑一句,“我勸你別碰這個壁。”

王燕兒哪裡肯聽,執意過去跟小姑子說用她叔叔傢的手藝,並把叔叔的手藝大大的吹捧瞭一番。褚韶華又不傻,王燕兒自傢都不用自己叔叔的手藝,倒來這裡糊弄她。褚韶華隻道,“也不知王傢叔叔有這樣的手藝,明兒都跟三大娘說好瞭,待去過孔傢再說吧。”

王燕兒再三勸道,“既這樣還去孔木匠那裡做什麼,你要什麼,隻管跟我說一聲,明兒我就讓你大哥去告訴我叔叔,包管到妹妹出嫁時準備的妥妥當當。”

“那可不行,咱們買賣人傢,最重信義。我跟三大娘說好瞭,明兒個一起過去的。”褚韶華平生最厭別人糊弄,她道,“當初大哥大嫂的親事,也不是像我這樣說成親就成親,提前一年定下的吉日,王傢叔叔都忙的沒空打嫂子的箱子。何況現在呢?隻有更忙的,嫂子說是不是?”

王燕兒聽出褚韶華話裡的意思,不禁略有尷尬,她道,“也是我娘,以前沒準備打箱子,突然又變瞭主意,要的急瞭些,叔叔當時趕一單大生意,實在抽不出空來。”

“要是我,以後咱們寶兒要什麼東西,我就是再忙,也要先顧寶兒,再說別人的。”褚韶華端起炕桌兒上的粗瓷茶碗,淡淡的說瞭一句。王燕兒就知是說不通瞭,王燕兒當時就大不悅,可是褚韶華比她先一步冷下臉來,人善被人欺,人若不善,人也就不敢欺瞭!王燕兒反是訕訕一笑,“算瞭,我也是這樣跟妹妹一說。妹妹不知道,這木匠行貓膩頗多,有些個以次充好,以舊充新的,可是很不罕見的。妹妹既是拿定主意,自然是聽妹妹的。”

“那就好。”褚韶華喝過水,放下茶碗,“我還以為大嫂不高興哪。”

“怎麼會。我是盼著妹妹順順利利的,嫁得好人傢,以後咱們寶兒有妹妹的本事,我也就能享福瞭。”王燕兒想到以後傢裡少不得要指望著小姑子過日子,把心裡的氣性悉數收瞭。想著小姑子果真精明過人,不好糊弄。

第二天,褚韶華叫上褚韶中跟著三大娘去瞭孔木匠傢裡,挑瞭木材料子,定下箱櫃桌椅的樣式,也沒有多定,就是成雙成對的定瞭幾樣,直接就把錢給瞭孔木匠。褚韶華笑,“三大娘待我跟親閨女一般,我該叫您舅的,您的手藝,三鄉五裡都知道,就用剛剛看過的老榆木就行。我要的也不急,臘月初給我就成。”

孔木匠見褚韶華給錢給的幹脆,又是妹妹介紹的生意,且如今農閑時節,有這樣的一單大生意,自是再喜悅不過,連聲應承。孔太太端出茶來,還要留飯,韶華如何肯,笑道,“三大娘傢裡也一堆的事兒,我傢裡也得趕緊回去,來日方長,自有在妗子這裡吃飯的時候。”莊戶人不容易,就是孔木匠這有手藝的手藝人,傢裡也並不如何富裕。褚韶華在村兒這些年,也見過自傢村兒裡閨女出嫁在孔木匠這裡打傢俱的,孔木匠出料出手藝,要的價很實誠。她何必留下來吃飯,三兩個窩頭對哪傢,都是一份兒口糧。

她辦完事兒就走,孔太太連忙去裝瞭一兜子傢裡秋天存下的蘋果,笑著塞到褚韶華手裡,“我們自傢樹上產的,果子小,今年天旱,卻是比往年甜些,你嘗嘗。”

褚韶華道謝接瞭。

兄妹倆回傢,正趕上吃午飯,看傢裡恢復瞭窩頭咸菜的夥食,褚韶華也沒說什麼。父親並不在餐桌,可見是回屋兒吃白面饅頭的小灶兒去瞭。褚韶華吃什麼都不嫌,她並不是無知無覺,誰也知道雞魚肘肉好吃,可這過日子,要憑著自己喜好來,這日子早過絕瞭。

而有些東西,是比吃食更加重要百倍的。

待吃過飯,下晌的時候,陳大爺拎著兩包鄉下點心過來瞭。

當時褚父也不在傢,已是出門和閑漢們拉閑呱去瞭。褚韶華在傢紡線,聽到院兒裡有動靜,推開窗戶一條縫,見是陳大爺趕著騾子車過來瞭,連忙下炕去,出門問他,“你怎麼來瞭?”

陳大爺大車也沒卸,就是把手裡的點心遞給韶華,臉上依舊是那幅實誠可靠的模樣,帶瞭些笑,又有些不好意思,撓下頭才說,“明兒我就回北京瞭,這個,我順道來看看你,跟你說一聲。”

褚韶華笑,“都來傢瞭,進屋兒喝口水。”

“不瞭,我這就得回去。”

說著話,褚母就出來瞭,見著女婿來瞭,連忙道,“大順兒來瞭,快進屋兒啊,怎麼在院兒裡說話。”陳大爺,名大順。這聘都下瞭,便直呼其名瞭。

陳大爺給丈母娘招呼的,不進屋兒是不行的,卸瞭大車,把騾子拴好,跟著褚傢母女進屋。褚韶華把點心給她娘,笑道,“特意提著點心看您來瞭。”

褚母笑著把人往裡屋兒讓,叫女婿坐炕頭兒上,暖和,“來就來瞭,還帶什麼點心哪,又破費錢。明兒不是就回北京瞭,都收拾好沒?”

auzw.com褚韶華倒杯溫水給他,問,“這會兒過來,午飯可吃瞭。”

“吃瞭,我吃過飯才出的門兒。”陳大爺接過水喝兩口,問,“嬸子妹妹忙什麼哪。”

“我在紡線,娘在織佈。”褚韶華。

未婚夫妻見面兒,其實都有些羞澀,陳大順也沒坐多會兒,就要回瞭。褚母還想留他在傢吃飯,褚韶華道,“娘,都不是外人,也別留大順哥瞭,他明兒就要跟陳叔叔回北京。趁著日頭暖和,讓他回去,一則他到傢也得收拾東西,二則回去好生歇一歇,到北京這一路也得好幾天吶。”

“這也是。”褚母便沒再留大順女婿,與閨女一道把女婿送瞭出去,褚韶華向來膽子大,處事也落落大方,陳大順是臨去北京前過來看她的。她便與母親道,“娘,我送送大順哥,你別出屋瞭,外頭風涼。”

陳大順忙說,“是啊,嬸子,讓妹子送我就行。”說完這話又覺著不大正經似的,好在他天生一種實誠可信的氣質,褚母也沒多想,就讓閨女送女婿瞭。

想瞭想,褚韶華又回屋拿瞭點兒東西。

套好車,陳大順就駕著車出瞭褚傢門,他原以為褚傢妹子隻會送他出門哪。結果,褚傢妹子神色自若的說,“我在傢紡線也悶,正想遛達遛達。”

陳大順點頭,“哎。”心下十分歡喜。

褚韶華把蘋果給他放車上,說,“這蘋果也是別人傢給的,挺甜的,你帶回去吃,解解渴。”

“哎。”

“我心裡算著,你這趟回老傢,就沒個歇著的時候,如今這天寒地凍的,還要走遠路回北京,天兒冷,記得穿暖和些。就是路上,也得自己個兒多留心身子,別累著,也別凍著。”

“哎。”

“我想著你要回北京,大件兒的東西來不及做,就給你做瞭雙棉襪子。老話兒說,冷從腳底生,你帶著吧。”

“哎。”

聽他這一路“哎哎”的,倒是挺聽說,褚韶華好氣又好笑,小聲道,“你這麼大老遠過來,就沒話跟我說。”

“有。”陳大順看褚韶華一眼,連忙又躲開眼神,覺著自己年長兩歲,畢竟還沒成親,不好失禮,他就看著拉車的大青騾子情深意濃的道,“想跟你說,平時也別太累瞭。那啥,我臘月就回來瞭。”

“知道瞭。”

倆人其實挺有話聊,主要是褚韶華愛說,陳大順做生意的人,自然也不可能是個啞巴。待倆人一前一後的到瞭村口,褚韶華就住瞭腳,道,“大順哥,我就送你到這兒瞭。”

陳大順從懷裡掏出個佈袋兒,塞給褚韶華,臉還有些紅,小聲說,“這個是我平時攢的,你愛買些什麼買些什麼。那什麼,我走瞭。”

褚韶華絕對不是不食人間煙花那類人,甚至褚傢的傢境,父兄的嘴臉,讓褚韶華堅信一點,把錢給女人的男人不一定是好男人,但是不給女人錢,隻懂的從女人手裡摳錢的絕對不是好男人。褚韶華知道陳大順的心意,陳大順知道她的傢境,也知道父兄的品性,是怕她嫁妝艱難,才給她這些錢,讓她願意置些什麼就置些什麼。

不過,褚韶華拿著這錢又給陳大順塞瞭回去,褚韶華說,“有下聘的錢就盡夠瞭。這錢你先存瞭,這也是我的,等……等以後,你再交給我。”饒是以褚韶華之大方大膽,說到成親的事也有些臉紅。

陳大順怕她是要面子,不好意思使他的私房,問她,“真夠麼?”

“放心,夠的。都在我手裡。”

陳大順是個實誠人,他給是真心給,可韶華妹妹不要,他就又揣懷裡瞭,他並不是個小氣人,陳大順小聲說,“那這個就先擱我這裡,等……等以後,你收著。”

“嗯。”

倆人扭扭捏捏的惜別瞭半個時辰,直待有個村人過來,笑道,“陳大爺,再不走天就黑瞭。我可不是打擾你們,我實在是得去地裡積肥去。你們繼續說,沒事兒的。”村人挑著一擔子糞肥,笑瞇瞇的走瞭。

褚韶華臉紅紅的,“這就回吧。”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