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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心比藍深 第三章 香月

「你想活下去嗎?」

十年前——被父親所殺,在墮落進黑暗的中途,他聽到瞭這個深沉的聲音。

「你的人生,從出生到死亡的這個瞬間,都一點好事也沒有呢。」

這個包含著侮辱的聲音,讓四歲的自己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原本就算接受瞭堂主拼命的治療,他要活下去的可能性也幾乎為零。

他所記得的,隻有當時毫無理由地,單純從心底湧起的強烈的對於生存的渴望。

然後,願望被實現瞭。

作為和遲早會到來的“那個時候”進行交換而獲得的緩刑。

——影月成為瞭“他”的“影子”。

“……陽月是什麼樣的存在,我也不明白。”

影月靠在書櫃上,凝視著下沉的月亮。

在和今晚一樣的,好像嘲笑著世人的月牙下面,他們交換瞭契約。

“可是,從那時開始我的身體就是屬於陽月的瞭。快要死亡的我的靈魂,和陽月的靈魂相比要弱小很多,所以是陽月讓我活瞭下來。在陽月出來的時候我沒有記憶,而陽月卻擁有我全部記憶就是這個關系。我的身體已經不是屬於我的,所以是我借用瞭他的生命才對。”

香鈴緊緊地抓住瞭影月的衣服:“……怎麼會這樣……這樣太奇怪瞭。這不就好像——你被名叫‘陽月'的妖怪附身瞭一樣嗎?”

擁有不可思議的力量,讓影月活瞭下來的“陽月”。

影月也曾經不止一次地認為,它的真實身份也許就是這樣。

“是啊。不過那個‘妖怪'和我定下瞭幾個約定。成為身體主人的陽月,隻要願意的話就可以把我的意識壓下去,自己來到’外面'.其實就算是現在,陽月也隨時可以讓我簡單地‘消失'.”

香鈴的身體顫抖瞭一下。

影月微微一笑,想起瞭成為另一個自己的他雖然不知道會支撐多久,不過陽月宣告過,最長也不過是二十年。

快要消失的影月的靈魂,沒有陽月的幫助就無法活下去。可是僅僅是與過於強大的陽月的存在共存就在逐漸削弱著影月的靈魂。而“陽月”外出的次數越來越多,被那個力量所壓制的“影月”的命就消失得越快。

陽月隻要願意,隨時都能讓“影月”消失。

可是,陽月沒有那麼做。

不僅如此,除瞭在“碰到酒”這個唯一的條件下,他幾乎把所有時間都交給瞭影月。雖然也有過沒喝酒就失去記憶的經驗,但是那真的是少之又少。

愚蠢透頂,如果是陽月的話也許會這麼說。

可是確實,影月的靈魂之命脈是自然消亡的,而陽月等到瞭最後。

最長也不過二十年——可是其實他不知道“那個時候”會在什麼時候到來。

明天嗎?後天嗎?一個月後嗎?還是一年後——

就算是如假包換地和死亡為鄰,影月卻還是渴望著生存。

而且,在那白銀的世界,他還實現瞭自己的另一個願望——“……啊,夜晚要結束瞭。”

他輕輕撫摸瞭一下那隻抓著影月的衣服知道泛白的手掌。

“我不能不去石榮村。”

“在這麼……糟糕的時期?”

“正因為如此才要去,我必須做我能做的事情。”

在星星落下的時候,他已經下定瞭決心。他要在僅存的短短時間內,把州牧的工作做到最好。

可是,命運之手卻轉動瞭車輪。

原本應該逝去的過去,卻再次在眼前出現。

“……西華村同樣是因為那種病而全滅。我所愛的村子已經再也不在瞭……”

被掩埋在雪中,現在也靜靜地長眠的最愛的故鄉。

曾經什麼也無法做,隻能守望著死亡的自己。

「我有時會想,如果能如同朝廷在地方上派遣的官員一樣,醫生之間也能形成什麼樣的聯盟,有什麼能夠互相聯絡的手法或者場所就好瞭。那種隻要過去瞭那裡,就能見到各種各樣的醫生,瞭解治療方法,而且藥品和治療器具都很齊全的地方。」

在疾病侵襲西華村之前,堂主時不時會如此嘀咕。

老實說,影月沒怎麼放在心上。因為在那之前,還沒有堂主大人不知道的病。幾乎所以去世的患者,都是因為病情已經發展到瞭無藥可救的末期。特意來到西華村的絕大多數外部患者,都是在鎮上或者是都市被判定為無藥可救的病人和傷員,然後他們就像是為瞭抓住最後一根稻草一樣地隻聽說瞭傳言就來到西華村。而如果收到書信說患者無法動彈的話,堂主就會主動下山去治療。而幾乎所有的生命,都被堂主大人救瞭回來。

「可是影月……如果是其他醫生的話,也許會用其他的方法救回他們呢」

在他安慰因為失去患者而嗚嗚哭泣的堂主的時候,必定都會得到這樣的答案。

所以影月想要接受國試,成為官吏。如果自己成為瞭高官的話,就一定可以實現堂主的願望瞭。雖然不知道自己還剩下多少“時間”——

——他不否認自己有猶豫過。因為隻有在堂主的身邊,才是影月的幸福。

可是,命運的那一天。

他第一次知道瞭堂主的話的意義。

堂主臉色大變地猛烈翻動著書籍開始尋找疾病原因和治療方法。在此期間村人也接二連三地倒下,根本沒有什麼調查的時間。

當時還有不止一個人被稱為名醫,他們也聽說過這些人的傳言。王傢直屬的醫官自然不用說,彩七傢的專屬醫生因為受到各傢的援助,應該也具備瞭相當的知識和技術,說不定會有什麼人知道那種怪病的治療方法。可是——要怎麼才能取得聯絡呢?他們大部分都是作為機密存在,連身在哪裡都不是一般人能夠知道的。

堂主投遞到各處的書信,最終都沒有取得回音。

然後,西華村在死亡和靜寂中被大雪所掩埋。

「我一個人能夠做到的事情,是非常少的啊。影月……」

在制作完瞭所有的墓碑後,抱著必死的決心,影月踏上瞭成為官吏的道路。

他將全部精力都投註到瞭最初也是最後的一次國試上。

就算是在成為大官之前已經到達瞭時限,但一定有什麼是他在那之前能夠完成的。

不過他當時做夢也沒有想到會這麼早就獲得地位和權利。

他的希望,全都托付給瞭秀麗和悠舜。如果是她的話,一定可以實現自己的夢想。

剩下的,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影月抓住瞭香鈴纖細的手臂。

“州牧的工作就算不是由我來進行也可以。茗才也已經回來瞭。現在的虎林郡,哪怕是能夠多一個醫生也好。”

這是最後的告別,香鈴能夠明白。

如果還有足夠的時間的話,她不認為深思熟慮的影月會這樣就消失蹤影。

他應該會選擇在另一個州牧秀麗回來之前,好好完成作為州牧的義務和責任,完成瞭交接後,再作為醫生趕去虎林郡。

可是既然連這一點時間都無法等待,那麼影月所剩下的時間——“……唔,是到什麼時候為止呢……?”

“……擁有我一半靈魂的人,在這個秋末離開瞭這個世界。”

從空中滑落的星星,是自己靈魂的一半。

既然他已經終結,那麼剩下一半的影月的性命,應該也已經所剩不多瞭。

能夠堅持到這個地步,是因為自己和堂主不同,體內有陽月的存在。可是這一點也——

“……多半一個月……都沒有瞭吧。比起在州府等待著秀麗而死亡,我寧願選擇在生命的最後,盡可能地多救助一個患者。”

面對沒有絲毫遲疑的眼神,陽月的語言在香鈴的腦海中復蘇瞭。

「他以那個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亡的身體,算是做得很好瞭。盡可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竭盡全力去抓可以抓得到的東西,我至少承認他那份毅力。」

沒錯,不管何時——就算是這種時候,他都會堅定地踏上自己選擇的道路。

“有、有什麼……方法……嗎!?”

陽月消失的話,在那個瞬間影月的生命就會終結。已經流逝的生命之沙不可能返回。

“……就算我消失,陽月也會留下來。”

“……我想要的並不是陽月!!”

在因為香鈴好像悲鳴一樣的叫聲而微微睜大眼睛後,影月輕輕地微笑瞭出來。

——有人毫不遲疑地對他這麼說。

“為什麼?州牧是你,而不是陽月吧?”

他遇到瞭真心對待影月的人們。

……在離開西華村後,人們知道陽月的存在後,大都會為瞭好玩讓他喝酒。因為陽月要能幹得多,所以也有不少人希望他一直是陽月的樣子。

對於影月來說,這就等於是在對他說“你快點死吧”,可是與此同時,他又覺得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因為事實上陽月在所有的方面都比影月優秀。

不光是身手、酒量、性格和處世之道,影月時常可以感受到他龐大的知識量的隻鱗片甲。因為沒有任何一點可以能比得上他,所以就連影月本人,在心底的某個角落也是依賴著他的存在的。

有什麼人尋求陽月的話,影月的性命就會相應減少。有多少人否定影月的存在,他的生命就會縮短多少。逐漸消失的時間,也是不斷被訴說著不需要的“杜影月”的存在的時間。

對於想要在僅有的時間內盡可能活好的影月而言,這是過於殘酷的命運契約。

可是,他在貴陽遇到瞭秀麗。

影月終於能再次和可以接納“影月”的善良人士一起生活。

他們從來沒有試圖拉出陽月的存在,就算隻是為瞭惡作劇。為瞭不讓他喝酒,他們隨時都在保護他。這就好像是在訴說,他們需要的就是自己。

和他們一起度過的,最後的溫柔時間,影月至今都無法忘記。

影月的手,微微有些躊躇地——滑落到瞭香鈴的耳朵下方。

香鈴黑色的眼睛因為預感而劇烈搖蕩。

聽到瞭這句話,他就會離去。

“——不要……”

為瞭不讓扭動身體的香鈴逃掉,影月的手臂上加重瞭力量。

……在知道剩餘的時間的時候,他就打算和她保持距離。

自己什麼也無法為她做。

他不能對自己重要的人做出任何對於未來的溫柔約定。

為瞭不讓她的心被即將從這個世界消失的男人所束縛,他打算在什麼也不說的情況下走掉。

可是,在最後的最後,他的決心還是崩潰瞭。

“不要……”

——他還是希望,她能夠記住自己。

“我愛你。”

香鈴蒼白的面孔,因為悲哀而扭曲。

一滴滴流下面頰的大顆淚水,打濕瞭影月的手背。

“……所以,請你忘記我,請你獲得幸福。”

一面希望著她記住自己,一面又在口中說著相反的話。

無比利己、殘酷、任性的——最後的願望。

在嘴唇輕輕重疊的時候,香鈴的眼睛中已經隻剩下絕望的淚水。

“……唔。”

即使如此,香鈴也試圖說些什麼,可是此時她的視野卻一陣搖蕩。

在急速遠去的意識中,最後出現在她眼瞳中的是影月的——

用毯子包裹住失去意識的香鈴,影月將她送去自己的房間,讓她躺在瞭床上。

燕青接下來會住進州府吧?可是因為已經給春姬去信拜托她照顧香鈴,所以不用擔心。

旅途的準備已經做好。

幸好從琥璉城出去後的漫長旅途,是可以騎馬的道路。

然後,“杜影月”的旅程也馬上就要迎來終點。

在東方天空的盡頭,一個淡淡的白影搖蕩瞭一下。

「吶,影月,你一定要幸福啊……」

不管什麼時候都露出笑容的人。

隻是為瞭自己的任性,就勉強地維系住瞭他的性命的人。

而現在,他再次傷害瞭重要的人的心靈,隻留下瞭自我中心的感情。

“啊,堂主……”

影月沒有流下淚水,而隻是浮現出瞭笑容。

“我非常幸福哦,一生都很幸福。”

然後,為瞭直到最後的瞬間都能作為“影月”存在,他抖動瞭韁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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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黑州,在整個國傢也是數一數二的繁榮。

原本就是地方豪族的黑傢,就如同現在的左羽林軍大將軍黑耀世的出人頭地一樣,是和白傢並駕齊驅,擅長十八般武藝的將門世傢。林立在黑州的武術門派至少超過瞭數百,那些為瞭在這條道路上揚名,或者是追求名師的武者也紛紛匯集到瞭黑州。可是名將輩出的另一面,這裡也到處都是些拋棄瞭武者尊嚴的無賴漢在昂首闊步。各地不斷出現山賊湖賊襲擊族人以及村子的事情,在街頭發生流血爭鬥也是傢常便飯,總之就是相當危險的地方。

特別是在王位爭奪戰的時候,那些遭受餘波而失去瞭主人的武者接二連三地化身為賊盜,就算在爭奪戰平息之後,他們也因為嘗到瞭好處而不肯罷手,讓黑州陷入瞭長期的混亂之中。

而將這場混亂成功解決的,就是數年前就任的黑州州牧。他接連頒佈法令,重建州府,恢復瞭法規和官吏的功能和權限,在黑傢和其他武術名門的協助下,掃清瞭盜賊。在嚴加規范的同時努力恢復治安,開拓瞭保護無力的民眾的道路。

曾經拜訪過州府所在的州都遠遊的人,都對那裡平安而且溫和的氣氛交口稱贊。

按照書信上書寫的約定時間來到宮城的秀麗,拜訪瞭黑州州牧在宮城中的房間。在發現那個悠然佇立在窗邊的身影後,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劇烈跳動瞭起來。

隻要是擔任瞭官吏,就沒有不知道他的人。

不管是哪個州的人民,都希望擁有他那樣的長官。

“是黑州的……權州牧吧。”

回過頭來的權州牧,註視著行瞭跪拜之禮的秀麗,在滿是皺紋的面孔上展露出瞭溫柔的笑容。

現任黑州州牧?權瑜已經年過八十,在現役官吏中是最年長的一位。

明明是年齡甚至遠勝朝廷三師的高齡人士,卻到現在也還固執地沒有從職位上退下,而且持續發揮著鏗鏘有力的政治手腕。所以他是能讓宵太師與宋太傅都不拘泥於官位,而低頭從心底表現敬意的極少數存在之一。

如果說朝廷三師是在中央輔佐著先王的重臣的話,那麼權官吏就是奔波於中央和地方之間,為瞭國傢安定而竭盡心血的名臣。如果不是他一直婉拒瞭賜予他的名譽和官位的話,他應該早已經是坐上朝廷三公位置的人物。

因為重視他而且體貼他已達高齡的身體,所以先王曾經一再拒絕權官吏提出的要擔任茶州州牧的申請。這在民間已經成為瞭相當有名氣的佳話。

「小鬼,你就想這麼碌碌無為嗎?連一個老骨頭的腦袋都舍不得拿去冒險嗎?」

「反正你一定是到達州城之前就先顛簸死瞭。與其讓你死在這種自我滿足之中,你先給我做點別的工作吧!」

據說每年在先王和權官吏之間都會展開這樣的舌戰,在從悠舜口中聽到這些的時候,秀麗還一直以為他是那種長相媲美宋太傅的強硬派——

(……他年輕的時候、絕對是超級美男子……)

就算是有瞭皺紋,從大體的輪廓還是可以推想當年的風采。微笑起來微微下垂的眼角,也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魅力。理性高雅的五官擁有貴族性的端正,梳理得整整齊齊的銀發,沒有一絲皺褶的官服,無懈可擊的舉止也都充分地襯托出瞭他這個年齡所特有的魅力。尤其讓人吃驚的是——

“沒想到到瞭這個歲數,還可以和如此有魅力的才女成為同僚,我真得很高興哦。”

略微有些嘶啞卻充滿光彩的聲音,如果是年輕的他在自己耳邊低語的話,毫無疑問會讓自己連腿都發軟吧。而且因為他並沒有擺出老人傢的口氣,所以格外讓人沒有抵抗力。

( 不、不應該的啊)

秀麗有生以來第一次對年過八十的老人傢產生瞭心跳的感覺。

“首先請讓我對於兩位州牧在茶州的表現表示敬意。在聽說你們的事情的時候,我體驗到瞭闊別許久的年輕人一樣的興奮感。”

“哪裡……您太過獎瞭。這些全都是多虧瞭鄭州尹和浪州尹的幫助。”

“沒有任何人是一個人就什麼事情都做得到的。如果是什麼都做得到的話,我早就已經不管陛下的阻止,一個人驅馬前往茶州瞭。啊,這些是黑州的特產——黑芋羊羹,請你品嘗一下吧。”

“啊,沏茶的事就讓我來吧。”

“是我請你來的。而且不能讓女性為我服務嘛。好瞭,請在這邊坐下,放輕松。”

微笑著撫摸著雪白的胡子,權州牧手法熟練地開始沏茶。

(好、好細心……)

可以讓人聯想得到他年輕時風采的無可挑剔的舉止,多半連藍將軍都不是對手吧。

雖然隻有芋頭羊羹配綠茶這個組合比較有年長者的特色,不過這樣反而讓秀麗松瞭口氣……不過如果連這個也是他計算好的話該怎麼辦呢?

一旦沉默下來,正題就開始折磨胸口。秀麗為瞭平息心情,向著芋頭羊羹和綠茶伸出瞭手。

那個不祥的預感,為什麼會讓人覺得如此有實現的可能呢?

秀麗咬瞭一口黑芋羊羹,那份恰到好處的甜美就在口中擴展瞭開來。

“……好吃。”

“那就好。”

好像是被那份好像註視著孫女的溫和微笑所鼓勵到,秀麗將羊羹放瞭下來。

“權州牧,我有事想要先向您請教。”

“是什麼?”

秀麗在膝蓋上盤起瞭手指。

“……在國試及第的時候,影月曾經為瞭報告自己的及第而給故鄉去信。那時候不到一個月就收到瞭回答——”

秀麗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因為莫名其妙的不安而劇烈悸動瞭起來。

沒錯——在看到他對待香鈴的態度時就無法抹去的不安。

“前一陣子,影月對我說從貴陽向西華村送信的話,就算最快也要花上幾個月。如果是這樣的話就不合理瞭。但是,我也看過他的回音,那上面還有提到狀元及第的特別俸祿的事情——雖然隻是細枝末節……如果,您知道的話,我想請您告訴我。”

影月在某個地方說瞭謊。

而其中一個露出破綻的話,所有的一切就會崩潰——秀麗有這樣的感覺。

“……從貴陽到黑州州都的話不會花一個月的時間。那封信的收信人是我。”

權州牧的冷靜告白,讓秀麗十分吃驚。

“咦?可是他是說故鄉……”

“西華村已經沒有瞭。幾年前,除瞭兩個人以外,全村的人都因為某種怪病而死亡……”

秀麗的眼睛因為預料之外的語言而睜到瞭不能再大。

“西華村是位於千裡山脈山腳的某個閉塞的小村子。在杜州牧為瞭州試而一個人來到州都遠遊之前……而且直到他作為州試的首席及第者見到我為止,我都不知道這件事情。說起來還真是丟臉……”

權州牧好像是在後悔自己的無力一樣緊緊閉上瞭眼睛。

那個時候的影月的表情他到現在也無法忘記。他臉上那種沉穩的微笑,很難想像是屬於一個十二歲的少年的。

權州牧立刻派遣出的調查隊所找到的,就隻有一個又一個制作得很仔細的墓碑而已。

那是年僅十歲的他,為瞭死去的村人們僅僅一個人就制作出的全部的墓碑。

“影月交給瞭我一封信。”

寄信人是西華村水鏡道寺的堂主,在看到拜托他擔任影月監護人的那個人的名字時,權州牧從心底感到瞭驚訝。沒想到“他”居然在那種地方——

信中寫瞭襲擊西華村的悲劇以及希望今後他能代替自己擔任杜影月的監護人。

「……我有瞭需要去做的事情,接下來要踏上旅程。在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多半已經不在西華村瞭吧。請你代替無法再聯系上的我,擔任杜影月的監護人。這個孩子,就請你多多關照瞭——」

木簡的背後還維持著水鏡道寺的樣子,權州牧什麼也沒問就接下瞭監護人的責任。

權州牧將他接入瞭自己的府中,直到他參加翌年的最終應試為止都居住在一起。就算是在首席及第黑州州試之後,他也沒有像其他的及第者那樣興奮不已,而是繼續從早到晚地對著書桌努力學習。因為完全看不到他睡覺的樣子,所以權州牧總是由於過度擔心而強行讓他上床休息。

在聽說他國試狀元及第的時候,隻有權州牧沒有吃驚。

他不是天才。而且就算是有才能,也是名為努力的才能。

在出發前往貴陽的時候,雖然權州牧打算給他路費,他卻說自己“我有非常重要的一筆錢”,然後隻是對權州牧的心意表示瞭感謝。

“狀元及第者的特別俸祿·銀八十兩雖然因為前禮部尚書的關系而沒有送到,但是那不是寄往西華村,而是寄給我的。在他確認俸祿是否送到的書信中,也寫著‘這是對於您長期照顧我謝禮'.還說’因為有人為我擔心,所以能不能拜托您幫我說個謊?'.”

秀麗沒有詢問為什麼。

當時影月雖然給故鄉送去瞭俸祿,但是卻說不用進行及第的報告。當時勉強他寫下“給故鄉的信”的人就是秀麗。

如果他當時說是寫給沒有血緣關系的黑州州牧的話,秀麗一定會向他詢問“為什麼”。

不可能說得出口。在他的故鄉,已經一個人都沒有的事情。

不可能,說得出口——“……我隻所以把你請來,是因為有東西想要交給你。”

權州牧站起來,從書架上抱起幾十冊書卷,返回瞭桌子旁邊。

“這是……”

“在我參加朝賀之前,某個人托付給我的東西。”

在他來到黑州州府遠遊城拜訪的時候,雖然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破爛爛,但是眼睛中卻洋溢著知性,而且笑容也好像陽光一樣的溫和。

那張笑著的面孔,溫柔到讓看著的人都感覺幸福的程度。

「至今為止都是你代替我照顧影月,對此我真的非常感謝。」

我的旅程結束瞭——他如此靜靜地訴說著。

「我曾經和影月進行瞭約定。幸好還是,趕上瞭……」

然後他從背負著的佈袋中,取出瞭書卷。

秀麗解開瞭其中的一卷,掃瞭一眼後就表現出瞭驚愕。

“……醫書……!?”

在她手上寫得密密麻麻的書卷中,雖然有不少秀麗無法理解的特殊用語,但是毫無疑問就是醫書。

她掃瞭一眼足有幾十的書卷,難道說——

“這些全都是……!?”

“那個人說想要交給你。”

“請……請等一下。你說他是……醫生,那麼那個人就是把影月撫養長大的水鏡道寺的堂主嗎?為什麼不是交給影月,而是我呢……!?”

不詳的預感在胸口沸騰。

不是因為來參加朝賀的人剛好是秀麗。權州牧很清楚地表示是“給你”。

權州牧的面孔籠罩上瞭陰影。

“就讓我直接把那個人托我轉告的話告訴你吧。雖然我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而且是比喻什麼……”

他的溫和微笑,就好像是會消失在什麼地方一樣的脆弱。

「當知道他一下子成為茶州州牧的時候,我確實吃瞭一驚。不過聽說陛下設置瞭兩位州牧後……我感到瞭類似天運的東西。」

我不想聽,秀麗如此想到。

她在心底的某個角落能夠感覺到。權州牧的語言一定會揭穿這份不安的正體。

——為什麼年僅十二歲的時候就急著參加國試呢?

「影月大概也沒有多少富餘瞭吧……因此我不能把書卷托付給影月,而是要托付給應該能夠繼承影月和我的思想的另一位州牧。」

——因為人生很短,所以要盡可能早一些參加國試。影月曾經如此笑著說過。

「誰也不知道這個時間能到什麼時候為止。」

秀麗的心逐漸地凍結瞭起來。她緊握住的手掌上已經滿是汗水。

(我不想聽。)

時間就是金錢——他所說出是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請你代替我轉告那位從國試起就一直和他在一起的州牧。我原本擔心那孩子離開西華村後又要變成孤零零一個人,不過現在總算是松瞭口氣。我從心底感想你沒有讓影月變成一個人。還有——」

背脊上流下瞭討厭的汗水,身體也已經不受控制到顫抖瞭起來。

一點點,一點點地活得越來越著急的影月。現在想起來,溫柔過頭的影月,當然不可能有接納香鈴的心靈餘力。他是真得沒有餘力——

權州牧的聲音中已經失去瞭光彩,就好像是斷掉的珍珠項鏈灑落在地板上一樣。

“……他說,在不久的將來,杜影月就會從這個世界消失。”

秀麗的周圍失去瞭一切的聲音。

她不知道是為什麼。

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影月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快要油盡燈枯。

而命運的車輪還在繼續轉動著。

“抱歉打擾瞭!”

嗒嗒嗒跑進來的下級官吏,交給瞭秀麗兩封書信。

“一封是影月——咦?另一封是燕青的?”

為什麼在同一場所的兩人會分別送來書信?

影月的信是通過全商連的最快件——而燕青的那封信上面則帶著特別的色彩。

權州牧在看到那個標記後也睜大瞭眼睛。

那是使用在封蠟上面就表示緊急事態的鮮紅的州尹印。如果按下這個印的話,所有的關卡都可以無條件通過,而且每個郡都都要提供最棒的騎手和最快的馬匹,就算在到達目的地的過程中累死馬匹也不會受到追究,是隻有在緊急時刻能夠使用的最快的通信手段。

這是唯一讓全商連的最快件也無法匹敵的最終手段。

秀麗幾乎是用撕是方式打開瞭信,分別看過一遍後,臉孔立刻蒼白瞭起來。

因為虎林郡的疾病,因為單身前往的影月,因為“邪仙教”的事情——還有那個名叫“千夜”的教主,以及他們的動向。

那上面記載的一切都是如此驚人,已經讓她不知道該為瞭哪一個吃驚才對。

為什麼所有的一切都一口氣爆發出來呢?

特別是——“千夜”。

搖蕩著柔和的卷發,帶著貓兒一樣的笑容的“他”的身影從腦海中閃過。

秀麗緊握瞭輕微顫抖的手掌,好像是為瞭驅趕多餘的思考一樣搖搖頭。

(——必須作出決斷。)

“……權州牧,司掌醫藥的部署,應該是——”

“雖然殿中省,太子府,後宮和軍隊都有配屬,不過最重要的還是隸屬工部的太常大醫屬。因為現在那裡的長官陶大夫還兼任瞭首席禦醫。”

“工部——那麼就是管尚書瞭……”

秀麗幾乎是一腳踹開椅子一樣到站起來。

“——把這兩封信抄寫一遍交給王上,同時請立刻叫來鄭州尹。還有,請立刻通知工部的管尚書,說茶州州牧紅秀麗有要事需要緊急求見,而且還要請他召集隸屬工部的醫官——就是以首席禦醫陶大夫為首的最高醫官。”

好像是被秀麗嚴厲的語言鞭打到一樣,等候在旁邊的下級官吏幾乎是下意識地立正回答。

“明、明白瞭。”

在下級官吏飛一般地跑出去的同時,秀麗回頭看向權州牧帶來的醫學書。

「我感覺到瞭類似於天運的東西。」

這才一定是,上天的安排。

(在這裡面,一定會有的——)

“權州牧,我從心底感謝您把這些送來。”

“——有什麼我能做的事情嗎?”

“……可以恕我冒昧一次嗎?”

就好像是做好瞭所以覺悟一樣,秀麗笑著說道。

“等這個事件結束,我離開州牧的位置時能否請您來擔任茶州的州牧?”

權州牧很快就察覺到年輕的女性州牧並不是在開玩笑。

他連皺紋都充滿魅力的面孔上露出瞭一個溫柔的微笑。

“……你是說需要我的力量嗎?”

“對,甚至到瞭想請您寫下承諾的程度。”

“那麼我就來寫吧。”

權州牧迅速地準備瞭紙筆,沙沙地滑動瞭筆尖。

“你和杜州牧這次不惜賭上州牧的地位也要保護的東西,就由我來接手吧。我不會讓那個比我小六十歲的毛頭小子……陛下說什麼的。雖然我拒絕過不少男人的拜托,但是還一次也沒有打破過和女性的約定,所以請你盡管放心。”

秀麗看瞭一眼收到的美麗文字後,勁頭十足地沖權州牧低頭道謝。

“謝謝!羊羹和茶水都非常美味。如果有時間的話,請讓我像這樣再次和你共同品茶。那麼,我先告辭瞭。”

然後,少女抱著醫書,好像箭一般地沖瞭出去。

權州牧的心中燃起瞭火苗。

在戰亂之世,和先王一起馳騁四方的遙遠記憶在他的腦海中復蘇。

正因為如此,他才不能放棄官吏的身份。每次感覺到年輕人們堅強的、不可動搖的意志的時候,他的心就會恢復青春。絕對不能輸給他們。

“嘿……既然是女性邀請我喝茶,那麼無論如何也不能不小心先進黃泉瞭。”

因為實在太浪費,所以才不能讓自己老去。

將這個國傢的未來置於眼瞳中特權,還不能讓給後輩。

——而且,風雲已經再度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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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月那個大笨蛋!”

一面在琥璉城對於到達的報告發出指示,燕青一面忍不住要如此大叫。

“就算是茗才回來瞭,也不能在這個忙死人的時候一個人跑掉吧!!要去的話至少也和我說一聲再去嘛!”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那個責任感超強的影月,會什麼也不說就跑去石榮村。

“雖然他要是和我說瞭我絕對會阻止。可是這樣也太可惡瞭吧!!”

——而且,還留下瞭州牧印以及事務全權委托燕青處理的書函。

“可惡!這樣我不就無法離開琥璉城瞭嗎?”

在秀麗和悠舜都不在的現在,茶州的全部責任都扛在瞭燕青的雙肩上,這一來就算是燕青也無法離開琥璉城半步瞭。燕青原本想做的事情等於是被影月搶先瞭。

“師傅還在不知道哪裡進行武者修行,香鈴小姐也什麼都不說。”

“你很煩耶!浪州尹!”

柴彰扔過來的書卷,被燕青在千鈞一發的時刻接住瞭。

平時總是飄飄然的柴彰,也很難得地明顯表現出瞭煩躁。

“藥物和醫生都完全不夠。快點在這上面按印!這樣一來就可以向全商連求助。當然瞭,費用要照付。好好想個將來向中央借錢的借口吧。”

“好!‘請讓我賒帳到重孫子那一代!'”

“休想!你要是那樣的話一文錢也別想借出來。”

即使如此,柴彰也拿著蓋章的文書立刻離開瞭房間。

——影月的預見很準確地命中瞭。

石榮村除瞭極少數人以外,不斷有人倒下。原本接近百人的村子,已經有半數人死亡。而不久之後,收到通知的各郡太守們紛紛報告在和千裡山脈毗鄰的村子以及城鎮都陸續出現瞭同樣的“奇病”。

雖然燕青也做瞭十年的州牧,但是這種事情還是第一次遇到。

但是好像和千裡山脈毗鄰的村子,從很久之前開始就會每數十年爆發一次這種病。因為的原因不明的怪病,村人們隻能戰戰兢兢地認為是天命。據說那些過著封閉生活的村子,根本就想不到向上面報告,而隻是不斷祈禱,屏聲靜氣地等待著“病”隨著春天的到來而平息。

到瞭春天病魔就會離去。某個村子的老婆婆曾經這麼說過。

「在數十年一度,冬天比平時要來得更早的時候,魔物就會從水中出現……」

類似於這樣的話,在千裡山脈毗鄰的其他村落確實也有流傳。

那些募集起來的醫師們,也大半都害怕“魔物”,從而拒絕前往虎林郡。

對於不斷擴展的病情來說,原先所準備的藥物根本不夠。而且那些藥物原本就隻有緩和病情的作用,而並非能徹底治好病。可是就算知道這點,他也還是無法什麼都不做地呆在那裡。

而且,還有其他讓事態更加深刻化的因素。

如果影月看到瞭他剛走之後就送到的那份報告的話,一定也會選擇留在州城吧。

“混蛋東西!早知道就算翻一次地皮也要先把那些傢夥全都揪出來揍一頓!”

如果現在自己能夠離開琥璉的話,一定會立刻火速趕去虎林郡,抓住那個什麼“邪仙教”的莫名其妙的團體,用棍子狠狠地揍一頓,用腳狠狠地踹一輪後,一個不剩地全都埋進山裡去。

“王八蛋。居然給我大模大樣地跑出來……!”

原本隻是提倡意義不明的仙人說法的“邪仙教”,隨著病情的擴展,也不負眾望地從山裡跑瞭下來,開始宣揚隻要常成為自己等人的同伴就不會患病的說法。

「我想你們隻要加入就可以明白的,我們之中沒有一個人發病。」

虎林郡丙太守雖然早早進行瞭通知,卻沒起到什麼作用。被不安和恐懼所左右的眾多村民都相信瞭他們的說法,接連地成為瞭信徒。

不僅如此,“邪仙教”甚至開始宣揚這樣的事情。

「會出現這場病是因為上天發怒瞭。神聖的政事居然讓女人加入進來,所以曾經和蒼玄王一起創立國傢的彩八仙也感到憤怒瞭。如果不盡快把那個女州牧抓起來作為祭品請求原諒,這場病就不會結束吧。」

雖然在燕青看來,這隻是“居然給我搞這種無聊的流言,開什麼玩笑啊!混蛋東西!”的話題,但是直接面對原因不明的致命疾病的當事人不可能做得出如此冷靜的判斷。而且越是偏僻的地方就越是難以獲得正確的情報,因此很容易隻是抓住眼前的現實,而這就形成瞭讓流言蜚語容易散播的環境。而且因為這是秀麗赴任後的第一個冬天發生的事情,所以這個“告知”也具備瞭相當的說服力,從而越傳越廣,伴隨著對於秀麗的懷疑和反對——

從隻有和千裡山脈接壤的村子,而不是茶州全土發病這一點來考慮的話,就很容易明白秀麗和這場疾病沒有任何關系。可是對於隻相信眼前的人們來說,隻要無法找到明確的疾病治療方法,這個流言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成為“真實”瞭。而且既然說瞭祭品什麼的,那麼有什麼萬一的話,顯而易見就算是秀麗退職都無法解決問題瞭。

“可惡!居然給我把事態弄得更加復雜!”

因為判斷出事態的緊急,所以燕青記載下瞭詳細的現狀,使用赤紅的封蠟將書信發送向瞭貴陽,這個可以匹敵戰場上的速報的最高速度的傳達手段,比全商連還要更勝一籌。所以他是信才會和影月先行使用全商連的最快件發送的書信幾乎前後腳到達吧。

如果回去的話,秀麗會面對危險。

他把選擇權交給瞭秀麗和悠舜。

他希望他們能夠選擇一條路。

可是,他也知道,那是對於成為官吏還不到一年的她來說過於殘酷的道路。

(但是——)

他想起瞭秀麗說著我想要向上時的眼神。

……我希望你能這麼選擇,燕青想到。

正因為是秀麗,而不是什麼其他人,所以他想要看到她走上這條路。

他搖瞭搖瞭頭,瞥瞭一眼關於“邪仙教”的報告。

“‘邪仙教'教祖,’千夜'嗎……”

燕青這時也想起瞭曾聽過秀麗說過的茶朔洵的假名。

——消失瞭的茶朔洵的遺體。符號看起來似乎一致瞭。

但即使如此,也無法抹起奇妙的違和感。

“……如果是朔的話,就算他說著‘其實我還活著'而跑出來我也不會吃驚,可是……按說那小子就算會站在這些愚蠢至極的傢夥們的背後的背後的斜後方翻跟鬥,也不會打什麼’教祖'的名號而跑到前方來啊……雖然朔喜歡在遠方看著別人犯傻,但是自己卻不喜歡做傻事,也不會願意接近愚蠢的傢夥。比起充當山上的猴子軍團的大王來,他更像是那種平時吊兒郎當,偶爾一時興起地耍得猴子軍團團團轉的不良猴子吧。”

殺刃賊的事情就是很好的例子。就算是茶鴛洵,也直到最後的最後都沒能抓住他的小辮子。話雖如此,以現在這個時期來說的話教祖的名字和朔洵曾經的假名重合這件事未免太過偶然。

“……最重要的是,事到如今,朔還會對小姐使用這麼卑鄙的手段嗎?”

很可疑的味道,這應該說是燕青特有的第六感吧。

“……怎麼說呢,總覺得還有沒有翻開的牌……”

感覺到在這個事件的背後,還有什麼東西在蠢蠢欲動,燕青下意識地瞇縫起瞭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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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秀麗收到那兩份書信的不久之前——“縹傢的——宗主有可能和秀麗接觸過瞭?”

楸瑛的報告,讓劉輝停下瞭工作的手,露出瞭微妙的表情。

“……為什麼是秀麗呢?”

“……誰知道。”

被他影響而不小心做出瞭毫無緊張感的回答的楸瑛,感受到來自背後的靜蘭的冰柱一樣的視線,咳嗽瞭一聲……雖然好歹自己的官位也比較高。

“為瞭以防萬一,我調動瞭一點兵力,調查瞭貴陽和縹傢有關的府邸以及道寺。不過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任何他逗留的痕跡。”

靜蘭因為弟弟的神經大條而捂住瞭額頭。

“……王上。請您再多一點危機意識。”

“唔,啊……縹傢嗎?”

縹傢是從蒼玄王的時代起,和七傢一起代代延續瞭下來的名傢。因為執掌眾多的神事,擁有異常的能力,所以經常能夠抓住民心,在過去曾經不止一次登上政治的表面舞臺。

他們曾經有過服從王傢,為國傢的繁榮做出貢獻的時代,也有過在背後操縱愚昧的君王,掌管政權的時代。先王誕生時的暗黑的大業年間就是後者。就算在朝廷中也隻有很少一部分人知道,那是縹傢在背後活躍的時代。

就算是茶太保,如果不從縹傢“搶走”縹英姬的話,兩人也是無法結婚的。就算是擁有年輕的朝廷三師,先王為瞭平定也花費瞭數十年時間。雖然表面上可以說是先王的勝利,不過因為縹傢幾乎不會出現在表面舞臺上,所以幾乎沒法對他們進行什麼正面的懲罰。

“——危險。”

靜蘭帶著嚴肅的表情輕聲嘀咕。

“真是的,雖然還完全不明白他在想什麼,可是那個縹傢的宗主可是直接來到瞭貴陽。我認為應該派遣密探搜索,逐一報告他們的舉動。”

“哎呀呀,不過他到底是為瞭什麼才來的呢?明明是宗主卻親自來到,朕好像受到瞭很大的無視呢。”

“就的為瞭調查那個,所以才要請你派遣密探。”

帶著微笑的面孔卻如此恐怖,劉輝不由自主縮瞭縮脖子。

(……算瞭,靜蘭會如此緊張的理由我也不是不明白……)

“……可是,現在的探子能不能發現他呢……我聽說在父王的時代,也隻有‘風狼'的人可以和他們平分秋色啊。而且即使如此據說也付出瞭相當的犧牲呢……楸瑛?”

“……很困難啊。縹傢從政治的表面舞臺消失後,已經沉默瞭幾十年的時間……現在幾乎掌握不到什麼和他們有關的情報。隻能說是把能做的事情都做做吧……”

呼,靜蘭的嘴角泄露出瞭諷刺的微笑。

“沉默瞭幾十年……嗎?你真得認為是如此嗎?藍將軍。”

楸瑛失去瞭表情,認真地從正面凝視著靜蘭。

“……你太逾越瞭。不要忘記你的身份,茈靜蘭!”

“……是我失禮瞭。”

“喂喂,你們可不要吵架啊。”

劉輝從桌子抽屜裡面的罐子裡面摸索出瞭什麼。

“好瞭,兩個都轉到這邊來。”

在兩人回頭的瞬間,有什麼東西被塞進瞭他們嘴裡。

——隔瞭一拍之後。

“~~~~~~~~~~~~唔!!”

兩位美貌的青年因為各自過高的自尊,而勉強回避瞭狼狽不堪的失態。但即使如此,兩人也都捂著嘴巴,眼中冒出瞭淚光。

劉輝自己也往嘴裡送瞭一個,然後扭曲著臉露出瞭“超級超級酸”的表情。

“據說這個梅幹是名叫‘超級和好梅幹'的品種,所以霄太師特意帶來給朕。據說還能讓腦子聰明。那個死老頭,就好像斷定朕會因為愚蠢而惹惱秀麗一樣……不過既然吃瞭會讓腦子聰明,那麼也確實無法吵架瞭啊。”

你又被騙瞭。兩個人同時想道。

“算瞭,說不定縹傢的宗主也隻是一時高興,所以來貴陽觀光而已吧。”

“……”

“朕覺得既然人傢特意來瞭,朕也還是該見見人傢,傾聽一下他關於新年的抱負吧。就算是白費力氣也沒關系,好歹搜索一下吧。如果其他什麼地方還有情報的話就通知我。楸瑛。”

“……是。”

“沒有必要選擇。你隻要首先去保護你認為最重要的東西就可以瞭。”

“——”

聽到那個冷靜的聲音,楸瑛用盡瞭全力才讓自己的表情沒有改變。

“……遵旨。”

隻是說瞭這麼一句話,楸瑛就退出瞭房間。

靜蘭在默默看瞭上司一眼後,轉向瞭劉輝。

“你太心軟瞭。”

“……這樣不行嗎?”

“藍將軍可是接下瞭你的‘花'哦。”

劉輝點點頭。即使如此也無所謂。自己是在明知道這一點的情況下,給予瞭他“花”。

靜蘭嘆瞭口氣。能夠立刻如此回答的弟弟,讓他既高興又自豪。

“沒辦法瞭。反正隻要周圍的人小心一些就好瞭。就讓他們走自己想走的道路吧。”

“那個,靜蘭……你可不要太過欺負楸瑛哦。”

靜蘭微微一笑,沒有回答就行禮退出。

被留下的劉輝嘆瞭口氣吃瞭一個梅幹,再次露出瞭酸酸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