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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紅梅夜來香 第一章 我想申請00

在當天晚上,劉輝正在讀靜蘭悄悄交給他的一封沒有標

註寄信人的書函。

那上面,就像以前劉輝每天寄出的文書一樣,隻有一行

字。

—到櫻花盛開的時候。

劉輝一次又一次的反復吟誦著這句話,面對奪走瞭自己

的一切、還給予瞭處分懲罰的劉輝,秀麗隻轉達瞭這句話給

他。劉輝就像要從信的空白部分,把她沒有寫上去的心意讀

出來一樣。

他閉上瞭眼睛。—不管誰說什麼也好,他都沒有對自

己下的決斷後悔過。

……但是

仿佛要把接下來的話語揮散似的,他甩瞭甩腦袋。那是國

王不能說出口的話。所以—

“明白瞭。”

然後,他沒有發出聲音,用嘴唇來編織出接下來的那句

話。

—直到櫻花盛開的時侯,我都會等著你

XXXXX

“啊,是胡蝶姐姐發來的文書!

從茶州回來之後每天都不知厭倦地整理著書函的秀麗,

從今天被送來的文書中發現瞭胡蝶姐姐的書函,於是馬上打

開來看。

順便一提,邵可依然在傢,而靜蘭則因為公務進瞭城還沒

有回來。今天本來是公休日,但他卻不走運,剛好輪到他擔當

值班警衛。

邵可看著一臉開心的秀麗,問道:

“上面寫著什麼啊,秀麗?”

“她說安頓下來之後,有個想讓我見見的人,叫我去她那

兒玩呢!

“哎呀,那麼今天你也要外出瞭啊。”

“是呀,今天到垣娥樓那邊走走也不錯呢。”

邵可向庭院那邊瞥瞭一眼。正確來說,應該是在那個位置

上的—自從秀麗從茶州回來後,就一直圍在邵可府邸周圍

轉個不停的人們。

“那你就小心點去吧,不要太晚回來哦。”

正當邵可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笑容時,一個精神十足的

聲音從門口那邊傳來。

“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接著,秀麗曾在道寺裡教過讀書的柳晉,從庭院探出頭

來。

“哎呀,是柳晉來瞭嗎?怎麼瞭,現在這個時間來玩不要

緊麼?”

“沒事的啦。哇哇,怎麼啦,秀麗老師,這麼多書函~一”

來見秀麗的柳晉看到坐在紙堆成的山裡面的秀麗,不禁

啞然。

柳晉為瞭不弄倒那堆書函堆成的山,小心翼翼地用手指

頭一張一張抽出來,看瞭看裡面的內容。雖然嘴裡說這說那,

但還是幾乎每天都到道寺去學習的柳晉,現在已經基本懂得

讀寫文章瞭。

“……鹽有點貴……金屬工具的質量不太好~·…附近的那

個誰抱著一大堆借債逃掉瞭……不知什麼地方的懶惰兒子不

幹活,父母很頭疼……這是怎麼回事啊……?

柳晉坐在地上,很不高興地撅起瞭嘴巴。

“什麼嘛,秀麗老師現在可是休息期間啊,那些大人真是

的。人人都隻顧考慮自己的事……”

“喂喂,不要說那種話。

“可是啊,秀麗老師,你明明不是在搞什麼便民咨詢所

嘛。

順便一提,要是秀麗上街的話,就一定會被附近的大叔大

嬸碰上,然後說上老半天日常瑣事,柳晉很難才有機會跟秀

麗說上話,這更讓他納悶瞭。

“這麼多事,秀麗老師一個人怎麼能辦得完嘛。而且這些

申訴都應該到官府去說嘛。嗯—貴陽應該是紫州府吧。

“沒錯沒錯,你還記得呀,柳晉。”

柳晉很高興似的摸瞭摸鼻子。雖然身子長高瞭,但動作還

跟以前一樣。

“可是個個都向秀麗老師說這些事幹什麼嘛。

“沒關系啦,而且要不是很要緊的事也不能到州府去說

啊。”

“一我說啊,就是因為秀麗老師你太隨和瞭,所以個個

都依賴你。明明當瞭官吏還這麼親近人。像其他官差一樣威

威風風不就好瞭嘛,你卻過著跟以前一樣的生活。

一般來說普通人都會對官吏敬而遠之,但秀麗從茶州回

來後還是住在原來的破爛屋子裡,還在後院的田地裡種蔬

菜,靜蘭也經常把快要倒塌的土墻和漏雨的屋頂進行修

補—由於有關這些事的目擊情報很多,所以人們都放下心

來瞭。加上瞭官吏這個關系,人人都很輕松地把自己的煩惱

拿來跟秀麗商量。

“你不是拿瞭很多工資瞭嗎?我還以為至少也修好瞭漏風的地方呢。”

“我全部都用在學舍那裡瞭。

“學舍?”

“沒錯,是我工作的那個叫茶州的地方,在那裡要建一個

大學舍,因為建設要花很多錢,我就把自己的工資都全部放

在那裡,所以現在就一文不剩地回來瞭。”

“哎呀,還是跟以前一樣啊。你怎麼就不能留下一點點呢”

秀麗沒有辦法回答。可是真的沒想到會被柳晉這麼說。

“那麼就是因為那個原因,你就在那裡幹下瞭什麼驚天動

地的事,弄得差點被解雇,還被處分瞭?”

“嗚……”

一下子被說中要害,秀麗不由得繃緊瞭臉頰,小孩子還真

是率直。不—看到柳晉長高瞭的身子,秀麗笑瞭。也許已經

不應該再叫他小孩子瞭。.

“的、的確是受瞭處分,可是理由根本不是那個,也、也還

沒有被解雇啦。”

“好厲害呀,秀麗老師。原來你還幹瞭比那個更驚天動地

的事嗎?好率哦!

“……是、是嗎……”

確實,現在回想起來,也真是幹得夠誇張的。

柳晉一邊盤腿坐著,一邊稍微低下瞭頭。

“我說,秀麗老師,剛才是騙你的。

“嗯?”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平易近人,我很高興。”

這樣總算沒有白走一趟。柳晉其實是跟其他小朋友們說

好瞭,要來確認一下秀麗是不是跟以前一樣沒變,然後從田

地裡偷偷溜瞭出來。

“你還是以前那個願意聽大傢說話的老師,我好高興啊。”

“柳晉……”

“你回來啦,秀麗老師。對我來說,這是……最讓我高興的”.

這句為瞭掩飾羞澀的平淡話語,直接回響在秀麗的心坎

裡,讓胸口一陣發熱。

“謝謝你,柳晉。”

“不過啊,就算不是解雇,現在的老師也不是官吏瞭吧?

接下來老師要幹什麼呢?”

聽瞭這句不經意的話,秀麗稍微吸瞭口氣,眼神晃動瞭一

下。

“也對呢……”

面對沉默瞭一陣子的秀麗,柳晉歪起瞭腦袋,然後想起瞭

一件事。

“啊,說起來,剛才說的那個茶州的學舍,難道—”

就在這時候。

“喂!柳晉你扔下田裡的活不幹跑來這裡幹什麼?你老爹

正一臉怒氣地找著你啊!

聽到瞭久違的聲音,秀麗不禁吃瞭一驚。

“哎呀,三太,怎麼啦?”

“我不是說過要你叫我慶張的嘛……”

秀麗的幼年玩伴,也就是王商傢的三少爺,就站在庭院

裡。

“嗨,好久不見。

XXXXX

吏部根本不存在公休日這個詞。

一聽說自己被敬愛的吏部侍郎·李絳故單獨召見,跟秀麗

同期及第的碧珀明就馬上放下給前輩泡的茶,無視厲鬼般的

前輩們的怒吼聲,健步如飛地跑到絳故那裡去。可是當他一

臉高興地跑到侍郎室時,從絳儀嘴裡說出來的名字,卻讓他

頭腦一片空白。

“是、是碧幽谷……嗎……”

“沒錯,是陛下的委托,說是希望能盡快找到他,跟他取得

聯絡,但他畢竟是所有情報都被掩蓋起來的神秘畫師,不用

說相貌,就連年齡也不清楚。我想你應該知道些什麼的吧。怎

麼樣?

“咦,啊……那、那個……”

珀明馬上變得吞吞吐吐起來。絳收看他那副模樣,不由得

挑起瞭眉頭。讀瞭珀明在進士考試中提交上來的“官位與官

職的重新編制”那篇論文時,心裡也對他有瞭一個“無論何時

都會率直明言”的印象,可是現在的他卻完全不一樣。

“怎麼瞭,他應該是你的親戚吧。

“是、是的……的確……”

“年齡到底是多大?聽說從十年前開始就已經在畫壇上赫

赫有名瞭,就算怎麼年輕也該有三四十歲瞭吧。

“唔,那、那個……”

“……所謂的碧幽谷應該是雅號吧。真名叫做什麼?

“唔、嗯……其實……”

“碧珀明,吞吞吐吐的說話方式是會令人反感的,你爽快

點回答我。

本來身為官吏的李絳依,作為吏部尚書的左右手,是一個

享有極高名聲的能幹官吏。跟他的上司一樣,在工作的場合

上從來不表露感情,能在瞬間作出決斷。

面對絳故的嚴格追究,珀明也做好瞭心理準備。

“……那麼,我就以碧傢成員的身份來回答您吧。

為瞭不被對方的氣勢壓倒,珀明往腹部註人力量,一下子

抬起瞭頭。絳故不由得在內心感到佩服,在這個地方敢正面

抬頭看著自己的人並不多。

“有關碧幽谷的任何問題我都無法回答。就算因為不敬罪

被處刑,也不能說出來。請您把這個作為碧氏一族的全體意

志來看待吧。”

看到他那種斬釘截鐵的氣魄,絳故不禁大吃一驚。

“……怎麼瞭?我們也不是說要對他怎麼樣啊?”

“啊,嗯,對我們碧傢來說,像這樣要把情報封鎖到這個地

步的情況也的確很少見……不過因為關於碧幽谷有很多的問

題……,,

珀明故意地幹咳瞭幾聲。然後,又恢復成認真的表情。

“~一碧傢是擅長藝能的一族。從以前開始.就一直在守

護書、樂、舞、工匠等等的技藝和藝能,成長至今。其中也有很

多不出傢門的秘傳以及一子相傳的絕技。為瞭繼承這一切,

碧傢比其他傢要封閉,這是事實。但是國王和他傢一直把碧

傢跟中央政事拉開距離,同時又為瞭操縱輿論和民意而曾經

多次加以利用。為瞭反抗這種利用,為瞭信念而喪命的文人

數不勝數。所以我們才決定封鎖情報.我們已經不能再失去

瞭—碧幽谷自身,就是碧氏一族必須保護的當代最重要的

‘碧傢至寶’。”

“也就是叫‘碧寶’的東西嗎……”

被認為跟國寶同等、甚至有著更高價值的,由碧一族全體

認定的文化財產的至寶。雖然大多數情況下都是指“物品”,

但偶爾也會指“人”。

“碧傢要保護的,是人的意志。不受任何人的強制,把內

心率直地表現出來,能夠對不正確的事說不~一保護‘創造

者’的心是碧傢的榮耀。”

註視著並非作為一個官吏、而是作為碧傢成員的珀明,絳

故不由得產生瞭一種既視感。沒錯……偶爾揪瑛說起藍傢的

時候,也曾露出這樣的—表情。

然後,絳炊終於理解瞭他“為瞭什麼”而進人朝廷。

“是這樣麼,所以你才進人中央的嗎……”

“~一不管怎樣保護,要是到瞭火藥味濃的時候,我們碧

傢就沒有什麼能做的事瞭。所以很矛盾。最喜歡說漂亮話,最

喜歡傳達自己的意願,對輿論最敏感,不惜賭上自己一切、率

先創造批判掌權者作品的文人墨客,我們無論如何也無法把

他們跟政治分開。既然如此,為瞭保護他們,就隻有采取站在

政事的最前線,在事情發生前予以阻止—我認為這是最重

要的。而且,不知道幸還是不幸,我並沒有什麼出眾的才藝。”

珀明雙手合攏,懷著深深的謝罪之意低下瞭頭。

“所以,我什麼都不能回答您~一尤其是幽谷近年來,有

很高的可能性被指名下屆當主,所以碧傢就變得更慎重瞭。

絳攸稍微吃瞭一驚,珀明嘴裡雖然說著什麼也不能說,但

卻還是不經意地向自己流露瞭一些情報。碧幽谷是能夠繼承

當主的碧傢直系血脈。而這恐怕已經是珀明最大限度的讓步

瞭吧。

“要委托幽谷做事,如果不是親自去的話,他是絕對不會

接受的。是幽谷決定的事,那麼碧傢也不會出言幹涉。如果拿

幽谷自己的話說,就是‘拜托別人做事的時候,不管是國王還

是什麼人,也至少該親自來找我向我低頭請求來表示誠意’

“……原來如此,看來是個相當頑固的人呢~·…”

“不過,那也是很,理所當然的事吧。

看到毫不猶豫地回答這句話的珀明,絳攸不禁苦笑。碧傢

的血脈看來也確確實實地植根在珀明的身上瞭。他那種率直

而不懂得拐彎的性格,並不是其年少而特有的東西,而是由

他所成長的土壤決定的。

“明白瞭,那麼我也不會再追問。幸好我已經掌握瞭幽谷

來到瞭貴陽附近的情報,接下來就讓我自己來想辦法吧。

低著頭的珀明突然驚訝地抬起瞭頭。

“什麼!?那、那那那那個人來到瞭貴陽附近!?

“我聽說是這樣。

“哇!是真的嗎!?糟糕瞭!麻煩瞭!我還以為他這段時間

還在哪座山上亂跑啊!

絳攸懷著憐憫之意俯視著他,心想他的用詞突然豐富起

來瞭。本來還以為他已經算是比較正經的人瞭,但看來也確

實受到瞭有“惡鬼巢窟”之稱的吏部毒害。

珀明平時一本正經的臉馬上變瞭顏色,然後終於像下定

瞭決心似的,戰戰兢兢地抬起頭來看著絳故。

“……絳、絳收大人……那個,我想因為私人原因請一下

假……”

絳攸註視瞭珀明好一會兒,但最後還是冷漠地丟出一句

話。

“不允許,吏部根本沒有那麼多空閑,你就去努力工作吧。

幽谷先生的事就由我們想辦法去找。要是你想快點見他的

話,就給我多透露一點幽谷先生的情報。

果然跟吏部尚書一模一樣啊……敗者珀明不由得無力地

垂下瞭腦袋。一看到有弱點就毫不留情地發起進攻—雖然

也不會因為這樣的事而減少對他的尊敬之情,但至今為止珀明

還是不明白秀麗和影月為什麼能那麼輕松地跟絳攸說話。

李絳攸故明明是統領著惡鬼巢窟官吏們的、無容置疑的副

頭目啊。

絳攸不經意地吐出瞭一句話。

“……為瞭一族而當官吏嗎……”

XXXXX

被發現偷懶的柳晉慌忙像飛一樣跑回傢去之後,慶張從

包裹中拿出瞭一樣東西來。

“畫?”

“沒錯,是我叔叔不知從哪裡買來的東西啦……”

慶張把手裡的卷軸攤瞭開來,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幅很漂

亮的水墨畫。

“因為要是被騙瞭的話就麻煩瞭,所以他就拿來給我傢老

爹,問他到底值多少錢。可是我傢單純隻是一傢酒批發商而

已嘛。”

“單純隻是……?你們傢不是全商聯認定的酒批發商嗎?那可不是隨便就能得到的認可啊!

慶張被這樣一稱贊,也不由得高興瞭起來,可是馬上又把視線落在卷軸上。

“算是啦,酒的價錢我們自然知道,但對這種東西可是徹頭徹尾的門外漢瞭,所以我就來找你啦。你傢也算是名門吧?而且還當上瞭官吏,也一定認識不少人吧?”

“……我說你啊,這些東西你到當鋪裡鑒定不就行瞭嘛。幹什麼還特意拿來我這裡來?就算隻看這座破舊成這樣的房子,也可以知道我們跟那種藝術品是扯不上關系的啦。你該不

會以為我爹其實是當代一流的鑒定士吧?”

慶張仿佛被說中瞭心事似的挪開瞭視線。這種事慶張當然知道瞭。

“唔……所以啊,那個,這是來見你的……借口……”

“嗯?你那麼小聲嘀嘀咕咕的說什麼啊?說清楚點嘛。

“……你、你少管!這沒什麼大不瞭的吧。

“嗯,也無所謂啦。

秀麗註視著卷軸平淡地說道。的確自己也並非不認識這方面的人。首先她就想起瞭藍將軍和珀明。而且隻要自己去拜托的話,歐陽侍郎說不定也會幫忙鑒定。但是現在的秀麗連登

殿的資格也沒有,處分期間的自己到他們府邸去找他們的話,也會給他們添麻煩,這樣的話—

“·一這個,我看還是拜托胡蝶姐姐比較好吧。

“啊,對瞭。胡蝶小姐的話恐怕一下子就看出來瞭。

慶張馬上就同意瞭。精通古今中外的藝術,其卓越的教養甚至凌駕於公主之上的絕世美女。而且垣娥樓本身就已經是寶物館一樣的地方瞭。

“正好胡蝶姐姐也叫我去她那兒玩··一好吧,這個就交給我。要是瞭解到什麼情況的話,我回頭再聯絡你吧。

“哇哇,等、等一下!

“什麼嘛。”

差點被她一口打發回傢的慶張慌忙抓住瞭衣袖。好不容

易拜托老爹才得到這樣的借口來這裡,總不能這樣無功而返

吧。

“這幅畫的事隻是順便來問問的啦,其、其實我有話要跟

你說。”

“跟我說?說什麼?”

“慶張不知為什麼整理瞭一下儀表,挺直瞭脊梁。可是視

線卻在四處遊走。

“我說啊。”

“嗯。”

“那個……”

“……嗯。”

“這個……”

秀麗估計他還要支吾一段時間,就繼續整理起書函來。

看到她這樣子,慶張不由得生氣瞭。

“你好好聽我說啊!

“你開始說我當然會聽啦,可是你隻是說瞭些這個那個

嘛。”

“嗚··一你別催我啊!這種事是需要做心理準備的!這可

是人生大事啊!

“你還真是莫名其妙。算瞭,你做好心理準備的話就告訴

我吧。在那之前我就先工作瞭。”

“工作工作的,難道工作比我還重要嗎!?”

“比起這個那個來說自然是重要瞭。”

連這句必殺的話語也被輕易擋瞭回來,而且還無法反駁。

“可惡……嗚嗚,可是我會好好說的,你就認真點聽我說

吧。”

看到他跟平常不一樣的態度,秀麗不由得抬起臉來。

“……那個,我和你今年都已經十八歲瞭吧。”

你在一年前好像也這麼說過呢。”

“別岔開話題。可是,我、我啊,想、想向你”

面對對他這種怪異的吞吐語調和過於漫長的沉默,

這回也勉強忍耐著,等他繼續說下去。

“咚咚”,大概是在庭院裡被風吹倒瞭吧,傳出瞭一個空桶

子碰上瞭什麼東西的聲音。

“咕哇咕、咕哇咕”—連不知是什麼鳥的啼叫聲也聽見

瞭。

還有賣竹筍的人喊出“竹筍哦~好吃的竹筍哦~”的叫賣

聲也聽見瞭。

慶張依然是一言不發。秀麗還是堅持著等瞭下去。

~一正當秀麗懷疑他是不是睜開眼睛睡著瞭的時候,他

突然抬起瞭頭。

“嗚哇!嚇、嚇死我瞭……你原來沒睡著嗎?好像停頓瞭很

長時間瞭吧……”

面對驚訝地後仰著身體的秀麗,下定瞭決心的慶張也沒

有任何動搖。他以飽含男子氣概的聲音叫道:

“我!今天是來向你申請的!”

“……啊?我沒有接受任何申請啊?”

秀麗不由得呆住瞭。慶張“啊—”地叫瞭一聲,搔瞭搔

頭。

“啊!我漏掉瞭最重要的部分!我說的申請並不是要告什

麼人……”

“……那個應該是‘申訴’吧?”

“哇啊!我可不是來說相聲的!我說的申請是—!”

慶張拼命想要說出接下來的字句而憋得滿臉通紅,可是

最重要的話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看來剛才已經把氣力全

部(毫無意義地)用光瞭。

慶張無力地垂下瞭肩膀。

“·~…抱歉,還是過後再說好瞭,我也跟你一起到胡蝶小

姐那裡去。

“啊!?

“過後再說!過後我一定會說的!

秀麗完全不明白他想說什麼,但是也明白到遊手好閑的

慶張突然變得這麼認真一定是有理由的,所以也隻好嘆瞭口

氣。

“好啦好啦,那過後再說吧。你等我一下,我收拾好書函

之後就準備出去。

然後,做好準備外出的秀麗在出門之前,仿佛要確認什麼

似的,去看瞭看院子裡的櫻樹。跟在她後面的慶張不解地問

道:

“唔?秀麗,你們傢還有種櫻樹嗎?

“是前年人傢送給我的,所以還很小哦。

“那麼今年應該不會開花吧。為什麼你要跑來看呢?

“嘿嘿,雖然看起來是這樣啦,可是它已經有花蕾瞭啊。

秀麗註視著櫻樹的某一點。

她知道這棵櫻樹長著三個鼓起來的小花蕾。

它們一點點、一點點地鼓起來……秀麗一直在等待著那

個時候。

“開花之後—···……”

“開花之後?

秀麗回頭向慶張一笑。

“賞花什麼的也不錯呢。好,我們走吧。

XXXXX

—就這樣走出門的秀麗,被站在一旁抬頭看著府邸的

一個男人問道:

““一啊,你是紅秀麗吧。在朝廷也偶爾見過你幾次。”

“哦,是的,我是……”

在朝廷,那就是說,他是官吏瞭。

但是卻不知道他是誰,正當秀麗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男人滿不在乎的說道:

“我啊,其實是有人叫我來向你來一個爽快的求婚。”

秀麗花瞭很長時間才理解瞭他這句話,而身後的慶張則

整個人僵住瞭。

“··……啊?”

“……這樣應該算是爽快的求婚瞭吧。”

男人搔瞭搔腦袋,然後像是想起瞭什麼似的,從包裹裡拿出瞭一樣東西。

“啊,我忘記瞭。那麼,這個和這個都給你。雖然弄錯瞭順序,不過沒關系吧!那再見瞭。”

把一封書函和一個卷軸交給秀麗之後,男人連名字也沒有說,就丟下僵在那裡的兩人,踏著懶洋洋的步子不知走到哪裡去瞭。

“……剛才的……是怎麼回事……?”

完全是莫名其妙。就好像是被貍貓變出來的人騙瞭一樣

正當這樣想的時候,秀麗突然想起瞭自己最在意的事情。

—為什麼他好像很寶貝似的在腋下夾著一個金光燦燦

的貍貓擺設品呢……

XXXXX

“陛下您在哪裡—!以臣羽羽為首的仙洞省全體官吏!

已經做好瞭賭上性命來完成我們職責的心理準備瞭!唔——

娶妻可是人生的必經之路啊——!!”

羽令伊的哀號像往常一樣回響在走廊上。“嗒嗒嗒”的可愛小跑腳步聲仿佛風一樣有遠而近,毛絨絨的羽令伊跑進瞭悠舜的執務室。

“唔,鄭尚書令,陛下有沒有到這裡來?”

“不,我也是剛剛才到呢。”

除瞭驚訝的回過頭來的悠舜之外,的確是沒有別的人影。

但盡管如此,羽令尹還是到處東張西望,尋找著劉輝的身影。

本人雖然是很拼命,但是在周圍的人看來,那副模樣卻顯得十分可愛。

“……唔唔,的確好像是不在這裡。又被逃掉瞭……”

喪氣地垂下瞭肩膀的羽令尹實在太可愛瞭,悠舜也不由

得安慰他說道:

“羽令尹,陛下也還那麼年輕,你也不用那麼焦急吧”

羽令尹輕輕嘆瞭一口氣,搖瞭搖頭。

“如果先王除瞭陛下之外還留下瞭其他的直系血脈的話,

我也不用這麼拼命去追瞭。悠舜大人~一為什麼從蒼玄王那

一代開始,就隻有七傢、縹傢和王傢能一直維持著直系血脈

到現在?這個問題你有想過嗎?”

“這個……”

“七傢和縹傢、王傢這九傢,無論發生任何事,都必須繼承

直系血脈。決不容許蒼傢以外的人坐在龍椅之上,首都也隻

能在貴陽。仙洞省就是為瞭守護這一點而存在的,正因為如

此,就連先王陛下也沒有斷絕這九傢的血脈啊……”

悠舜不禁瞪大瞭眼睛。

仙洞省拼瞭性命來守護蒼傢龍椅的傳聞,自建國以來已

經多有流傳。能夠執行王位授予和即位儀式的就隻有仙洞

省,因此以臣下之身篡權奪位的人無論如何都必須攻克仙洞

省。但是每次到瞭這個時候,全仙洞省官員都從正面進行對

抗,無論遭到什麼樣的嚴刑拷問和淒慘的殺戮,他們也頑強

不屈,一直守護龍椅至今。

蒼玄王的血脈之所以能一直維系至今,可以說很大程度

上都是依靠仙洞省作出的巨大努力。

“不管陛下有什麼樣的理由也好,我也必須履行自己的職

責。不管怎樣,陛下的抵抗也不會持續多長時間……現在我們

都在追趕著陛下,所以其他的官吏都沒有多說些什麼但

是像陛下這樣,這麼長時間也沒有把任何一位女子迎人後宮

的話,周圍都不會放著不管的~一雖說先王陛下也是在三十

歲過後才成婚,但那時候是因為國情的問題……”

突然間,羽令尹仿佛察覺到什麼似的低下瞭頭。

“……說起來,陛下跟先王陛下的臉相有點相似……恐怕

陛下也是……”

最後的沉吟聲,消失在在羽令尹嘀咕著的嘴邊。

“羽羽大人~一蒼玄王的血脈如果斷絕的話,將意味著什

麼呢?”

羽令尹從雪白的眉毛深處抬頭註視著悠舜的臉。由於職

業上的原因,他也會看相。

“~一悠舜大人,雖說你是宰相,但也沒必要把一切都背

在身上。為這種事擔心是我們仙洞省和各傢當主的職責范

圍,所以你隻要履行你的職責就行瞭……那樣的話,在時刻到

來之際,你就會得到你所期望的東西。”

正當悠舜為這句宛如預言般的話語感到吃驚的瞬間,羽

令尹鬥志十足地舉起瞭拳頭。

“那麼,再見瞭!無論如何也要讓陛下娶妻—!”

然後,羽令尹那小小的身體就像一陣風似的飛奔而去。

“~一人傢這麼說哦,陛下。”

從桌子之下傳來“喀吭”的聲音,看來是鉆出來的時候碰

到瞭頭。過瞭一會兒,劉輝一邊捂著額頭,一邊像做賊一樣鉆

瞭出來,還露出一副想哭的樣子。

“抱歉,占領瞭你的桌子。”

“不……”

悠舜苦笑道。剛才劉輝突然一邊大叫著“藏身之所藏身之

所!”一邊飛也似的沖瞭進來,於是悠舜就從椅子上站起身

來,把桌子下面的位置讓瞭給劉輝。

“其實……孤也不是說絕對不結婚嘛……”

看著鬧別扭似的拿起茶壺泡茶的劉輝,悠舜不驚訝地說

道:

“那麼陛下,您一定是已經有瞭心上人瞭吧。

頓時心頭一顫的劉輝不小心把開水弄到瞭茶壺外面。看

到他那副模樣,悠舜露出瞭微笑。

“……陛下有想要的東西吧?”

聽瞭悠舜溫柔的提問,劉輝不自覺地點瞭點頭。

“請列舉出來好嗎?多少個都可以,我不會對任何人說

的。

劉輝把一直以來從沒對人說過的“想要的東西”坦白地說

瞭出來。那當然是不止一個瞭。也許是因為悠舜獨有的那種

滲透心坎的溫柔聲音的關系吧,劉輝就這樣對毫無關系的悠

舜老老實實地全部說瞭出來。

“……雖然我也知道有點貪心,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

變得越來越多瞭……”

面對最後垂下脖子說出這句話的劉輝,悠舜微笑道:

“明白瞭。”

“咦?”

“我會盡量為陛下想辦法的。”

劉輝不禁呆住瞭。

“想、想辦法?”

“沒問題的。隻要找對方法的話,我想這一切都可以像甘

薯蔓一樣串起來的。”

“……甘薯蔓……”

悠舜把視線投向窗外。在遙遠的彼方,是他度過瞭十年的

茶州。

“……陛下,我過去也是一個沒有多大欲望的人。”

劉輝抬起頭來,與悠舜那隱藏著垂楊柳般的意志的眼光

相觸。

“自從腳被弄傷之後,我就覺得連人生路也變得比以前更

難走瞭……對其他人來說是理所當然的幸福,在自己看來則

成瞭並非理所當然的東西,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我過去是

這麼想的~一得不到的東西,我從一開始就不去渴求~一如

果是重要的東西,我就為瞭不弄壞它而放置在一邊,自己在

旁邊看著就好瞭……”

劉輝的喉嚨稍微顫抖瞭一下。

“不過陛下,我畢竟不是聖人……最後還是希望有所愛的

人在自己身邊……”

“也希望重要的朋友能對我說‘我就是需要你’……”

“雖然知道應該放棄,但無論如何也無法放棄……”

悠舜把視線落在自己的手掌上,就好像那裡有著看不見

的寶物一樣。

“……那大概是非常重要、非常必要的東西。就跟樹木和

花草需要水分一樣。陛下……”

溫柔的聲音輕輕地搖晃著低頭沉思著的劉輝的心。

“我的職責是輔助陛下,不行的事我當然會直接說不行,

但不必放棄的東西,我也不會要求陛下一開始就放棄……我

們悄悄地在背後努力吧。”

“孤是國王啊……”

“嗯,而我的工作,就是實現陛下的願望。”

劉輝低下瞭頭,最後把額頭貼在桌面上。

“讓我來實現陛下的願望吧,我的君主。為瞭一直在放棄

的陛下不會在將來變成空殼一個,隨風消逝……”

劉輝輕輕地吸瞭一口氣,他一直覺得很不可思議。

“……為什麼……你會對我這麼溫柔呢?”

聽到這句話,悠舜不禁驚訝地睜開瞭眼睛,卻不知為何露

出瞭稍帶寂寞的笑容。他剛張開口想說點什麼,但又在中途

閉上瞭。

“悠舜大人?”

“……那麼陛下又是為什麼一下子就封我為宰相呢?”

“嗯?因為孤喜歡你。”

“……啊?”

“在即位式的時候,孤不是被你訓斥瞭一頓嗎?”

劉輝一邊回想起秀麗,一邊坦白道。

“孤似乎喜歡的是那種平時對我溫柔,但在該訓斥的時候

就狠狠地訓斥我的人。這樣說來,悠舜大人就毫無疑問是我

最喜歡的那種類型瞭。”

聽到他這樣坦白地說出喜歡自己,悠舜能做的就隻有笑瞭。

“這個……我自認為也並不是對陛下特別溫柔的啊……”

悠舜似乎在考慮著什麼,同時也有點困惑地長嘆瞭一口

氣。

“……看到陛下,我稍微想起瞭以前的事呢……”

即使不往悠舜那邊看去,也可以感受到他那種微笑的氣

息。.

就這樣,兩人陷人瞭充滿溫馨感的沉默之中。過瞭一會

兒,冷靜下來的劉輝轉過頭來向悠舜看去。

“……我明白瞭,我知道紅尚書為什麼那麼喜歡你。”

“什麼?”

“你跟邵可有點相像。

“我嗎?怎麼會呢,我還曾經發怒揍瞭黎深一頓哦。

“—什麼!揍瞭一頓!?把紅尚書給揍瞭一頓……!?

“嗯,因為實在太氣人瞭,一時控制不住……不過那是第

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瞭。我生氣的時候,黎深和鳳…一奇人都多

半會先向我低頭道歉,他們一起來跟我道歉也是常有的事。

無論怎麼說,也不可能跟邵可大人相像的。

劉輝不禁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那是誰啊?不知為什麼,

他感覺到悠舜的背後出現瞭佛光。

就在這時候,傳來瞭一陣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劉輝不禁抽

搐瞭一下。那是連悠舜也能聽出並非來自羽令尹的腳步聲,

看來劉輝在精神上已經被逼迫得透不過氣來瞭。

悠舜不由得感慨良多地嘆瞭口氣。這十年來,他的上司是

一個跟“精神上”這個詞絕緣的、在某種意義上屬於任意妄為

的放蕩者,現在眼前的國王在他看來就跟小兔子一樣。

“……陛下,你其實可以跟絳故大人和藍將軍一起到街上

去透透氣的哦?”

“……什麼!?”

“今天和明天也正好是公休日,我們也差不多該著手去找

幽谷先生瞭。”

劉輝的表情稍微繃緊瞭起來。

“我後來也向凜打聽瞭一下,看來他是一個必須由陛下親

自去請的人。當然,一整天都去是不行的,這樣吧~一我會在

下午開始閱讀書函,陛下可以在中午過後出去,因為有些問

題也可以憑我的權限來裁決。不過,在人夜之前請你必須回

來工作。要做好心理準備哦,我可不是那麼溫柔的人。”

劉輝的臉馬上閃出瞭光芒。如果能夠逃過“羽大人”的追

擊的話,就算付一百萬兩黃金也在所不惜。

“唔!那麼孤馬上就去找絳枚和揪瑛!

剛站起來,劉輝又回過頭來,有點擔心似的看著悠舜。

“說起來,你好像拒絕瞭派遣專屬護衛官瞭啊?”

“嗯,現在還沒有那個必要。我現在也還沒有幹出什麼會

被別人暗殺的事。”

悠舜用指尖理瞭一下羽扇上的羽毛,在劉輝反駁之前繼

續說道:

“~一而且,我也覺得應該相信一下,自己應該不會有事

的。”

“咦?”

“不,真的沒有問題。請陛下不要太寵您的臣下瞭。”

“一剛才孤聽你說過被弄傷瞭腳啊?”

悠舜不由得感嘆劉輝敏銳的聽覺和自己的大意,苦笑瞭起來。

雖然已經不會再為這條腿感到焦慮,但在回想起來的時候,

總會有點難以呼吸。

“……這是過去的事瞭,請陛下不必介懷。”

垂下瞭睫毛的悠舜露出瞭微笑,隻是說出瞭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