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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卷 珀耀黎明 終章

那天,劉輝在悠舜和靜蘭的陪同下如約來到瞭仙洞省。

打開仙洞令伊室的門,隻見除瞭羽羽外,還有璃櫻也在。

劉輝的臉一下子亮堂起來瞭。看到他倒下的時候還真擔心瞭好久,現在看他臉色已經好瞭很多瞭。

“璃櫻,絳攸那件事真的太謝謝你瞭。”

“沒什麼。”

璃櫻低聲回答。

羽羽托著那縷長胡子抬頭看著高大的劉輝。

“那麼,主上,有關王位方面的事,以前有些是沒有對您說過的,現在是時候說瞭。尤其是有關王傢和縹傢方面的。”

劉輝的臉緊繃著。

在藍州的時候,瑠花曾經說過。

“哼,原來羽羽沒有說麼。即位的時候,一般來說都應該說出來才是。看來你看起來實在太沒用瞭吧。”

像碧傢的神鏡之類,劉輝所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為什麼到現在為止都沒有人提過——這個劉輝不會問。瑠花所說的話,應該就是答案。

不過,現在羽羽打算告訴自己瞭。

“願聞其詳。”

是,羽羽點瞭點頭。一邊用手撫著那雪白的胡子,一邊思考著應該從哪裡說起。

“主上應該知道,縹傢和仙洞省在有關王位繼承權,即位儀式,主上的婚姻方面,具有特別的發言權。簡單地說的話,就是對於王位以及血脈繼承方面有全權負責的權限。”

“嗯。”

“雖然這種情況很少發生,不過隻要滿足某個條件,縹傢和仙洞省就會擁有某個莫大的權限。簡單而言就是一旦發現王傢的繼承問題出現異狀,縹傢和仙洞省就能直接介入王位繼承權和後宮問題。”

劉輝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來。

“這種事情,朕可從來沒聽過啊?”

“因為歷代以來都幾乎沒有這樣的例子的關系繼承問題出現異狀,要滿足這個條件非常困難。確切地說,也就是‘蒼玄王的血脈有可能斷絕’。這種狀況很少出現。就算當時的王膝下沒有子嗣,也還有其他被冠以紫傢姓氏的兄弟親族可以繼位。如果隻是為瞭進諫的話,縹傢和仙洞省也是不能濫用這個權利的。不過”

被稱為血之霸主的先王。為瞭結束被稱為暗黑期的混沌不清的王位爭奪戰——

“父王他,是把擁有繼承權的人全部清除之後才坐上王位的啊”

“沒錯。之後又因為再次爭奪王位的關系,各位公子也相繼被處刑,隻留下主上您第二公子也被流放瞭。冠上紫傢之名的,現在隻剩下主上您一人。當然,若再戰時,可采取例外措施,但現在畢竟是平時。在這樣下去的話,縹傢就會擁有介入王位問題的權利瞭。”

悠舜十分警惕地提出瞭自己的問題。剛才的一席話中,有一點是無法忽視的。

“羽羽大人,所謂介入王位問題是指?應該不會是能夠左右王本身吧?”

“就最終結果而言的話也有可能,例如,不是因為妃子,而是因為王本身的問題無法留下血脈,又或者說沒有誕下子嗣的打算的話——那麼無法留下蒼玄王血脈的王就可以視為沒有價值,可以發出更換王位人選的指示。”

沒有價值。劉輝的臉痙靡起來瞭。

“要是楸瑛聽到的話一定會說這種說法過分吧。”

“哪裡過分瞭?”

低聲說出這句話的人是璃櫻。

“隻不過是立場互換瞭而已。妃子生不出王子的時候就可以隨便迎娶別的妃嬪,而王生不出兒子就被人換下來就叫做過分麼?男人就無所謂女人就不可原諒是嗎?太不公平瞭。”

羽羽不禁苦笑。正因為縹傢的男人深知道兩方面的世界,才能說得出這番話。

**********************************************************************“也就是說,在這樣下去的話縹傢就有可能要求更換王位瞭。作為仙洞省,也不能坐視不管啊。”

悠舜皺起瞭眉頭。以前,曾經聽羽羽提起過還有好幾個王位繼承者殘存——

“王位的更替,是這麼簡單的事情嗎?”

“沒有冠上紫傢姓氏,但血統上毫無問題的人還有好幾個存活於世。最重要的是——”

羽羽瞄瞭一眼璃櫻。璃櫻粗魯地搔瞭搔頭。

“——是縹傢。”

“璃櫻?”

“以跟蒼玄王有著同樣血統的妹妹·蒼遙姬為始祖的縹傢,能夠成為關鍵時候的替代王傢。至今為止,也曾經有過以緊急避難性質登上王位的王。”

劉輝想起瞭瑠花說過的那句王傢跟縹傢相當於硬幣的表面和背面的關系的話

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縹傢之所以會重視女兒,把生孩子繼承血脈放在第一位,當然也有異能問題的關系,同時也是為瞭不讓王位繼承者滅絕的關系。根據伯母大人的話就是,‘王傢由始至終都在發動戰爭,比起統治,戰爭的時間還要長,公子們則鐘情於打鬥生事多於聖賢書。這樣如何能培養出明君?簡直就是在自取滅亡。沒有半點進步。’那就是伯母大人看不起男人和王傢的理由。”

劉輝忽然覺得似乎有一個謎團已經被解開瞭。

“璃櫻哪麼縹傢的孩子,從小學習學問和政事嗎?”

“唔?啊啊,這個當然吧?萬一發生什麼事情的話,說不定有機會成為王啊。不管男女,頭腦裡都被塞進瞭一推古今東西的書籍。仙洞令君也是縹傢的工作嘛。每個人都接受培訓,以備不管什麼時候要封官都能勝任。”

羽羽也點瞭點頭。那是縹傢一門其中一個值得驕傲的地方。

“是的。尤其是瑠花小姐非常重視學問,一直對此給予獎勵。說不定縹傢是學究,技術最為先進的地方。瑠花小姐對於男性可能過於嚴厲,不過在學問,技術,知識的繼承方面也廣開門戶,獎勵男性的加入。您看璃櫻就應該明白瞭。這個年齡已經完全能夠勝任仙洞令君的工作瞭。”

劉輝點瞭點頭。他一時說不出話來,知識睫毛在輕輕顫抖著。

璃櫻露出瞭一副十分理所當然的樣子。

“王傢管理表面上的政事。縹傢則掌管內裡的神事。不管缺少哪一邊都無法成立。不過,在這樣下去的話王位及後宮問題,應該會再次發生以縹傢為首的各傢自作主張,最後產生混亂的局面吧。說不定會向之前的王位爭奪戰,讓百姓再次陷入水深火熱之中。隻有這個,請千萬註意——”

羽羽雙手相握,向著劉輝深深低下頭:“主上,仙洞省不,我的希望是希望您能夠盡早成婚。在那之前,我可以成為主上的盾保護您的安全。但是再這樣下去的話,我也會無法再壓制縹傢和仙洞省瞭。”

“是嗎。羽羽仙洞省方面,也已經開始對朕不滿瞭啊。”

而那些不滿,都是羽羽一個人一直壓制過來的。這點劉輝完全沒有發覺。

“就如王有王的工作,仙洞省也有自己的職責。”

“這個朕知道。總是說不要不要,隻會一個勁逃走的人,是朕。”

一切隻為瞭一個少女。

過瞭一會兒,劉輝看著羽羽。然後視線轉向悠舜,以及兄長。

“我會好好考慮的。”好幾次,劉輝閉上瞭眼睛,最後終於開口瞭。

“瑠花她說過不會認同朕。是不是事到如今,不管幹什麼都沒用瞭?”

回答的人不是璃櫻,而是羽羽。

“主上,請不要弄錯瞭。大小姐瑠花小姐的意思並不等於縹傢的意思。另外,那位小姐的意見也未必一定是正確的。如果您隻是為瞭讓瑠花小姐認同您而施政的話,隻會再次引起別的某個人的不滿,導致眾叛親離吧。一再重復這樣的錯誤是沒有任何意義的。總會有一天連何謂正確何謂錯誤也分不清楚,迷失方向,隻會在每次作出選擇的時候胡亂應付而已。主上應該堅定自己認定的‘原則’才是。”

說的沒錯。如果是這樣的話,就跟當初為瞭讓秀麗喜歡自己而施政一樣。

羽羽的話簡單明瞭,有現實的重量感。仔細一想,作為跟嚯榆並列的最年長者,就算不是位於務實的第一線,也起碼是從父親或者祖父的時代開始一直看著政事的人。

但這是劉輝第一次聽見他說這樣的話。

“縹傢的事情,縹傢的人應該會決定吧。要動員或者改變縹傢,這都不是主上應該做的,應該交由縹傢一族自行決定才是。”

璃櫻轉過臉去。似乎那番話是在針對他。

劉輝除瞭仙洞省之後,回過頭去看看從開始到最後都沒有發表過意見的靜蘭。靜蘭並沒有表示驚訝。兄長曾經被認定為下一任的王,所以就算早就知道羽羽所說的事,也並不奇怪。這麼想來,從以前開始,兄長就已經十分關註縹傢的行動瞭。

“靜蘭對秀麗”

“是?”

沉默過後,劉輝隻說瞭一句“沒什麼瞭”,便離開瞭這個地方。

****************

迎接返回後宮的劉輝的,是代替珠翠成為女官總管的十三姬。

剛想說“歡~~迎回來”的時候,十三姬註意到劉輝的表情並不尋常。

於是,她馬上屏退瞭左右的女官和侍官。用不瞭多久就能夠接替珠翠掌管後宮,絲毫不輸給珠翠的管理能力實在瞭得。十三姬常說:“雖然比不上珠翠小姐,不過總比駑駕暴烈的馬要容易一點,所以總能應付過去。”

十三姬把劉輝引至私室,手腳麻利地倒瞭一杯茶。不是一杯,而是連自己的那杯也會一並準備好,這點跟珠翠有所不同。

“發生什麼事瞭?”

“朕這麼容易看穿嗎?”

“比馬容易看穿一點。”

比馬還難看穿的人也未免太過復雜瞭。

劉輝拿著茶杯,撲通一聲直接一屁股坐到瞭地上。

十三姬也跟著背靠他坐瞭下來。

劉輝喝瞭一口手上的茶。溫熱的茶開始滲透冰冷的身體。

不知道怎麼回事,眼淚奪眶而出。

自己所做的,究竟是對還是錯?是應該放棄,還是繼續堅持?

一切都已經搞不清楚瞭。仿佛重要的一切都在無聲崩潰,化為灰燼。

因為跟十三姬背靠背坐著的關系,所以不用擔心被她看見自己哭泣的表情。

“朕覺得自己好像做錯瞭什麼”

“你太多心瞭。累瞭是吧。夜晚總是會讓人絕望的啦。到瞭明天就能打起精神來瞭。”

她語氣果斷地否定瞭。劉輝吸瞭吸鼻子。

“畢竟所謂的王,工作就是讓人欺負嘛。擋瞭那邊擋不瞭這邊。隻有挨打的份兒。事情不可能樣樣順利的。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誰叫你還是個菜鳥主上呢。不過,跌倒瞭爬起來還能抓把沙子不是嗎?騎馬也是便跌邊學的啦。習慣瞭就會覺得輕松瞭。”

“可是,如,如果早點開始努力的話有多好”

“大傢都這麼想啊,不會這麼想的人是很少的。但總比一直不努力的人要好很多吧。什麼,發生瞭什麼現在亡羊補牢已經來不及的事情瞭嗎?”

劉輝喝瞭一口茶。淚水又再滴滴嗒嗒地滴下來瞭。為什麼她會知道呢?

十三姬越過肩膀扔瞭一條手巾過來。劉輝呼的一聲抿瞭一下鼻子。

“說不定朕不能娶秀麗瞭”

十三姬沉默瞭。這種事應該怎麼安慰他呢?

“啊,這個,算瞭啦,要是這樣的話我嫁給你好瞭。人們不是都說初戀不會有好結果嗎?我自己的也不行啊。反正跟秀麗長得那麼像。”

“誰像啊?”

“咦?我啊。唔?這麼說來,好像隻有你從來沒有說過我們像呢。”

作為女官總管入宮後沒多久就經常被人誤會是“紅貴妃回來瞭”,就連靜蘭在見到她的時候也露出瞭吃驚的表情。

這麼說來隻有這個王,從來沒有過類似的表現。

“你是你,秀麗是秀麗啊。”

十三姬喝瞭一口茶。心中突然湧起一陣溫暖,肯定是因為茶的關系吧。

十三姬覺得王實在是太可憐瞭。在去藍州的時候,自己也親眼看過他哭泣。

總是一個人加油,加油,再加油,但結果還是會寂寞難過的像這樣子哭啊。

如果他還有路可以逃的話就好瞭。

“要是你在王位上實在坐不下去的時候,我會跟你一起騎馬逃離這裡的。這種城池,用馬可是很容易逃出去的。你就盡量努力吧,要是到時候真的覺得不行瞭,我就帶你去一個不用你再當王的地方。我答應你。”

劉輝睜大瞭眼睛。會對自己這樣說的人,十三姬是第一個。

“真的?”

“真的。秀麗那件事,你也再加把勁吧。這種事情你可以跟楸瑛哥哥學習一下。我會跟你一起想的。如果這樣還是不行的話就用我來遷就一下吧。”

“聽你這麼說,怎麼好像朕是個沒用的男人似的啊?”

“啊?在遇到秀麗之前你過著怎麼樣沒出息的生活這點,我已經聽到耳朵都快長繭子瞭。現在才來裝什麼無辜。你可是超級沒用的男人啊。”

劉輝的鼻水終於止住瞭。

“你聽說瞭!?”

“又不是我要聽的。說的人還是自信滿滿的呢。我還是第一次受男人牽制。主上還真是受歡迎啊~我還以為楸瑛哥哥已經是個很沒用的男人瞭,但誰知道你更在他之上。不過現在不管看到你多麼窩囊的樣子,我都不會幻滅的瞭,放心吧。一個人在船上可憐巴巴地哭的樣子我已經看過瞭,吐得一塌糊塗然後砰的一聲倒下的樣子見過瞭,跟馬談心事的樣子見過瞭,在山上一個人遇難的樣子見過瞭,最後因為犯高山病被迅照顧的樣子也見過瞭。還有就是讓熊貓安慰你瞭?現在才來裝帥也沒用瞭啦。明天的早飯有什麼想吃的東西嗎?”

劉輝用水擦瞭擦淚水。

“肉包”

“明白。”

*************************

“啊——啊——,明明一起及第,踏上瞭文武升官的康莊大道的說。想不到竟然會同時摔個跟鬥啊。竟然被靜蘭和秀麗趕在前頭,這還真是不過,人生偶爾也需要休息吧。”

絳攸正在吏部侍郎室中收拾自己的東西,明明沒有喊楸瑛(無所事事)過來,他還是來瞭。絳攸背對著他靜靜地說道:“楸瑛。”

“唔?”

“這次真不好意思。”

“彼此彼此吧。”

絳攸不禁有點不高興。王和楸瑛每天都來絳攸的牢中探訪,在那裡聊些不著邊際的話題,一直待在他身邊。這個已經聽秀麗說過瞭,但絳攸沒有道謝。

絳攸低頭看瞭一眼刻著“花菖蒲”的玉佩。

“我還剩下的,就隻有這個‘花菖蒲’瞭麼。”

“已經足夠瞭吧。王在最後說瞭,這個他不想收回來咯。”

絳攸笑瞭一下。

收拾好東西之後,出瞭吏部侍郎室。這是,絳攸註意到一個人影正在迎面走來。

“楊修大人”

楊修一瞬間,看瞭絳攸一眼,之後就完全無視他,擦肩而過瞭。

絳攸目送他的背影離開,深深地行瞭一個禮。

自己總是在他面前露出醜態,就算被他看不起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即使如此,在最後的最後,楊修還是來看望絳攸瞭。

第一個把絳攸作為一個人來認同,說需要他的人。

“再次從頭做起吧。”

直到有一天自己能夠再次進入到楊修的視野。

楸瑛一邊走著一邊嘀咕。

“不過,竟然把你跟黎深大人一口氣處分掉,看來今後會有一段動蕩時期啊。”

“跟你那個時候不同,紅姓官吏可是占瞭朝廷很大比例的啊。而且最重要的是均衡已經被破壞瞭。”

國試派,貴族派的抗衡之中,已經失去瞭一個角瞭。而且同時也非常漂亮地解決瞭紅傢和藍傢。

對於貴族派而言,黎深這件事恐怕僅僅隻是開始的訊號而已吧。

絳攸咬緊瞭嘴唇,總覺得某種無法挽回的事態已經開始在黑暗中蠢動瞭。

*****************“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子兩人慢慢相處瞭呢,黎深。”

百合用心地以熟練的動作給回到瞭紅傢府第中的黎深打點。

“不過,其實很久沒有見過面瞭。有多久來著?半年左右?”

“192日。超過半年瞭。”

“你還真是細心呢。”

看到黎深走進瞭自己的房間,百合連忙追瞭上去。

“你看來不太高興啊,黎深。”

“為什麼你在來見我之前先去見絳攸?”

“這個是當然的吧!比起悠哉悠哉地待在尚書室裡的丈夫,當然是應該先去見還在牢中受苦的寶貝兒子比較重要吧!!”

“哼,比起丈夫,兒子更重要嗎?”

“是啊。因為我是母親嘛。你不也是一樣嗎!”

“”

百合看著賭氣似的一屁股坐瞭下來的黎深。

突然,伸手從背後抱緊瞭他。

“你很努力呢,黎深。好厲害。孩子總有一天要裡靠父母的,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本來就覺得無所謂的吏部尚書的官位,現在變成瞭絳攸成長所需的糧食和通往未來的踏臺,完全沒有用過的吏部尚書的桌子和椅子也應該得償所願瞭吧。我說啊——絳攸真的以為把你從吏部尚書的位置上揣下來的話會被你討厭呢難道就連平時你那打從心裡發出的官位什麼的根本無所謂的主張,在絳攸的心中也是一種美好的想法麼我看你是早已經在心裡焦躁不已,喊著“給我快點行不行”瞭吧?”

“就因為你平時太寵他瞭,他才會這樣磨磨蹭蹭。”

“什麼?就是因為你總是叫絳攸幹這個幹那個,所以他才會到現在也離不開我們啊!”

百合猛地拉瞭一把黎深的頭發。

“這麼說來,有件事情我一直很想問。你究竟是在哪裡找到絳攸的?是在我在馬車裡發燒昏睡著的時候撿回來的吧?”

“山上。”

“山?!那個時候是冬天吧。爬山瞭?你嗎?為什麼又去”

“馬車經過山道的時候,突然有兩隻文鳥飛瞭過來,一隻白色的,一直灰色的。”

“冬天裡?還真是像在聽神話故事呢。然後呢?”

“它們抓走瞭我的手帕飛走瞭。”

“啊,手帕,這種東西被偷想不到你還真會去追啊。”

“那是用來給你敷額頭的。”

百合不禁瞪大瞭眼睛,臉也跟著紅起來瞭。偶爾覺得比自己年齡小的好像也不錯,就是因為這點。

“那你追出去,就發現絳在那裡瞭?在那麼寒冷的冬天的山裡嗎——”

百合沒有再說下去。

嚴冬的山中。肚子一人呆著的孩子。

你又要回去的地方嗎?百合想起瞭當自己這麼問的時候,絳攸的表情頓時僵硬瞭。

百合用力抱緊瞭黎深。

“這樣啊”

黎深的雙眼突然變得深沉起來。

“真的很像”

“唔?”

“他的眼睛。好像在看著很遠的地方。讓我覺得很像在等待哥哥回來的自己。”

不過那孩子看起來比黎深還要哀傷。

應該是要等誰來的,可是卻不知道要等的那個是誰。那個孩子突出如此說道。

明明有很重要的人,但卻偏偏忘記瞭——

光是靜靜地等待邵可回來已經夠悲傷的瞭,這種感情,一個小孩子怎麼能忍受得瞭?

於是,黎深把他撿瞭回來。至少讓這個跟自己一樣的孩子,想起自己要等的人是誰那一天為止。

我還要當祭品,不能跟你走。我不要。小孩子拼命說著這些愚蠢的話反抗,不過黎深還是毫不留情地把他從樹下拉瞭出來塞進瞭馬車裡。

絳後來之所以會肯乖乖跟著走,是因為看到瞭由於發燒而躺倒的百合。“這麼漂亮的人,我還是第一次看見。”絳說道。於是黎深就讓他照顧百合,結果絳就不再鬧著要走瞭。

“不過,絳攸應該已經忘記瞭吧。”

百合終於明白瞭。她一直都想不通為什麼黎深會把絳攸撿回來

黎深把絳攸跟以前的自己重疊在一起瞭。

一直等待這總不見歸期,比誰都深愛的哥哥回來的自己。

比起單獨一個人更寂寞,失去瞭心愛的人的,隻剩下半邊的心。

“你有我在啊。我會一直一直待在你身邊的。”

“不要說謊瞭。把我丟在這裡已經192天瞭,還敢說這樣的話。”

這不都是因為你不工作的關系嗎!百合心裡雖然這麼想,卻始終沒有說出口。”我知道瞭。那麼,我會聽你的話。隻要你說不要走,我就絕對不走。我答應你。”

黎深掃瞭百合一眼。然後低聲嘀咕瞭一句。

百合瞪大瞭眼睛。還以為自己一輩子不會聽到這句話瞭。

“好。我答應你。”

黎深哼的一聲轉過臉去。

“百合,我要立刻回紅州。”

“啊?等一下。這麼回事?”

“必須馬上回去。有好幾件事我要馬上做。而且還有些事想調查一下。”

“要做的事情——?”

說到一半,百合猛地打住瞭——難道難道王真的已經被逼到這種地步瞭麼?

“我明白瞭。那麼,我留在貴陽。”

“我說你啊,難道連自己在三秒鐘前說過什麼都忘記瞭嗎!”

“呵呵,不好意思。我收回。等一下嘛,絳攸在這裡,而且我也很擔心小不點,還是留下來好瞭。”

紅傢當主被王罷免官職,返回紅州。這件事看到旁人眼中會變成怎麼樣,不用想也知道。

變化,正在發生。而且速度還相當快

一直在等待絳攸的王。以前隻知道躲在一邊哭的公子,現在正努力紮根成長。可以的話,百合希望能夠幫他一把。

“那些孩子們之所以會那麼辛苦,要追根究底的話其實都是我們這些人的錯。一直都隻會把自己的傢族放在首位,從來不肯伸出援手——不過,紅傢也應該是時候改變瞭。”

百合抱緊瞭黎深。

“所以,黎深,這次換你來迎接我瞭。我會一直待在貴陽的。”

黎深的嘴巴向下彎著,但是結果還是沒有說出“跟我一起回去”這句話。

“等你做完要做的工作,記得來接我哦。”

********************。

那天晚上,夜幕深垂,靜蘭在庭院中看見瞭正在散步的秀麗。

靜蘭走下庭院,秀麗抬起瞭臉。

“哎呀,靜蘭,怎麼瞭?”

“小姐你才是,這麼晚瞭還在這裡幹什麼呢?外面已經很寒涼瞭啊。”

“沒什麼,散個步。”

靜蘭走到瞭她的身邊。秀麗環視瞭庭院一周。

“其實,我剛才想起瞭母親瞭。”

也許是因為跟百合見瞭面的關系吧。認識生前母親的人。

“小姐,這次真的辛苦你瞭。”

“其實我也知道自己根本沒有幫上什麼忙。隻是勉強讓絳攸大人免於辭官而已。一切都開始得太遲瞭結果跟清雅和葵長官他們算計的一樣。”

月光之下,秀麗嘆瞭一口氣。靜蘭覺得自己像是看見瞭那一聲嘆息猶如珍珠一般在空中撩過。

“真為劉輝擔心啊”

完全沒有瞭那種完成瞭任務的那種解放感。心中總覺得有什麼放心不下。

反而感覺到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不為人知地開始瞭。

靜蘭想起瞭在仙洞省看到的劉輝的。

“小姐,你說過從藍州回來的時候,在船上曾經聽到過王的最後的求婚是不是?”

“是的,而且還是有期限的呢。”

“你的心果然還是不為所動嗎?”

秀麗笑瞭。然後淡淡然地說道:“不可能。我跟母親是同一類人啊。”

被人說生不出孩子的母親。可是奇跡發生瞭,生下瞭秀麗,真的讓她非常非常高興。這種話自己不知道聽瞭多少遍瞭。可是劉輝並不是那種可以等待奇跡發生的身份。

“這個世界,不會人人都像母親那樣幸運的。這種事沒辦法勉強。”

而且劉輝已經宣告自己隻會娶一個妃子,那秀麗就更不能嫁過去瞭。

不管如何,秀麗都不可能成為劉輝的妻子。

隻娶一個妃子,這是個好提議。劉輝也比較適合這樣。

隻是,那將會是除瞭秀麗之外的人。

“小姐”

“哎呀,靜蘭,你那是什麼表情啊。我可是很幸福的哦。現在正走在通往自己夢想的康莊大道上呢。其實現在雖然我九成九沒有心思結婚,不過十分之一成還是有的。隻要有人能像父親那樣對我說:“隻要到死都能夠兩個人在一起就行”的話。”

秀麗大步向前走去。

“不過這種話不能跟劉輝說,所以我才一直這樣逃避他啦。”

秀麗像是說給自己聽似的,低聲說道。

*****************************************終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