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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魔王治傻,奇怪的骨頭

“生過孩子?!”

霍懷信滿是驚訝的看著地上被秦莞擺出人形骨架,他不通醫術,也不會驗屍,更不知如何從骨頭的痕跡看出一個人有沒有生過孩子,可是秦莞說的話他是深信的,然而他實在無法相信二姨娘竟然生過孩子。

秦莞眉頭也緊皺在一起,“女子懷孕的時候,到瞭八九個月的時候恥骨就會開始打開,到瞭生孩子的時候,恥骨連接之處會完全打開,連接之處本有的韌筋會被拉傷或者會嵌入骨質中,帶生完孩子之後韌筋會消失,消失後,便會在恥骨的背側面留下不可消除的凹痕,這個凹痕,便能代表一個婦人是否生過孩子。”

秦莞說著,直接將骨盆拿瞭起來,她一點點的抹掉上面的污泥,看的更為仔細,這麼一看,秦莞眉頭微皺,“或許,她還不止生過一個孩子。”

霍懷信頓時將眸子瞪的更大瞭,“不止生過一個孩子?!”

秦莞搖瞭搖頭,“不確定,隻是她恥骨之上所留下的瘢痕比正常人的要多一點,或許是她體質本來有異也未可知。”

燕遲瞇眸,“可是你剛才說過,當初秦府中人連她有孕都不知道,她又怎麼可能生下過孩子?”

秦莞將手中的骨盆放下,“看來她還不能早早下葬瞭。”說著秦莞看向霍懷信,“知府大人,派人將骨頭清洗一下,我要好好的看看,或許還有別的線索。”

頓瞭頓,秦莞又道,“骨頭應是不缺瞭,讓底下的人上來吧。”

秦莞已經拼出瞭個大概,因為二姨娘是投井而亡的,身上的骨頭沒有碎裂的,所以其骨骼皆是完整,而一旁的氈毯之上還有一小堆碎骨未拼接完全,幾乎是不缺瞭。

霍懷信忙點頭,“好,我這就讓人去清洗出來。”說完又走到一旁去朝井下喊著,“上來吧,齊瞭!”

底下傳出幾聲悶悶的應答,上面的人便將下面的衙差拉瞭上來。

霍懷信又指揮瞭幾人,“將這些骨頭搬到那邊院子裡去,清洗一番,然後尋個利落的地方放著,註意,別弄壞瞭!”

即便是衙門的差役,也沒有天天見死人骨頭的,霍懷信吩咐一出,幾個衙差硬著頭皮走上前來,用氈毯將所有的骨頭一裹,一塊也不敢掉的搬走瞭。

秦莞站起身子來,手上污泥滿佈,茯苓忙上前來替她擦拭。

燕遲看的眼神微沉,又轉眸望瞭一眼這紫竹林,“屍骨都挖出來瞭,再去看看這林子裡有沒有別的什麼線索。”

霍懷信應瞭一聲,親自帶著人往四周看去。

白日裡到底比夜晚便宜許多,很快,整片林子便被搜查幹凈。

“殿下,沒什麼明顯的,這地方枯枝敗葉堆委,便是有什麼痕跡風一吹也被遮掩過去瞭。”霍懷信擦瞭一把額上的薄汗,語氣有些頹然。

燕遲搖瞭搖頭,“無礙,先過去看看。”

這麼一說,幾人都朝西邊院子去,燕遲又道,“二姨娘沒有在秦府生下孩子,那便有可能是在別處生瞭孩子才入府的,看來得好好問一問這位二姨娘的來歷。”

霍懷信便道,“問誰呢?問老夫人?”

燕遲瞇眸,“問秦夫人,去將秦夫人請來。”

走在後面的秦莞看瞭燕遲一眼,比起老辣深沉的蔣氏,的確是林氏更有可能開口些,這麼想著,秦莞心底不由想,燕遲雖然久經沙場不諳刑律,可他有一雙十分洞明銳利的眼睛,光是這樣,便能看到許多旁人看不到的東西瞭。

佛堂裡,采荷帶著一個男仆從外面疾步走瞭進來。

“老夫人,何興來瞭。”

何興從前是劉春的小廝,跟著劉春跑前跑後,也等同於府中小小管事,此番劉春出事,何興的位置便被上調,如今儼然是府中外院的大管事瞭。

“讓他進來說話。”

蔣氏面目森嚴的盤坐在長榻之上,手中仍然握著一串佛珠。

門簾下一道身影一閃而入,何興進門便是三個響頭,“何興拜見老夫人,拜見夫人。”

蔣氏雙眸虛虛睜著,“說吧,都看到瞭什麼?”

何興直起身子來,眼睛卻不敢往蔣氏身上看,隻低聲道,“小人派瞭人在外面看著,原來世子殿下讓九姑娘跟著,除瞭問九姑娘府裡的事之外,還因為九姑娘會醫術,就在剛才,二姨娘的屍骨被府衙的衙差挖瞭上來,九姑娘不僅不怕,還從屍骨上看出瞭二姨娘當年生過孩子,世子殿下和知府大人本來是挖上來看看骨頭齊不齊全就要下葬的,眼下覺得這件事有些奇怪,便叫人去把骨頭清洗瞭,好像是打算讓九姑娘細看一番。”

頓瞭頓,何興看瞭一眼林氏,“另外,世子殿下還請夫人過去西邊,多半是要過問這件事的,小人目前就看到這些。”

蔣氏眉頭微皺,片刻後點瞭點頭,“知道瞭。”

何興眼風往上掃瞭掃,這邊采荷道,“你退下吧。”

何興忙又磕瞭個頭,這才起身退瞭出去。

何興一出去,林氏便看著蔣氏道,“母親,這可怎麼辦,莞兒那丫頭竟然看瞭出來……”

林氏話語之中,既有秦莞醫術果然高明的驚嘆,又有幾分惱意,更多的卻是惶惑不知所措,蔣氏面容仍然一片沉定,“慌什麼慌?請你過去,無非是想知道二姨娘是秦府的姨娘,別的人都不知道她生過孩子,那她生孩子在什麼時候罷瞭,你隻說你知道的,旁的你不知道的便說不知便是,當年安兒糊塗,一時納瞭個身傢不清白的人進來,你又有什麼法子?”

林氏一聽這話便知道蔣氏的意思,於是心中一定,“好,媳婦明白瞭。”

蔣氏點點頭,“行瞭,你去吧,順帶著問問知府大人可還要繼續查紫竹林那口井,若是不查瞭,我們便要將其封填瞭。”

林氏應聲,又福瞭福方才離開。

蔣氏嘆瞭口氣,緩緩將雙眸閉瞭上,這邊廂采荷為蔣氏倒瞭一杯茶送過來,低聲安撫道,“老夫人不必擔心,夫人自會周全的。”

蔣氏睜開眸子,接過茶盞在手,聞言卻搖瞭搖頭,“她哪裡周全瞭,有時候處事還不及你周全,幸好琛兒不錯,年紀小,卻沉得住氣。”

采荷忙搖頭,“夫人是主,奴婢是奴,萬不敢相比,大少爺的確好,秦府有大少爺,將來定然會福運延綿傢族興旺。”

蔣氏放下茶盞,眼底露出一絲滿意的光,“是,秦府有琛兒,我這老太婆放心。”

……

……

距離西後院不遠的又一處小院之中,秦莞正在拼接二姨娘的屍骨。

所有挖出來的骸骨都被清洗過,污泥被洗去,露出瞭人骨本來該有的顏色,而屋子裡是靈堂,眼下還放著柳氏和劉春的屍體,秦莞便索性在院子裡拼接起來。

兩個衙差從一旁的雜物間裡面抬出來一塊長案,又將上面的灰塵拂去,秦莞便在長案之上擺上瞭二姨娘的頭顱,擺好瞭頭顱,又是肩甲骨,而後是脊椎和胸骨,秦莞一點點的將適才擺好的人形還原,正要擺骨盆,院門口林氏一閃而入。

林氏隻知道燕遲和霍懷信在這院子裡等著她,卻怎麼也沒想到一進院門就看到秦莞正在擺弄人骨頭,秦莞彼時已經擺出瞭人的形狀,林氏看到那骨架腿彎一軟,差點就要失態,幸而後面的侍奴眼疾手快,一把將林氏托扶瞭住。

秦莞聽到動靜轉過身來,手拿這一塊白骨對著林氏福瞭福身,“三叔母——”

林氏看著秦莞,再看瞭一眼她身後的骨架,唇角一抿,“莞兒,你怎麼在做這個……”

秦莞回頭看瞭一眼,“哦,莞兒習醫之時,從醫書上研習過人之骨脈,如今正好派上用場,能給世子殿下和知府大人幫忙也沒什麼,亦能早點破案不是。”

林氏想笑又笑不出來,一邊燕遲和霍懷信從正堂走瞭出來,他和霍懷信正在看劉春的屍體,聽到說話聲才知道林氏來瞭,一看到燕遲,林氏立刻行禮。

“拜見世子殿下,拜見知府大人……”

燕遲神色淡淡,“秦夫人不必多禮。”

說著燕遲走向院子裡的長案,繼續淡聲道,“這是二姨娘的屍骨。”

林氏聽的面色微變,小心翼翼的往長案之上掃瞭一眼便不再多看,燕遲便繼續道,“九姑娘擅長醫術,從這骨上的瘢痕來看,這位二姨娘曾經生下過孩子,可有此事?”

林氏抿瞭抿唇,“這件事,民婦不知。”

燕遲瞇瞭瞇眸,眼神一下子冷冽起來,林氏忙道,“不是民婦托詞,實在是當年……當年老爺從外面將她帶回來的時候,我們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她生的極美,老爺便喜愛她這一點,後來隻知道她姓楊,老爺將她捧在手心裡,民婦雖然是主母,卻連她的禮都沒有受過,為此,老爺還和母親吵鬧過,之後,楊氏便和我們分開住著,她院子裡有小廚房,平日裡也不出來走動,去是從未聽說過她有孕或者生子的。”

微微一頓,林氏繼續道,“不過……她進門的時候並非十幾歲的小姑娘,雖然生的美,可看年紀,至少也是二十有餘瞭,我們問瞭老爺她的身價,可老爺不說,後來民婦還和母親猜測過,或許,她是哪裡的寡居之人也不一定,到後來她投井民婦也沒有受過她的禮。”

燕遲皺眉,“這麼說來,這位二姨娘的來歷我們隻能問秦老爺瞭?”

林氏聞言有些苦澀的垂下瞭眸子,“老爺病入膏肓,世子殿下若是能問的出自然是好的。”

燕遲挑瞭挑眉頭,秦安病入膏肓?這麼想著看向霍懷信,霍懷信嘆瞭口氣點頭道,“今天早上入府之時下官還去看瞭,秦老爺有些神志不清,似乎有些呆傻之象。”

秦莞正在一旁拼骨,聞言微愣,花柳病的確會使人呆傻,可那也是要等楊梅瘡生出之後,也就說,至少要等兩月左右才會如此,可秦安為何這樣快就癡傻瞭?

秦莞已將大塊的主骨拼接完成,剩下的一堆指骨牙齒等碎小的骨頭還沒動,她仔細看過來,卻是當真沒有發現任何致傷的痕跡,秦莞直起身子來,屍體一旦化為白骨,除非是中毒或是有明顯的致傷痕跡留在骨頭上,否則實在難以斷定致死原因。

眼下沒有再發現新的傷痕,便隻能接受二姨娘投井而死的說法瞭。

“秦老爺沒有請大夫?”燕遲凝眸,語氣有些疑問。

林氏便嘆瞭一口氣,“自然請瞭,隻是這個病難治,本還打算請黃神醫入府,可黃神醫這幾日不在錦州城中,民婦和母親心中焦急,卻也沒有法子。”

林氏語氣傷懷,頗有幾分悲痛之感,燕遲蹙眉,眼風看瞭一眼秦莞,秦莞就在府中,可秦府人卻沒有讓她去給秦安看病的打算,難道就打算這樣讓秦安自生自滅瞭?

“既然如此,先等秦老爺好一些吧。”

燕遲語氣微松,林氏緊繃的背脊也跟著松快下來,猶豫一瞬,林氏問道,“對瞭,眼下井中的屍骨已經挖瞭出來,世子殿下和知府大人可還要查驗什麼?若是不查驗什麼瞭,那口井……到底讓人有些忌諱,依母親的意思,還是要填上的。”

霍懷信便看向燕遲,燕遲看霍懷信,“霍大人,下面都翻查幹凈瞭?”

霍懷信點頭,“是,每一處角落都找過瞭。”

“那好,秦府願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吧。”

聽燕遲這樣說,林氏唇角微彎,“是,多謝世子殿下,知府大人亦辛苦瞭。”

霍懷信擺擺手,“為官者,這是應當的。”

林氏便看瞭二人一瞬,“世子殿下和知府大人若是沒有什麼吩咐,民婦便退下瞭。”

霍懷信“嗯”瞭一聲,林氏福身,轉而走瞭出去。

燕遲走到秦莞身邊來,“可有什麼發現?”

秦莞縱然有所懷疑,此刻沒有證據,卻也隻能坦然道,“沒有,還是之前的,隻能看出二姨娘生過孩子,卻不能斷定她是不是投井而死,眼下隻能認為她的確是投井死的。”

霍懷信也走過來,“可惜秦老爺有些神志不清,否則還可問一問這二姨娘的來歷,另外,搬走鎮妖石和殺劉春的人,一定是力大無比的男子,不如在府中男丁之間排查一番?”

燕遲頷首,“可行,無論如何,殺柳氏和劉春的人一定是秦府之人。”

既然要開始排查府中男丁,便意味著案子的進展要減慢,秦莞心中輕嘆一聲,轉而走向屋內,屋子裡擺瞭冰盆,可饒是如此,柳氏和劉春的屍體都已經散發出瞭腐臭之味,秦莞仔細的打量過柳氏和劉春的屍體,忽然眸光一沉看向瞭劉春的手。

又過瞭一日,劉春手指受傷的地方已經開始幹裂脫皮,秦莞此刻看的正是他的指甲縫隙之中的碎屑,昨夜火把映照之下看著像是枯葉碎土,今日秦莞再看之下卻又有些不同。

秦莞蹙眉,左右看瞭看,然後一眼看到瞭不遠處散落在地的白色紙錢,她走過去,撿瞭一片紙錢,又回到瞭劉春身邊,秦莞從袖中拿出針囊,選瞭一枚最小的針,然後小心翼翼的將劉春指甲中的碎屑撥弄瞭出來,連著撥弄瞭幾根手指,白色的紙錢之上便堆起瞭小小的一團,秦莞捧著紙錢走到門口的天光之下,再用針尖將這一團碎屑細細的推瞭開。

燕遲見她動作小心謹慎半點不敢打擾,隻輕聲問,“怎麼?”

秦莞皺眉道,“昨天晚上我看的時候隻覺得是碎土,可眼下瞧著,卻不是……”

“那是什麼?”燕遲上前一步,仍不敢動靜太大。

紙錢小小的一塊,上面的碎末更是禁不住呼吸之力,秦莞將紙錢捧在眼前自己看著,忽然道,“好像是……什麼糕點……”

秦莞早間才吃過劉大娘的桂花糕,此刻再看這些碎末,便越看越覺得像。

燕遲反應極快,“難道劉春在死之前吃過東西?”

秦莞皺眉,“很有可能,不過當時他即便藏在府內,也絕不敢隨意走動,莫非還膽大到去廚房投瞭糕點?”

“應該不可能。”燕遲搖瞭搖頭,“他當時應該是躲在紫竹林之中的,那整整一日府內都駐守著頗多衙差,之後知府大人還帶人搜查,他沒道理敢出來亂跑。”

鳳眸輕狹,燕遲語氣幽深起來,“所以……會不會是有人給他送瞭吃的?”

“兇手?”秦莞反應更快的看向燕遲,四目相對之間,燕遲眼底也是一亮,無需他說話,秦莞便知他肯定瞭自己的想法,於是神色一振,“劉春早晨知道柳氏被殺之後便藏瞭起來,或許幫助他躲藏的就是兇手,而後兇手借送吃的之機殺瞭他!”

秦莞推案之時本是專註冷肅,可她此刻想通瞭一條新的線索,因興奮眼底的薄光更盛,此刻她雙眸清亮澄澈,如小鹿一般的黑白分明形若點漆,直讓燕遲移不開目光。

“若是如此,兇手從一開始就不是想嫁禍,兇手知道柳氏的死一定會牽扯出劉管傢,可這樣他還不滿意,還一定要讓劉管傢死不可,兇手要麼恨極劉管傢,要麼,便是想借他的死牽扯出什麼。”

燕遲說到此時,眼底的光一盛,幾乎是同時,秦莞的眸子也睜大瞭。

“二姨娘——”

“二姨娘——”

二人異口同聲的說出這三字,秦莞仰頭看著燕遲,唇角不自覺彎瞭彎,“這是第二種假設,不過目前來看這假設可能性最大,劉春在府內多年,穩坐管傢之位,雖然平日裡行事多有跋扈之處,可到底沒有謀害過誰,再加上知府大人問過,府內並無人和他有深仇大恨,所以因恨而殺人的可能性實在是很小,而他做的最為罪惡之事,便是和柳姨娘有染……”

燕遲接著道,“可秦安並不知道劉管傢和柳姨娘有染,前日知府大人告訴秦老爺此事之時,秦老爺氣的差點暈過去,知府大人說,他的樣子不像作假。”

秦莞也點頭,“若是三叔父知道瞭這件事,憑他傢主的地位,想要柳姨娘和劉春死有一百種法子,且劉春是簽瞭死契的傢奴,三叔父甚至可以直接將他傢法處置瞭。”

“而柳氏在府中雖然十分張揚,可她也未曾和誰交惡過,最為不喜她的按說是秦夫人,可聽底下的奴婢說,柳氏雖然張揚,卻十分會做人,知道在秦夫人面前持著幾分恭敬,至少在明面上,沒有人和她有仇到要殺瞭她。”

燕遲接著秦莞的話說下去,秦莞點點頭道,“且兇手要接連殺瞭柳氏和劉管傢二人,若隻是有恨便有些說不過去瞭。”

這麼一說,秦莞忽然眼底一亮道,“柳氏第一次死在花棚之下,而那花棚底下原本也是有一口井的,會不會,兇手第一次殺人就想把這口井牽出來?”

燕遲凝眸一想,果然,柳氏的死和劉春的死都是在井邊,難道兇手當真是想把這口兇井牽扯出來?

“有這個可能,死在井邊,府裡的老人知道瞭或許會提起是兇井殺人,從而牽出二姨娘的舊事……”

秦莞說完,小心的將那些碎末包在瞭那張紙錢之內,然後交給不遠處守著的一個衙差,燕遲跟在她身後道,“如今要等秦老爺清醒過來,問問二姨娘當初的來歷。”

秦莞腳下一頓,轉而低聲道,“花柳病的確會讓人癡傻,可不會在最開始就如此,至少,也要是在兩個月之後才會出現此種情況,若說三叔體質本就虛弱,那也至少要在一個月之後才會如此罷,沒道理現在就癡癡傻傻……”

燕遲瞇眸,“你的意思是他在裝傻?”

秦莞抿瞭抿唇,“站在醫者的角度來看確是如此。”

燕遲唇角微彎,淺淺的冷笑瞭一下。

這冷笑一出,秦莞當即覺得周遭的風都冷瞭一瞬,然後燕遲便看著秦莞道,“你先回去,我親自去拜訪拜訪秦老爺。”

秦莞眨眨眼,燕遲看著她的眼神雖然還算溫煦,可她卻沒忘記適才燕遲的冷笑。

“世子殿下……你……”

燕遲安撫的看她一眼,“你放心,我有分寸。”

話音落定,燕遲叫瞭白楓和幾個衙差,轉身便出瞭院子。

秦莞看著燕遲大步流星離開的背影,不知怎麼的替秦安擔憂起來。

茯苓見燕遲走瞭方才上前,“小姐,我們要回去嗎?”

秦莞看瞭一眼長案上的骨頭架子,想到今天晚上要給秦隸的藥點瞭點頭,“回去吧,等等世子殿下這邊的消息……”

……

……

秦莞能治秦隸,自然也能治秦安,可她在秦府的處境是這般,自然不會上趕著去給人治病,蔣氏和林氏明知道她的存在卻不開口,這其中的計較她自是明白幾分。

秦安是長輩,又得的是那般讓人羞於啟齒的病,可想而知瞭,如若蔣氏能拋卻臉面對她而言倒沒什麼,可蔣氏偏偏不能,既然患病者最親之人都覺得臉面更為重要,秦莞隻有治病救人本願,可還沒到插手別人傢務事給別人講那些命大於天的大道理的地步。

回瞭汀蘭苑,秦莞仔細想著昨夜給秦隸問脈的情況,不多時,便又擬瞭一套外用的方子,“茯苓,再去藥庫一趟……這幾味藥多拿一些……”

茯苓得瞭吩咐離開,秦莞便獨自用藥杵研磨白杏仁。

醫治花柳病,最要緊的便是去熱除濕扼毒,偏偏這病的毒邪性而頑固,是秦莞一開始行醫就知道的絕癥之一,如若此番她能治好秦隸,倒也是醫術上極大的長進。

秦莞素來喜歡鉆研醫道,有瞭這樣的心思便更為用心瞭些,無論是內服還是外用的藥皆是她親自制成,可今日她開的這一副外用藥之中,有一味藥引卻叫她有些作難。

“人乳……”秦莞看著自己的方子皺眉,她到哪裡去給秦隸找人乳?這方子他開瞭,這味藥便隻能讓他自己去找瞭。

思及此,秦莞便在方子之下細細寫明瞭用藥之法:用人乳一盅,熬至半盅,入前藥再熬令幹,擂爛搽上。

寫完這一行字,秦莞看向門外,茯苓已經去瞭兩盞茶的功夫,平日裡早就應該回來瞭,莫不是出瞭什麼事?

這般想著,秦莞心底便有些放不下,秦府正值多事之秋,雖然是大白天,可茯苓並非貪玩之人,莫不是遇到瞭什麼亂子才耽誤瞭功夫?

秦莞將藥方折好,正打算起身出去看看,院門卻被推瞭開!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門一開,茯苓拿著兩包藥閃身而入。

“小姐,三老爺好瞭……”

茯苓跑的急,額上滿是薄汗,秦莞聽見這話挑眉,“世子殿下來瞭?”

茯苓搖頭,將藥包放下方才笑道,“世子殿下還沒來呢,剛才奴婢回來的時候遇到瞭前院的兩個小奴,那兩個小奴是負責守三老爺院子的,說三老爺那邊出事瞭要去請老夫人,奴婢便拉住他們問瞭一句,一問才知道,原來是世子殿下過去瞭……”

秦莞見茯苓一臉忍笑,有些好奇,“如何?”

茯苓喘瞭一口氣道,“世子殿下一過去先是問秦老爺二姨娘的來歷,秦老爺躺在床上,話不能說,人不能動,就兩眼翻白的小喘氣,一旁侍候的奴婢說,三老爺已經兩日都是如此瞭,說他病的太重瞭,怕是回不瞭話。”

“世子殿下聞言說,正好,他就是來給三老爺治病的!”

茯苓雙眸大亮,說的眉飛色舞,“那負責侍候的是前院的一位管事,一聽這話頓時沒反應過來,然後世子殿下便說,他在朔西的時候得知蠻族的一個法子,專門治癡傻之人的病,說是隻要把一根小拇指粗的鐵針,刺入人的腦袋,七日之內不拔出,等七日之後,腦袋之內的淤血放盡,人的癡傻之癥就能好瞭。”

茯苓笑起來,“小姐您說,這法子聽著嚇人不嚇人,當時那老奴就嚇得半死,忙跪在地上求饒,卻是不敢忤逆瞭世子殿下,世子殿下說,他是來給人治病的,怎被人誤解成瞭害人不成,然後就吩咐白侍衛去找針,您敢信,白侍衛竟然找來瞭一枚鐵釘!”

秦莞聽得莞爾,茯苓繼續道,“那老奴嚇得面無人色,直說會死人,世子殿下說,三老爺這般口不能言手腳不能動,也和死瞭差不多瞭,何況如今府裡的案子需要他說話,雖然這法子看著嚇人,卻也要一試,說著,就讓白侍衛去紮腦袋,就在這時,三老爺忽然就能動瞭,不僅能動,還從床上坐瞭起來……”

秦莞笑意漸大,嘆息著搖瞭搖頭,這裡不是朔西,燕遲多日來雖然冷傲瞭些,卻到底沒有行出格之事,連秦莞一時間都忘記瞭他還有“魔王”的名頭!秦安裝瘋賣傻,旁的人不敢對他做什麼,燕遲卻是無所顧忌,這一嚇,便將秦安的呆傻治好瞭!

秦安若是還敢繼續裝下去,秦莞絲毫不懷疑燕遲真的會把釘子紮到秦安的腦袋裡去,說不定,還要把朔西對付蠻族的那套刑罰也拿出來試一試!

“小姐!世子殿下也真是太厲害瞭!三老爺以為自己裝傻便能躲過去,可隻怕沒想到世子殿下真的敢來硬的,那小奴說,三老爺被嚇得不輕,他的病到底是真的,說坐起來之後被世子殿下審問瞭一番,眼下人已是有些不好瞭……”

秦莞搖瞭搖頭,“花柳病雖然頑固性惡,卻來的慢,基本不可能暴亡,看著自己一點點變得醜陋不堪,腐爛而死,這便是這個病的可怕之處。”

茯苓點頭,“那小奴說,他們出來的時候世子殿下還沒走,想來是問出瞭東西的。”

秦莞心底微安,“問自然能問出來,世子殿下在朔西,便是蠻族人在他手下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更別說三叔父瞭。”

話音落定,秦莞去拿桌案上的藥包,而後自去磨藥瞭。

又兩盞茶的功夫之後,院門輕響,不多時晚棠在門外道,“小姐,有客來訪。”

秦莞神色一振,當即起身走出去,院門之外,白楓站著,秦莞步子加快瞭兩分,一出門便看到燕遲站在不遠處,“世子殿下——”

秦莞走到跟前去,福瞭福身,“殿下問出什麼來瞭?”

燕遲便道,“你三叔父不經事,癡傻雖然好瞭,適才卻是真暈過去瞭,他自己說,當年二姨娘其實是他從拐子手中買來的,先在外宅養瞭幾日,而後見她生的貌美性情又十分溫順,這才接進瞭府裡做瞭姨娘,又說買她的時候便知道她從前嫁過人,可因她的長相便不曾介意這點,生孩子隻怕是在之前生過,接入秦府後並未有過身孕。”

秦莞聽的眉頭微皺,“難道是二姨娘被納入秦府之後思念自己的孩子,而後投井的?三叔父明知道她是被拐的,卻沒有放她回去?三叔父也不知她傢在何處還有什麼人?”

燕遲嘆瞭口氣,“多半是不放,他還說,他的確不知二姨娘的傢世,隻貪圖她的樣貌想把她拘在自己身邊……”

“貪圖美色從而強占的事我倒是見過不少,難道是府中有人心疼八姨娘的遭遇,從而用殺人的手法來揭露此事?”

秦莞眼底存著疑惑,燕遲便道,“知府大人排查府中男丁暫時沒有結果,除此之外,府中便隻有兩位公子和秦安本人瞭,秦安重病,秦隸亦然,秦琛雖然成年,也不擅武,力氣也不過尋常,想來不是要找的人,這是個疑難之處。”

微微一頓,燕遲道,“我打算去府衙一趟,看看十年之前錦州府衙是否有記錄在案的失蹤之人,若是有,興許能找到二姨娘的確切身份。”

秦莞剛好也想到這一點,便微微頷首,“殿下想的十分周到。”

說著眉頭微皺一下,不知想到瞭什麼急急道,“殿下稍後片刻——”

說著,秦莞轉身,朝院內疾步而去,燕遲看著秦莞的背影消失在院門之後卻不知她要去做什麼,很快,秦莞走瞭出來。

她手中拿著一張信箋,“這是殿下要的書目。”

秦莞走到燕遲跟前,將信箋遞瞭過來,燕遲垂眸掃瞭一眼,本就瀲灩的瞳膜之上更見一片燦然的波光,如同寒夜裡的星河一片,綻出讓秦莞驚艷的明光來。

燕遲伸手接過,“這一次,你倒是沒忘記。”

秦莞看著燕遲沒說話,燕遲將信箋放進袖口,“回去吧。”

秦莞又看瞭燕遲一瞬,這才轉身進院子,她雖背對著燕遲,卻能感受到燕遲落在自己背脊上的目光,隻等進瞭院門,那目光才消失瞭。

秦莞腳步頓住,忽然轉身去看,目之所及,燕遲正大步流星離去,衣擺在他的腿邊翻飛起伏,仿佛他步伐一動就有風起一般……

秦莞又站瞭片刻方才轉身,還未走到屋門口一陣冷風卻從院外刮瞭進來。

秦莞皺眉看著簷下搖曳不停的風燈,又去看陰雲密佈的天穹,要下雨瞭?

茯苓催著秦莞進屋,“小姐快進去,看這樣子是要下雨瞭,一層秋雨一層涼,天氣怕是要更冷瞭。”

秦莞往前走瞭兩步,忽然一凝眸,“院子裡的骨頭還沒收呢。”

話音剛落,秦莞就轉身往外走,“把傘帶著,我們去看看。”

茯苓苦笑,“我的小姐喲,您怎麼還記掛著那一堆骨頭……”

話雖如此,茯苓還是回屋拿瞭傘,然後一路小跑著將秦莞追瞭上,主仆二人一路疾行,而這秋日的天氣卻也是說變就變,剛走到一半,天上就落起瞭涼涼的雨絲。

茯苓撐著傘,剛和秦莞走到停屍的院門口便看到兩個衙差在收拾長案上的骨頭,茯苓松瞭口氣,“小姐看看,這裡的衙差大哥會收拾的,您差點淋瞭雨!”

秦莞搖瞭搖頭,人都來瞭,還是上前幫忙,衙差們都識得秦莞,見霍懷信對她都恭敬有加,他們就更不敢怠慢,“九姑娘不必動手,在旁看著便是……”

說著話,兩個衙差直接抬起長案往靈堂裡走,二人一前一後,個子卻是一高一矮,便是這麼一起勢的功夫,長案便被抬斜起來,案上幾塊大小骨頭一個不穩,咕嚕嚕的滾落在瞭地上,秦莞失笑上前,“我來撿,你們抬進去吧……”

兩個衙差忙調整好位置,這才小心翼翼的將一長案的骨頭抬瞭進去,長案在屋內放下,所幸秦莞擺出的人形沒太散,這邊廂,秦莞手拿著一截腿骨和四五塊小骨頭走進來,正要往案上放的時候目光卻是一凝。

腿骨便罷瞭,她掌心的四五塊小骨皆是人身上的關節碎骨,沒法子固定,秦莞便放在一旁不曾嵌入人形骨架之中,可此時,她卻盯著一塊最小的骨頭滿眸疑竇。

隻因其他的骨頭她一眼就能辨別出出自二姨娘的哪個位置,可這一小塊,她卻是沒看出來出自哪裡,難道,這不是二姨娘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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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更打卡~滴滴滴~這是哪裡來的骨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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