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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疾風驟雨,案情曝光

秦莞接過包袱,打開一看,裡面是兩本手稿,有向上稟報的奏折手稿,還寫陳述案情的公文手稿,自然也有之前錄集的後一部分,隻是打眼一掃,秦莞就看到瞭晉王案子的諸多細節,心底不由震撼。

趙迅道,“小人當時隻是個小小錄事,衙門裡面小人跟著沈大人的時間很長,可離開瞭衙門,小人就不知道瞭,小人隻記得,晉王案發是在六月初,可沈大人是在七月初就覺得晉王是被冤枉,猶豫瞭兩日之後,才向上呈報,報上去皇上召瞭沈大人入宮,之後沈大人對這個案子就三緘其口不輕易多說瞭,隻是頻繁的去天牢探望晉王,流言蜚語,就是那個時候起來的……”

“晉王那個時候管著朝中禮部,禮部是個清閑的地方,和沈大人根本沒什麼交集,可因為這案子,竟然就傳出瞭那樣的話,後來……”

秦莞雙眸微瞇,“是如今的大理寺卿李牧雲揭發的?”

趙迅頷首,“不錯,是李大人揭發的,李大人是沈大人一手提拔上去的,出這樣的事我們也沒想到,好端端的,李大人沒理由這樣做,平日看起來,李大人對沈大人也很是推崇,這些上司的事小人不懂,隻是想到沈大人的這些著文或許有用,小人便留瞭下來,想著……哎,小人也沒想什麼,就是覺得不應該……”

夜色深重,白日裡還是個晴天,可這會兒卻不見皓月。

皓月都被陰雲遮瞭住,就如同秦莞的心,也蓋著厚重的陰霾。

趙迅又道,“別的小人也不知道什麼瞭,這案子牽涉親王,本來沈大人也沒有說多的,我們就隻是聽他的命令行事而已。”

秦莞點瞭點頭,也明白瞭趙迅的苦處,“那你之後有什麼打算?”

趙迅苦笑瞭一聲,“京城是不能回去瞭,母親病重,我想留在傢裡陪她,這麼多年我都在京城裡面,還以為以後能有大出息,可如今……”

趙迅一臉的苦澀,年紀輕輕面上已有滄桑之味,他一心想著出人頭地,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頂頭上司,三品大員,傢破人亡,於是那份渴求權力的心思便淡瞭,卻又感念上司提攜之恩,為不公和冤屈而不甘。

秦莞頷首,“好,多謝你。”

趙迅搖瞭搖頭沒說話,秦莞和燕遲這樣的地位,若想逼他,便有一萬個法子逼他,可既然燕遲和秦莞講究禮數,反正他心底也有不甘心,告訴他們又何妨。

“小人卑微,若此事真有查明真相的那天,若沈大人當真是被冤枉,等真相昭告的那日,小人一定在傢中上三柱清香以慰沈大人之令。”

秦莞看著趙迅,心底的感謝便越發真切,父親生前從來寬厚待人,能得趙迅此心,必定泉下安慰,“你放心,往後我們不會來打擾你,這件事也絕不會有人知道。”

趙迅頷首,話至此,秦莞和燕遲也沒什麼好說,辭瞭趙迅和趙夫人,回瞭借住的農傢院落,一回去,秦莞就忍不住的打開卷宗和公文看,一看之下心中不免。

“難怪到處都找不到卷宗,這卷宗應該是父親審問晉王之後上的第一封陳述,上面寫,六月初九那天晚上的宮宴之後,晉王酒醉,帶著自己的貼身小廝在禦花園之中醒酒,剛好醒酒的地方靠近瞭瑾妃的宮殿,晉王說,她是先聽到瞭瑾妃的慘叫才過去的!”

秦莞抬眸看著燕遲,“晉王先聽到慘叫,也就是說他到瞭瑾妃身邊的時候,瑾妃已經遇害,不僅如此,晉王身邊還有小廝的,可那小廝呢?”

秦莞說著,連忙翻看其他的公文卷宗,看完瞭一邊,秦莞搖頭,“沒有,那小廝的口供沒有提及,沈大人之後寫的都沒有提及此人瞭……”

白櫻和白楓守在外面,屋子裡一個人都沒有,秦莞說完這些,窗外忽然起瞭夜風,夜風呼號,直吹得窗外樹影搖動,很快,噼裡啪啦的雨點落瞭下來。

夏日的雨總是來得又急又快,語聲夾雜著風的呼嘯,將秦莞的聲音壓的十分低沉,秦莞沒想到,她終於看到晉王案的公文卷宗,竟然是在這遠離京城幾百裡的鄉村農傢小院之中,秦莞的背脊繃的極緊,她唇角緊緊抿著,整個人迸發出鋒利的怒意。

燕遲站在秦莞身後,溫暖的手掌落在瞭秦莞的肩膀上,他慢慢輕撫著她的肩膀,秦莞卻覺喉頭喑啞的厲害,“這份卷宗一定是呈上去過的,可惜,當時瑾妃身邊無人,而晉王身邊的小廝不知所蹤,晉王的口供來來回回都是這個解釋,上面的人不信,父親毫無辦法,所謂的晉王刺殺瑾妃被抓個現行,根本就是欲加之罪!”

秦莞心底又氣又痛,她已經死而復生大半年瞭,初初醒來的悲痛早已被她壓瞭下去,可此刻,看到父親熟悉的字跡,那悲痛和憤怒便又血淋淋的落到瞭她眼前,一晃眼,那一夜被禁衛軍圍堵的一幕又出現在瞭腦海之中,仿佛又有數道箭鏃凌空射來直中心口。

秦莞粉拳攥的青筋畢露,這份卷宗說的再清楚不過瞭,到底是皇上不信,還是這個案子有其他人從中作梗?!李牧雲為何揭發?又有何證據揭發?

秦莞翻開瞭沈毅寫的錄集,一字一字看下來,秦莞心底又掀起瞭滔天風波,沈毅的錄集乃是私人之物,上面不僅寫瞭多這個案子的諸多猜想,還寫瞭審問之時晉王的其他說辭,便是連李牧雲這些下官的推測都寫在瞭上面。

“不對……李牧雲一開始也和沈大人想的一樣……”

秦莞指著錄集之上的一處,“你看……這裡寫,‘與牧雲議,牧雲附議,另舉三論……’,他明明也覺得晉王的案子有冤屈,可他最後為何成瞭揭發沈大人的人?”

秦莞眼眶微紅,憤怒二字不足以言表。

李牧雲前後的變化,其中必定有緣故,然而是誰在從中作梗?!

燕遲坐在秦莞身邊,一把將她肩膀攬瞭住,秦莞格外的激動,早已失去瞭她對待別的案子時候,那近乎冷酷的理智……燕遲不願去想原因何在,隻想安慰她。

看到這些,這個案子的疑竇便更加清楚瞭,甚至現在就可以斷定,晉王是被冤枉的,沈毅也是被冤枉的,李牧雲當初乃是大理寺少卿,他這個少卿之位,還是沈毅舉薦的,可後來卻是李牧雲的揭發徹底的坐實瞭沈毅的罪行!

“莞兒,李牧雲前後的反差,必定是外因,他當時官至大理寺少卿,能催動他的人,一定不是位卑之人,這麼大的案子,親王,寵妃,朝中大員,皆牽涉其中,如今我能想到的,便是奪嫡二字,唯有奪嫡,能掀起如此大風波。”

政治總是殘忍的,皇帝的位子隻有一個,偏偏不止一個人想去做那個位子,秦莞想來想去,也隻能聯想到太子和成王身上,畢竟那個時候,還是雍王的太子和成王已經開始爭鬥瞭,可父親從不牽涉黨爭,晉王似乎也是獨善其身的。

“沈大人乃是寒門直臣,不會牽涉……”

燕遲搖瞭搖頭,“你忘記瞭嗎,沈大人的女兒,當時是欽定的雍王正妃。”

秦莞的背脊瞬間僵硬,是啊,她怎麼忘記瞭,去歲的這個時候,自己已經是欽定的雍王正妃瞭,也就是說,在旁人眼底,父親根本就是雍王一脈的人!

秦莞心痛如刀絞,她根本不想去做什麼雍王正妃……

燕遲覺得秦莞情緒不對勁,不由將她抱得更緊瞭一些,“無論沈毅自己怎麼想,他當時在旁人眼底,必定是雍王一脈無疑,而晉王當時雖然不曾參與黨爭,可他當時把握著禮部,禮部雖然清閑,可朝中卻有人學著晉王的樣子兩邊不沾,太子和成王鬥的狠瞭,隻會把朝中清流逼迫到晉王的身邊去,晉王素有賢名,這本就為人忌憚。”

朝中並非全都是諂媚站隊之人,總有人不想早早站隊,太子和成王用瞭低劣的手段,這些清流便會看向不爭不搶的晉王。

窗外風急雨驟,豆大的雨點砸在窗臺上,水汽從窗縫之中透瞭進來,秦莞覺得自己仿佛墜入瞭冰窖之中,隻有燕遲的體溫讓她汲取到幾絲暖意。

秦莞深吸口氣,猛地閉上眸子,再睜開之時眼底已經冷靜克制瞭許多。

她不再做無畏的猜測,隻繼續往後看沈毅的錄集,這上面寫的要復雜細致許多。

“晉王隻說聽到瞭慘叫聲,可到瞭瑾妃身邊,卻沒有看到人,是誰殺瞭瑾妃?這個人一定是宮裡的人,可他為何刺殺瑾妃……”

“晉王的小廝去瞭哪裡?父親隻字未提,人一定不在天牢裡面。”

“晉王懷疑瑾妃之死乃是後宮之爭……”

“晉王似有疑慮……卻並未對沈大人明言……”

秦莞看著錄集的倒數第二頁,“這已經是沈大人第十次去見晉王瞭,這上面寫,晉王欲言又止,似有苦衷,卻始終未明言,隻堅持自己絕非兇手。”

秦莞轉頭看著燕遲,“晉王的苦衷是什麼?”

燕遲眉頭緊皺,都到瞭生死存亡之際瞭,晉王還有什麼不能說?!

“晉王其人,從小便秉持著聖賢之道,心存公理正義,不是他做的事,他絕不認,而他不說的事,要麼關系到皇傢的顏面,要麼便是說瞭也無法自保,甚至,還能加速自己的死亡……”

秦莞瞇眸,“如果隻是牽涉到皇傢顏面,那便是後宮寵妃的辛密?瑾妃有什麼事,是皇傢醜聞?可如果是說瞭更無法自保的事,那……”

秦莞沒有想法,可背脊上卻無端泛起瞭寒意,是什麼讓一朝親王感到畏懼?即使能幫自己脫罪,即使能昭示公理也不敢說出來?!

秦莞看著看著,翻到瞭最後一頁,她眼瞳猛地一縮,“晉王讓沈大人離開京城。”

秦莞至今也想不通,父親那樣剛直不阿的孤臣直臣,最後會選擇帶著一傢老小逃走,這樣的行徑,怎麼看怎麼叫人想到父親不清白,可父親還是如此做瞭,那隻有一個原因,就是父親知道自己一傢人活不成瞭,這才用瞭這樣的下下策,他們最終沒有走掉,可秦莞沒想到,竟然是晉王勸父親離開的。

這錄集應該是在七月十八的白天寫的,應該是在父親早上去瞭天牢之後,回瞭衙門又寫瞭幾筆,父親的自己素來工整大氣,可這幾句話卻寫的有些潦草凌亂,看得出,父親那個時候也有些慌瞭,他最後一句話,甚至都沒有寫完整。

秦莞還記得那最後一日,父親憂心忡忡多日,卻每日按時去衙門當值,那一日,父親走之前,在書房獨自坐瞭一會兒,自己去送茶,看到瞭父親佝僂的側影,晉王的案子已經辦瞭一個月,父親卻好似老瞭幾歲,那時候的她隻以為是牽涉到瞭皇室所以父親才為難,全沒有想過,父親很可能知道瞭案子背後的隱情。

“‘晉王之言,言猶在耳,法不得彰,大禍將至。’這是沈大人最後的話,看來這最後一次去見晉王,晉王和沈大人說瞭什麼,晉王勸沈大人離開,也解答瞭沈大人的疑惑,所以沈大人說‘大禍將至’,所以沈大人當天夜裡帶著傢小離開……”

秦莞的語聲壓低,仿佛這些話會被外面的人聽到似的,地沉沉的話伴隨這外面的狂風大雨,越發顯得沉重迫人,燕遲也將沈毅的字一筆一劃看在眼底,他的心也沉瞭下來。

秦莞看著沈毅寫下的最後一行字沉默瞭下來,父親寫完瞭這最後一句話,一定掙紮瞭許久才做出瞭逃離的決定,可皇城之中,哪裡能容他逃走?!那日的血火近在眼前,那夜,究竟是哪雙眼睛躲在暗處,看著那一場無聲的殺戮?

秦莞和燕遲一時都沒有說話,聽著外面瓢潑一般的大雨,他二人心底都有種預感,一場比這更大的風雨,就要朝著京城的權欲榮華砸下來瞭!

而晉王的案子,或許就是這場風雨的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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