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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6章 雙雙襲爵,寵愛綿長

早朝之後,吏部尚書程雲渡跟在工部尚書魏襄之後走瞭出來。

這二人都出身世傢,都到瞭而立之年,同朝為官多年,往上算,兩傢還有幾分姻親關系,程雲渡斜睨瞭魏襄一眼,笑道,“魏兄怎麼忽然熱衷起睿親王的傢事瞭?”

半個時辰前的早朝上,禮部上折子提出睿親王過世後睿親王世子燕遲襲爵的事,皇帝對此倒無異議,待問堂下臣工,尤其魏襄十分贊同,再加上刑部尚書宋懷的贊成,這件事眼看著就要被定下來,就在這個時候,程雲渡卻提出瞭異議。

西北的軍糧案還未查清楚,雖然睿親王已經過世,可這件事如果和朔西有牽連,那睿親王父子至少有瞭失察之罪,如此,立刻讓燕遲襲爵就有些不妥瞭。

一石激起千層浪,睿親王乃是國之肱骨,戍守西北多年,程雲渡這話多少有些犯忌諱,然而贊成他的也不在少數,一時便僵持瞭下來。

最終此事並無定論,可到底擺在瞭朝堂之上,皇帝的意思,多半要再議。

程雲渡身形略胖,面色和善,一雙眸子精光微閃,魏襄卻是十分清瘦,兩鬢微霜,比程雲渡更顯老態,他一雙狹長的眸子微微瞇著,面上透著幾分冷笑,“程兄這話就不對瞭,睿親王過世,世子襲爵乃是天經地義,程兄倒是大言不慚的說什麼睿親王和軍糧案有關系,倘若今日睿親王還在世上,這話可你敢說?”

程雲渡被這麼一堵,不由笑瞭,“魏兄這話可是誅心之語啊,朝野內外皆知軍糧案未破,且早前宇文憲去西北,也沒送回來一個準話,如今朔西還沒查明白,自然不好就將睿親王府摘幹凈,緩一緩襲爵,我這也是為瞭朝廷好。”

魏襄冷哼瞭一聲,比起程雲渡的不動聲色,魏襄顯然更外露些,他嘲諷的笑瞭笑,“你就別拿這些話搪塞我瞭,張啟德已經回來瞭,皇上還沒定下誰來總領朔西軍,這個時候燕世子襲爵,又一代睿親王出現,朔西的軍民盼的是誰不言而喻!”

說著又一拂袖,“哼,真是虛偽……”

魏襄的硬脾氣程雲渡早就知道,被這麼一罵竟然也不怒,反倒是笑瞭起來,“魏兄,你看你這個脾氣,話不是這麼說的,張將軍回來是述職的,皇上怎麼安排是皇上的事,你我都不在兵部,管不瞭這些事!”

魏襄搖瞭搖頭,“太子殿下現在就想掌朔西,隻怕為時過早,你是老狐貍,竟然也不勸著太子些,晉王的案子如今暫時被壓下去罷瞭,李牧雲今日可是才上瞭折子。”

程雲渡苦笑連連,左右看瞭看,幸好無人在近前。

他跟上去兩步,“那些都是子虛烏有的事,魏兄怎也信瞭?莫非是成王殿下又說瞭什麼?今日魏兄為燕世子說話,是否也是成王殿下的命令?”

魏襄“哈”的一聲,一雙眸子等著程雲渡,腳步都停瞭下來。

“成王殿下還在殿中,你要不要直接去問他?!什麼命令不命令!你是堂堂大周的吏部尚書,你自己自降身份成瞭太子門客,別把我也想的和你一樣!”

魏襄手背在身後,恨不得指著程雲渡鼻子罵。

程雲渡聽的直笑,“魏兄,太子殿下禮賢下士,倒是你,著瞭別人的道——”

魏襄脖子一梗,“成王怎麼啦?去歲成王去整飭烏江河道,是我親眼看著的,前年湘江水患,也是成王親自去督戰一月才免瞭百姓受苦,這都是實事!”

魏襄掌著工部,脾氣雖臭,可多年來從未出過岔子,也是靠著這說一不二的硬脾氣,多年來工部上下整肅勤懇,從未生出過貪腐之類的惡事,他是個直脾氣,又不喜後宮幹政,是以對太子深受皇後掌控頗為不喜,相反,倒是燕麒入瞭他的眼。

燕麒掌工部兩年多,私下雖然行事無忌,可政事上卻是毫不馬虎,河道修葺整飭水患救災都不是簡單的事,而燕麒,硬是能舍得下皇子尊榮,對底下人狠對自己亦不手軟,治河就歇在河道上,救災便和流民同宿,幾番雷厲風行的手段下來成效顯著,因此得瞭魏襄這位老臣的青眼。

程雲渡瞧魏襄如此便知這一次的政治選擇他二人相去甚遠。

成王此人桀驁刁鉆,最知道如何收買人心,他自然更中意仁德賢明的太子殿下。

程雲渡嘆瞭口氣,隻得道,“魏兄,這事不隻是一個爵位而已,眼下皇上派出去的人還在朔西,而你知道朔西軍和西北軍民對睿親王的尊崇,睿親王已經去瞭,眼下西北局勢不穩,而不論是皇上還是太子還是成王,都不希望睿親王府繼續威懾西北,所以,最好短時間內不要出現下一個睿親王,世子和親王,這對西北的軍民而言是不一樣的……”

程雲渡邊說邊壓低瞭聲音,很是推心置腹的樣子。

魏襄一聽,一雙眸子恨不得瞪穿程雲渡,“你少栽贓成王,這是太子的想法!不是成王的!成王早就覺得燕世子應該襲爵,燕世子戰功赫赫,又在朔西多年,年輕一輩誰能比得上他?!成王可不是小肚雞腸之人,你的心思才是陰險……”

直脾氣是好事,可如果一個人的腦子不喜轉彎,那就不算是好事瞭,程雲渡頭痛的看著魏襄,實在是不知道他這脾氣這麼多年是怎麼坐穩瞭這尚書之位的,隻好嘆瞭口氣,“你既然不聽勸就算瞭,你看著吧,燕世子若是襲爵,便是皇上都會不喜。”

魏襄一雙眸子瞪著程雲渡,這一下卻是不吵瞭,片刻哼瞭一聲,“我不管那麼多,這事在我看來是應該的,我可不像程兄那麼多心眼。”

魏襄說完便走,程雲渡站在原地,苦笑的搖瞭搖頭。

輕嘆一聲,程雲渡頗為無可奈何的跟瞭上去。

……

……

壽康宮裡面,太後咳瞭兩聲道,“朝堂上面就這麼說的?”

陳嬤嬤頷首,“是呀,吏部程尚書幾個就是這麼說的,哎,睿親王人都走瞭,這些人怎麼還想往他身上潑臟水,睿親王愛兵如子,怎麼會和軍糧貪腐扯上關系,便是失察,也落不到睿親王和遲殿下身上去啊,怎麼不幹脆查兵部和戶部……”

太後瞇瞭瞇眸子,“這是東宮和皇後的意思。”

陳嬤嬤不敢多說,忙將潤肺的甜湯端給太後,太後擺瞭擺手,是不願吃瞭,“這個襲爵是應該的,你派個人去崇政殿盯著,等皇上空瞭,讓他過來見我,咳咳咳……”

陳嬤嬤忙應聲,又去拍太後的背脊,“讓郡主再開一副藥吧,您的咳嗽又開始瞭。”

太後失笑,“是身子不行瞭,開藥也沒用,就溫補著吧。”

陳嬤嬤眸色微暗,一時沒再說什麼。

太後似乎有些精神不濟,看外面不過午時光景,便道,“我去睡會兒,記得去崇政殿候著,也不著急,等他忙完瞭再去說。”

“您就放心吧,奴婢省的。”

……

……

燕淮到瞭傍晚時分才到壽康宮。

太後歪在暖閣的羅漢榻上,看到燕淮來瞭笑意微深。

“母後,特意叫兒臣過來所為何事?您氣色又不好瞭,要不要讓秦莞入宮來?”

太後擺瞭擺手,仔細的打量著燕淮,這是她的兒子,如今她垂垂老矣,燕淮的雙鬢也見瞭白霜,“我的身子你放心,就是沒睡好罷瞭,我今日叫你來,是為瞭燕遲襲爵的事。”

燕淮微微一笑,“母後是不是心疼燕遲,想讓他快點襲爵?”

太後搖瞭搖頭,“不是,不是心疼他,我是覺得應該給他這個爵位,他配得上這個爵位。”

燕淮笑意不減,似乎想聽太後多說幾句話,太後便靠在引枕之上嘆息,“你就是這點好,從小到大都沉穩的很,徹兒這一點也是隨瞭你,不管母後說什麼,你都願意聽母後說,所以到瞭後來,母後幹脆少說話瞭,因為你做的足夠好。”

太後不知想到什麼,目光一下子悠遠起來,“你弟弟就不是這樣,你們年紀差瞭一年,性子也是全然相反的,他……哎,母後說這些話,並非替他開脫,他的性子不適合坐這個位子母後知道,可那件事到最後,母後也有責任,他心中不平,母後卻讓你父王將他送去封地,如此激化瞭他心中怒氣,這才……”

燕淮唇角笑意也有幾分輕渺,卻是握住太後的手,“母後想弟弟瞭?”

太後一愣,點頭,又搖頭,卻似乎不想多言,隻道,“二十年瞭,一晃眼,連你都生白發瞭,我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也不知還能活多久,除瞭你們兄弟,燕凜是在我身邊時間最長的,我原本想著,你弟弟沒瞭,好歹還有個燕凜能陪著你,可如今……”

太後反握住燕淮的手,“當皇帝苦啊,沒個人在你身後,母後隻覺心疼的很,燕遲是跟著燕凜長大的,帶兵打仗,他在行,你將他留在京中我不反對,可我想著,有朝一日朔西需要他瞭,不如還是將他放回去,這孩子的心思雖然比不上他父親那般剛正,可到底不會隨便走錯路,這些年他在朔西功業斐然,如今燕凜沒瞭,他若是不襲爵,旁人怎麼想怎麼看?再等幾年,我隻怕睿親王府的氣數徹底敗瞭……”

說起這些,太後心底悲從中來,“他和燕離兩個都在我眼皮子底下長大,其他幾個,燕摯就不說瞭,燕澤如今身邊還有燕翔在,命雖然苦些,可你姑姑和我通氣瞭,嶽凝那丫頭已經表瞭態,倒是一對良緣,隻有燕遲和燕離……”

“當年的事那般大逆不道,所謂父債子償,我也不為燕離多說什麼,這麼多年我縱著他就是瞭,他那性子再過兩年穩一些,替他找個知心的姑娘,也就罷瞭,而燕遲,當年守心沒瞭,燕遲這麼點高,才十歲啊,直接就被帶去瞭朔西,這些年,他過的真是……”

太後忽的攥緊瞭燕淮的手,“皇帝,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燕淮面上自始至終帶著一絲薄笑,聞言嘆瞭口氣,“母後,兒臣明白。”

微微一頓,燕淮有些釋然的道,“二十年前的事瞭,母後也不必掛在心頭,要說襲爵,燕離也有爵位未襲,兒臣知道您兩個都心疼,兒臣倒是覺得不如給他兩個一起冊瞭。”

太後呼吸一滯,萬分意外的看著燕淮,她是來替燕遲說情的,卻萬萬沒想到燕淮竟然連燕離的那一份也算進去瞭,這實在是叫她意外又驚喜!

燕離耽誤瞭這麼多年,不掌任何實權,如果一直不襲爵,後半輩子沒瞭她的照看多半會淒苦,可如今燕淮松瞭口,那燕離頂著個親王爵位自是有瞭保障!

“皇帝,你所言可是當真?!”

燕淮笑開,眉眼在室內昏燈映照之下顯得格外溫文,“當然是真的。”

太後急促的喘息瞭一下,一雙眸子都微微紅瞭,“淮兒,你……”

做皇帝之後,太後很少再叫他的名字,如今可見是十分動容瞭,燕淮握瞭握太後的手,“母後不必多言,兒臣知道您的擔心,兒臣像您保證,絕不惡待燕離。”

太後點點頭,眼眶已是濕瞭,燕淮是大周之主,他有許多的顧忌和不得已,這一切太後都明白,當年恭親王謀逆事敗之後,因為想讓燕涵的衣冠塚入皇陵,燕淮曾和她離心過一段日子,可幸好後來母子二人還是消瞭隔閡,而這些年,太後也從未逼迫燕淮讓燕離襲爵。

她一直在等,本以為等不到瞭,可沒想到這一日還是來瞭。

“母後很高興,真的,淮兒,母後放心瞭。”

燕淮笑著安撫太後,母子二人又說瞭許多話,等到太後面露疲倦燕淮才離開。

出瞭壽康宮,燕淮面上的薄笑才淡瞭下來,待上瞭禦輦,整個人身上更是彌漫著一股子冷沉來,緊跟著的袁慶知道燕淮剛才許諾瞭什麼,見燕淮這般氣勢,直低著頭大氣都不敢出一聲,直到走完瞭壽康宮外筆直的宮道,燕淮方才出聲,“去貴妃那裡。”

這是本來就定好的,袁慶忙應瞭一聲,“擺駕長信宮!”

夜風清寒,初冬一日比一日逼近,燕淮一雙眸子沉暗不定的掩在帷帳之下,等到瞭長信宮之前,他才抬瞭抬下頜整個人松活過來,長信宮的侍奴早候著,馮齡素也等在宮門口,見燕淮下瞭轎輦,也不行禮便迎瞭上來,“皇上來瞭——”

這是被燕淮寵愛瞭近二十年的馮齡素獨有的特權,她挽著燕淮的手臂親親熱熱的往裡走,燕淮拍拍她的手道,“外面這麼冷,何必迎出來?”

馮齡素嬌聲道,“臣妾想早點見到皇上。”

燕淮扯瞭扯唇角,馮齡素連忙道,“臣妾給陛下準備瞭銀耳雪梨羹,燉瞭兩個時辰,就等著皇上今夜過來,幸好被臣妾等到瞭。”

燕淮淡笑著,一路進瞭正殿暖閣,雪梨羹果然早就準備好瞭,馮齡素先幫燕淮褪瞭外袍,又親手奉到瞭燕淮跟前,待揮退瞭眾人,這才面頰微紅的道,“皇上嘗嘗?臣妾在裡面加瞭許多藥材,但保準皇上嘗不出苦味。”

暖黃的燈火下,馮齡素的容顏好似在定格在二十年前,仔細去看,方才能看到眼角和鼻溝處的細細紋路,她一雙美眸濕潤的望著燕淮,面頰上的紅暈不似胭色,馮齡素這麼多年得寵不是沒有道理的,她身段有著成熟女子的嫵媚,面龐卻仍然鮮妍清純,再加上她無時無刻表露出來的對燕淮的崇敬柔情,燕淮便是不想寵她都難。

燕淮就著馮齡素的手嘗瞭一口,面露滿意之色。

馮齡素微微一笑,“臣妾還記得,當年第一次為皇上做羹湯就是做的雪梨羹,當時臣妾放多瞭糖,皇上就算喜甜也難下咽,卻不忍拂瞭臣妾的意硬生生吃瞭,從那個時候起,臣妾就知道,臣妾會深愛皇上一輩子……”

------題外話------

襲爵襲爵襲爵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