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離,你什麼都不必說。你欠我的,我已經自己討瞭回來,你的江山,你的籌謀,你的大業,如今都已經毀瞭。現在,隻要你的命,你我之間便已經兩情,日後黃泉路上相見,也是路人,再無瓜葛。”她說的決絕,卻還是清晰地說明,要宣離的一條命。
曾經的溫柔繾綣現在隻剩下刀槍相對瞭嗎?她的臉上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動容,宣離想,或許那真的隻是一個夢罷瞭。那是在他人生盡頭,無比荒謬的一個夢。其實他寧願那隻是一個夢,如果蔣阮一開始就與他是仇敵,一開始就想著如何扳倒她,一開始就沒有對他有過別的情意,那該多好。沒有那些利用和傷害,也沒有遺憾和後悔,從一相見手中持著的就是刀刃而非花朵,這才是正確的。
可是他也知道,那的確不是一個夢。她曾經是屬於他然後又離開瞭,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幹什麼。他道:“我愛過你。”
蕭韶額上青筋一動,夏青和齊風都看傻瞭,這宣離是活膩歪瞭還是怎麼回事,怎麼就當著蕭韶的面給蔣阮表白心上情意。可宣離是這麼多情的人嗎?
蔣阮微微一笑,偏著頭看他,目光中竟也有幾分天真的艷麗,隻是瞳孔深處卻是透出冷意來,嘴裡吐出的話更是殘酷無情,她道:“與我何幹?”
與我何幹?的確,這與她何幹?宣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做?他的身子變得很重,他想,那個夢裡的最後,他的確是發現自己愛過一個女子的,隻是面前的女子眉目冷艷,定與當初的不是一個人瞭。
要麼那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夢,要麼,夢裡的女子早已死瞭,面前的這個女子,不過是另一個人。他突然自嘲的一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笑些什麼,隻是笑著笑著卻又有淚落下來,成王敗寇,這一局,是他輸瞭。而他至死,都不知道自己輸在什麼地方,或許那個夢可以給他啟發,他卻不願意相信那個夢。
“蕭韶,我不如你。”他道。
“帶下去。”蕭韶面色一冷,轉身拉住蔣阮的手,低聲囑咐道:“小心身子。”
三日後,失蹤瞭的前南疆國公主琦曼被人找到,她竟是自己站在城門之上,穿瞭一身嫁衣,噬心蠱的原因令她的容顏蒼老憔悴的厲害,甚至看上去有幾分可怖。然而這樣的情況下,仍扔做出少女的舉動,讓人看著便覺得詭異而不寒而栗。
琦曼站在城墻之上,笑容肆意飛揚,也不知是在笑什麼,最後從城墻上一躍而下。倒也有幾分南疆公主的剛烈模樣,隻是她作惡太多,百姓們對她從來沒有好感,自是沒有一句好話,紛紛是罵惡人有惡報的,與此同時,被關在牢中的宣離因為子母蠱發作,同時死去。
宣離因為身為亂黨,又是害死先皇的兇手,是沒有資格入皇陵的。皇帝仁慈,允他下葬,隻不過下葬之時請瞭天師,卻不知是什麼意思。有人猜測,是年輕的小皇帝為瞭封住宣離的靈魂,不讓他投胎轉世才這般做的。有人認為此舉太過殘忍,畢竟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有人卻認為這一舉動很好,畢竟宣離這樣弒父造反的舉動實在是十惡不赦。
緊接著,皇帝便封瞭錦英王妃為一品誥命夫人,又給瞭錦英王府世襲的繼承爵位。蕭鳴笙和蕭南絮小小年紀便就成瞭大錦朝誰也不敢動的身份,比皇孫貴族還要不為過。
當初跟著少年天子的一眾大臣也都有瞭新的前途,尤其是年輕的朝廷新貴,譬如柳敏莫聰之流,儼然已經成為新一代的中流砥柱。至於林尉,輔佐瞭皇帝登基之後,便又漸漸地退隱瞭,隻說要回去當管傢。眾人隻當他是又玩多年前的一招,也就懶得管瞭。
蔣信之和趙瑾的親事也在緊鑼密鼓的進行,夏青和林自香卻是沒那麼順利瞭,林自香對夏青尚且沒那麼滿意,夏青的追妻之路還任重而道遠。露珠和連翹和親事也在籌備之中,總之府裡是一片喜氣洋洋,不過最讓人開心的,大約還是兩個小傢夥瞭。
蕭鳴笙和蕭南絮長得很快,又生的十分可愛,蕭鳴笙平日裡總是學著自己親爹一般冷酷,除瞭蔣阮,誰逗都是板著一張臉。林管傢說和蕭韶小時候脾氣一模一樣,至於南絮總是笑瞇瞇的,卻是個暗地裡使壞的主。這兩寶貝整天在錦英王府裡把眾人都鬧得個人仰馬翻,直教人哭笑不得。蔣阮也忙個不停,一晃就到瞭開春的時候。
這一日,蔣阮正在屋裡收拾鳴笙和南絮撕碎的碎紙,小孩兒正是長身子的時候,也學著開始抓東西,到處都是撕碎的紙。蔣阮彎腰收拾著,冷不防就被一雙手圈住瞭腰。
“幹什麼?”蔣阮回過頭,蕭韶就蹭瞭蹭她的脖子,這人如今倒是越發黏人瞭,尤其是和鳴笙較上瞭勁兒,兩父子在傢明爭暗鬥,蔣阮安撫瞭大的還要安撫小的,也是頭疼。
“過幾日跟我去江南。”蕭韶道:“皇上派人過去巡檢。”說是巡檢,其實是去遊玩。宣沛特意安排的,蕭韶自然是毫不客氣的就接受瞭。
“孩子怎麼辦?”蔣阮道:“帶著去隻怕是不方便瞭。”
“不帶。”蕭韶摟她摟的更緊瞭些,低聲道:“那麼大瞭,留在府裡,我們兩人就好。”
“那麼大瞭?”蔣阮笑罵:“這才多大?你也好說這種話!孩子還不會說話呢!聽說這個年紀最是容易學會說話的時候,我還想聽孩子叫娘。”
正說著,就見一邊的小床上“撲通”一聲,兩人同時看去,本來睡著的兩兄妹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醒瞭。蕭鳴笙冷冷的盯著蕭韶,蕭韶盯回去,就見南絮突然咧嘴一笑,甜甜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