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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沉浸在血與火中的司馬焦其實已經聽不見外界的聲音瞭,他隻是感覺到胸口那毛茸茸的一團動瞭動,覺得她應該是害怕的,才伸手按瞭一按。

她說瞭什麼他聽不到,他隻在她那裡感覺到瞭一種沒有感覺過的情緒,似乎並不是特別害怕,而是一種有些酸軟的情緒,令他被殺意完全浸染的混沌思緒恢復瞭一點清明。

他摸瞭摸這軟乎乎的一團,溫熱的身體,忽然讓他想起之前幾次,抱著她休息時的感覺。他許久許久沒有睡著過,閉著眼睛也得不到片刻寧靜,但是抱著她躺在那裡,世界就突然變得安靜瞭些,沒有那麼喧鬧,她時常弄出一些小動靜,也並不惹人厭煩。

他需要浸泡寒泉來遏制身體裡的靈火,所以身軀常年都是冷的,她卻不同。哪怕現在,他因為身體裡的靈火太過強大,已經將血液都燃燒起來,變得比一般人還要身體熾熱,他也還是覺得冷,骨子裡的冷。她不同,依舊是那樣溫溫的,軟綿綿的。

司馬焦在這一刻,忽然不那麼想讓她陪著一起死瞭。

“算瞭。”他說。

廖停雁聽到瞭,司馬焦的聲音不大,她也不知道他這一句“算瞭”到底是什麼算瞭,隻發現他忽然撕開本就血肉模糊的手臂,灑下一片鮮血。他的血已經從紅變成瞭金紅,灼熱的溫度也越來越高,灑出去就是一片接一片的大火。

大火猛然再度升騰,隔開瞭那些傷亡慘重的庚城仙府修士們。

“他要走!攔住他!”師千縷還是反應最快的那一個,幾乎是在司馬焦動作的一瞬間,他就喊瞭出來。

可惜,他們並沒有人能攔住司馬焦。

廖停雁感覺司馬焦在往地上墜落,像一團燃燒的火從天上墜下來。他砸在地上,砸壞瞭一座金瓦紅墻的高樓。樓內還有人躲著,被嚇得尖叫連連,司馬焦扶著廢墟站起來,沒管那些嚇得不輕的人,徑自提氣離開。

他的速度仍然是很快的,像風一般掠向遠方。每每有血落在地上,都會很快燃燒起來,廖停雁覺得他這個人也很快要燒起來瞭。

他真的很厲害,之前就受瞭傷,還能堅持這麼久,仿佛沒有痛覺,廖停雁覺得如果換成自己,是絕對做不到的。但她不知道他究竟有什麼打算,之前明明是準備和那些人同歸於盡,現在看來怎麼又改變瞭主意?

祖宗的想法,真的很難捉摸。

司馬焦停瞭下來,靠在一棵樹幹上仰頭喘息,捏著水獺的尾巴,把她拎瞭出來放在一邊。他們身後的樹林裡窸窸窣窣,有什麼東西來瞭。

廖停雁扭頭看到瞭那條熟悉的黑色大蛇,它鉆出樹林遊瞭過來。

司馬焦看都沒看,仿佛知道是大蛇來瞭,對廖停雁說:“你跟這蠢貨一起走。”

按照約定俗成的規矩,廖停雁這時候應該問一句:“那你怎麼辦?”但是她沒問,因為這問題的答案很明顯,那麼多電視劇劇情擺在那,類似的能找出來一百八十場。他是準備留在這裡吸引火力,讓她和大蛇趕緊跑,畢竟他看上去真的命不久矣,而且留在那邊的火海不可能永遠擋住那些人。

“我攔著他們,你快走”這樣的劇情,仿佛也應該出現在男女主角之間。廖停雁的心情很復雜,一時沒動彈。

蠢蠢的大蛇不知道怎麼過來的,但它今天的智商也沒在線,見到他們很是興奮地溜過來,把他們繞瞭一圈,它還頂著渾身沾血的水獺,昂起腦袋,伸出蛇信在司馬焦的手上舔瞭舔。然後它就被燙嘴的血燙地嘶嘶叫。

司馬焦踢瞭它一小下,又很厭世地罵瞭聲:“滾吧。”

他坐在這株平凡的樹下,一副自閉的樣子,被他靠過的樹幹留下瞭被燒焦的痕跡。大蛇和廖停雁都有些修為,並且喝過他的血,不怎麼害怕他身上的熱度,這會兒大黑蛇還在他身邊盤著,猶猶豫豫的樣子。廖停雁也沒動彈。

司馬焦就又抬頭看瞭他們一眼,“我都不準備殺你瞭,連逃都不會逃嗎。”

廖停雁忽然感覺身體一熱,整個人一重,就變回瞭人形,坐在大蛇腦袋上。她愣瞭下,看著自己的大胸長腿和長裙,訝異道:“不是說三個月嗎?”

司馬焦:“騙你的,隻能維持幾天而已,你要是很想變回來,就會變回來瞭。”誰知道她好像還對那個水獺的樣子挺滿意的,效果額外多維持瞭半天。

廖停雁想起來這不是祖宗第一次騙她玩瞭,頓時惡向膽邊生,有種帶著他的寵物趕緊走,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裡等死的沖動。

不過,她終究還是嘆瞭口氣。

她把司馬焦隔空搬到大黑蛇身上,自己飛在黑蛇身邊,摸瞭一把它的腦袋,“兄弟,用你最快的速度,向前跑,我們應該逃命瞭。”

大黑蛇雖然智商不行,血統尋常,但好歹是被司馬焦養瞭幾百年的,整個都變異瞭,比一般妖修都要皮糙肉厚,速度也很快,快成一道閃電。廖停雁打起精神飛在它身邊,覺得自己這段時間休息那麼好,養精蓄銳,就是為瞭這一場速度與激情。

司馬焦略有些詫異,他沒想到廖停雁會這麼做。

“你帶著我一起逃?”司馬焦語氣怪異。

廖停雁:“對啊。”

司馬焦:“你很想死?”

廖停雁:“其實不太想。”

司馬焦:“你帶著我不就是找死嗎,你應該沒這麼蠢吧?”

廖停雁心裡嘆瞭口氣,“這不是蠢,你救過我,我總要報答的。”

“您老人傢能不能有點求生欲,告訴我們現在逃到哪裡才比較安全?”

“哪裡都不安全。”司馬焦躺在蛇背上,語調隨意,“既然你們不走,待會兒他們追過來,把你們殺瞭,我再殺瞭他們,給你們報仇就是。”

哦哦,那您的邏輯還挺圓滿唄。廖停雁發現瞭,跟精神病人講這個沒用。

要是隻有她自己,垂死就不掙紮瞭,但多瞭個司馬焦,她就隻好再努力一下。他們在崇山峻嶺裡飛馳,黑蛇隻能在地面上遊走,廖停雁自己飛沒給它增添負擔。司馬焦好一會兒沒說話,廖停雁發現他閉著眼睛,胸口都沒起伏瞭。

不會死瞭吧?

她猶豫著是不是先停下查看司馬焦情況的時候,眼前忽然一亮,她們沖出森林,面前出現瞭一個湖泊。湖邊有棟小木屋,木屋旁的小船上還坐著個戴鬥笠的人在釣魚,場景閑適又放松。湖光和水色都帶著淺淡與朦朧,令人不由自主心平氣和。

廖停雁:啊,這是闖入瞭別人的地盤瞭。

釣魚的人沒有轉頭,聲音不大不小,但讓廖停雁聽得清清楚楚:“既然有緣來瞭,便不要急著出去瞭。”

廖停雁被人拽到瞭後面。剛才躺在大蛇身上半死不活的司馬焦站起來走到前面去瞭,用警惕厭惡的目光看著那個顏色淺淡的背影。

廖停雁:……這祖宗是看到威脅就求生欲暴增,瞬間回血的體質嗎?不是快死瞭,怎麼又能站起來。

她有點懷疑司馬焦是不是又在騙人,他其實根本不會死。

“孩子,看來你還記得我。”垂釣的人轉過身,臉上帶著令人如沐春風的老爺爺式和藹笑容。

但司馬焦的表現就不那麼友好瞭,他沉著臉,“果然是你。”

廖停雁:誰?

鬥笠摘下,露出一個光頭。廖停雁在他身上的灰色僧袍上看瞭看,又看到他戴著的佛珠串,原來是位僧人。

她想起來之前聽說過的八卦,就是司馬焦從前很小的時候搞事情,上任掌門請瞭上雲佛寺得道高僧來教育他,還給他起瞭個’慈藏‘道號的事。難不成就是面前這位?

修仙世界諸位的年紀,真是比司馬焦的心情還難以分辨呢。看這位高僧,長得這麼年輕水靈,鬥笠一拿下來,都感覺被佛光普照瞭。

高僧瞧瞭廖停雁一眼,對她露出瞭個慈祥的笑容,仿佛聽見瞭她的心裡在想些什麼。

不是,你們這些人都是有讀心術外掛的?

司馬焦直視著這和尚,身上殺意濃重起來,“你是來殺我,還是來救我?”

高僧說:“殺人亦或救人,都有可能。在那之前,我需要解開一個問題。”

“哦?”司馬焦腳下出現瞭火焰。

高僧微一搖頭,並不怕他搞事情:“不過,這個問題,不是由你來回答。”

他的眼睛由黑色變成瞭琥珀色。廖停雁隻覺得被那雙眼睛一看,迷迷糊糊的什麼都不記得瞭,等她突然清醒過來,見到司馬焦倒在地上,黑蛇盤在一邊睡著瞭。瞬間幹倒兩個。

廖停雁:高僧牛批!高僧厲害!

“看來是真的傷得極重瞭,這種程度都能壓制他。”高僧感慨一句,又朝廖停雁一笑,上前拖起司馬焦,“請你跟我一起過來吧,還有事需要你幫忙。”

廖停雁跟著他一起走向那棟小木屋,看著高僧把司馬焦放在瞭木屋裡唯一一張木床上。那床應該沒人睡過,隻鋪瞭一層寒酸的稻草。

“請坐,喝點水吧。”

廖停雁坐下喝水。

高僧坐在旁邊,和藹的好像一位老爺爺,溫和問道:“你是魔域的魔修吧。”

廖停雁捂住嘴沒讓自己把喝下去的水噴出來。

“???”

“我?我是魔修???”

高僧大大:“……你看上去怎麼很驚訝?”

作者有話要說:咸魚:我終於知道自己身上還有個魔修設定。但魔修是廖停雁,和我鄒雁又有什麼關系呢.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