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婦還沒娶過門,就有瞭良妾,這話怎麼和東平伯府說?”安國公一臉不快。
衛氏冷笑:“等過瞭東平伯這一代,東平伯府的爵位就沒瞭,到時候與平頭百姓無異,他傢女兒又自幼喪母,能嫁到咱們國公府來難道還要拿喬不成?”
安國公聽瞭越發不滿:“話不是這麼說的——”
“老爺,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嘛,三郎大瞭,有自己的主意瞭,不是靠棍棒管得住的。咱們要是不許他和巧娘在一塊,他真有可能再做傻事。”衛氏說到這裡抬手拭淚,“要是三郎有個三長兩短,我也活不下去瞭——”
見安國公依然猶豫,衛氏嗔道:“老爺,不過是一個妾而已,有什麼打緊的,內宅的事你就不要操心瞭,交給我去辦吧。”
安國公嘆瞭口氣:“那好,明日一早你就去東平伯府走一遭,好好和人傢說說。”
“老爺放心吧,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咱們先進去看看三郎吧。”
夜裡,季崇易發起瞭燒,急得衛氏一晚上沒睡安穩,轉日一早安國公世子夫人郭氏前來請安時便對她道:“昨晚上發生的事想來你也聽說瞭,東平伯府那邊你就代我走一遭吧。”
郭氏聽瞭衛氏的交代,心下雖有幾分為難卻不敢推脫,忙去安排。
衛氏靠著彈墨引枕閉上瞭眼睛。
大郎媳婦是國公府的世子夫人,讓她走這一遭已經給足瞭東平伯府臉面。隻要抓緊把薑四姑娘娶過門來,這場風波便算過去瞭。
榆錢胡同口的早點攤子已經支瞭起來,攤子前圍瞭不少人,新的一天便從喝上一碗加瞭木耳絲與嫩肉絲的豆腐腦開始瞭。
一聲慘叫打破瞭東平伯府清晨的平靜。
阿蠻匆匆進屋:“姑娘,老爺正在打二公子呢。”
薑似從梳妝臺前站瞭起來,抬腳便往外走。
“姑娘,這不是去慈心堂的路——”阿巧提醒道。
慈心堂是東平伯老夫人的住處,按理說每日一早姑娘們應該先去各自母親那裡,再隨著母親一同前往慈心堂給老夫人請安,但薑似自幼喪母,一母同胞的長姐又早已出閣,於是每日就一個人過去瞭。
“先去二公子那裡看看。”薑似加快瞭腳步。
阿巧越發納悶,不由看瞭阿蠻一眼。
阿蠻同樣一頭霧水,輕輕搖頭。
姑娘不到十歲的時候與二公子倒是頂好的,時常在一起玩,等年紀漸長就與二公子疏遠瞭,特別是這兩年見瞭二公子連話都沒有幾句。
今日姑娘有些反常。
據說人受瞭刺激就可能性情大變,昨夜姑娘受的刺激可不小。
兩個丫鬟不約而同想到這一點,對安國公府三公子季崇易越發惱恨起來。
東平伯府共有四位公子,除瞭四公子年紀尚小依然住在後院,其他三位公子在前院全都安排瞭單獨的院子,薑湛便住在聽竹居中。
薑似才走到院門口,就聽到中氣十足的呵斥聲傳來:“小畜生,我說你最近怎麼消停瞭,原來是偷著從狗洞爬出去胡作非為。你不是喜歡鉆狗洞嗎,今天老子就把你打得比大街上的野狗還慘!“
“野狗不慘啊。”一個弱弱的聲音緊跟著傳來,隨後那聲音變成慘叫,“父親,您輕點啊,別打臉,別打臉——咦,四妹來瞭。”
追著薑湛打的男子背影高大,聞言一腳踹過去:“你四妹怎麼會來?小畜生到現在還想糊弄我!”
薑似見狀開瞭口:“父親——”
那高大的背影一僵,緩緩轉過身來。
東平伯薑安誠在見到小女兒的一瞬間神情柔和起來,甚至帶瞭幾分討好:“似兒怎麼來瞭?”
“聽聞父親在教育二哥,女兒來瞧瞧是怎麼回事。”薑似回瞭薑安誠的話,看向薑湛。
十六七歲的少年已經到瞭長個子的時候,挺拔如一桿新竹,哪怕此時因為被追打顯得有些狼狽,依然俊美逼人。
薑湛與薑似一樣,相貌都隨瞭母親。
薑似對著薑湛略略屈膝,“二哥,你還好吧?”
薑湛驀地瞪大瞭眼睛,對上薑似的視線耳根騰地紅瞭,連連擺手道:“妹妹放心,我跑得快著呢。”
“小畜生,你跑得快是不是還挺驕傲的?”薑安誠好不容易才平息下來的怒火因為薑湛這句話又被點燃瞭。
薑湛下意識要跑,想到妹妹就在一旁看著可不能失瞭志氣,硬生生忍住瞭,挺直腰板道:“父親,您消消火。兒子皮糙肉厚,就算您打著不手疼,當心嚇著妹妹。”
妹妹今日竟然對他笑瞭,就算被父親揍得比狗還慘也值瞭。
想到這裡,薑湛鼻尖竟有些發酸,忙移開眼睛,唯恐被薑似看出來。
薑似此時心中亦酸楚不已。
用不瞭幾個月,兄長就會與朋友們遊湖時落水而亡,當時官府以意外結案,可是後來她才知道兄長的死另有隱情。
而今她不僅要挽救兄長的性命,還要讓害死兄長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小畜生,你樂意鉆狗洞也就罷瞭,有沒有想過萬一有賊人從狗洞進來怎麼辦?”
薑湛抬手摸瞭摸額頭。
父親擔心得真有道理,昨夜他就被賊人拿磚頭襲擊瞭呀,然而這事萬萬不能說!
“那狗洞已經堵上哩,兒子以後保證不從那裡走瞭。”
薑安誠從鼻孔裡哼瞭一聲。
若不是女兒在這裡,不便大發神威,他非把這混小子的腿敲斷不可。
“似兒用早飯瞭麼?”
“還沒有,準備給祖母請過安後再回去用。父親要不要與女兒一道去慈心堂請安?”
見薑似一臉期待望著他,薑安誠不假思索道:“走,一起去。”
小女兒從小就與他不甚親近,他還是第一次被女兒用這般期待的目光看著。
薑似莞爾一笑。
她當初多不懂事,嫌棄父親沒有本事,不像隔壁鄰居永昌伯那樣立下大功勞使傢中爵位延續下去,害她受人輕視,卻忘瞭父親對她的疼愛是無價的。
“似兒,怎麼不走?”
“走瞭。”薑似提著裙角跟上去。
前世時的這一日清晨安國公府就派世子夫人郭氏來說兩傢婚事提前的事,那時候沒鬧出兄長鉆狗洞被發現的事來,父親一大早就出去瞭,祖母沒等父親回來商量便應允下來。
她還記得父親回來後聽聞此事暴跳如雷,甚至與祖母吵瞭一架,然後便來問她的想法。
那時候,她很天真地說:“難不成女兒還比不過一個死人?好好的親事退瞭,父親能給女兒尋一門更好的親事麼?”
父親沉默著,離開時的背影仿佛老瞭好幾歲。
隻可惜那時的她白白生瞭一雙好眸子,卻看不清什麼是最重要的。
“父親,四妹,等等我啊,我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