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時,祠堂外的婆子便來敲門,提來兩桶冷水,還有兩碗涼粥。
“三奶奶快些起來洗漱,可別偷懶磨蹭瞭,若是老夫人知道您慢吞吞的,必定要罰您。”
“對瞭,您也別想著三爺來幫您,昨兒夜裡,是鄭姨娘伺候的三爺。”
說完,婆子拉過門,把不多的光亮又給帶走。
翠喜咬牙小聲道,“狗仗人勢,不過是個姨娘,圓房又如何?一輩子也隻能當個姨娘!”罵完,她又忍不住想哭,“三奶奶,這吃食可怎麼辦才好?”
不是嚴冬時節,冷水洗臉也沒什麼,但餿飯是不能吃的。
雲曦看向桌上的貢品,猶豫片刻,“再等會。”
幼時沒瞭姨娘,父親和嫡母對她不聞不問,下人們也就不把她當一回事,時不時要餓上一頓。
後來她大瞭點,會去摘園子裡的果子,偶爾也會去廚房偷點吃的。但祠堂裡的貢品,倒是沒拿過。
那會太小,沒有膽子,也對祖宗鬼神有敬畏之心。
現在再看周府的祠堂,供奉瞭那麼多的牌位,怕是一個憐憫她的都沒有。
若是真沒人送吃的給她,拿點桌上的貢品,要有報應也是以後的事。
好在沒過多久,春鶯偷偷送瞭些吃食來,還帶瞭曾氏的話,她可能要在祠堂再待三五日,老夫人好像聽瞭些關於她的流言。
流言蜚語最能傷人,雲曦不知道什麼話傳到老夫人那,但眉頭皺瞭起來。
過瞭正午,外邊傳來說話聲,沒過多久,便看到周芙蕖晃著金步搖進來。
她比周彥玉大一歲,是周老夫人唯一的女兒,長得也像周老夫人,面龐偏方正一些。
剛進祠堂,周芙蕖就走到雲曦的案幾前,拿起桌上抄好的紙,看得直搖頭,“這麼多年過去,你的字還是那麼醜,一點長進都沒有,都重寫過的。”
說著,她就撕瞭面前的一摞紙,看得翠喜快要咬碎牙根。
雲曦卻不動聲色地抬頭,“姐姐覺得醜不要緊,撕瞭便撕瞭。隻是別讓姐夫看到,不然他又要和你鬧瞭。對瞭姐姐,你要不要坐下和我一起靜靜心?”
前段時間,楊傢姑爺被捅出養外室的事。為瞭這事,周芙蕖和他打瞭一傢,跑回瞭娘傢。
周老夫人便是因為這事,沒再去莊子裡找周彥玉。
後來兩傢人坐下商議,周傢的意思是把外室遠遠賣瞭,並讓楊勝立下字據。楊傢沒有意見,但楊勝不樂意瞭,因為那個外室有孕瞭,甚至放話,寧願休妻,也要和外室在一起。
楊傢長輩把楊勝狠狠打瞭一頓,三天沒能下床,奈何楊勝就是不肯松口,他說周芙蕖脾氣太大,和她在一起就是折磨。
但這事鬧出去,楊傢就要沒臉,便拉著周老夫人保證,等外室生下孩子後,一定把人送走。
這時周芙蕖站瞭出來,她可以留下外室,但要外室喝下落胎藥,讓楊勝和外室自己選。
聽此,那外室選擇喝落胎藥。
或許她是想著,沒瞭一個孩子,往後還能生。但是離開楊勝,往後隻會被賣到苦寒之地。
但她沒想到,周芙蕖給的落胎藥極其猛烈,打瞭孩子,也讓她此生不能有孩子。
楊傢理虧在先,不敢休瞭周芙蕖,楊勝拿劍對著周芙蕖,放話永不和她同房。
這些事,都是曾氏與雲曦說的。
現在的周芙蕖,就是個炮筒子,故而老夫人讓雲曦來祠堂,她是非常樂意的,因為周芙蕖也很恨她。
周、蕭兩傢是姻親,周芙蕖雖比蕭楚翊大三歲,但一直喜歡蕭楚翊。為瞭嫁給蕭楚翊,甚至找到舅母陸氏,說自己願意等幾年。
但蕭楚翊這人,說話就是不好聽,直接和周老夫人說喜歡好看的,覺得周芙蕖太醜,打死他也不娶周芙蕖。
為瞭蕭楚翊這話,在雲曦和蕭楚翊成親那日,周芙蕖差點掀瞭雲曦的蓋頭。
雲曦沒想到,她都避開瞭,周芙蕖還能找到祠堂來。
她剛說完,就聽到一聲怒吼。
“好你個小狐貍精,竟然敢嘲諷起我來。”周芙蕖抓起桌上的《女戒》便朝雲曦砸去,也不管這裡是祠堂。
雲曦會說這話,就知道周芙蕖要動手,迅速躲開後,拉著翠喜往後面跑。
“跑,你還敢跑?”周芙蕖在夫傢過得不如意,本想找雲曦出出氣,結果這賤人還敢諷刺她。
她把手裡的《女則》丟瞭出去,沒打到雲曦,反而把她父親的牌位給打在地上。
“啪。”
清脆的一聲。
周芙蕖清醒瞭。
但為時已晚,牌位裂出一條縫隙,正好被趕來的張嬤嬤,還有林氏看到。
林氏是想來看周芙蕖如何羞辱雲曦,不曾想,會看到如此大逆不道的一幕,她嚇得捂住嘴,“我的老天爺啊,妹妹你這是做什麼?你要父親死不瞑目啊!”
“不……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周芙蕖慌瞭。
在她絞盡腦汁想解釋時,雲曦哭著過來,揉著帕子怯怯地道,“大嫂,方才姐姐一進來,說我寫的字不好,把我抄寫好的都撕瞭。我不敢和姐姐置氣,隻是讓她先坐會,她便拿東西丟我。”
老夫人不是說她沒教養、品行不端麼,現在倒要看看,若是老夫人待會來瞭,會怎麼處置周芙蕖。
雲曦的眼眶哭得濕紅,一抽一抽地站在一旁,看得周芙蕖火氣更大,“你個賤貨,還在這裡裝,看我不撕爛你的嘴臉!”
張嬤嬤看瞭都快暈過去,他們都來瞭,大姑娘還敢動手打人,可見三奶奶沒有撒謊,趕忙叫人拉住大姑娘。
祠堂這裡鬧瞭起來,等周老夫人帶著幾個兒子過來,看到裂出一條大縫的牌位,當即腿軟倒下,“你……你這個逆女,虧我還想著你會收斂脾性。”
周老夫人被林氏和張嬤嬤扶著,大口喘著氣,“今日你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事,叫我百年後,如何面對你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