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上那十分鐘,曾是我最幸福的十分鐘,帶著無限甜蜜的心情去等待,期待。
而最後,也成瞭我人生中最諷刺十分鐘。
我沒有刻意去註意時間,車上漸漸沒人進出的時候我才往車窗外看,陳識還站在外面,他也在看我。
我拿著手機走到最近的車門,剛過去門已經關上,陳識還沒上車。
他站在車外,太遠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車往前開,我往後走,一路都隔著車窗看陳識,然後撥通瞭他的電話。
陳識接瞭,沒出聲。
我很急,我問,“你怎麼沒上車啊,車都要走瞭啊怎麼辦,我現在去找乘務員,你要不要也問問外面的人。陳識?你說話啊,你怎麼不說話?”
直到那個時候,我腦子裡才出現瞭一個可怕的想法,他不要走瞭。
陳識不要去北京瞭,他後悔瞭,不想跟我回去瞭。
這些,我不是沒想過,不是沒擔心過,隻是到瞭後來,通通被我對陳識的信任所掩蓋。我相信他,卻沒料到最後的結局會是這樣。
不甘心,車子越開越快,我繼續往後跑,而陳識依然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他在電話裡說,“對不起向西,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去瞭。”
對不起有用嗎有用嗎有用嗎?
在他的腳邊,我看到已經被撕成兩半的車票。
可是,我還是想和他說一句話,就一句,我握著手機,忍住要哭的沖動,用力吸著鼻子,我想說……
在我說之前,陳識已經掛斷電話瞭,我耳邊隻剩下忙音。
他轉身離開。
我沒想過,陳識會用這樣的方式離開,也許他自己都沒想過。
我用力的拍著車門,手掌都紅瞭,可惜外面什麼都聽不到,車越開越快,終於有列車員過來瞭,不過隻是把我帶回瞭原來的位置,他們說不能開門,如果我想下車最快也要在下一站。
後來,我沒有下車。
廣州到北京,二十多個小時的路程,幾乎一天一夜,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沒睡過,沒說話,沒出一點點聲音。
眼淚卻沒停過。
陳識扔瞭車票下車,而我,一個人從廣州哭到瞭北京。
兩年前,我從天津到北京去見他,最後我一個人到火車站一個人回傢。、
半年前,我從天津追到瞭北京,他卻告訴我他要來廣州瞭。
一個月前,我從北京追到廣州,聽到他親口對我說,動搖過。
三天前,他終於答應陪我一起回去。
最後,還是隻有我一個人。
(看這一章的時候一定要聽秦昊版的《離別的車站》~就當做陳識當時的心情吧。)
到北京,已經是第二天中午瞭,車上的人陸陸續續的離開,一直到乘務員過來問我怎麼不下車的時候,我才抬瞭抬已經腫起的眼皮答應瞭一聲。
下車,我除瞭手上一直攥著的車票什麼都沒拿。
一個人幽幽的在火車站裡走啊走的,也不知道走瞭多久才被瑞瑞發現,他拽著我的胳膊,“想什麼呢?陳識呢?”
“陳識?”
聽見這兩個字,我隻覺得特陌生。
瑞瑞看我臉色不對才緊張起來,把帶過來的外套披在我身上,“你沒事吧你,怎麼穿這樣就出來瞭,陳識去哪兒瞭?”
“陳識。”
我又重復瞭一次他的名字,然後忍不住又哭出來,抱著瑞瑞,我說,“陳識沒有回來,他走瞭。”
“什麼?”
“他說他不能陪我回來瞭,他要留在廣州。”
我以為,哭瞭那麼久眼淚都可以耗盡,可結果也沒有,我還是哭,連自己都控制不瞭停不下來。
我抱著瑞瑞不放手,他拍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火車站人來人往的,我們不能一直站在那裡,我哭瞭一會兒之後,瑞瑞小心翼翼的問,“好點瞭嗎?先到車上去?”
一月的北京是最冷的,一陣風吹過來能冷到人骨頭裡那種,然而我感覺不到,整個人都是麻木的跟著瑞瑞一步一步往前走。
瑞瑞來接我也是臨時安排的,早上他去工作室接許易,路上堵車幹脆就和許易一起來火車站瞭。
我上車,才發現身邊還坐著一個人。
大白天的,許易還帶著一副墨鏡,看到我之後摘下來,微微皺瞭皺眉,問瑞瑞,“怎麼回事?”
瑞瑞咳嗽瞭兩聲,沒說。
我也沒說話,盡量往一邊挪,和許易離得很遠。
還是堵車,在一個紅燈的地方,瑞瑞轉過頭來看我,可能是想問要送我去那裡,看看我那個樣子,最後也沒問出口,又去看許易,說,“我下午還得回公司。”
許易看瞭我一眼,“那我那兒吧。”
瑞瑞的意思是不放心我一個人,但他去工作也不能帶著我,就隻好求助許易,還好許易答應收留我。
當然,我那時精神還是放空的狀態,能聽到他們每一句話,腦子卻罷工不肯理解每句話的意思。
瑞瑞把我和許易送回公寓就走瞭。
下車,我仍然站直,像一個挫敗的雕像,甚至忘記怎麼走路瞭。
許易嘆瞭口氣,走過來拽著我的袖子,我正在走神,嚇的跟什麼似的哇的一聲又哭起來,隻不過比前幾次哭的大聲。
那模樣,換成任何一個人應該都會有一點點心疼的。
許易呢,就一把把我拽過去,把外套的帽子扣在我臉上拉著我上電梯。
他住的地方真說不定連地下車庫裡都埋伏著狗仔,許易不樂意惹這些麻煩,幹脆把我當成一物件往傢裡運。
哭瞭一陣,我停瞭。
也該下電梯瞭,許易瞪我,“走不走?還要我背你回去?”
背?
我想起前幾天陳識還說腳沒好不許我自己走路呢,他也說要背我。
我咧開嘴,還沒來得及哭就被許易捂住瞭嘴巴。
許易這次碰到我,也算是碰上瞭一很大的麻煩,答應瑞瑞的時候他可能沒想到我會是這樣子,
勉強進瞭房間,我被他扔到床上,然後他去拿水瞭,順便丟給我一瓶。我不知道躲,水瓶就直接砸在身上。
也沒感覺疼。
許易快發火瞭,可發火又有什麼用,我這失魂落魄的樣子他說什麼我都聽不進去。
他也想過要給陳識打個電話,畢竟我和陳識的關系大傢有目共睹,但他又猶豫瞭,這個電話由他來打不合適。
萬一又有什麼新的誤會呢,於是許易吩咐瑞瑞打這個電話。
我聽到後從床上跳起來去搶手機,我和瑞瑞說不要。
也可能是覺得自己慫瞭,我這麼倒黴的樣子,最不想就是被陳識知道。瑞瑞表示理解,答應這件事他們都不插手。
掛瞭電話,許易要拎著我去洗臉瞭。我不聽,我一直躲著他,隻想找個地方安安靜靜的窩著,什麼都不想做。我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受傷的小動物。
我不需要誰安慰,但最好誰也不要來打擾我。
這次許易沒再慣著我,他給出一個理由,嫌臟。
這麼合理的理由,我知道我沒辦法拒絕,也可能是哭的夠多的瞭,腦子比之前清醒瞭點兒。我去洗臉,幹脆洗瞭個澡。出來的時候就裹著許易的浴巾,壓根兒沒考慮這塊佈是不是他每天都要裹的。
也忘記瞭許易是個很危險的人,不過眼下我的模樣,估計許易是提不起什麼興趣。
許易看我出去,指瞭指沙發,意思是我想睡覺可以,他的床就不要惦記瞭。
這一覺,我又睡瞭一天一夜。剛好許易也在休假,我睡醒的時候他還在,帶著一很大的耳機聽歌,手指在桌面上有一下每一下的敲著。
我裹著被子移動到浴室,換衣服。
許易說我穿回來那一身衣服太臟瞭,味兒,先不說火車裡那麼多人,上面的眼淚都沾瞭不少,所以他順手把我的衣服洗瞭。
就是直接丟進洗衣機,顏色都染在一起,挺醜的,但好歹幹凈瞭,穿著挺舒服。
然後我發現,我的東西都不見瞭,行李箱,手機,錢包。
是我自己扔在火車上瞭。
找東西這件事許易又吩咐給瑞瑞,東西既然是在北京丟的,我也就先在這等著吧,反正現在回傢也沒地方去。
去找我媽,我不想去。
陳識的那個房子,更不想去。
東西找瞭兩天還是沒找到,火車站的人說多半是被人順手拿走瞭,許易問我裡面有貴重東西嗎。
我想瞭下,搖頭。然後從牛仔褲的口袋裡掏出瞭被洗衣機攪過一次的皺皺巴巴的火車票。
盯著看,心裡特難受。
這張火車票,提醒著我是怎麼被陳識扔在瞭火車上。
然而陳識會留在廣州那件事,其實瑞瑞早就考慮過,不想打擊我才沒說,也是因為他覺得陳識不會真的這麼做。
事情是這樣的,在陳識已經決定和我回北京來之後,廣州那邊接到瞭一個新工作,有一個香港女歌手,算是前幾年天後級別的人物瞭,新專輯裡有一首合唱的歌。demo是陳識給錄的,天後聽瞭陳識的聲音之後,點名要他來對唱,並且決定當做主打歌曲,以後拍MV的時候也會讓陳識出境,打榜都是兩個人的名義。
陳識在火車上接到的那個電話,就是公司給他的最後機會,回去,就能在天後的專輯裡刷個存在感,運氣好瞭說不定公司真的會重新考慮對他的安排。
不回去,就永遠別想在這行混瞭。
在那之前,他就知道這件事瞭,隻不過一直猶豫著沒有最終決定,最後一刻,才選擇留下。
許易問我怎麼想,我說這樣挺好的,要是我知道,就算陳識不願意我也想辦法讓他去。
然而,支持他去,並不代表認同他最後的做法。我始終不敢相信,那個在所有事情上都包容著我寵愛著我的陳識,會選擇不辭而別。
想到這些的時候,我又哭瞭一次,肩膀一抽一抽的,瑞瑞過來抱瞭抱我,“跟個小可憐兒似的,我說,真不找他瞭?”
我點頭,“我自己找。”
我回北京也有四天瞭,前三天用來傷春悲秋,最後一天我到學校開證明,拿著戶口頁補辦瞭各種證件。
無傢可歸,身上沒錢,摸著許易放在我口袋裡的那把鑰匙,我還是回瞭他的公寓。
許易說我這些年也不是一事無成,北京戶口都有瞭。
我說算瞭吧哥,戶口是學校的集體戶口,一旦畢業還得走人。
“那就別走唄?”
“呵呵。”
我幹笑兩聲,許易還是從前那樣,時不時拿我開一開玩笑,雖然我現在並沒有開玩笑的心情。
我跟他說,我是有男朋友的人。
辦瞭臨時身份證,我順便補瞭手機卡,許易就丟給我一手機,和我之前用的那個差不多款式,機型要舊一點,讓我先用著,我也沒跟他客氣。
我把卡裝上,其實是為瞭等陳識的電話,可是五天瞭,他連一條信息也沒發來。
這樣耗著也不是個辦法,學校早就放假瞭,我在北京呆著也沒什麼意義,就自己回瞭天津。
我媽不知道我打算跟陳識一起回來,所以也沒意外隻有我一個人,我告訴她鑰匙丟瞭,從她那裡拿瞭備用的就抱著Dong回傢瞭。
房子早就裝修好瞭,傢具電器也都是齊全瞭,就是裡面空蕩蕩的,少瞭點兒人味兒。
我又把之前裝修時放在我傢的東西一點點搬回去。
有我的,也有陳識的。一件一件往衣櫃裡掛衣服的時候我還想著這就是我們未來的傢,關於火車上那事兒。
我氣,很氣很氣。
即使這樣氣,我也沒想過分手,那就隻有繼續等。
影樓又給我打電話瞭,我出去取照片。記得剛看到樣片的時候我每張都特喜歡,就說這個也要放大那個也要放大。
當時許尼亞說,你們那小屋裝的開那麼多嗎?
我說我樂意。
陳識也由著我,和我一起跟許尼亞鬥嘴,照片最後放大瞭好多張。
影樓的櫥窗裡,也真的擺瞭我們的照片,我和陳識站在最中間,司辰摟著陳湘的肩膀站在一邊,另一邊是許尼亞。
照片裡的五個人,笑的都很開心。現在的我,卻無論如何都擠不出一個笑瞭,曾經一件件小事情一件件小回憶竟然也能翻江倒海的過來欺負我瞭,我想著,想的特別難過。
相框套著泡沫擱在紙盒子裡,顯得更多瞭,我打瞭輛車回去,分瞭兩趟才把那些照片弄到樓上。
然後拆紙箱,踩著凳子去掛照片。
我又哭瞭一次,是在從凳子上摔倒的時候,人和照片一起砸下去,面前剛好是放大後的陳識的臉。
對著那張臉,我忍不住瞭。
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掉在照片裡的我自己的臉上。
兩個我,都在流淚。
一個陳識在笑著看我。
那另一個人呢?這個時候,他或者在為自己的夢想拼搏,或者在為正取得的機會欣喜。
他是不是根本不會想被丟在火車上的我。
我以為陳識足夠愛我,卻在他撕瞭車票下車之後,越發的沒有信心,卻也不願意去割舍。擦幹凈眼淚,我看著被相框劃破的膝蓋,終於給陳識打瞭電話。
響瞭很久他才接,卻和上次一樣,在電話另一邊默不作聲。
我也不說話。
很久之後,他小聲喊瞭我的名字。
我想答應,想隨便問候幾句,想告訴他,其實我也不是很生氣。
可是他說,“我在忙,晚點再說吧。”
啪嗒一聲,好像有什麼東西碎在心裡瞭。
我說,“我隻有一句話要說,不會耽誤你很多時間。”
“晚點再說。”陳識又重復瞭一次。
“不用瞭,我是想告訴你,我們分手吧。”
說完,我掛斷瞭電話,順便拆掉手機卡。
準備砸手機的時候我想到這是許易的手機,就把它扔到瞭床墊上。完成這些動作,我繼續哭,徹徹底底的放肆的哭瞭一次。
擁抱著這個房間裡,屬於我和陳識的,整整三年的記憶。
那天,在火車上我想對他說的話是,如果你真的不想走,那換我留下陪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