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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五十七個吻

宋詩意發現程亦川最近很活躍,每天的騷擾信息裡,有一半都跟老媽子似的在操心她傢的房子。

“你媽打算什麼時候開賣?”

“怎麼賣啊?掛中介嗎?”

“有沒有心理預估價位?”

“哪傢中介找好瞭嗎?這年頭騙子多,千萬要謹慎,不然我給你推薦推薦?”

宋詩意對他也沒什麼防備,基本上有一說一,隻是每天的對話裡都有大量和賣房子有關的信息,她難免奇怪,反問一句:“我說你是不是放假太無聊瞭,以前也沒見你對這種事這麼上心啊。”

她傢的房子,怎麼感覺他比她還能操心?

程亦川一噎,“誰真關心你傢房子瞭?事關你歸隊,我多問幾句怎麼瞭?”

“這才隻多問瞭幾句?你不說,我還以為是你傢賣房子。”

那頭的人嚷嚷起來:“宋詩意,你告訴我你為什麼那麼喜歡咬呂洞賓!”

“行行行,我謝謝你。”她趕緊打岔,怕瞭他。

過瞭初十,節後的北京又從空城回到瞭人滿為患的狀態,從全國各地回京的上班族們陸陸續續擠進瞭格子間裡。

宋詩意陪鐘淑儀一起去瞭趟中介,把房子掛牌瞭。

中介就在國子監大街,離得近,辦事方便。

程亦川一聽說這事,立馬風風火火動瞭起來。從小到大程翰都慣著他,基本上他在傢裡都是呼風喚雨,隻要不是想要天上的月亮,花錢就買到的東西,父母都能送到他手上。

可這一次不同,以往頂多是成千上萬的東西,隻要他說出正當理由,程翰和莫雪芙都能辦到。但這一回他動輒要花上七位數去做什麼房產投資,程翰把話撂下瞭:“給我一份詳細的企劃書,升值空間,投資理由,房屋調查……少一個免談。”

程亦川的風風火火是有理由的,他不止風風火火,他還焦頭爛額。

想買下她的房子不是為瞭討她開心,也不是為瞭送她天大的人情。他做不來用錢砸人那種事,初衷其實很簡單,希望當她重回巔峰,拿走遲到的冠軍獎杯那一天,有能力還清債務時,他能原封不動把房子還給她。

他不求升值,不為投資,今天多少錢買下來的,他日就多少錢奉還。

你瞧,人與人之間本來就是這樣簡單,他也沒說要用錢去收買她,不過在她患難之際幫一把,替她守住她的傢。

程亦川的想法很簡單,和他本人一樣,一目瞭然。

可程翰不同,程亦川也心知肚明,如今他花的是父母的錢,幫人是一回事,不敗傢是另一回事。守住宋詩意的房子,同時也不能坑瞭父母不是?

然而這一份企劃書,要瞭外語生運動員的老命。

程翰那麼精明,不可能看不出這份企劃究竟出自誰的手,所以程亦川基本杜絕瞭找人代筆的念頭。他咬著筆桿,大過年的不出門玩,成天對著百度、知網啃資料,然後敲敲鍵盤。

別人是下筆如有神,他這分明是下筆如有鬼。

想哭。

程亦川在夜裡倒在床上,精疲力盡地跟魏光嚴日常嘮嗑。當然,他們的對話已經從當初的《貧困山區的操蛋日常》變成瞭《論紅領巾的生存艱辛》。

魏光嚴沉默片刻,說:“你完蛋瞭,程亦川。”

“還用你說?寫完這份企劃書,我怎麼著也要去瞭半條命。”

“我說的不是這個。”魏光嚴沒好氣地嚷嚷,“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發現你對師姐關心過頭瞭?”

程亦川一愣。

魏光嚴掰著手指頭細數:“要不要我幫你算算這個假期以來你提到宋詩意的次數?1234567,她有一天缺席過我們的談話嗎?”

“嘿,我說你思想能純潔點嗎?”程亦川從床上一躍而起,“那我問問你,你這個假期又提瞭多少次陸小雙?陸小雙長,陸小雙短,連陸小雙昨天晚上拉肚子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看你倆的問題比我和宋詩意更大吧?”

“我,我們有什麼問題?”

“我和宋詩意好歹一個隊的,大傢都是運動員,本是同根生,順便操個心。你呢?你倆什麼關系?”

魏光嚴一時情急,說:“我,我和陸小雙都沒文化啊。同是天涯淪落人,幹脆偶爾聊個天。”

一通電話在吵吵鬧鬧中結束,兩人最終達成共識:他們都在各自的人生裡找到瞭志同道合的道友,以純潔無比的心態友好交流著。

“就是這樣。”

“我也是啊。”

然後雙方和平地掛瞭電話。

魏光嚴:“呸,你對師姐沒意思才怪!”

程亦川:“呵呵,陷入感情中的睿智少年尤不自知。”

橫批:全世界都在蠢蠢欲動,隻有自己才是最純潔的。

出人意料的是,房子掛出去沒兩天,中介就打來電話,說有人要買房。

宋詩意傢裡情況特殊,並沒有提前搬離,得等到房子出手,錢到賬瞭,這才能搬走。

中介說:“是個爽快人,聽瞭報價覺得不錯,也沒再往下壓,說是今天下午去看看房子,可以的話就走流程。”

母女倆在傢正襟危坐,等來瞭中介和買傢,是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看著挺和氣,裡外轉瞭一圈,就含笑拍板。

宋詩意從前沒賣過房子,但事情進展得如此順利,也叫她如墜夢中。

這就完瞭?

就這麼成瞭?

然而從房子掛牌到最終交易,當真隻用瞭三天時間。買傢態度極好,一切程序都很配合,甚至和顏悅色說:“不著急,你們慢慢搬,我買瞭房子也沒急用,先擱那兒一陣。”

剩下的半個月裡,宋詩意在北四環找到瞭還不錯的小區,房租算下來也還能接受,雖說房子小瞭些,但原本胡同裡的老屋也不大,母女倆住綽綽有餘瞭。

搬傢那天,陸小雙攔瞭她叫物流公司的念頭,一通電話找來樂隊的人,除瞭新的鼓手東子以外,還要在酒吧見過的鍵盤手、貝斯手和吉他手。

東子還是充當司機,大傢笑嘻嘻搬東西,熱熱鬧鬧聊著天。這些早早就不念書,出來跑江湖的人,講義氣,有俠氣,在宋詩意感謝他們時,紛紛拍著胸脯說:“雙姐的姐妹就是我們的姐妹,小意思,小意思。”

東西都挪到新傢去瞭,宋詩意要請大傢吃飯,陸小雙把手一招:“免瞭免瞭,你和阿姨收拾收拾屋子吧,我們晚上還要去酒吧鎮場子呢。明兒我再來幫你們拾掇。”

一群人來得快,去得更快,一陣風似的消失在小區裡。

這房子是舊瞭點,但還算幹凈,五十二平,在三樓。小區綠化很好,雖是老房子,但前些年城市改造,房子也統統刷上瞭紅色的外漆,乍一看,仿佛基地裡的紅房子。

這也是宋詩意一眼相中它的原因。

母女倆收拾瞭一陣,但一天也忙不完這麼多事,於是一起去小區外的小餐館裡吃晚飯。

黃昏時分,有人敲門。

宋詩意剛鋪好床,開門一看,是個穿制服的快遞員。

年輕小哥送來一隻沉甸甸的箱子,滿頭大汗地說:“您的快遞,請簽收。”

宋詩意簽完名,把箱子搬回傢,莫名其妙打開來看,箱子裡是一隻折疊起來的柔軟床墊。

把東西搬出來時,有張卡片掉在瞭地上,她撿起來一看,上面寫著:新生活的第一天,做個好夢吧,宋詩意。

沒有署名,卡片大概也是商傢按照顧客要求書寫的。

可宋詩意就是想也不想地撥通瞭程亦川的電話:“你送的床墊?”

那頭的人一頓:“這麼容易猜中嗎?”

“除瞭你,沒人會這麼講究瞭吧。”

她還記得他上次在陸小雙傢過夜時曾說起過,入隊的第一夜,他就在往上買瞭床席夢思。送床墊這種事,放在他身上毫不稀奇。

程亦川非常得意,點頭十分驕傲地說:“沒錯,這麼體貼這麼有格調的事,確實也隻有我能想到。”

“……”

宋詩意覺得很稀奇,這人是哪裡來的優越感,送個床墊怎麼就體貼有格調瞭?

可他的一片好意,滿心赤誠,她仿佛能清楚感知到,於是含笑說:“謝瞭啊,程亦川。”

“這麼客氣幹什麼?”他還不太習慣她一本正經道謝的語氣,面色微紅,撓撓頭,躺在床上翹起瞭二郎腿,問,“搬傢順利嗎?”

“順利。小雙叫瞭樂隊的人來,大夥幫著一起搬的,車也是東子開的——東子你見過的,就上次酒吧那個鼓手。”

他問什麼,她就答什麼,巨細靡遺說瞭今天的事情。

電話的最後,程亦川說:“想好多久去見Gilbert瞭嗎?準備好瞭,我就安排行程,訂機票瞭。”

宋詩意望著窗外的夜色,想瞭想,說:“隨時都行。”

陌生的新傢,陌生的夜景,連空氣裡都是新生的味道。舊日種種已落幕,她對未來沒有任何恐懼,如今隻有期待。

程亦川說得對,再壞也不會比之前更壞瞭。

她深吸一口氣,聽見他在電話那頭精神奕奕地說:“那我訂機票去瞭,你快躺上我的新床墊,明天反饋一下試用感受啊。”

宋詩意笑瞭,掛電話前聽到瞭最後一句:“好夢,宋詩意。”

結束通話時,心情很輕松,仿佛生活的重擔悉數落幕,未來種種都值得期待。她並未告訴程亦川,那張新的床墊被她安置在瞭母親的床上,而她就睡在舊棉絮上。

可奇妙的是,她很快入睡,就在自己的舊棉絮上也做瞭一整夜的好夢。

她夢見歐洲的街景,艷陽下的陽蓬,街角的露天咖啡館旁,金發碧眼的人大口吃著意大利面。遠處有連綿起伏的阿爾卑斯山,近處的廣場上白鴿紛飛。細碎的陽光灑落一地,溫柔瞭世間萬物。

天亮時,她看見瞭大半夜裡程亦川發來的機票信息,心跳驟然加快。

冰島,她來瞭。

而她不知道的是,在電話的另一頭,頂著黑眼圈熬瞭一夜的人,依然在精神奕奕地逛著網店,在魏光嚴醒來的第一時間,拉著他繼續昨夜的“選擇題遊戲”。

兩張衛衣圖片扔過去——

“黑色和灰色,哪件好看?”

“灰色。”

“可是黑色顯得更帥更利落啊!”

“那就黑色。”

“但是灰色好像更高級更有質感?”

“你他媽一晚上不睡,就為瞭買些有的沒的臭美???你是去歐洲見你爸媽,還是見你丈夫娘啊?!”魏光嚴生氣。昨晚拉著他熬夜選行頭就算瞭,好不容易求著程亦川饒他一命,醒來居然還要繼續這個遊戲。

“別生氣嘛,生氣多傷肝啊。”程亦川一邊打字,一邊毫不猶豫又扔瞭幾張圖片過去,“這幾頂帽子,哪個好看?防風帽要買一頂,棒球帽要買一頂——”

“滾!老子不認識你!”魏光嚴在看見圖片上的標價那一刻,徹底暴走。

他到底為什麼要陪著這個喪心病狂的人選這些昂貴的玩意兒?

他自己都買不起!

他憑什麼費瞭精力還傷自尊?!

魏光嚴噼裡啪啦打字:“程亦川,你知不知道節約是種美德?我告訴你,我奶奶辛辛苦苦養瞭一年的豬,累死累活,起早貪黑,賣瞭也買不起你一身行頭。”

那頭奇異地沉默瞭。

魏光嚴等瞭半分鐘,沒等來他的反應,思考著自己是不是刺傷瞭他那顆少男心。其實反過來一想,這廝平常也不怎麼花錢,唯一的興趣愛好就是臭美打扮,基地給的補助好像也是可以負擔的啊……

他是不是傷到瞭程亦川的自尊?

這麼想著,善良的他又發瞭條信息過去:“其實愛美也沒什麼,愛美之心人皆——”

消息還沒發完,程亦川一口氣又扔瞭幾張圖過來。

“背包!我居然忘瞭買背包!快幫我看看,這下面哪個背包比較man比較有男子氣概?!”

魏光嚴一口老血哽在喉嚨裡,仰天長嘯:“程亦川,老子要拉黑你!”

五天後,穿著一身帥氣行頭的人出現在北京首都國際機場。

他帶著黑色棒球帽,一身黑色大衣,腳下蹬瞭雙Timberland的拉風短靴,淺灰色的套頭毛衣很風騷地在脖子上砌瞭個堆堆領,目不斜視地頂著眾人的視線往外走去。

大老遠的,他一眼看見瞭宋詩意,和她逐漸張成O字型的嘴。

他淡淡地朝她走去,心說,別驚訝,天生麗質難自棄。

走近瞭,他一臉從容地等待宋詩意的誇獎,然後看見她咧嘴笑著問瞭句:“程亦川,你要去歐洲當男妓嗎?”

“……………………………………”

程亦川:老子跟你拼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