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大手大腳,孫涵涵本來糾結,但想到“男人在你的身上投資越多,就越看重你”之流的說辭,也變得心安理得。她這是戰術性消費,周斌對她投入得越多,才會越舍不得放手。
孫涵涵足足一周沒同何知南說話。
周斌那日見孫涵涵掛瞭電話愁眉不展,隻抓著手機發呆。猜瞭一會兒隱約有些頭緒,於是試探問:“工作問題?”
孫涵涵白瞭他一眼:“工作好著呢,就是人不好。”
周斌立刻明白過來。
到瞭周斌這個年紀,女人的心思對他而言不再是謎語,哪怕是,答案也十分有跡可循。他慣常認為隻有愣頭小夥子才會試圖從女人的嘴裡挖出答案,而他則把女人的言行舉止與事情始末當成文字,習慣從字裡行間裡推敲出答案。
隻是這次的答案暫時無解。
周斌嘆瞭口氣,從孫涵涵身後將之摟住,低聲說:“我向你保證…”
孫涵涵直截瞭當轉過身,直視周斌眼睛問:“什麼時候?”
周斌說:“從希臘回去就……”
孫涵涵立刻甩瞭周斌的手,帶著氣就要去拖行李箱:那好,我們今晚就回。
周斌被孫涵涵此時的雷厲風行驚到,一臉啞然:“你不相信我?”
孫涵涵難得委屈,眼睛通紅,拖著行李箱愣愣看著周斌——同樣是練習過一百遍的表情,帶著隱約的哭腔反問:“我怎麼敢相信?我已經愛上瞭你,我現在一無所有!你擁有全部的選擇權,我現在隻能等待你的慈悲降臨……”
漂亮女孩的眼淚是武器。周斌立刻潰敗,趕緊安慰:“傻丫頭,你以為痛苦的隻有你一個人嗎?我才是更早繳械投降的那一個。”他抓住孫涵涵的手,放在自己的唇前:“涵涵你要相信我,我每天在傢裡隻覺得冷,你才是我的未來!”
“那你還在猶豫什麼?”
周斌賭咒:“我回去就提,現在是十月,等到今年元旦,保證全部事情都解決,跨年夜我們就住在一起!”
孫涵涵聽瞭淚眼汪汪,撲到周斌懷裡。嘴裡一點點浮起笑意,嚶嚀撒嬌說:“可不許騙我。”
周斌緊緊摟著孫涵涵,心想可算是一次危機解除。兩人抱瞭許久,周斌瞥瞭一眼孫涵涵先前吵架時拖著的行李箱,警告說:“以後可不許隨隨便便拖著箱子,一副要離傢出走的樣子。”
孫涵涵不語。
周斌打算就這個茬將她哄徹底瞭,拉著孫涵涵問:“小鎮待瞭這麼久,悶不悶?明天帶你去城裡購物去?”
找男人要禮物,時機很關鍵。但有兩個時間是絕不會錯的,一個是在他最愧疚的時候,另一個,則是在他最愛你的時候。
此時此刻的周斌或許二者兼有。於是孫涵涵甜甜說好。然後想瞭想歪著頭摟著周斌的脖子說:“那我也要給我的周周買禮物!”
周周。
奶聲奶氣的撒嬌稱號,被冠之於周斌這樣的新銳合夥人。
周斌愣瞭一下,這輩子有人叫過他周律師、小周、周老板、斌哥、斌兒……而頭一次,被二十多歲的小姑娘充滿愛意地喚瞭一聲“周周”。一開始,他被這句稱呼震得有些肉麻,但很快,他振奮起來,在心裡唏噓:嚯,難怪所有中年男人都喜歡和年輕小姑娘談戀愛——
被這樣直白又熱烈地愛著,老樹亦能開出花來。
孫涵涵第二天特地打扮瞭一番。臨瞭出門,周斌早已收拾妥當,卻看著她在鏡子前一件又一件試衣服,隻覺得好笑,倚在門邊提醒:“我記得我們出門是去購物,而不是赴宴。”
孫涵涵轉過臉說:“這你可不知道瞭吧!”拿著一件正比劃著的衣服一邊照鏡子一邊嘰嘰咯咯發表自己的觀點:“女生逛街一定要穿自己最好看的衣服,這樣進瞭商場才不會被亂七八糟的衣服迷瞭眼。如果穿著普普通通,一進瞭商場,覺得哪件衣服都比自己身上的好看,那可就買不停手瞭……”
周斌揚眉:“你還想著給我省錢?這可不許!”大步流星走過來拉起孫涵涵就往門外走,命令:“就身上這件,夠好看瞭。今天就是要讓你買不停手……”
孫涵涵驚叫,“哇,周律師這還強制消費呢?”而後笑:“不行不行,那我也得讓你買不停手……”
何知南曾說過,孫涵涵活在獨立女性的虛假人設裡難以自拔。比如,花男人的錢會讓她覺得十分不自在。倘若自己得一份禮物,必然也要想辦法給人傢還一份回去。而何知南認為,過分的“獨立”以至於對男性的不敢依賴,本質上還是中國傳統女性骨子裡特有的“奴性”在作祟,甚至於這份奴性太強烈瞭,才會令孫涵涵們對“獨立女性”的title過分倚重,也對“花男人錢”這樣普普通通的事情看得如臨大敵。
而孫涵涵則不以為然。她十分習慣性地在這份感情以及任何一份自己經濟處於劣勢的感情裡不斷宣告:“我愛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錢!從不是。”
這無論如何都是很聰明的做法,尤其是對於習慣用錢購買一切的人而言。他們很期待自己在愛情裡不因為金錢而被另眼相待——不錯,我有錢,但我希望你看中的不止是我的錢。有錢在一定程度上是好事,但對渴望純粹愛情的人,則是一個剝離不去的負擔。
於是孫涵涵喜歡不斷對他們重復:我隻愛你,隻要你這個人,不愛你的錢,一點也不!
——當然,她知道,一旦人到手瞭,錢也跑不瞭瞭。
孫涵涵的朋友贊嘆,你果然還是精明。
精明在孫涵涵眼裡不是一個好詞。這樣的詞匯必定誕生於市井之間的斤斤計較,因為擁有得少,需要費勁博出位、盤活資源,才需要人格外精明。
倘若擁有得夠多,一輩子天真單純就行瞭。
於是孫涵涵糾正,我不精明,我隻是清醒,就是特別俗氣的那句話。怎麼說來著……哦!
孫涵涵呷瞭一口酒:“我是謀生,亦謀愛。”
她已回國三天,兩人約在北京一個獨立音樂人開著的小酒吧,孫涵涵此時已經煥然一新。最後幾日周斌帶著她逛遍瞭各大專櫃、免稅店,大包小包買到最後,周斌直接給她刷瞭一套lv的組合行李箱,用來裝新買的包與衣服。
這番大手大腳,孫涵涵本來糾結,但想到“男人在你的身上投資越多,就越看重你”之流的說辭,也變得心安理得。她這是戰術性消費,周斌對她投入得越多,才會越舍不得放手。
兩人碰杯。
酒吧熙熙攘攘,今日人特別多,突然一陣喧鬧。孫涵涵和朋友的的位置靠近酒吧裡搭建的簡易舞臺,架子鼓、話筒一應俱全,候場區上來幾個人。一下子許多小女孩湧上對著舞臺一通拍照。
“喲,這是來什麼大人物瞭?”孫涵涵問。
朋友看清瞭臺上的人,哈哈大笑起來:“《樂之夏》看過沒?今年夏天大熱的綜藝。”
孫涵涵搖頭,明星嗎?
朋友興致勃勃起來:“嗨我跟你科普科普。這節目啊,就是把搖滾圈的人集合瞭一起比賽。觀眾現在口味越來越刁瞭,主流的早就看膩,節目組就開始挖這些地下的人才。今年夏天算是搖滾樂出瞭圈。臺上那個主唱你知道不?那老夥子,叫張啥啥來著,節目選手!不過上周就被淘汰瞭……”
“那還這麼多粉絲啊?”
“小小火瞭一圈哈哈哈哈,不過立刻涼瞭!出瞭點風波,主流舞臺上不瞭瞭,現在隻能小酒吧巡演。”
“怎麼?”
“艸粉!”
嘖。孫涵涵說,看不出來啊。認真端詳瞭一眼臺上的主唱,幹瘦又老,不知是不是之前的風波對他影響太大,整個人像條黑色的烤過的茄子。
“就他這樣的,那些果兒啊蛾子一樣往他身上撲。小姑娘送人送錢,啥也不圖,就圖他一才華。”朋友說著掏出手機:“我給你找哦,豆瓣月亮組——嘿我今年也混進去瞭。當時有個帖子扒他,一扒嚇一跳,堪比艷照門呢。”
翻瞭幾頁相冊,找到一張長圖,給孫涵涵遞過手機,“帖子後來被刪瞭,不過大夥兒都截瞭圖,現在隔一陣就在月亮組刷一波。這哥們已經成組嘲瞭。你看看……”
孫涵涵一向對三流八卦不感興趣,被朋友摁頭吃瓜,隻得抓過手機草草翻瞭翻。
一邊翻一邊心裡感嘆這主唱應該是個處女座,粉絲送的禮物一個相冊,粉絲的艷照一個相冊,艷照的姿勢也基本一模一樣,但一一留瞭備註。
孫涵涵想起何知南,提到:“我一閨蜜也是個粉兒,和樂手的關系都不錯。”
朋友聽瞭冷笑:“那不也是個果兒,關系不錯?還都不錯呢?”
孫涵涵詫異:“看你這嫌棄樣子,滾圈這麼亂嗎?”
“那不然呢。要不你仔細瞅瞅這相冊,說不定有你閨蜜……”朋友開始胡編亂造。
孫涵涵白瞭他一眼,但把註意力放在瞭艷照的備註上……歡歡、安安、悅悅、可可、南南……皺眉說:“這個備註疊字取名把人叫的像青樓小姐。”
朋友發現孫涵涵在標註為“南南”名字的照片上停留瞭好一會兒,還放大瞅瞭瞅。
他好奇問:“怎麼?”
孫涵涵笑:“沒,好奇是什麼樣的姑娘,會這樣倒貼一個老樂手。”
朋友聳聳肩。
孫涵涵摁著手機,擡頭眼神亮閃閃地看著朋友:“這瓜也太有意思瞭,你把圖片發我好不好?我回去再看。”
“你這不馬上看完瞭嗎?”
孫涵涵撒嬌:“發給我啦!”
“難得見你八卦。還以為你不感興趣呢。”朋友笑瞭笑,傳瞭圖片。
孫涵涵回到傢後收到瞭何知南的微信,一時間有些心虛。
何知南發來的是個微博帖子,一個女明星的路透照,腿短又粗,狀態十分憔悴。
孫涵涵覺得這是何知南在向自己示好的標志——畢竟女人之間的友誼,是在共同吐槽第三人的時候最為穩固。
孫涵涵回:“我的天……求她放過觀眾吧。”
何知南秒回:“對對對,我覺得就她都能當明星,那咱倆收拾收拾也能創造101瞭。”
孫涵涵哈哈哈哈哈大笑說:“寶貝我們要清醒一點。”然後又上網搜瞭幾個關於這個女明星的負面新聞發給何知南。
何知南翻起白眼:“這種人能不能退出娛樂圈!”
兩人這麼一來一回,頭上對彼此的好感度指數又砰砰砰上升回瞭滿分。
何知南終於開口:“周末要不要一起吃飯?”
“好呀,怎麼?”
“帶你見個人……”
“喲,瞿一芃?”
“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