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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珍愛

她始終相信,人間女孩子千千萬萬,又美又香,本就應該互相珍愛。

一杯水潑下去,何知南手都是抖的。她被憤怒沖昏瞭頭,滿腦子都是電視劇裡女主角修理惡毒女配的場景。但真下定瞭決心握住杯子,潑起來卻一點不幹脆利落——水柱歪歪扭扭地從杯子裡形成軟綿綿的拋物線,隔著一張桌子,大半灑在瞭韓蘇的胸前。

韓蘇目瞪口地看著她——有憤怒與驚訝,但更多是被何知南這樣畏畏縮縮不幹脆的行兇姿態給蠢到瞭。

何知南也沒想到是這個局面。本想正大光明地撕一次逼,結果出師不利。好不容易攢足瞭的氣勢被尷尬代替。

但韓蘇接下來的反應,迅速讓何知南恢復瞭憤怒——她擡手就扇瞭何知南一耳光。

冷冰冰問:“你說誰是騷貨?”

何知南簡直氣得要發瘋,一手捂著臉就要上去撕她。但兩人已經引來瞭周圍吃午飯客人的註意,她迅速看瞭一圈周圍,發現不遠處一身紅色職業服的服務員已經躍躍欲試想要上前勸架。何知南本來極在乎他人看法,周遭指指點點的八卦目光令她很快鎮定下來。而對面的韓蘇早就低著頭拿紙巾擦身上的水瞭,也是一派“我可是正常人,是這個女人不知道發什麼瘋”的若無其事。

在某一點上,她們是十分相同的——無論背地裡如何,人前面子上一定要好看。

何知南緩瞭呼吸,黑著臉坐下從包裡掏出一個小小的耳墜扔在韓蘇面前,問:“這不是你的?”

紫色寶石嵌著金色耳墜,與自己耳朵上那個正是一對。

韓蘇沒回答,一副願聞其詳的表情看著何知南。

“我在高鵬床上找到的。”何知南接著說,眼神變狠:“勾引人傢男朋友?這麼賤的事情你也做得出來!”

沒想到韓蘇噗哧一笑,反問:“勾引人傢男朋友?這事情很賤嗎?”

何知南沒料到她是這個反應,也被氣笑瞭:“喲…那你底線可真夠低呢。也是瞭,底線不低,怎麼敢去爬別人的床?!”

韓蘇低頭一笑,沒理她,像是默許她罵似的,伸手拿瞭桌面上那枚小耳墜,又從化妝包裡掏出一片酒精擦鏡紙,仔仔細細將耳墜擦幹凈瞭,往另一邊耳朵上一戴,懶洋洋說:“你認錯人瞭。耳環是我的,但不是我落在你男友床上的。”

何知南嗤一聲:“敢做還不敢認?”

韓蘇卻懶得理她,拿瞭包就要走,想瞭想又說:“你試圖潑我水,可惜未遂,我倒是結結實實打瞭你一個耳光,還掙瞭一個耳環。乍一看好像你虧瞭?不,其實我們現在才扯平瞭。”

何知南一愣,不知道她這般鎮定,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就見韓蘇起身,將長長的鏈條包越過肩膀挎到身後,帶瞭愉快的笑:“何知南,如果記憶力不太好,就少作奸犯科。我們早就通過電話瞭不記得嗎?嗯?……以後,你叫我蘇蘇就好。”

蘇蘇?

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你是哪位?”

“我?……我是他朋友……”

“朋友?我也是他朋友,女朋友。”另一頭的女聲有點急躁。

“嗯,我知道你的。蘇蘇~”軟軟糯糯的聲音,帶著嬌媚的笑,從瞿一芃的電話裡傳來。

……

模模糊糊的回憶同時在兩人腦海中顯現。此刻韓蘇站著,看著面前被她成功喚起回憶,嚇傻瞭的何知南——隻覺得這個女孩可憐又可笑:她渾身上下都透露著普通兩個字,唯一非凡的是她的運氣。在韓蘇看來,運氣是最捉摸不定的天賦,隻有憑借實力與努力得來的一切才是踏踏實實的。而享受慣瞭運氣福利的人,當一切來得太容易,她們便沒有理由再去珍惜。

“你……你一直知道……你知道是我……你什麼時候知道的……”何知南又急又慌,手也瞬間冰瞭,她覺得自己在聽到韓蘇開口說出“蘇蘇”二字的時候,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立瞭起來。

從昨天,一場下馬威,以她內心恐懼又不安地抱住高鵬收尾;再到後來,提心吊膽的聚會,她自卑又害怕;總算熬瞭過去,等所有人走瞭,高鵬卻扔出瞭“一愛知南”的微博賬號請她解釋,等她哭到稀裡嘩啦對高鵬認錯發誓完畢,以為一切終於結束後,她又在床上翻出瞭一顆小小耳釘,是愛人出軌的證據;一夜未眠,直到今天中午,發現耳釘的主人是韓蘇,憋瞭一腔怒火想要興師問罪,最終出師未捷身先死,被扇瞭一耳光不說,還發現韓蘇竟然是自己曾經一時興起戲弄過的“蘇蘇”:她和蘇蘇當初的那通電話,可不正是在和瞿一芃的床上打著的?難怪韓蘇剛剛任著自己罵那些“勾引別人男友的騷貨”們,她那時心裡不知多暢快!

亂七八糟的思緒與情緒湧上來,她算在短時間內經歷瞭多少個大喜大悲,又是氣,又是羞惱,又是後悔。此刻何知南見韓蘇要走,趕緊猛地從位置上彈起來,伸手要去拉住她:不能讓她就這麼走瞭,她現在見瞭高鵬會說些什麼?!

卻一瞬間眼前一黑,周遭像是震瞭震,喉嚨發腥,何知南這才想起自己今天幾乎沒吃什麼東西,應是低血糖瞭。害怕自己暈倒,可更害怕韓蘇就這麼走瞭,她費力睜大瞭眼,可眼前人卻是烏黑黑重影瞭一般,像是小時候大太陽底下盯著肥皂水印出來的帶著紫光的人影,好在人影沒動,她咬著牙對著面前的人影一撲。

身子重心卻歪瞭,在那一瞬間,何知南想:完瞭完瞭完瞭我要暈過去瞭。

但下一秒,她終於不這麼想瞭。因為,何知南總算在抓住韓蘇胳膊的那一瞬間,徹底暈瞭過去。

何知南的半身倚在韓蘇身上,把韓蘇晃瞭退瞭好幾步,她雙手費力托著她,才發覺何知南胳膊冰冷,頭發散亂,一派可憐。何知南的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香氣,二十多歲的女孩子身上總會有特有的香氣,用Alex的話說,是長年累月使用的香水、護膚品以及化妝品等化學試劑醃制入味的成果。她記得Alex說這句話的時候,也會湊過來,在離韓蘇足夠禮貌又足夠親密的距離輕輕一嗅說:“嗯?比如你,也有一股檸檬馬鞭草的香味。”

而正是這股每個女孩自帶的香,以及此刻雙手冰涼嘴唇蒼白不省人事的何知南,讓韓蘇突然覺得,何必呢?

也沒什麼好生氣的,何知南不過就是一個和自己一樣愛美又柔弱女孩子而已。她始終相信,人間女孩子千千萬萬,又美又香,本就應該互相珍愛。

服務員跑過來幫韓蘇扶著何知南,用粵語問要不要幫忙叫救護車,韓蘇搖搖頭說暫時不用,隻請他去附近藥店買瞭葡萄糖來。

何知南被歪歪扭扭安置在沙發椅上,另一頭枕著韓蘇肩膀。韓蘇大概估瞭估位置,用拇指緊壓何知南鼻下人中穴位——想先弄醒瞭再看要不要就醫。

果然一會兒,何知南悠悠轉醒,臉還是白著。眼神茫茫,一副不知身在何處的樣子。與韓蘇清清亮亮的眸子對視半晌才想起前因後果,頗有幾分不好意思地把腦袋從韓蘇肩上拿起。

悶悶地說瞭一句:“…我…謝謝……我剛應該是低血糖瞭……”

“看出來瞭。先喝瞭葡萄糖。”韓蘇擡瞭擡下巴示意桌上的葡萄糖水。

“我沒有故意要勾引瞿一芃…是他……他追的我…”何知南看著水杯,慢慢說:“是後來他和我說你們早就分手瞭……我才和他…”

“無論我們有沒有分手,你都不會介意和他怎麼樣吧?”韓蘇打斷:“有瞭女朋友,也許對你而言更刺激?”

何知南一啞。確實如此——她本來就是極度渴望被愛的女人,並在渴望愛的過程中,習慣忽視自己可能造成的傷害。

“那個瞿一芃不是好人!後來他甩瞭我瞭!我也很慘的……我咎由自取!”何知南憋瞭半天,脫口而出。

沒想到韓蘇揚瞭揚眉毛,頗為意外:“我以為他對你應該是認真的?”

“我不瞭解他…說白瞭也就認識幾個月。他對我好的時候簡直鞍前馬後,溫柔到能滴出水來。可突然呢,就不見瞭。簡直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跟廁所似的。”

韓蘇被這個比喻逗笑。想到瞭瞿一芃,這個人與自己在一起幾年,也算是體貼入微,可惜她在很小的時候就對愛情失去瞭全部的幻想,因為父親出軌秘書,母親日漸消沉常年住院——是最老土的失敗婚姻故事,可讓她灰心喪氣的不僅如此,更是她後來在無數狗血小說中讀到,原來每一個有女秘書的中年男人,都會近水樓臺摸一摸月。他的父親不過是千千萬萬個男人中的一個,犯瞭千千萬萬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連他們傢關於婚姻不幸的悲傷,都是平庸的。

男人?她想,不過如此。瞿一芃呢?也不過如此。

於是她說:“我也不瞭解他。或者說,我從來沒有想要認真瞭解過。瞿一芃的事情你不必要太過擔心,我若曾經對你有脾氣,也是氣你在電話裡戲弄我。我是對愛情失去理想的人,不太會把男歡女愛真放在心上。”

何知南一愣。

韓蘇似意識到自己有些交淺言深瞭,拿瞭包起身說:“我看你已經恢復差不多瞭。我先去上班瞭。好好休息。”

何知南抓住她手問:“今天的事……高鵬那邊?”

韓蘇見她緊張看著自己的目光,覺得好笑:“我不會說的。他是我的客戶,沒必要瞎嚼舌根惹他不開心。當然,如果哪天和他說這些事能讓他開心瞭,那我可就不能保證瞭哦。”

她不相信愛情,但始終堅信利益至上。

何知南半信半疑地盯著她,最後一個問題:“那個耳環真的不是你落下的?”

她看韓蘇毫不掩飾地翻瞭一個白眼,又趕緊補充:“我……我相信你不會做這種事,但,但為什麼有人故意把你的耳環扔在高鵬床上?她……我是說,這個人是不是有預謀的呢?她是不是想害你呢?”

這話倒提醒瞭韓蘇。她在看到那個耳環的瞬間就猜到瞭何知南這次興師問罪的真正對象——Emily借口丟瞭手機那天,正戴著這個耳環。那幾天她正住自己傢,女生之間總喜歡沒事換著衣服、首飾穿戴,偏偏Emily那天想要打扮淑女,特地翻瞭半天韓蘇的耳環來開開心心戴著去高鵬傢。

可韓蘇決定不說。

她隻笑瞭笑,反問何知南:“你有疑惑,為什麼不直接問高鵬呢?既然愛他,不應該學會信任他?和他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