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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改變

楊綿綿覺得自己就是閉瞭一下眼睛,可再睜開的時候卻已經是在醫院裡瞭,她手背上紮著吊針,病房裡安靜極瞭。

她躺在病床上好一會兒才想起來發生瞭什麼事,吳志華點燃瞭打翻的汽油,而煤氣瓶不知道為什麼爆炸瞭,電光火石間,荊楚反身摟住她,帶著她往外撲去,然後爆炸聲傳來,她就什麼也聽不見瞭。

昏迷前的每一個細節都在她腦中反復回放,她甚至能回想起自己當時不屑而嘲諷的笑,刺眼得她簡直想給自己一巴掌。

她從來都沒有覺得那麼懊惱過。

門外傳來腳步聲,楊綿綿下意識地閉上瞭眼睛,隻依稀聽見有個人走過來,像是放瞭一束花在她床頭,百合的芬香撲面而來。

“還沒有醒啊。”聽聲音是柳玉的,她好像有點擔憂,在她床邊徘徊瞭好一會兒,替她拉瞭拉被子,磨蹭瞭一會兒又悄悄離開瞭。

楊綿綿這才睜開瞭眼睛,翻瞭個身,把臉埋在枕頭裡,病房裡的枕頭帶著一股濃烈的消毒水的味道,聲音很溫柔:“怎麼哭啦,是不是哪裡疼,可以按鈴叫護士來~”

她發出一聲低低的抽泣聲,悶悶的,眼淚不斷從眼角流出來浸濕枕頭,她身上的傷並不重,不過是輕微的皮肉傷,當時荊楚把她牢牢護在身下,為她擋去瞭大部分的沖擊。

都是她不好。

如果不是她那麼狂妄驕傲,何至於此?全是因為她的驕傲和自大,他才會有這無妄之災。

記得很久以前他就說過,她這樣的性格肯定會吃虧,她是這樣驕傲,這樣目中無塵,遲早會跌個跟頭的。

她沒有聽,她覺得自己可以解決所有的麻煩,她覺得自己不僅僅聰明,還有別人並不擁有的能力,她怎麼會失敗呢?

狂妄,自負,一次又一次的僥幸使得她的自信心迅速膨脹,她並沒有發現吳志華的異常,當她聽見那個聲音的時候,一切都晚瞭。

但是常雁卻早早就看出來並且為他們示警瞭。她呢,她卻還傻乎乎在那裡挑釁他。

真是蠢透瞭,好像腦袋裡都進瞭水還養瞭魚,都是她的錯,是她想要在戰敗的敵人面前炫耀得意,是她當時沾沾自喜,以為占瞭一時的上風就是最後的勝利。

現在好瞭,就像荊楚說的,她狠狠跌瞭一個大跟頭。羞愧、後悔、難堪……各種各樣的情緒交雜在一起,她內心百味陳雜。

楊綿綿悶聲不響哭瞭好半天才擦擦眼淚翻瞭個身躺好,越想越害怕,也不知道荊楚怎麼樣瞭,傷的重不重。

千頭萬緒之中,唯有這個念頭比其他任何都要清晰。

輾轉反側瞭一個鐘頭,她咬瞭咬牙,她拔掉吊針、掀開被子、跳下床、打開門,動作一氣呵成。

這時夜幕已經降臨,走廊裡空蕩蕩的,隻有偶爾有護士經過,來探訪的客人們都已經回去瞭。

她現在有一個選擇,要麼可以問問墻壁或者門,它們肯定很樂意告訴她荊楚在哪兒,或者她也可以自己去找。

若是從前,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去選擇前者,因為向朋友問路是再正常不過瞭,但是現在她猶豫瞭一秒鐘,決定去問一問護士。

它們是她真摯的朋友,可她卻不能習慣性依賴它們,不僅僅是問路這樣的小事,她更不希望下一次,還需要一個勇敢而無私的朋友犧牲來成全她。

她不希望這樣,她想保護它們,而不是單純得依靠它們,隻有自己強大起來才是真的強大,她不是一直都那麼想的嗎?

可事實卻是,她隻是一直不願意去依靠人,而卻下意識地依賴著它們。

以後不能這樣瞭。她心裡想著,鼓起勇氣去護士臺問荊楚的病房號。

和她的病房並不在一層樓,他在樓上,楊綿綿坐電梯上去,和她同行的還有一個年輕的護士,因為連續加班的緣故,看起來有點憔悴,她時不時換著腿支撐中心,應該是已經站立很久瞭。

楊綿綿嘗試著不去聽那些聲音來觀察一個人,她能像常雁他們一樣隻通過人物的表情、動作以及其他細節分析出這個人的身份和心理嗎?

這個護士年紀很輕,大概隻有二十歲,應該隻是剛剛畢業,脖子上戴著一根銀色心形的項鏈,她對著電梯裡的鏡子稍微調試瞭一下位置,輕輕撫摸瞭一下,看起來很是喜愛。

是她男朋友送的吧?剛剛戀愛。

叮,電梯到瞭,楊綿綿走出去的時候還在想自己分析得對不對。

恭喜,答錯瞭。

楊綿綿聽見項鏈和手機在嘮嗑,項鏈是這個女孩子用自己的第一份工資買的,喜歡瞭很久,好不容易才下定瞭決心,以及,她並沒有男朋友,它們在為這姑娘的終身大事而擔憂,不停討論醫院裡哪個實習醫生比較帥。

悲傷的故事_(:3)∠)_

雖然沒有人知道楊綿綿剛才心裡在想什麼,但她還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半張臉發麻,心裡忍不住自嘲:看,其實你笨得要命。

推開病房門的時候她猶豫瞭一下,手伸出去又縮回來,好半天才下定決心推門進去,隻覺得心臟都要跳出來瞭,生怕看見的就是他危在旦夕的場景,然後心電圖嗶——一下變直線瞭。

事實證明她想太多瞭,荊楚很安穩地躺在病床上,呼吸平穩,完全不像是要死瞭的樣子,楊綿綿撫著胸口,大大松瞭口氣。

嚇死她瞭。剛剛那一瞬間,她真的覺得心都跳到嗓子眼瞭,從來都沒有這麼害怕過。

她自己被胡逸霖一榔頭打中,滿身是血躺在那裡的時候她也沒有害怕過,但她現在真的知道什麼是害怕瞭。

怕得都要哭出來瞭。可那個會把她抱在懷裡安慰的人呢?他就躺在床上,滿身是傷。

她走過去看著他,踟躕瞭一會兒,拉瞭拉他的手,他的手臂上也有不少傷口,全都被醫生包紮瞭起來,一靠近就是一股濃烈的藥味。

楊綿綿再上前一步,俯身在他臉上親瞭一下,把臉頰貼著他的臉,忍瞭好久的眼淚就奪眶而出:“我好害怕啊。”

話一出口,濃濃的鼻音,她吸瞭吸鼻子,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我知道錯瞭。”

荊楚被她吵醒後一睜開眼睛看到的就是她近在咫尺的臉龐,眼眶紅紅的,整張臉都哭腫瞭,委屈得和小媳婦似的,他微微笑,帶著憐惜:“哭什麼?”一說話才發現嗓子沙啞極瞭,他咳嗽瞭兩聲,牽動瞭傷口,頓時痛出一身冷汗。

楊綿綿抹瞭抹眼淚,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轉頭給他倒瞭杯水,他躺著喂不瞭,就咕噥著扯開話題:“都沒有吸管嗎?”

“搖起來就好瞭。”荊楚把病床搖起來,他靠著枕頭,就著她的手把水喝瞭,還關心她,“怎麼就跑過來瞭,人沒事吧?”

雖然柳玉早就告訴他楊綿綿沒受傷,但沒有親眼看見她他就是覺得放心不下,這個時候拉著她的手,把她從頭到腳看瞭一遍才安心:“頭疼嗎?”

楊綿綿搖搖頭,她小心地靠在他的肩膀上,隻輕輕碰到他,卻沒有把重量壓上去,她抿著嘴,好一會兒才低聲說:“不會有下一次瞭。”

這句話沒頭沒尾的,也隻有荊楚才聽得明白,他笑瞭笑:“小羊,這事怎麼能怪你?所有的案子都會有無法預料的情況出現,有罪的是犯罪者,你沒有必要內疚。”

楊綿綿沒說話,也許在別人看來她已經做得很好,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從吳志華手上逃脫,但是她自己知道自己其實輸得一塌糊塗。

“反正,沒有下一次瞭。”她倔強地重復,“我保證。”

荊楚失笑,拍拍她:“好好好,沒有下一次瞭。”

楊綿綿蹭蹭他,又說:“我會保護你的。”

荊楚聽見這句話才真的覺得啼笑皆非,但看她一臉認真的樣子卻不好笑出來,隻能緊繃著臉點點頭,同樣嚴肅地回答:“好。”

楊綿綿這才滿意瞭,輕輕拍瞭拍他的被子:“那你睡吧,我明天再來看你。”說完,在他唇上啄瞭一下,這才起身離開。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去辦理出院手續瞭,既然人沒事,也就沒必要再占著病床浪費資源,當然瞭,她心痛得是錢不用懷疑。

她先是回瞭自己傢,和大傢報個平安,順便在傢屯點糧食,雖然海盜會覓食,但為瞭它的健康著想,楊綿綿也不希望它再去翻垃圾桶瞭。

做完這一切,她又坐地鐵去荊楚傢裡,告訴他傢裡的人現在他人在醫院不過不用擔心,小夥伴們很憂心:“醫院裡的飯可難吃瞭,荊楚好可憐……”

楊綿綿打開冰箱:“有什麼可以吃的嗎?”

冰箱思考瞭一下:“好像沒什麼瞭,隻剩下幾個蛋和番茄。”

楊綿綿關上瞭冰箱,拿錢出去買食材,她以前自己住的時候從來不開火,去菜場的次數並不多,在轉瞭第三圈的時候,她買瞭一隻雞,讓老板殺瞭才提回去。

小夥伴們紛紛表示驚異:“綿綿你是要幹嘛,燉湯嗎,你會嗎?”

“會吧。”楊綿綿自己是沒做過,她隻圍觀過荊楚給她燉湯,但不要緊,她看瞭一遍就不會忘。

但是一時半會兒她對著這隻血淋淋的雞還真不知道怎麼辦,放在水龍頭下沖洗瞭很久,內臟不知道怎麼處理,隻能先放在一邊,拿出菜刀,對著整隻雞比劃瞭半天,最後砰一下一刀斬下去,那聲巨響嚇得小夥們心肝兒一跳。

菜刀:“……太用力瞭,會手痛的。”

楊綿綿甩瞭甩手,目露兇光,嘭嘭嘭,找對瞭關鍵就輕而易舉地把雞給分屍瞭。

找出蔥切段,薑切片,菜刀在那裡指揮:“切得要差不多,不行不行,太大瞭,對對,這樣正好,孺子可教也。”

煮一鍋水把雞塊煮出血水,洗幹凈,再煮一次,加調料,煮鍋淡定地表示:“你去忙別的吧,到時間瞭我喊你。”

楊綿綿就擦手準備幹別的,一轉眼就發現電飯鍋在那裡幽幽看著她,之所以說看是因為這隻電飯鍋把它身上唯一的圖案——一隻三花喵對準瞭她,楊綿綿囧瞭:“幹嘛呢?”

“你不做飯嗎不做飯嗎不做飯嗎〒▽〒”電飯鍋深深幽怨瞭,作為一隻電飯鍋,平時不管做什麼菜它都巍然不動,但這次楊綿綿居然還沒開始淘米,顯然是不想做飯瞭啊!

這簡直不能忍。

楊綿綿實事求是:“病人吃飯是不是不大好消化?”

“我不僅可以做飯!我還可以煮粥!還可以做菜!我是一隻有追求有能力有品位的電飯鍋!”電飯鍋義正言辭,堅決不允許自己被閑置。

最後是電視機貢獻瞭自己在美食節目看到過的一道菜,銀魚蒸蛋,隻要有電飯鍋就能做,相當方便。

“哪裡來的銀魚?”

冰箱積極響應:“好像是有一點,在最下面的那個抽屜裡!”

楊綿綿沒辦法,隻能再挑戰一下自己蒸蛋,半途被煮鍋叫過去撇浮沫,這也就罷瞭,最難的是要調味,菜譜上永遠都是鹽少許,但這少許是多少根本沒講!

勺子表示自己每天都要加鹽根本不記得雞湯的比例瞭(gt;﹏lt;gt;

楊綿綿隻能回憶一下荊楚當時加的量,她沒看清,好像是那麼一點點……不不,好像是再多一點?她和帕金森病人一樣手不停抖,一點點往裡加,深怕就咸瞭。

最後沒忘記加瞭一把枸杞,這是煮鍋建議的,它說這樣味道會更好。

等她煮完雞湯都已經十二點多瞭,她把雞湯倒進保溫杯裡準備提去醫院,剛出門的時候保溫杯就吞吞吐吐問瞭一句:“綿綿……”

“啊?”

“你現在送去,會不會晚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