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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日上三竿,晴光透進窗格,將一夜渾夢的人從沉睡中刺醒。

薑稚衣不大舒服地蹙著眉頭睜開眼,緩緩一偏頭,看見翠眉快步迎瞭上來:“郡主醒瞭,可有哪裡不適?”

“有些頭疼……”薑稚衣有氣沒力地扶上額角。

“想是昨日醉酒所致,奴婢伺候您洗漱完喝些養神湯。”

薑稚衣被扶坐起來,由翠眉伺候著洗漱,喝過一盞熱濃濃的湯,稍微舒暢瞭些,問起:“寶嘉阿姊呢?”

“公主出府去瞭,說您隻習慣奴婢伺候,便讓奴婢留在這裡。”

薑稚衣點瞭點頭。

當年皇伯伯還是端王的時候,她常跟著爹爹去端王府做客,爹爹與皇伯伯在書房議事,她便與王府裡的哥哥姐姐們玩。

後來她成瞭郡主,那些哥哥姐姐也成瞭皇子公主,這麼多年下來,大傢成傢的成傢,變瞭的變瞭,皆彼此疏遠瞭去,隻有寶嘉阿姊年至二十二還未出嫁,與她也還像兒時那般親厚。翠眉身為寶嘉阿姊身邊的老人,對她的習慣脾性自然瞭解。

薑稚衣也當翠眉是身邊人,又問:“我有些記不清瞭,昨夜府上可是來過什麼——客人?”

翠眉笑起來:“公主說若您忘瞭便忘瞭,也沒發生什麼要緊事,倒是她留瞭三條錦囊妙計給您,說可解您心事。”

薑稚衣眨眨眼,接過三隻神神秘秘的錦囊,照翠眉所說,先抽開瞭正紅色的那隻。

一張字條掉出來,是寶嘉阿姊的字跡——

“暗通款曲,必無所進益,欲要情郎成新郎,化暗為明、公之於眾為上計。”

薑稚衣看瞭眼笑瞇瞇的翠眉,輕咳一聲,收起字條,又抽開瞭第二隻青綠色的——

“阿姊為妹妹出此妙計,望你投桃報李,幫阿姊一忙,阿姊對你口中那位裴傢公子頗感興趣,請你代為打聽,這裴傢公子可有婚配,若沒有,屬意什麼樣的女子?切記須妹妹親口問他,不可假手於人,阿姊放心不下。”

“一共也就三條妙計,怎還有一條是請我幫忙的?”薑稚衣一愣,她昨日不過說起與裴子宋合奏的事,阿姊光聽說人傢琴藝不錯,便動瞭……那種念頭?

“那相國之子可不能給阿姊當面首,阿姊這……”

“想是公主胡鬧慣瞭,郡主既與裴公子說得上話,便幫著問兩句,問時不必提公主名號,免得嚇著瞭人,至於裴公子有無心思,便隨緣吧。”

“那好吧。”薑稚衣這就要去抽開第三隻桃粉色的錦囊,卻被翠眉虛虛一按。

“公主說,等前兩隻錦囊的事辦完瞭,您再打開這第三隻,否則恐怕好事不成。”

翌日清早,薑稚衣坐在梳妝臺前,對著寶嘉給的兩張字條,陷入瞭新一天的沉思。

昨日她醉後頭疼,從公主府離開後便沒有去別處,回府歇瞭一日,一面思忖該如何去辦前兩隻錦囊裡的事。

畢竟寶嘉阿姊說瞭,隻有完事才能看第三隻錦囊。

她跟阿策哥哥的事倒是能等,反正也等好幾日瞭,不差這一天——

可是,她的好奇心不能等瞭!

已經忍瞭一日,她現在必須馬上知道,這第三隻錦囊裡到底寫瞭什麼!

……要將她與阿策哥哥的關系公之於眾,總要有“眾”在,又剛好得幫阿姊打聽裴子宋的婚配,想來想去,最一舉兩得的辦法便是去一趟書院。

薑稚衣拿定瞭主意,摸摸頭頂的步搖,朝身後人吩咐:“拆瞭,換男子發髻,今日去書院。”

谷雨:“嗯?可奴婢聽說今日書院不在學堂開課,眾公子們都去城郊狩獵瞭。您若過去,顛簸受凍不說,野外都是臟兮兮的泥巴地,狩獵之事也怪血腥的呢。”

薑稚衣皺眉掩瞭掩鼻,好像已經聞到那些腥氣:“怎的書院還有狩獵的事?”

“聽說這冬季狩獵是‘軍禮’,也屬六藝之中‘禮’的一環。”

“那書院何時再開課?”

“狩獵要兩天一夜,最快也得後日,若有些嬌氣的公子累瞭要歇歇,就說不好何時瞭。”

那她如何能等,再等下去,那第三隻錦囊都要被她眼睛剜破瞭……

薑稚衣閉瞭閉眼,下瞭決心:“算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狩獵就狩獵,還有本郡主拿不下的事?”

一個時辰後,城郊。

薑稚衣被谷雨扶著走下馬車,擡手擋瞭擋刺眼的日頭,眺望向面前一眼看不到頭的營寨。

有那些世傢公子在,這營寨倒不算簡陋,搭建於青山綠水環繞之地,圍欄高深堅固,內裡行走之處皆鋪設氈毯,一頂頂六邊形的營帳帷佈厚實,裝飾富麗,帳頂赤旗招展,每頂營帳之間都隔開瞭一段保持私密的距離。

今日天晴,有日頭照著的地方也不太冷,算得上天公作美。

薑稚衣擡起靴尖往裡走去。協辦此狩獵賽事的禮部官員立馬掛著笑臉迎出來,說她臨時過來,來不及現搭她的營帳,不過原也多搭瞭幾頂以備不時之需,請她將就入裡。

薑稚衣不打算在這兒過夜,也就白日坐坐,便不挑剔瞭,一面往裡走一面朝四下看瞭看,沒見到那些公子哥兒的身影。

“人都做什麼去瞭?”

官員殷切答:“方才剛結束祭禮,這會兒暫時無事,有的公子們先出去熟悉地形瞭,有的在帳子裡頭歇息。”

薑稚衣點點頭,朝那一扇扇緊閉的帳門看去:“這帳子是照什麼分配的?”

“生怕公子們為著風水吵起來,是提前抽簽決定的。”

“那裴子宋裴公子的帳子在哪兒?”

“您隨我來。”

薑稚衣跟著這官員一路走到瞭一頂掛著“裴”字木牌的營帳門前。

她想好瞭,第二隻錦囊裡的事比第一隻容易做,便先幫寶嘉阿姊把話問瞭,裴子宋不是那等熱衷於武事的人,想必不會積極出去熟悉地形,倒是阿策哥哥此刻大多不在營中。

而且,她一時也有些不知如何面對他……

這些天一開始是很生他的氣,可前天夜裡她隱約記得他來過,好像在她摔倒的時候給他當瞭“人肉墊背”,這會兒說原諒吧,又還生氣,說生氣吧,又總覺前天夜裡他似乎照顧瞭她很久……

薑稚衣這一恍神的功夫,官員已替她將裴子宋叫瞭出來。

“多日不見,薑小公子可還安康?”裴子宋朝她有禮地作瞭一揖,也沒問她這幾日為何沒去書院。

“安著安著,”薑稚衣隨意擺擺手,讓那官員退瞭下去,朝四周一看,見附近無人,開門見山道,“我來是想問你個事。”

“薑小公子請講。”

“是這樣,”薑稚衣一開口,想起翠眉讓她先別提寶嘉名號,“我有一位閨中姊妹,她托我問問你——”

“嗯?”

看著對面人澄澈幹凈的眼神,薑稚衣一時有些不太好意思,清清嗓子道:“就是,那個……不知裴公子可已有婚配?”

一帳之隔的不遠處,元策拎著弓掀開帳門出來,一耳朵聽見這道刻意壓輕的女聲。

這含羞帶怯的用詞,是他再熟悉不過的語氣,幾乎不必聽完一整句話,便已認出是誰。

元策一腳站定,頭稍稍一歪,朝斜前方望去——

隻見對話裡的男主人公目光一閃,耳根微紅地搖瞭搖頭,略有些磕巴地道:“不、不曾。”

緊接著,背對他這邊的少女長長哦瞭一聲,又問:“那你屬意什麼樣的女子?”

男主人公耳朵更紅瞭:“我尚未及冠,還不曾考慮婚配之事。”

少女不滿地嘖瞭一聲,步步緊逼般追問:“那你現在考慮考慮?”

“我——”男主人公被問得沒法,憋瞭半天憋出一句,“我或許屬意安靜些的……”

“這樣啊……”少女發出一聲失望的嘆息。

“?”元策拎著弓抱起臂來。

那頭望風的谷雨一雙眼到處瞄著,瞄到元策這裡,突然驚恐地扯瞭把薑稚衣的衣角。

薑稚衣順著她所指回過頭去,對上瞭元策殺人不用刀的眼神。

“……?”

眨瞭下眼的功夫,元策已經冷著臉一個轉身,大步往營寨外走去。

薑稚衣一愣過後,看瞭眼身後的裴子宋,緩緩回過味來。

“……沈元策!”薑稚衣拔步就追,走瞭兩步,想起裴子宋還在原地,連忙回頭解釋瞭句,“真是我閨中姊妹問的,不是我無中生有啊,你千萬別誤會!”

裴子宋遲疑地眨眨眼,點瞭點頭,目送著薑稚衣急急朝元策離開的方向跑瞭過去。

另一頭,一張悄然掀開已久的帳門也合攏瞭起來——

營帳內,鐘伯勇朝身後好友道:“沈元策出去看地形瞭,咱們也走?”

卓寬不緊不慢坐著飲下一口茶:“看不看地形都一樣,他有那等騎射的功夫,你要在狩獵賽上贏他,根本無稽之談。”

鐘伯勇恨恨一甩手,在幾案邊坐瞭下來:“我爹又不讓我主動挑事,這狩獵是我近日唯一能與他一較高下的賽事瞭。”

“他打斷你阿弟的腿是暗夜行兇,你又何必非在這兒光明正大地計較?”

“你又有什麼好主意瞭?”鐘伯勇眼睛一亮。

卓傢祖上因戰功封侯,爵位傳到卓寬他爹這裡卻是從文瞭,文官的兒子,腦子就是比他這武夫好使。

上回打馬球賽時,也是卓寬給他出主意,說可以在沈元策的隊伍裡安插內應。

卓寬:“上回馬球賽時我尚不確定,方才都這麼明顯瞭,你還沒瞧出來?”

“瞧出什麼?”鐘伯勇光盯著沈元策那把弓的樣式看瞭。

“郡主和沈元策恐怕不是死對頭,而是——”卓寬附到鐘伯勇耳邊小聲說瞭一句。

鐘伯勇一驚:“你的意思是?”

“說不定你阿弟就是知道得太多瞭,才會被他們——”

回憶著阿弟當時支支吾吾不肯說原因的樣子,再聯想阿弟出事那日,確實曾去過貴女雲集的那間酒樓,鐘伯勇氣得漲瞭紅臉,慢慢捏緊瞭拳頭。

“豈有此理,此仇不報,我枉為人兄……!你快說說,可想到瞭什麼治他們的辦法?”

卓寬悠悠晃著茶盞:“你阿弟吃瞭一記啞巴虧,你便叫他們也吃上一記,你動不瞭沈元策,難道還動不瞭一個丫頭片子?”

營寨深處,薑稚衣坐在一頂單人營帳中,經過一段漫長的回想,雙手啪地一合十:“……明白瞭,這下全明白瞭!”

“您明白什麼瞭?”谷雨在旁給她斟瞭盞熱茶。

薑稚衣接過茶細細品味瞭一番。

方才她與裴子宋說的話,一定是令阿策哥哥誤會瞭,可惜他著實走得太快,她沒能追上去解釋,便隻好先找瞭頂空帳子落腳。

坐下歇瞭會兒,一回想,卻覺阿策哥哥方才冷漠的眼神好像在哪兒見過。

再記起上回馬球賽時,他突然撂挑子下場的那一刻,她似乎也在與裴子宋說話。在那之後,他就開始不搭理她……

這一串連,不就全對上瞭?

“想不到,”薑稚衣嘖嘖搖頭,“阿策哥哥竟在意我至此,連我與別的男子多說兩句話都受不瞭……”

“不過,我有什麼不高興都是直接同他講的,他為何不與我說呢?隻要他與我說,別說一個裴子宋,就是十個裴宋子,宋子裴,宋裴子圍著我轉,我也不會正眼瞧他們一眼呀!”

“唉,瞧這事鬧得!”

薑稚衣默默碎碎念著,連日以來的陰霾一掃而空,過瞭會兒,突然興致勃勃一擱茶盞:“谷雨,尋匹好馬來,咱們也出去熟悉地形去!”

“啊?可您會騎馬嗎?”

話音剛落,迎面一道勁風襲來,奪一聲響,一支輕箭穿過留瞭道縫的帳門,射在瞭兩人側後方的柱子上。

一主一仆嚇瞭一跳,齊齊驚顫著回過頭去,看見那箭矢上釘瞭一張紙條。

谷雨:“咦?難道是沈少將軍……”

“快取下來看看!”

谷雨踮起腳輕輕拔下箭,取下紙條攤開給薑稚衣看,見其上畫瞭幅簡易的地形示意圖,圈出瞭東營門附近的一片小樹林,附加兩個簡單的字——

等你。

一刻鐘後,薑稚衣走東營門匆匆出瞭營寨,邊走邊低頭打量著手中的紙條。

是阿策哥哥的字跡,也是阿策哥哥會繪制的地形圖。這是終於知道不將心事悶在心裡,要來向她討說法瞭……

一路走出老遠,看著薑稚衣歡欣雀躍的神色,谷雨忍不住小聲嘟囔:“沈少將軍也真是的,一不高興都不管您累不累瞭,約在那麼遠的地方,還是馬車過不瞭的路!”

這一段路對於武人來講不過輕輕松松,但對薑稚衣而言,平日是絕走不動的。

不過此刻薑稚衣心情大好,也未責怪這些,專心致志順著圖上路線走去。

眼看終於到瞭入林的岔路,薑稚衣站在道口朝林中一望,看見約莫十丈遠處一棵樹後一片玄色衣角,心下一定,給谷雨使瞭個眼色。

谷雨點點頭,把守在道口,像往常一樣給兩人望起瞭風。

薑稚衣收起紙條往前走去,看著那道抱著臂的背影,悄悄壓輕瞭腳步。

壓著走瞭幾步,一看腳下鋪滿瞭一踩一脆響的落葉,又默默打消瞭給人驚喜的念頭。以阿策哥哥的耳力,恐怕在她入林那刻便已聽到瞭。

薑稚衣自討沒趣地摸摸鼻子,照平常的步幅朝前走去,走瞭幾步,看著那道一動不動的身影,忽然感覺哪裡不對勁。

她都走這麼近瞭,怎麼還一點反應沒有……

薑稚衣猶疑著放慢瞭步子,這一覺不對勁,腦海裡一下便掠過瞭更多古怪之處。

阿策哥哥若是在生氣,怎會說出“等你”這樣平常都不講的甜言蜜語,可若是沒有生氣,明知她這兩條腿不是用來走路的,怎舍得讓她走這麼大老遠?

薑稚衣猛一腳站住,看著那道至今仍未回頭的背影眼睫一顫,背脊嗖嗖一陣發涼,一個轉身就要往回走。

腳下那塊草皮卻突然被什麼力道詭異一扯,薑稚衣轉身到一半被帶得一個趔趄,腳下一步踏空!

“啊——!”下一瞬,整個人失重墜落,狠狠跌瞭下去。

腳踝傳來一陣劇痛,薑稚衣摔在泥地裡,連聲痛都沒力氣呼,眼前已冒起點點黑子,人往邊上一倒,就這麼暈瞭過去。

像做瞭個一腳踏空,不停往下墜落的夢,黑暗之中,薑稚衣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飄在半空,始終落不著地,沒有歸依。

渾身酸痛無比,尤其腳踝好像被擰斷瞭一樣,她想哭,但身體輕飄飄的,連眼淚都像懸浮著流不下來。

就這樣一直墜啊墜,飄啊飄,不知多久過去,四周忽然湧來一陣浪潮般的喧嘩聲。

吵嚷之中,身體落進一個堅實的懷抱。

有人在她耳邊喊她的名字。

薑稚衣掙紮著,迷蒙地睜開眼,看見一道模糊的身影,慢慢地,眼底霧氣退散,視線裡出現瞭一雙熟悉的眼睛。

像抓住瞭救命稻草,薑稚衣攥著眼前那片衣襟,一剎那淚如雨下:“你怎麼才來啊……”

四面倒抽起一連疊的冷氣聲。

元策單膝支地,將人橫放在腿上,像是松瞭口氣:“摔著哪兒瞭?”

薑稚衣一邊哭一邊抽噎:“腳、腳好痛……”

“磕著腦袋沒?”

“好、好像沒有……”

元策放下心,直起腰,將人一把打橫抱瞭起來。

四面無數道呆滯的目光緊隨兩人而動。

薑稚衣這才察覺不對,一雙朦朧的淚眼轉瞭個向,發現她還在小樹林的捕獸坑邊,周圍圍瞭一大圈的世傢公子。

一陣熱意瞬間上湧,薑稚衣呼吸一閉,倏地一轉頭,飛快將臉埋進瞭元策懷裡。

四面又是無數道抽氣之聲響起。

元策抱著人快步往林外走去,將呆若木雞的眾人甩在瞭身後。

“阿策哥哥,我們是不是……被發現瞭……”薑稚衣掛著淚悄悄擡起一絲眼皮,朝上看去。

元策腳下步子不停,低頭看瞭眼懷裡的小泥人:“你還有工夫管這些?”

薑稚衣才想起腳踝還在痛,這一用心感受,眼淚又止不住掉下來。實在是受不住瞭,她牢牢揪著他衣襟,顫抖著深吸一口氣:“阿策哥哥,要不、要不你像上次在軍營一樣,把我打暈吧……我的腳真的好痛……”

元策皺眉:“我現在哪兒有手?”

“你、你就先把我放在路邊,反正我已經臟瞭,沒關系的,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讓我暈過去,不要再痛瞭……”

元策沒有說話,繼續疾步往營寨走著。

“快點呀!”薑稚衣掉著眼淚催促。

元策:“不行。”

“怎麼不行?上次你不是手一擡,一下就把我劈暈瞭嗎……”

“上次是上次。”

“……那現在有什麼不一樣嘛!”

元策閉瞭閉眼一腳停住:“現在舍不得瞭行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