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有著許許多多的誤會。
但多數誤會隻要開口就能解釋清楚。
隻是偶爾選擇沉默,是有瞭別的解題之法。
比如現在,許穆森突然回來看見我與薛成愷在一起。
自然心中是乏善可陳的。
他佯裝無感走到我身邊,單手拉著我的手緩緩坐下,先問候我道:“午飯吃瞭嗎?”
然後才轉頭看向薛成愷:“薛總今日怎麼有時間大駕光臨?”
薛成愷本就是個好事之徒,他斜撩著嘴角笑:“我來看看我的舊情人,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幫襯的。”
許穆森微微皺瞭眉頭,語氣也顯得略帶嘲諷:“我記得你從來都是與西西作對,怎得今日做起瞭慈善?”
薛成愷爽朗一笑:“總不至於大難臨頭各自飛吧,再說瞭,你們穆森集團擺明瞭要甩開大勢已去的陳傢,你那個唯利是圖的母親更是放話要與陳傢撇清關系,都這個份上瞭,我與喬西總是有些舊情的,於情於理幫一幫也是道德所向。”
許穆森已經被激怒,冷著臉,也松開瞭握著我的手:“大言不慚。”
薛成愷倒是來瞭勁,大有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態度,繼續咄咄逼人:“那你說說,你們穆森集團去總部搶走國際高中項目是安的什麼心?”
這個問題我沒問過,因為我總覺得有些事情問的太過清楚也不是什麼好事。
國際高中這個項目在我心裡占得挺重。
我沒想好我知道真相會有怎樣的反應和舉動。
但既然薛成愷不怕事的問瞭,我倒是很有興趣聽聽穆森的回答。
也挺期待穆森告訴他,從頭到尾,他都不太知情。
我想大抵隻有這樣的答案才能讓我將他與他龐大的傢族分離開來,不作出一視同仁的態度和想法。
可許穆森隻是垂瞭垂睫毛,說道:“您作為利生集團的亞太地區負責人,被情緒帶動工作,似乎不夠專業。”
薛成愷瞇瞭眼鏡:“你是說我偏心喬西?”
許穆森說:“我們隻是提供瞭更好的方案,利生總部擇良木而棲也是無可厚非。”
這一席話說的我脊柱都有些發麻。
我將身子朝後靠瞭靠,調整好氣息,也不知道是早上的藥物起瞭不良反應,還是許穆森終歸是惹我生氣。
我覺得心火灼燒,終於開口說道:“什麼叫做更好的方案?拿到瞭我的全部策劃案以及可行性實施報告,然後在我的基礎上加以潤色和改動,再出資兩倍之多拿走項目,就是你口中的良木?”
我看向許穆森,我想我的眼裡一定滿是失望:“穆森,自始至終你都沒有站在我的身前來保護我!一開始,你不顧廖冰生死之事替趙子良粉飾太平,我忍瞭,畢竟那都是無證之詞,畢竟趙子良與你們傢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edulinx上線發佈會前夕,你帶走瞭核心骨幹,讓我們如臨大敵,我也忍瞭,我想一定是項目交接出瞭問題,不是誰有意而為之”
“再後來,是你們主動要與我合作,同做國際高中項目,還給我畫瞭許多的大餅,告訴我一個道理一傢人不說兩傢話,於是我卸下防備盡心盡力推動項目,到頭來卻落個不是良木的名頭!”
許是這樁樁事件將我被忍耐壓垮的情緒重新掘出,怨氣和憤怒猶如火山巖漿一般噴湧而至。
我轉過頭喊著滿眶隱忍的淚看向許穆森,他與我並肩坐著,卻似像隔著整條銀河。
“穆森,這樁樁件件,我可有問過你?如若不是今天這個不甚平常的晌午,我想我一定就帶著這些惱怒的事情歸為塵土瞭,既然我現在說出來瞭,我多想聽聽你的回答”
許穆森的眼底是流淌的潮水。
看得出來他的慌張與無所適從。
薛成愷的眼底盡是驚濤駭浪,他咬著牙幫子狠狠地說道:“混球!”
我伸出手阻擋薛成愷不許他再多言任何一句,壓著顫抖的喉頭說道:“實在不好意思,這隻是些傢務事,再次感謝你的慷慨解囊,我想我還是不需要你的幫助,下次我再請你吃飯,今日,就不送瞭。”
我在送客,薛成愷當然是聽得懂。
他站起身來,一雙鷹眼狠狠地從許穆森的頭頂剜過:“我相信你有判斷是非的能力,喬西,註意身體。”
說完這話,他便起身離開瞭。
他走後,我忍著的眼淚啪嗒落下,我垂著頭咬著唇低罵道:“都怪薛成愷這傢夥,都當孩子爸爸瞭還不放過我。”
此時靜默良久的許穆森終於開口,言語中的委屈不比我的少。
他說:“西西,原來你一直都在生我的氣。”
我抬眼看著他,苦笑道:“那你能回答我麼,我方才說的那些,到底是為什麼?”
許穆森的眉間是揮散不去的陰鬱,他說:“我不希望你那麼辛苦,我這麼做是因為我要保護你。”
我笑的蒼白:“保護?”
他說:“趙子良這個人陰險狡詐,為瞭目的不擇手段,當初我不讓你追查是怕你再次受到傷害,你不知道你腿傷未愈的日子,我連開會都沒法專心。”
"發佈會那件事,我真的不知情,院士說事情已經交接完畢我根本沒做他想,你不應當懷疑我“
“至於國際高中”
他伸手拉過我的手,兩隻寬大的掌心將我有些小巧的手掌牢牢包裹住:“這件事我知道的時候,就已經無法改變瞭,趙書記她既動瞭心思,哪怕是我,都無法動搖她分毫。”
天知道我能夠隱忍這麼久當然是不會去怪罪許穆森。
我知道他對我的心,也知道他的苦楚。
可我似乎像是抓住瞭風箏線一般,不想松手。
我想到瞭近日所有的變故。
也想到瞭時日無多的陪伴。
我想起瞭趙書記的嘴臉。
陳蘇巧跟我說過,女孩子都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咄咄逼人,想鬧根本不停歇。
於是我想要繼續讓現在情緒發酵,趁著沖動好做出一些對雙方都要好的決定。
於是我收斂起我練的爐火純青的懂事,我說:“我需要的,是一個蓋世大英雄,他可以不懼槍林彈雨,敞開披風站在我面前保護我!”
許穆森顯然察覺到瞭我的異常,他忙把我抱進懷裡,呼吸急促地哄我道:“西西,我可以。”
我說:“你可以?證明給我看!與你們穆森集團斷絕關系!承擔起所有邁集團的債務!你做得到嗎?”
我將最難聽的要求脫口而出。
我的心底卻像是被鐵耙拉出瞭無數道血肉模糊的口子。
許穆森眸中的無助和悲痛正是我要的。
我緊緊地盯著他的目光,身下的手暗暗的握著拳頭,我感覺我的靜脈就快要堵塞,胸悶的要命。
我說:“你猶豫瞭,你做不到的!許穆森,咱們離婚吧!”
“我能走到今天,一大半都是拜你們穆森集團所賜!”
“我父親生死未卜!我母親無傢可歸!而我還恬不知恥地住在你們的蔚山別苑!”
“你回去告訴你的父親母親,我陳喬西,生而為人,有骨氣有擔當,我不覬覦你們一分錢財,也不會拖你們一日後腿!”
我擺出瞭自己最為厭惡的嘴臉,為的隻是讓許穆森離開我時沒有留戀。
我怕我們都不夠痛,於是決定說出最傷人的一句話:“你說你愛我!你連薛成愷的萬分之一都不如!他才是真真正正的保護我!”
“離婚吧,趁著愛情還沒到至死方休,我們離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