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道總是容不下一對有情人的,你們做出這等選擇情有可原,想當初我嫁女心切,強行為你們成婚,我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薛墨進行瞭深刻的自我反思,他雖然有著一副大老粗的外表,但也懂得推己及人。
尤其是感情方面,因為太懂與愛人分別的痛,所以能理解這段超出他認知的感情。
鳳懿有些吃驚,他會說出這種話,“薛伯父,您不恨我們嗎?”
“談不上恨,就是生氣。我們傢繡繡的婚姻,算毀在我手上瞭。”薛墨說起這個就痛心,他不該太著急,都怪趙鎮那個小子亂出主意,造成這種局面可如何是好?
“我很羨慕繡繡,有你這樣愛她的父親。我看薛伯父是個通情達理的人,為何會選擇做土匪?”這職業風險太大,若是真心在乎妻女,不該選擇這條道路。
鳳懿對薛墨觀感一直不差,連打劫都講究道義,這個問題她埋在心裡很久,終於忍不住問瞭出來。
薛墨看傻子的眼神看瞭鳳懿一眼,“要不是走投無路,誰想上山當土匪?在其位者不謀其政,為斂財亂改國策,貪官橫行,我們小老百姓被擠壓得沒瞭生存空間,隻能往山裡逃。唉,昏君當道,何時才能是個頭。”
鳳懿感覺被紮瞭許多箭,瞬時噤聲瞭。
萬萬沒料到,在偏遠的小山寨吃個瓜都能吃到自己身上,所以造成薛墨當土匪的原因,還跟自己有關?
“可是因為改稻為桑的國策?”元清衡給薛墨倒酒,表情十分平靜,似乎早已預料到。
薛墨一口氣喝完一壇酒,動作豪邁,薛繡繡喝酒的姿勢跟他簡直如出一轍,他苦笑瞭一聲。
“其實吧,這事也怪不到那昏君頭上,畢竟改稻為桑的想法,是那老寡婦十年前提出來的,那時候當今陛下還是個奶娃娃,懂得個啥?還不是老娘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鳳懿感覺背上又紮瞭一波箭,重得她膝蓋都要跪地瞭,真行,連山上的土匪都知道她沒啥決策權,全靠太後把持朝政。
“看來薛伯父還知道一些事情。”元清衡眼眸閃過一道微光,笑得深不可測。
薛墨一說起這個,往事湧上心頭,話匣子一開就關不住,“你們知道為啥我跟我媳婦為什麼感情這麼好嗎?其實,我們也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從小就定瞭娃娃親,感情好得很。”
薛墨說到這,臉上浮現出甜蜜的表情,接著又黯淡下來。
“我們的父母都是浮屠山下的農民,以種植水稻為生,朝廷分到每個人頭上的地隻有兩畝,根本不足以維持生計,我傢三兄妹,她傢六兄妹,一大傢子都等著吃飯,無奈之下隻能去租東傢的地,每年要上交一百擔糧食作為租地費用,剩下的都是我們的。
雖然租金高,但幸好浮屠山下土地肥沃,糧食產量高,勉強能維持生計。我與繡繡她娘成婚後,想另謀出路,便跑去參軍,想努力掙個軍功,讓我媳婦還有繡繡以後都過上好日子,沒想到等我從軍隊回來探親,一切就都變瞭。”
薛墨笑得十分苦澀,一口氣咕咚咕咚又灌瞭一壇酒,“他娘的不知道那老寡婦得瞭什麼失心瘋,發佈新令,倡議大傢改稻為桑,我們那地方都是水田,種個屁的桑樹。”
鳳懿小心翼翼的辯解道:“我記得改稻為桑,不是強制推行的。鳳鳴國的絲綢做工上佳,一直是其他國傢搶購的珍品,賣價很高,若是加大絲綢產出,外匯收入翻倍,能很好彌補國庫虧空,按理說,是個不錯的辦法。”
薛墨嗤笑道:“你們這些小年輕,隻懂得看皮毛,其實內裡啥都不懂。”
“願聞其詳。”元清衡眉頭微微鎖起,很認真的說道。
“表面看,種植桑樹,能提高絲綢產量,但是不是每個地方都適合種植桑樹,它有自己獨特的生長環境。可那些狗官們什麼都不懂,為瞭討好那老寡婦,一味追求業績,一刀切下令所有地方都改稻為桑。
浮屠山下都是水田,沒法種桑樹。我們這些小民無法反抗,硬著頭皮種植桑樹,結果全死瞭,東傢租金收不上,就來找我們麻煩。
那時候我在軍隊裡,什麼都不知道,等回來的時候,我的父母兄妹,要麼被東傢逼死,要麼被餓死。好在繡繡她娘能幹,靠著一身蠻力到處做工補貼傢用,才勉勉強強活瞭下來。別看我們傢繡繡現在人高馬大的,那時候餓得跟小蘿卜丁一樣,看得我心疼死瞭。”
薛墨說到這,眼角泛出淚水,就因為這段經歷,拼命給他傢繡繡吃好穿好補充營養,沒想到往超大號發展瞭,薛繡繡身上長的每一寸肉都是薛墨那泛濫的父愛啊!
“所以,你就改行做土匪瞭?”鳳懿問道。
“我當時有軍職在身,幹什麼土匪。誰想到回傢後,剛好碰到東傢又來找麻煩,還想把我傢繡繡搶去賣瞭,你說著能忍?我火氣一上來,把他們傢兒子給打死瞭。誰想到他那麼弱不禁風,一拳都挨不住。”
鳳懿心說,您老人傢對自己的力量一無所知,那一拳普通人還真挨不住,殺傷力不是一般的大啊!
“實在沒辦法,身上背瞭人命,索性一不做二休,帶著她們娘兩到花朝寨安頓下來瞭。”薛墨長長嘆瞭一口氣,做土匪是刀尖上舔血的活,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警惕,好在一身武功夠用,力氣也大,才勉強求瞭個現世安穩。
“花朝寨其他人是怎麼來的?”鳳懿又問道。
“大部分都是我們原先村子裡的人,大傢都服我,聽說我想另外開辟個地方,就跟著一起來此處開荒瞭。後來陸陸續續又有一些人活不下去前來投奔,我都一一收留,花朝寨經過十年的發展,也逐漸穩定下來。”
薛墨說起這件事,頗為自豪,他為這麼多人提供瞭一個新的傢園,讓他們可以安居樂業紮根於此,多麼瞭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