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懿情緒有些激動,她同情他們,也很想改變浮屠山這種不安定的現狀,可她需要支持,不管是朝廷,還是土匪們,都需要各讓一步。
“不追究過去?簡直異想天開,你問問外面那些達官貴人接不接受,你問問那些被我們打劫過的人接不接受?還有,我身上可背著人命,你問問那死瞭兒子的老東傢答不答應?很多事情既然發生瞭,就不是一句話可以隨便抹去的。”
薛墨也有些憤慨,他一早就知道這是條不歸路,可他沒有辦法,他必須咬著牙繼續往前走下去。
“若是他們既往不咎呢?”鳳懿又問道。
薛墨還是搖搖頭,“改稻為桑的國策不取消,沉重的賦稅不取消,我們就不願意回歸良民身份,我們在這自產自足,為什麼還要上供一份給別人?”
他的理由很充分,除瞭不被朝廷承認,他們躲在這裡已經安居樂業十年,為什麼要重新與外界聯通?問問看那些村民,誰會答應?
沒有好處的事情,沒有人會去幹。
“如果改稻為桑的國策取消,減輕賦稅,隻要你們村將每年生產的1成糧食上交即可,這樣你能接受嗎?作為交換,朝廷給予你們正式的身份,並提供保護,從此以後你們可以自由在外行走,也可以自由進行貿易,你覺得如何?”
這事鳳懿已經想瞭很久,既然到瞭這一刻,索性就都問出來,也好給自己做個參考。
“哪裡有這樣的好事,說得跟真的一樣。”薛墨嗤笑瞭一聲,拍瞭拍鳳懿的肩膀,“你呀,還是太年輕,這種異想天開的事情不要再提瞭。我跟你講,就是皇帝小兒來瞭也不一定能辦到,我們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很不錯瞭。”
元清衡聽到這句話,眼皮抬瞭一下,“若是當今陛下真的插手這件事,我敢保證,有八成的機會能辦成。”
鳳懿斜睨瞭他一眼,似乎在警告他不要亂說話。
薛墨隻當兩人在開玩笑,大笑道:“這種好事情,隻要皇帝敢提,我就敢答應。”
“真的?”鳳懿眼神一亮,追問道。
薛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當然是因為不可能實現,我才會答應。”
“隻要有足夠的恒心去做,這世上沒有什麼不可能實現。”鳳懿很認真的說道。
她眼神炙熱,過分認真的模樣叫薛墨有些奇怪,半開玩笑說道:“你好像對這件事很上心?難不成你就是皇帝小兒?”
鳳懿胸口一滯,呼吸都變得急促,連忙擺手,“怎……怎麼可能。”
“不是就不要提這種癡人做夢的事情,免得大傢以為你這裡有問題。”薛墨說著指瞭下自己的腦袋,一副看自傢傻兒子的模樣。
鳳懿隻得無奈作罷。
“薛伯父,我們昨天本來是要走的,沒想到發生這事,現在形勢穩定下來,我們是特意留下來,等著跟你告別的。”元清衡看瞭一眼外面青色的天空。
天邊還留有一點太陽的餘暉,在大片黑青色的穹頂之下,染瞭一點橘色,再過不久,天就要完全黑瞭。
他們再不走,指不定司馬期還要準備第二輪攻擊,到時候花朝寨可就沒辦法全身而退瞭。
薛墨愣瞭一下,隨即釋然的點點頭,“我現在也沒有什麼理由能攔你們,外面世道亂,你們萬事小心,若實在混不下去,花朝寨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我們走瞭,繡繡怎麼辦?”鳳懿有些擔憂的問道。
薛墨想到這個問題,也有些頭疼,“這事,要不你們親自去跟繡繡談一談?”
三人正說著話,忽然聽到外面哭哭啼啼的聲音。
薛墨首先走出瞭房間,發現趙鎮帶著趙韻詩和王狗蛋站在院門外,趙韻詩瘦小的身板,一顫一顫,哭得正厲害。
“小趙,咋回事兒?幹嘛把閨女都帶來瞭。”薛墨將他們迎瞭進來,滿臉不解。
“還不是這死丫頭,竟然偷偷拿過我藏在傢裡的地形圖,被我一詐就詐出來瞭,我帶著她來給你處置的。”
趙鎮一副大義滅親的模樣,實則心裡篤定薛墨不會真下狠手。
隻是想要先發制人,一來讓趙韻詩能被從輕處罰,二來也算對得起自傢大哥。
“不關韻詩的事情,是我聽她提瞭一嘴,好奇心上來,想要看看,要罰就罰我。”王狗蛋上前一步,將趙韻詩護在身後,頭高高揚起,一副不怕死的模樣。
一人一句話,信息量很大,薛墨稍微一串聯,就想明白瞭事情的來龍去脈。
他朝元清衡看瞭一眼,表情有些微妙,不過並沒有揭穿,隻是擺擺手道:“多大點事,不就是看瞭下地形圖嘛!沒必要鬧得這樣大,趕緊回去吧。”
“啥?”王狗蛋看趙鎮說得那般嚴重的樣子,還以為出瞭什麼大事,生怕趙韻詩受到責罰,這才一股腦不管不顧沖瞭過來,結果就被薛大哥兩三句打發瞭?
趙鎮也有些懵,他明明記得不久前薛墨來找他,神色凝重說起地形圖的事情,現在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是幾個意思?
“都是自傢人,看一看也無妨,不過以後大傢都註意點,有外人在的時候,就不要提起這些。”
薛墨剛說完這句話,趙鎮三人便都看向瞭鳳懿和元清衡。
“元相公和馮相公都是我們薛傢的人,當然也算自傢人。更何況,這次要不是他們兩個,我們花朝寨也就全完瞭。”薛墨維護的意思很明顯,這理由也足夠充分。
趙鎮放瞭心,又覺得自己搞這麼一通有些誇大,於是敲瞭一下王狗蛋的腦袋,掩飾自己的尷尬,“早叫你不要跟過來,現在可好,叫大哥看瞭笑話。”
王狗蛋吃痛,捂住瞭自己的頭,滿臉委屈,這也能怪到他頭上?
趙韻詩此刻還抽抽搭搭的,時不時看元清衡一眼,模樣怪可憐的。
元清衡望天,假裝自己與這件事完全無關。
趙韻詩得不到回應,便也拿王狗蛋撒氣,細嫩的手揚起,用力捶他的胸口,“誰叫你替我出頭瞭?我答應瞭嗎?”
她雖然用瞭力,但對於王狗蛋來說,隻是撓癢癢的程度,他心窩子都被撩動瞭,隨著趙韻詩這麼一錘,藏在胸口的荷包掉瞭下來,眾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那荷包上。
氣氛一時有些凝固。這……不太對勁啊!
趙鎮彎腰,第一時間將荷包撿瞭起來,“好你個小子,居然有女人瞭……”
說到一半,笑容凝固在臉上,等等,這荷包為何如此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