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即將結束,各地在轟轟烈烈催繳秋稅時,趙含章公告各縣各地求才。
既然已經做得這麼大,趙含章當然不會隻求一二人才,她無限量的求才。
公告上說:“民生凋敝,奸宄不禁,天下有識之士莫不傷心,含章力有限,隻求在這汝南郡內給百姓一片凈土,願與諸君共努力,讓百姓在此不至衣不蔽體食不果腹。”
“天下有才者,凡聞此公告,有願與含章同道的,都可往西平而來,含章在此靜等諸君。”
公告張貼而出,消息很快從汝南傳到豫州,甚至是豫州之外。
商人們來往,旅人們出行,都帶上瞭這個消息,有的甚至還抄瞭一份公告帶到外面。
酒樓飯館裡,有人眼含熱淚的看著這張被傳遞許多次的公告,喃喃道:“讓百姓衣能蔽體,食能裹腹嗎?”
旁邊一人聽到他的低語,也略微激動起來,拉著他問,“王兄可要去汝南嗎?”
王臬沉吟片刻,最後咬咬牙道:“去!”
對方立即眼睛一亮,與他道:“我與你同去!”
“好,那我們這就回去收拾行李,即刻啟程。”
“走。”
說走就走,這個時代的士人就是這麼任性,倆人回傢一收包袱,和傢裡說瞭一聲便跑瞭。
傢人追出老遠,見追不回來人,隻能無奈的放棄,不過傢人們覺得他們應該過不瞭多久就會回傢來,“那是個女郎,雖已做瞭郡丞,但未來能走多遠?竟然就被一求賢的公告勾去,真是任性妄為!”
王臬和好朋友謝時就這麼跑瞭。
這則公告還在流民苦力中流傳,但他們關註的是另一面,“那去瞭汝南,豈不是可以安居樂業瞭?”
“這世道哪有安居樂業之所?”
話是這樣說,但大傢還是忍不住往汝南的方向去,甭管那裡能不能真的安居,至少上位者流露出瞭這個意思,那裡說不定活路就比較大呢?
也有野心勃勃的青年捏瞭捏拳頭,看瞭一下自己勉強強壯的臂膀,覺得他們或許也可去那位女郡丞那裡求個職位呢?
雖然他們不識字,但他們有力氣,敢不惜命啊,才嘛,總不能隻看識字與否,沖鋒陷陣也算吧?
也有非世傢貴族,但讀過書,隻是無緣定品的人看到或聽到這封公告,加之汝南郡各種消息的沖撞下,他們也決定去汝南。
“觀她這兩年在汝南郡的所為,不是沽名釣譽之輩,或許可以一試。”
“聽說現在西平縣縣令就不是定品出身,而是寒門,之前是上蔡縣的縣令的幕僚。”
“那灈陽和泌陽縣的縣令也不是定品出身,而是原來的縣丞,可見她取用人才並不看定品與否。”
潛臺詞是,我們都是有機會的。
寒門出仕艱難,他們有心為國效力,但苦於沒有門路。
傢世不顯,在中正官定品時就被刷下來瞭,所以寒門出仕隻能給人當幕僚開始。
有的人終其一生都難有所成,近些年比較有名的寒士就是孫秀瞭。
他算是最成功的寒士瞭,為司馬倫出謀劃策,權傾一時,可以說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廢太子,殺名臣,不該幹的全都幹瞭一遍,但就是那樣,他也隻是幕僚,終生沒有得到一個官品。
哦,這位死得也很慘就是瞭,寒門士人表示不屑於學習他。
但道理是共通的,孫秀那麼變態,未必沒有他怎麼努力也不能出仕的原因。
孫秀難道沒有才華嗎?
不,他比當下許多人都優秀,不然也不能在一片混戰中站到最頂峰,把朝廷玩弄於鼓掌之中,可他就是沒有光明正大站在朝堂上的機會。
而如今趙含章給瞭他們一個機會,哪怕隻在汝南郡內,那也是一個天大的,難得的機會。
於是不少人相約著往汝南郡去。
趙含章巡視過所有的轄縣,帶著她的移動小朝廷回到西平,此時秋收已經結束,汲淵主持著讓各縣收足瞭趙含章規定出來的賦稅,連趙含章欠何刺史的那批軍糧也湊出來瞭。
汲淵如此能幹,趙含章感動不已。
看到越發精瘦的女郎,汲淵也很感動,倆人相執淚眼,趙含章眼含熱淚,“先生辛苦瞭。”
汲淵:“我不辛苦,女郎才辛苦。”
一旁的趙銘看不得他們這麼黏糊,眉頭一皺就看向趙含章,“你這次出巡時間也太長瞭,竟然花費瞭兩個多月。”
趙含章就嘆息道:“這是無法之事,伯父不知,各縣情況都不好呀。”
趙銘瞥瞭她一眼後道:“你廣發招賢令,朝廷那邊應該知道瞭,族長應該也收到消息瞭。”
趙含章此時並不慫,笑瞭笑問:“那叔祖父可有恭賀我?”
趙仲輿有沒有恭賀趙含章不知道,但朝廷對何刺史竟然把汝南郡給一個女子掌管很有意見。
要不是此時洛陽正需要各方來救,此時一定不能善瞭。
而此時,洛陽自身難保,朝臣們雖有很多意見,卻不好讓這樣的小事占去精力,當務之急還是催促何刺史和茍晞出兵擊退匈奴軍。
不過,朝堂上大傢沒說什麼,私底下大傢卻對趙仲輿陰陽怪氣起來,“尚書令,要說厲害還是你們趙傢啊,那趙含章是趙公之孫?我怎麼記得繼承趙公爵位的是令公子?”
趙仲輿面色平淡道:“多謝誇獎,三娘在傢中時便時有人稱贊,她也的確賢惠大方,何刺史看中她的才華是正常的,她若身為男兒,我大哥和祖上不知多榮耀,但女子之身也不差。”
他瞥瞭嘲諷他的眾朝臣一眼,似笑非笑道:“若朝廷得用,我那侄孫女又何至於為這些俗事奔波?”
還不是你們沒用,何刺史才用瞭他侄孫女,所以你們有啥可以嘲諷的?
趙仲輿甩袖便出宮回傢。
回到傢裡,他臉色一下就沉瞭下來。
趙濟也聽到瞭外面的流傳,甚至還在酒樓裡看到瞭抄來的公告,上面含章兩個大字寫得真真的。
所以看到父親回來,趙濟立即迎上前去,趕忙道:“阿父,西平老傢似乎出事瞭,三娘竟做瞭汝南郡郡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