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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陰間(三)

於仲吉看到趙長輿,立即低頭往後退瞭三步,恭敬的笑道:“趙尚書既然有傢人在此,在下就不多話瞭,差府在北四裡,您若有不解之處,去那裡找在下便可。”

說罷向趙長輿恭敬的行一禮後倒退兩步後轉身離開。

趙仲輿目瞪口呆的看著,心情很是復雜。

他哥這是到瞭陰間也很混得開啊。

趙長輿對於仲吉隻是略微點頭,見趙仲輿還呆呆地站著,便蹙眉道:“與我來。”

趙長輿帶他來到一個大宅前,守門的小鬼看見他,立即敞開門請他們入內。

趙仲輿好奇的多看瞭門房兩眼。

趙長輿隻掃瞭一眼便知道他心中所想,沉聲道:“陰間和人間並無太大區別,甚至,這裡規則更簡單,也更明朗。”

“這些小鬼出身貧寒,或是傢人盡亡,沒有人祭祀,”他道:“沒有香火供祭,又排不到投胎,用不瞭幾年他就會魂體消瘦,最多十年就會餓死,消散於天地之間。”

趙仲輿緊張起來,問道:“陰間賺取香火的機會多嗎?”

趙長輿嘴角一挑,似笑非笑道:“人間戰亂,猶如地獄,你覺得地獄能有多好?”

他道:“每日從人間下來的鬼魂不知凡幾,陰間早已鬼滿為患,偏人間有孕之人一年比一年少,可以投胎的鬼魂少之又少,剩餘的就隻能等在陰間,一萬個鬼中未必有一鬼能找到工作。”

在人間還能種地,在陰間能幹什麼?

也就替一些富裕的鬼刷馬,牽馬,看宅子,伺候富鬼,但富鬼的數量也不多。

“很多世傢都斷祀瞭。”趙長輿的宅子很大,這宅子並不是住他一個鬼而已,除瞭主院外,其餘院子基本都有鬼住。

他道:“都是些斷祀的故舊。”

他直接將趙仲輿帶到正院的書房裡,一坐下就直接問道:“人間又打仗瞭?”

趙仲輿“嗯”瞭一聲。

趙長輿就問:“三娘莫不是要做女帝?”

趙仲輿一下瞪圓瞭眼睛,連忙問:“兄長為何這樣問?”

趙長輿:“前幾年,我在陰間碰見章士傑,一見面,他就指著我的鼻子大罵,說是被三娘所害。”

趙仲輿腦中急轉,想,章士傑是誰?這幾年被趙含章弄死的人不少……

趙長輿掃一眼他的表情,不動聲色的提醒道:“章士傑是豫州汝陰郡太守……”

哦,章太守啊~

趙含章正式步入朝堂的踏腳石。

趙仲輿目光轉瞭轉道:“章太守是為抗擊匈奴而亡,在保護豫州之戰中英勇就義……”

趙長輿一臉譏諷,“他說,他是被含章一刀刺胸,當眾謀殺。”

趙仲輿:……這人嘴巴好大,技不如人,被一個小姑娘殺死,竟還有臉宣揚。

趙仲輿摸瞭摸鼻子道:“現在含章是晉國大將軍,我死時,她正統領晉國兵馬大權,領兵驅逐匈奴,收復失地。”

趙長輿聞言皺眉,“那你是怎麼死的?我怎麼聽人說,你和皇帝被匈奴俘虜瞭,她沒救你嗎?”

這也是他懷疑孫女有篡位之嫌的原因之一,她要是沒那個心思,就應該想盡辦法將趙仲輿救出去,再把人推到臺前,她可以坐擁後方超控趙仲輿來控制晉國。

趙仲輿松瞭一口氣,解釋道:“我是被劉聰毒殺,兄長,那劉聰腦子不清楚,心胸狹窄,易怒易爆,不僅我,陛下也被他毒害瞭。”

趙長輿一聽皇帝也被毒殺,驚的一下站起來,片刻才鐵青著臉坐下,“陛下一死,凡我晉人必與劉聰不死不休。”

趙仲輿點頭,“所以我才說他腦子不清楚,他俘虜瞭陛下和朝臣,分明有希望轉為正統,偏他既不善待晉人,也不善待陛下和晉臣。”

說到這裡,趙仲輿頓瞭頓,才將皇帝在劉聰那裡受辱的事說出。

聽說皇帝竟然被劉聰逼著穿佈衣在匈奴的朝堂上執壺倒酒,還被逼著當堂作詩、跳舞,趙長輿氣得臉都青瞭,滿眼怒火的直視趙仲輿,“你也是無能之人,身為尚書令,竟能讓陛下受此侮辱!”

趙仲輿無話可說。

趙長輿素來不是好相與之人,對外人還願披著一道溫文爾雅的皮,對自個弟弟,他卻是毫不掩飾自己的惡劣,直接將人從裡到外罵瞭一頓。

“你從小就蠢笨,本以為我走後你能獨當一面,沒想到即便做瞭尚書令,還是如此無能,皇帝受辱,你既不能阻擋,替他陳情,也不能帶著皇帝扛著,保我晉國風骨,你活著有什麼用?”

都成鬼瞭,趙仲輿還是被罵得臉色通紅,胸膛急劇起伏,他瞬間做瞭決定,他不要跟他哥住在一起!

他嚯的起身,悶聲道:“所以我死瞭!”

趙長輿雙眼冒火的瞪著他,竟敢和他頂嘴瞭。

趙仲輿轉身道:“兄長若無事,我就先走瞭,我還得去拿我的祭祀,找住的地方。”

雖然還沒問清楚陰間的運轉模式,但……他掃視一眼這間書房,這裡面有很多熟悉的東西。

他掃一眼書案上擺著的《法華經》,上面的字跡很熟悉,甚至連封面的那一頁墨點都那麼的清晰。

那是前不久他燒給他的,自被俘虜之後,他就一直在想出路,想生死,想晉國的未來,也想傢族和天下百姓的未來。

心難定時,他就默寫《法華經》,心中的不甘和膽怯就慢慢消散,最後才堅定下向死之心。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當時就稀裡糊塗的燒給趙長輿瞭。

他那時突然理解瞭兄長,做傢主真的很難,如果是兄長,他一定能做得比他好吧?

不管是做傢主,還是國傢大臣,他被人稱為朝廷千丈松,自他死後,王朝的確就沒落瞭。

可是,他就是千丈松,他也不要再與他住在一起瞭。

他都死瞭,為什麼還要看他的臉色過日子?

趙仲輿轉身就要走,既然他燒的東西他能燒到,那人間燒給他的東西,他也能燒到。

他死瞭,且是死在劉聰手裡,以含章的為人,怎麼也得大肆祭祀他,錢財東西一定不少,不然那些鬼差和於仲吉也不可能對他這麼客氣。

他自己去取東西,自己買個房子住,絕對不依靠他!

趙長輿額角青筋一跳一跳的,叫住他,“我還有許多事要問你呢。”

趙仲輿道:“我都死瞭,死前又被俘虜關在匈奴軍中,外頭的事全然不知,既然最近死瞭這麼多人,兄長去找其他人問就是,何苦逮著我一個人問?”

他要是好好的問,他當然願意說,但以他兄長的脾氣,一定會談著談著就又罵他。

他都成鬼瞭,為什麼還要受這個委屈?

趙仲輿轉身就大步朝外走,不一會兒就跑遠瞭。

趙長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