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嘯的列車駛過,兩支蠟燭的光焰搖曳著,一個赤條條的男子躺在地上,兩個站著人拉著兩條長長的人影,詭異的場景,把佈狄棲身的這處棚屋襯托的格外恐怖。
平三戈被敲懵瞭,市井裡拍黑磚、敲悶棍大多數是無師自通的,老辦法就是好辦法,相當實用,被敲的一時半會根本醒不過來,而這段時間,啞巴和導演就忙碌開瞭,把平三戈剝瞭個精光,除瞭他身上長的物件,剩下的可搜遍瞭。
傳說中的定位?沒有。
那怕來個小紙片什麼的,也好判斷啊。沒有。
這傢夥身上幹凈的令人發指,衣服、褲子、鞋子被啞巴一點一點搜過,可除瞭剛分的錢,什麼都沒有,那錢都不夠瞭,是給立交橋那一帶小流浪漢買東西花瞭。
東西沒有,那就找本人身上吧,兩人耀著手機的亮光,像找虱子一樣,幾乎把平三戈身上的皮膚一寸一寸看過,看得非常仔細。
比如手,燙傷和化學品燒傷未愈,不過可以摸摸手上起繭的部位,如果他真是個幹零活偷車軲轆出身的,那這雙手的繭子應該是指根、掌緣部位。
正常,兩人一人一隻手摸過,相視一眼,挑不出毛病來。
導演指指腳,腳踝骨部位,又仔細摸過看過,假如是個居無定所、四處流浪的,腳踝外側的部位皮膚應該是粗糙、發澀,甚至起厚厚的一層角質層,大部分民工、拘留所出來的、以及無傢可歸的都有這種特特征,那是席地而睡,或者睡硬板的特殊標志。
正常,平三戈腳踝部位的角質層很粗,肯定是睡公園長椅以及拘留所那硬板時間不短瞭。
兩個最明顯的特征沒毛病,導演手機的亮光對準瞭平三戈的皮膚,很普通,肩膀上留瞭兩條白印,那是幹活穿二股筋褂子的標志,皮膚**的其他地方已經曬黑瞭。
這也正常,要是個幹其他活的,不至於曬成這樣,明顯這娃過得是風吹雨淋日曬的生活。
再找疑點就沒有瞭,導演耀瞭耀昏迷的平三戈,他像睡著瞭,表情恬靜,此時才發生這孩子天生善相,根本不像同夥裡這些不是歪瓜裂棗、就是妖冶賤人的奇葩長相,想想初見,再想想現在,導演心有不忍瞭,輕聲斥著啞巴道著:“肥佈的眼光沒錯,這就是個被體制教育改變命運,變成苦窮逼的標準范本。瞧瞧這娃可憐的,肯定吃瞭不少苦。”
“沒發現你也有同情心啊。”啞巴眼光滯著,挑不出毛病,把他難住瞭。
導演鬱悶道著:“看到同病相憐的,免不瞭還是有同情心的,想我當年,可是立志要到達人生成功彼岸的,誰可能想到坐得是賊船。”
這話聽著有黑色幽默,卻沒有逗笑啞巴,他翻翻白多黑少的黑珠子,撇嘴無語。
一般不確定啞巴不會輕易開口,開口後又沉默,導演看得他也猶豫瞭,於是他蹲下來,手機光線耀過平三戈像熟睡的臉龐,若有所思對啞巴道著:“要不就讓他自生自滅吧,即便真是給警察當眼線的,肯定也是情非得已,這娃心善,和我們都不太一樣。”
這話啞巴沒有反駁,立交橋下那一幕在他腦海裡閃過,像黑暗中的一層光暈,隱隱吸引著想去一探究竟,想知道這個奇怪的新人是什麼組成的,於是他反問道:“難道你一點也不好奇,領悟‘一剎那’這麼快,你那套他學得比你還好,今天你把巷子圖一講完,他就明白是黑吃黑瞭。”
“人爹媽生得聰明,這也有錯?”導演不信道。
“是啊,聰明……混這麼慘?”啞巴排出問題瞭。
是啊,既然聰明,何至於沒出路到這種地步。導演愣瞭下,他煩躁地不糾結瞭,直道著:“幹脆,弄醒他直接問,有問題你整殘他得瞭,反正壞事幹多瞭,你不差這一樁。”
兩人不再糾結瞭,起身找著能弄醒平三戈的東西,當然還是簡單直接的方式,找瞭半盆水,腦袋上一淋,昏迷中的平三戈開始呻吟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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佈狄和喬二棍根本就沒跑遠,兩個混球唬著教黃高向東猛灌兩瓶酒,然後乘人神志不清,把人剝瞭個精光,沒想到這貨神志尚有殘餘,居然還搖搖晃晃從垃圾堆裡出來,光著屁股在大街又唱又跳,看見去跳廣場的大媽居然大喊美女,可把不少遭遇的行人給樂歪瞭。
這出鬧劇持續的時間不長,不過圍觀甚眾,110出警的警員費瞭好大勁才把亂踢亂蹬的教黃給關進警車裡帶走,人群散開時,蹲在路牙上的喬二棍已經笑岔氣瞭,佈狄也忘瞭吃瞭,捂著肚子直笑得渾身亂抽。
“媽的,你真損。”喬二棍笑著道。
“不損你治不瞭這種爛人,別看這種貨可憐巴巴的,他心裡明白著呢,我們要敢揍狠瞭,回頭一準到警察那裡給我扣幾樁黑事。”佈狄道,對於這種背叛毛賊信念的貨色,是絕不能手軟滴,得怎麼損怎麼來。
這不,佈狄正數著從教黃身上摸到的東西,一部破手機,十幾塊錢零錢,話說賊偷不嫌少,就這麼點錢也被裝瞭起來,破手機沒設密碼,翻看幾個通訊記錄,看不出什麼來,不過看到手機圖片時,他遞到瞭喬二棍面前,一看喬二棍火冒三丈,恨恨罵瞭句粗話。
果真是個尾巴,從雙旗寨到晚上吃飯地方,到兩人逛到長安街,居然都留圖瞭。遞回手機,喬二棍好奇問著:“咱們走得這麼快,他怎麼可能尾追上?雙旗寨離這兒得有十幾公裡啊。”
“這你就老外瞭,咱們靠的這雙眼睛。”佈狄指指自己的斜眼道著:“而警察靠的可是電子眼,那電子眼隻要盯住一個人,立馬他們就能把眼線召來,不過是想找到咱們的老窩給一鍋端而已,媽媽的,現在警察越來越厲害瞭,擱幾年前,這長安大部分地方都能瞎玩,現在不行瞭,大部分地方都不敢胡來,要不你前腳幹活,後腳就找上你瞭。”
這就是瞭,做賊也難吶。喬二棍深有同感,感嘆道著:“都這麼大瞭,改行也遲瞭啊,看來咱們得挪窩瞭,消停幾天。”
佈狄點點頭,一個地方犯事太多,一個手法使用頻率太高,總會出漏子的,他起身,拍拍屁股,叫著喬二棍道著:“走吧,散夥,開始休假。”
“嗯,歇幾天,哥幾個找找其他路子。”喬二棍道,這個變故讓他警覺瞭,最好的方式隻有一種,走出這些反扒警察的視線,方要通知導演他們,那倆手機不通,喬二棍猛地一拍腦袋道:“壞瞭,那倆還在收拾三兒呢,關機瞭。”
“啊?嗨……你們他媽的幹什麼怎麼提前告訴我,三兒可是我的人啊?”佈狄怒瞭,一把揪著喬二棍,喬二棍急切說著:“先別給我急,趕緊回,啞巴手黑,別真把三兒拍一磚砸幾悶棍,媽的說什麼也晚瞭。”
一說這個,佈狄顧不上跟喬二棍理論瞭,兩人快步跑著,到街邊攔瞭輛出租車,直往郊區鐵路線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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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盆慢慢澆向腦袋的時候,呻吟幾聲的平三戈終於醒來瞭,他晃晃發痛發懵的腦袋,慢慢睜開瞭眼,模糊的人影漸漸清晰,他看到瞭左邊導演的猥瑣胡子臉,右邊啞巴沒表情的死人臉,四隻眼珠齊齊看著他,像在審視一個作案地點的細節一樣那麼謹慎。
嗯!?啊!?
平三戈叫瞭一聲音,坐起來,卻發現自己光溜溜的,衣褲都被扔在一邊,昏暗的環境裡顯得格外恐怖,他愣著摸摸自己,看看導演和啞巴,脫口問道:“這又是哪出考驗?練膽?”
“你膽不用練,本來就不小。”導演道。
“那也不用把我敲昏啊,一昏瞭我還怕什麼?我想起來瞭,我一路回來是你們跟著我吧?”平三戈摸著腦後,被敲腫瞭,他瞪向瞭啞巴,悻悻罵道:“我可把你當兄弟啊,你特麼可真下得瞭手。”
“我一向手黑,我問你幾句話,說錯瞭,我還下得瞭手。”啞巴道。
平三戈怔瞭下,眼神變都沒變,直道著:“問吧。”
“哎喲我日,這貨膽子確實不小啊。”導演驚訝瞭。
“不問我也知道你們要問什麼,不就私藏瞭點東西麼,至於這麼黑嗎?好像你們那個手腳幹凈似的,這個團夥得改革一下瞭啊,不患貧而患不均,要不是佈狄仁義不跟你們計較,這合夥根本合夥不下去啊。”平三戈道。
一說這個,連啞巴也傻眼瞭,有私藏的東西?居然還有私貨沒發現?而且,怎麼說得兩人臉上有點掛不住呢?導演回頭看看平三戈的衣服,納悶道著:“這幾天就幹瞭一回,你藏什麼瞭?”
“呵呵……就知道你們走眼瞭。”平三戈笑瞭,跟兩人說著:“下午那個老賊……嗖地從我身邊奔過,註意這個剎那,他嗖地一過,我馬上跳出來喊,這中間的一個剎那,我摸瞭他一個口袋……嗨,他的註意力被分開瞭,根本沒發現。”
平三戈繪聲繪色講著,是在截那個老賊時候,順手摸瞭把,而在前面攔的啞巴、喬二棍都沒發現。此事似乎讓平三戈格外得意一般,連疼痛也忘瞭。啞巴和導演就鬱悶瞭,又看瞭幾遍衣服,啞巴不信地問著:“不能吧,那是個玩刀片的高手,能栽你這茅坑裡?”
“切,大部分高手都是陰溝裡翻船的。”平三戈不屑道。
“什麼東西?”導演好奇問。
“一塊表啊,我手一撈,正好撈走,這傢夥肯定是偷的,是塊女表,這麼大。”平三戈比劃著。
導演繼續追問:“那表呢?你特麼身上怎麼沒有?”
“我給佈狄瞭,反正我也沒渠道賣。”平三戈道。
岔瞭,全岔瞭,啞巴直吸涼氣撇嘴,至於導演表情就尷尬瞭,給佈狄,怨不得這貨下午吃飯眉開眼笑瞭,敢情因為這事,他方要說話,啞巴一攔他,面無表情問著:“那給你一磚也不冤……這事放放,我問其他事。”
“問吧,噝……我哪兒惹著您瞭?”平三戈納悶瞭,啞巴的變化實在讓他看不明白。
“上過學?”
“嗯,十幾年呢,大學畢業,如假包換。”
“學得啥?”
“漢語言文學專業。”
“學得還行?”
“那是橡皮課,好混,全員畢業瞭,沒被掛住的。”
“遊戲打得也挺好?”
“那當然,我們上學基本都打遊戲睡覺瞭。”
“………”
啞巴文化不高,結巴瞭,導演吃吃笑瞭,平三戈淡淡道著:“我不怨你們,人與人之間缺乏信任,賊與賊之間就更別說瞭,我就練練手掏瞭把貨,還沒有私吞,要因為這個事你們這麼對我,我認瞭,來吧,反正我的自尊和臉面早丟得一幹二凈瞭。”
“不是這事。”導演道。
啞巴呵呵笑瞭聲道:“你挺會裝的,真以為瞞得過我們,高堡我們剛動完手,警車就來瞭一堆;雙旗我們剛到,又是一群大花臉,我根本沒有離開現場,之後又來瞭一隊警車……自從你入夥,我們像被警察黏上瞭一樣,這裡面,除瞭你的原因,我還真想不出別的啊。”
“那還是你的原因,智商不夠啊。咱們做得已經很不錯瞭,好歹警察來之前溜瞭。我以前單幹,這頭卸車軲轆,跑不出一公裡就被人追瞭。再說瞭,佈狄天天打頭陣,這不是犯一回瞭,再一出現,那警察能不知道大眼賊後頭就是一群賊?”平三戈道。
也是,一下子把啞巴問結巴瞭。
“等等,三兒,你丫好歹大學畢業瞭,怎麼混得慘成這樣?”導演關心地問。
這句戳到痛處,平三戈難受地皺瞭皺愁眉,哎聲嘆氣道著:“你以為我想啊?我這不是沒辦法麼,回老傢縣城,儲備人才,一月一千,還得考試通過,儲備三年,你在三年內考不上,自謀職業……這兩年多我是北上到東北、南下到廣東、隻要網上能看到哪兒招聘,我立馬打點行裝就去考試。”
“考試?”啞巴有點迷糊瞭。
“去去,你不懂……三兒,那來長安也是來考試瞭?”導演好奇問。
平三戈點點頭:“啊,年前,考鄉鎮公務員,我千裡迢迢就來參考瞭。”
“不能你考兩年一回都沒考上吧?”啞巴都受不瞭瞭。
平三戈一拍大腿道著:“還真讓你說著瞭,就一回都沒沾到邊,你知道年前長安招聘多少人參考?”
“多少?”
“五千多人。”
“這麼多?”
“你知道招聘幾個職位?”
“幾個!?”
“十五個,平均三百多人招一個……我不是最慘的,最慘的已經考八年瞭。”
“…………”
啞巴不信,征詢著導演,導演點點頭,現在就業形勢就這麼回事,否則工地、保安甚至小商販怎麼可能那麼多大學生?沒發現現在連犯罪團夥的整體教育水平也直線提高嗎?都是大學生過剩害得,沒飯碗急火瞭連坑蒙拐騙也幹。這回該著導演哎聲嘆氣瞭,直道著:“哎,都是同命人啊,那你後來怎麼……”
“沒辦法啊,我這頭考試,那頭旅社不知道誰把我行李偷瞭,我去報案吧,派出所問問值多少錢,然後說案值太低,立案都不給立,那我暫時沒辦法,就胡亂找瞭個發廣告的活幹吧……嗨,誰知道長安街上賊這麼多,把我錢包都給偷瞭……我後來也急瞭,不就想想辦法整點路費回傢得瞭……就偷瞭倆車軲轆換瞭倆錢,偷第二回,就被給逮進派出所瞭。”平三戈羞赧地道,那點小伎倆在老賊面前,會被恥笑著。
“那你特麼不能蠢得一直偷車軲轆,一直被抓吧?”啞巴愣瞭,為平三戈的遭遇著急瞭。
“我倒想搶銀行,我不敢啊。”平三戈道。
導演笑道:“這是聰明人辦的事,小案小錯不犯大事,警察抓瞭照樣沒事。”
“錯,導演哥,一紙進公門,九牛拉不出啊,隻要被派出所抓過,隻要留個案底,以後想考都沒門瞭。否則我也不至於破罐破摔到這程度啊……”平三戈道。
“不難,你不也當瞭麼……想開點,我不也這樣,可也活得不錯,我記得有這麼一句:當社會把你逼得走投無路的時候,不要忘瞭,你身後還有一條路,那就是犯罪,記住,這並不可恥。”導演道,拍拍平三戈的肩膀,像在鼓勵。
“可以啊,馬雅可夫斯基的話……既然這麼說我就有意見瞭,不能考公務員這麼難,想當個賊也這麼難吧?你們可是考瞭我好幾回瞭啊,不至於我還不合格吧?”平三戈忿然道,想想導演這句話,他狐疑問著:“這句話不是故意考我吧?你引用這個人不合適啊,馬雅可夫斯基是無產階級戰士。”
導演也不屑笑瞭,道瞭句:“說得好像你是有產階級一樣……啞巴,別不承認,你走眼瞭,把小兄弟的衣服給他。”
“等等……這個電話。”啞巴掏著手機,那個查到的截屏,亮在平三戈眼前,看到這組手機號碼,平三戈的表情變瞭,像被揭露羞處一樣難堪瞭,啞巴提醒著:“你不會不承認吧?真以為我們都是文盲,這點小伎倆也不懂?”
“這個事,我不想說,你們看著辦吧。”平三戈表情一下子變瞭,懦弱成瞭剛愎,猶豫成瞭決然。
瞬間的變化把導演的同情也給沖淡瞭,他警告道著:“三兒,下午埋伏時你特麼用我發的手機往外打電話,給誰打的?這可比私藏東西嚴重得多,兄弟們可都吃這碗飯的,砸人飯碗的後果你想過沒有。”
“我沒砸誰的飯碗,這是我的私事,每個人都有隱私,都有不願意跟別人說的事,比如導演你,懷才不遇,胸中滿是戾氣,肯定有原因的吧?我問你為什麼從天之驕子變成犯罪分子,你會說嗎?比如你,啞巴,你總是這麼離群獨行,撈的錢不少,可花錢比民工還摳,那錢一定有什麼特殊用處吧?我要問你原因,你告訴我嗎?”平三戈渾然不懼,盯著倆人,各評一句,仿佛兩把錐尖,恰刺到瞭兩人的痛處,導演直呲牙,啞巴卻像怒瞭一樣,順著操起磚頭塊就砸,平三戈像愣瞭一樣,躲都沒躲。
我操……導演吃痛一聲音,他急急用手格擋,直愣愣幹瞭他一下,那磚頭塊順著平三戈的額側斜斜蹭過,瞬間殷出瞭一道血痕,連導演也愕瞭,不知道這普通的一句話,怎麼就刺激到啞巴瞭。
三個都愣瞭,啞巴看看兩人,又看看自己,仿佛都不認識自己一樣,不知道為什麼莫名地發瞭這麼大的火,平三戈輕輕揉過額頭,食指黏黏的,放在眼前,看到瞭一層紅色,他不像被人審的,倒像審那兩位賊前輩的,平靜的眼光盯過來,讓那兩位反而有點手足無措的感覺瞭。
“啞巴,心裡事放不下,你的手藝就上不來,是你教我的,可你也在犯同樣的毛病。”
平三戈輕輕地說道,他起身,找著自己的衣褲,穿上,慢條斯理地穿,一點也沒準備理會兩位逼問他的人,啞巴和導演幾次想說話,都憋回去瞭,那怕以他們根本沒有底線的心態,似乎也有點羞於啟齒。
嘭……門開瞭,佈狄和喬二棍趕回來瞭,他一看現場,二話不說,一個猛拳搗向啞巴,然後偌大的身軀把啞巴撲倒,劈裡叭拉扇耳光,啞巴像有愧一樣根本不還手,導演和喬二棍急急去拉,拉也拉不開,還是喬二棍急切地喊瞭句:“別打瞭,三兒走瞭。”
“還不去拉住,要麼都在,要麼散夥,以為老子願意跟你們玩啊。”佈狄怒道著,放開瞭啞巴,喬二棍急急去追人瞭,他走瞭兩步,又怒容滿面地回來,掏著口袋,一個精致的女表手裡一亮,怒道著:“東西是老子黑的,別以為我真傻,你私吞多分少給我,我特麼不在乎,有罪我扛著,有打我挨著,我特麼也不在乎,我把你們當兄弟,當自傢人,可自傢人,有這麼往死裡掐的麼?”
“不是不是,肥佈,你別生氣,是個有個電話莫名其妙,啞巴也擔心你。”導演苦著臉解釋著,沒想到搞成這樣。
“電話,呵呵。”佈狄冷笑瞭,掏著手機,輸著號碼,一亮給兩人:“是這個號?”
“啊?你怎麼知道?”導演愣瞭,啞巴傻眼瞭。
“好吧,閉上你的狗嘴,睜大眼睛豎起驢耳朵聽著……你們真他媽是當瞭賊,就不拿自己個當人瞭是不是?”
佈狄拔著號,警示著兩人,而拔號的時間,他奇怪的臉上戾氣、怒氣漸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傻乎乎的幸福樣子,免提開著,傳來瞭一聲慈詳的聲音:“三兒,是你嗎?”
“阿姨,不是,他在加班呢……您聽,火車剛過去,我們廠就在火車站附近。”佈狄道。
“哦,小胖子啊,三兒好嗎?他怎麼不打電話?”電話那頭問。
“呵呵,廠區管得嚴,不讓帶手機……哎阿姨,中午那會兒他不是給您打電話瞭麼?”佈狄問。
“是啊,他說幹得挺好,暫時不回來瞭,我尋思著是不是騙我,他人老實,上學就老被人欺負,回來都不吭聲……小胖子,你們都出門在外,多照應點啊。”電話那頭道。
啞巴和導演傻眼傻徹底瞭,這是給傢裡打電話,而且連佈狄摻合進來瞭,在扮著三兒的“工友”一起騙老太太,不過那騙的如此溫馨,難得地見到佈狄還有這麼可愛的一面,那滿嘴謊言說出去,傳達的可是幸福滿滿的味道。
嗒……手機掛瞭,佈狄裝起瞭手機,跟著那表情也不知道收回什麼地方瞭,他想借機再狠狠收拾啞巴幾傢夥,卻放棄瞭,吸溜幾下,唏噓幾聲,悻悻地道著:“正好風聲緊,警察眼線盯瞭我和二棍一路,都躲躲吧……躲完就各走各的,信不過也就沒法往下過瞭,散夥吧。”
他撂瞭句狠話摔門而去,而策劃和執行此事的導演、啞巴,卻愧疚的沒臉跟上去瞭,片刻後喬二棍回來瞭,埋怨著兩人下手太快,而事由根本不在平三戈身上,而是在教黃那貨身上,這其中的蹊蹺一擺明,導演和啞巴更是無地自容,匆匆離開棚屋,三人結伴去尋佈狄和平三戈。
晚瞭,以佈狄對這座城市的熟悉程度,他要想躲起來,鮮有人能找到,三人尋到半夜都沒有音訊。
對於佈下眼線的警方同樣也晚瞭,得到消息後的厲闖大隊長,和指導員楊立誠趕到豐城第四拘留所時,已經是晚上二十三時瞭,放出去的教黃高向東這條眼線還是挺起作用的,他認出瞭綽號二棍的喬玉琨、認出瞭綽號啞巴的張兵,還道出瞭曾經啞巴張兵和窯叔手下團夥PK被砍傷的事,本以為他早退出瞭,可沒成想卻在更隱敝的團夥裡。
隻是功虧一簣,本來指望教黃摸到他們的落腳點,卻沒想到教黃出洋相瞭。
那,就在眼前,這貨躺在拘留所的水泥地上,一會兒伸臂、一會兒伸腿,吱吱啞啞漏風的嘴唱著十八摸小調,聽那滿嘴漏風的聲調,別說衣褲被人剝瞭,估計也假牙也丟瞭。
“走吧,先讓他醒醒。”厲闖拉著指導員,這時候須是毫無辦法瞭。
楊立誠哭笑不得看瞭眼,猶豫問著:“怎麼就著瞭道?喝高瞭,還被人剝光瞭?我反扒也幹瞭快十幾年瞭,還是想不清這拔毛賊腦袋裡會是怎麼想的。”
“凡我們想不出來的,就是他們要幹的,我也在納悶,早幾年佈狄不過就一愣頭青加滾刀肉,這兩年成長也太迅速瞭啊,居然能和高手結夥……那個喬二棍也不簡單,原來是專在高檔場所扒竊,不知道怎麼也跟他們混一塊瞭。”厲闖不解地自語道,江湖人不曉得朝堂,可身處朝堂,又何嘗不是看不懂江湖。
對付高手的難也就在這兒,他幹活的時候,你抓不著;而你抓到他,又沒有贓物和供詞,那怕今天落網的鄭鵬能夠指認,也就幾千塊錢的事,即便抓到人定罪也除不掉像這樣大小團夥的根,除非是掌握他們扒竊、銷贓的大量證據。
“厲隊,您別急,咱們集中力量外圍盯一段時間,先把這個團夥的主力摁瞭,其他人就不足為慮瞭。”楊指導員安慰道。
“你太樂觀瞭,投石問不到路,可就驚走賊瞭,等著吧,下次結夥來還沒準到什麼時候瞭。”厲闖出門時回頭看瞭一眼,那眼神,很是失望。
他的話應證瞭,好容易確定身份的五個人,齊齊消失瞭,自第二日起,全市十幾萬個監控探頭再加上不到十秒搜索反應的面部識別系統,愣是一個人都沒有找到,就連新人,似乎也跟他們一起消失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