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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未雨已綢繆

我夾……熊二強嗖聲出手如電,直夾向一隻嗡嗡的蒼蠅。

哎喲喲喲……蒼蠅還在嗡嗡,熊二強的手閃電般地縮瞭回來,一不小心,戳到墻上瞭,那綠頭蒼蠅嘲笑他似地,嗡嗡飛來,很囂張地落在他臉上,熊二強怒火中燒,啪地手起掌落,狠狠扇瞭自己一耳光。話說也是毛賊職業,出手如電,這下蒼蠅沒跑瞭,被幹死瞭,熊二強一伸手,稀稀黏黏地一堆蒼蠅屍體。

他剛傻樂開嘴,又覺得不對瞭,這還沒準那個茅坑裡飛出來瞭。一咧嘴一苦臉,趕緊地往墻上蹭蹭。一旁瞅著的佈狄笑得渾身直聳,給瞭熊二強一個精準的評判:

傻逼!

“佈哥,你行不?”熊二強好奇問。

“不行,不過我能玩到這個程度。”佈狄盯著忽高忽低,忽爾懸停的蒼蠅,驀地一出手,一下子扣手心裡瞭,他往熊二強臉前一撐手,那嗡嗡的蒼蠅又飛出來瞭。

“這個我見過。”熊二強不屑一顧瞭,在拘留所閑得蛋疼時候,都玩這個,那地方最多的就是蒼蠅蚊子,所以可憐的蒼蠅蚊子也身受其害,那些被拘留的毛賊一打起賭來,比最多的就是誰捉的蒼蠅多,還有更惡心的是,賭輸瞭的,要把打賭捉到的蒼蠅全部吃掉。

當然,沒人跟佈狄打賭,倒不是因為佈狄捉蒼蠅水平高,而是因為誰也吃不過他,這不,他壞壞一笑,熊二強立馬反應過來瞭,打著預防針道著:“別忽悠我跟你比啊,吃蒼蠅我還沒見過能吃過你的。”

“那是,不狠鎮不住他們。他知道你能吃,就不跟你玩這個,你越不敢,吃得越多。”佈狄道。

熊二強就胃口再好,也和佈狄不在一個檔次上,他咧著嘴側過臉不跟佈狄說這個話題,不料剛一動,又被佈狄拽住瞭,佈狄揚揚頭,示意瞭下,而且手一抬,準確地抬住瞭熊二強的下巴,把熊二強要說的話給憋回去瞭。

對瞭,三兒還在盯著看,視線中焦點盯著一隻蒼蠅,似乎一直沒有發現這隻蒼蠅的飛行軌跡,他放棄瞭,又盯向另一隻。哦對瞭,墻面早被污七八糟畫瞭幾片,招來瞭一大群蒼蠅,爬著的、吃著的、偶而飛起來的,可選的目標很多,就像扒竊選目標一樣,很多,而你可能隻能選十拿十穩的那一個。

那份安靜的從容,不過驚動佈狄和熊二強瞭,就連橋爺古風城也看出不一樣瞭,他微微地側著頭,不動的時候並看不出他的殘疾來,特別是那雙眼睛,偶而會射出犀利的目光,明顯看到瞭可以出手的機會,而平三戈卻放棄瞭。

又一隻飛來瞭,它劃瞭一條長長的弧形軌跡,從污漬上飛向瞭平三戈,就在高手胸前懸停的瞬間,嗖地平三戈出手瞭,準確地夾住瞭那個小黑點。

“我操,厲害。”熊二強嚇瞭一跳。

佈狄興沖沖伸脖子看,平三戈輕輕一放手指,那黑點卻沒有飛起來,而是直直地落下,在地上翻滾著,可惜瞭,差那麼一點點,嬌嫩的蠅翅斷瞭一根,用力過大瞭。平三戈有點婉惜地看看自己的手指,已經苦練很久瞭,可這個力道,太難瞭。

“差不多就行瞭,這水平快趕上二棍瞭。”佈狄安慰道。

平三戈好奇問道:“和啞巴比呢?”

“嗯,那你不行,啞巴經驗多,跟馬剃刀還混過,一般人不是他對手。”佈狄道,此時才知道,啞巴曾經是小刀客,又玩過鑷子,後來才放下工具學手藝,他勝在經驗豐富,那一派都接觸過,這可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

“哦,這樣啊。”平三戈失望地道,現在頂多比身邊的這一對二貨強一點,啞巴都是他無法逾越的一個高峰瞭,更別提還山外有山,像橋爺和大表姑那樣傳說中的人物。

三人說話間,平三戈又伸手一夾,準確夾住瞭一隻,稍偏,那蒼蠅飛起來瞭,可惜是翻滾,飛瞭不遠又落地瞭,細如毫發的腿被夾斷瞭,又廢瞭。

“沒那麼容易,就手扣蒼蠅,大院子(拘留所)裡那幫貨都沒幾個能辦到。”熊二強道。

佈狄很不中意地斥著他道著:“所以才讓你好好學習啊,不學不練,你怎麼進步呢?怪不得你丫這麼大瞭還是給人當馬仔的料。”

這一訓,說得熊二強好不羞赧,看來不學習,當賊也當不好啊,但二強兄弟笨啊,他犯難地看著嗡嗡直飛的蒼蠅道著:“佈哥,那咋練呢,這沒十年八年功夫練不出來啊。”

“不是不是,沒那麼簡單,也沒那麼玄乎,這怎麼講來著……哎,老傢夥,你看啥呢?”佈狄搜腸刮肚,找不出裝逼的詞瞭,又盯上古風城瞭,此時他卻發現古風城正怔怔地看著平三戈,而平三戈卻凝視著飛來飛去的蒼蠅,似乎在尋找又一個下手的機會。

老頭嗬嗬瞭兩聲,佈狄湊上來聽,然後把這位偏癱親人口齒不清的話翻譯出來瞭:“我爹說:心靜、耳聰、眼明、手輕。他說你心不靜。”

“啊?說我?”平三戈指著自己道,不服氣地駁著:“我夠靜瞭。”

“心靜不僅僅是安靜下來,而是你心裡對所做的事沒有任何抗拒,自得其樂,和生活所迫是根本不同兩種心態……好之、樂之者才能看到那個剎那。”佈狄翻譯著橋爺的話,老頭又嗬嗬幾句,佈狄好奇看著平三戈問:“我爹說,這是一門惡毒的手藝,幹得都是斷子絕孫的活。他問你,你心甘情願當一個賊嗎?”

平三戈一愣,表情猶豫瞭。

橋爺古風城意外地笑瞭笑,和附身的佈狄又說瞭句,佈狄翻譯道:“婊子無情賊無義,有感情當不好婊子,心裡如果還存著點道義,也當不好賊。道義,就是你心裡的雜念。”

對啊,你並不心甘情願,又怎麼可能心領神會。心境肯定要影響境界的。

賊王的理論把平三戈聽愣瞭,他思忖著,這位賊王比啞巴還要高不止一個層次,啞巴可能看到的隻是表像,而賊王,卻看到瞭他的心境,有所羈絆,所以不可能無所顧忌。

沉吟良久,橋爺古風城看著平三戈,很復雜地審視瞭他一會兒,卻是有所失望,吃力地起身,佈狄攙著他,仍然是頻履艱難的一個偏癱患者,回院子裡去瞭,早著聽瞭良久的熊二強出聲道著:“嗨,佈哥,我心甘情願啊,也教教我啊?我不怕斷子絕孫,反正我也娶不起媳婦。”

“傻X,沒看你資質太差,我爹根本看不上你懶得點拔。”

佈狄回身斥道,把熊二強斥得鬱悶一臉,直朝那爺倆豎中指、吐口水,然後不服氣又朝著一隻蒼蠅嗖聲一夾。

哎喲我操,果真資質太差,又戳墻上瞭,疼得他直甩手指,不敢再試瞭………

…………………………

…………………………

“郭立柱啊,你認識昨天和你交易的佈狄,有多久瞭?”

貝琳出聲問,總隊的特詢室,贓窩被端一夜回到解放前的郭立柱顯得有點萎靡,這個問題似乎比案情還復雜,讓他皺眉瞭。

交待瞭十幾起收贓,不過到目前還沒交待出一個真名實姓,不是不交待,而是根本不知道,所有案情最清楚的就是昨天這一例,是佈狄打電話約到城外,本來是不去那麼遠的,不過那傢夥發瞭張圖片,貨看上去不少,所以專程跑瞭一趟。

當然,免不瞭要當成是被警察釣魚瞭,郭立柱像在斟酌著這話裡有沒有坑,周宜龍拍著桌子問:“案情已經很清楚瞭,還猶豫什麼?”

“不是猶豫,我想不起來瞭。”郭立柱鬱悶地道。

“什麼意思?想不起來瞭?”貝琳問。

“啊,太久瞭,有些年頭瞭,我開傢電維修門市部時候他就擱街上混,都七八年,還在街上混。”郭立柱道,看來他也講不清佈狄的出身。

“我問句題外話,這個佈狄是姓佈名狄麼?”貝琳問。

“好像是吧,他說他是少數民族,犯事還從輕處理……哎我真不知道,這行其實我們就認個臉熟,不打探姓名的,這是規矩,你要真知道對方的姓名籍貫和住處,他一準不跟你交易瞭。”郭立柱道,幹壞事的誰能不長點心?普通人還知道遠嫖近賭呢。

“他以前跟誰混?”貝琳又問。

“不知道。”

“他以前賣給你什麼東西瞭?”貝琳再問。

“沒……沒有,就這一回……”

“是嗎?認識七八年,就交易過一回?”貝琳挑著刺問。

“這……真是一回,我再想想……”

郭立柱臉煞白瞭,不過卻交待不下去瞭,被抓的贓物太多,連那些都還沒說清呢,再多交待點,那罪得加到多重啊?可就說一回又說服不瞭警察,可能更難的是,你交待的東西再去尋根刨底,怎麼可能說得清?

又一次僵持住瞭,看看時間,已經過瞭一個多小時瞭,窗外的同事在打招呼,兩人收起瞭筆錄,貝琳又審視瞭一眼對面年屆三旬的收贓嫌疑人,很鄭重地道:“郭立柱,你有傢有口,老婆孩子都在傢等著呢,和那些居無定所的扒手不一樣,再好好想想,包庇和隱瞞隻會加重你的罪行。”

簡單一句,郭立柱長嘆一聲,痛不欲生地用銬著的兩手掩著前額。

這個表情讓周宜龍多看瞭眼,出門時,他輕聲問著貝琳道:“他和扒手不一樣,似乎有悔罪表現。”

“你從什麼地方看出來瞭?”貝琳隨口問。

“一提老婆一提傢,瞧把他難受的。”周宜龍道。

“錯,這不是悔罪,而是犯的事太多,沒法交待,要就那麼幾樁,早都撂瞭,你想想,要交待以前一樁,那就得說出誰賣給他的贓物、贓物的去向在哪兒,看這樣他幹瞭有七八年瞭吧?你覺得這樣的事會有多少?”貝琳問。

對啊,這可是天文數字,周宜龍的臉上也瞬間出現瞭難色,像這樣的筆記本、手機、手表等等贓物,轉手這麼快,要一一去找下落,那就不是嫌疑人脫層皮的事瞭,辦案的警察被整脫幾層皮還差不多。

是孫教授和徐總隊長談完瞭,總隊同事安排瞭句,兩人匆匆往外走,這案子辦得步步艱難,普通的案子是抓一個挖一窩,這種銷贓倒好,明知道有好多窩,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往下挖,而且又怕大張旗鼓驚走瞭這些居無定所的毛賊,到那時,一件簡單的小案,都可能給你懸上一年半載解決不瞭。

匆匆奔向總隊大院停車位置,孫教授正給徐總隊長開著車門,徐佑正謙讓著,眾人上車,徐佑正隨口問著:“小姑娘,感覺怎麼樣?我猜你一定沒有想過這麼困難吧?”

“還真是。”貝琳詫異回頭,和徐總隊長匯報道:“郭立柱和陳雙龍都有顧忌,此次起獲的贓物較多,這是抵賴不瞭瞭,交待的語焉不詳,涉及到人除瞭佈狄,其他人還都沒確定,不過我想如果時間充足,應該難不住各大隊的同志,但要牽涉其他案子,恐怕他們就未必敢開口瞭。”

贓物這麼多都夠喝一壺瞭,擱誰也不敢再往自己身上加罪啊。

立功?很難啊,想立功就意味著還要交待自己更多的罪行,嫌疑人也不傻嘛。

“這個正常,不要追得太緊,審這麼個收贓販販老手,沒個把月你根本下不來,辛苦瞭啊小貝。”孫教授道,那口氣似乎並不急於擴大戰果。

此時的徐總隊長已經端起瞭嚴肅的態度,他沉吟道著:“你們是以常理度之,有沒有想過,在長安這個反常理的環境裡,不交待可能還會有其他深層次的原因。”

“還有?”貝琳好奇問。

“當然有,從偷的層面講,下手的、換手的、接手的、擦手的他們分工明確,是不同的人在負責,類似於單線聯系,特殊是賣贓嫌疑人,就是‘擦手’這一種,在每個團夥裡的位置都很高,他們未必會偷,但卻在分贓時要拿大頭,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賣贓的渠道他們知道,甚至渠道就是他們找的。”徐佑正道。

“比如佈狄團夥裡那個綽號導演的陳俊,就是這種角色?”周宜龍問,那是位最不像賊的賊。

“對,長安這裡的扒竊團夥很特殊,我們曾經抓到一個銷贓嫌疑人,他是國企單位的一個員工,他交往瞭七八個扒手,偷的東西都通過他出手,直到人贓俱獲我們都不敢相信。犯罪本身就是挑戰正常人想像極限的事,越覺得不可能,越會是真相。”徐佑正道。

貝琳美目眨著,思忖回道:“您意思是說,這是條利益鏈,郭立柱、陳雙龍隻是鏈上的一環,他們根本不敢說。”

“聰明。”徐佑正贊瞭個,看看孫韶霜,像是在嘉許孫教授挑人的眼光,他解釋道著:“這和野生動物偷獵打而不絕道理相同,需求倒逼著供應,需求越大,鋌而走險的人就越多,微商、網絡電商、二手市場一直以來就很青睞價廉物美的電子產品,近千萬人口的市場有多大我不敢猜測,不過消化點賊贓,應該不是大問題。”徐佑正道。

“這並不特殊,各地的情況都類似。”貝琳道。

“你忽略瞭一個細節,那個傢電服務點,是個藏贓點,而不是銷贓點,銷贓點不會放那麼多贓物的,犯罪都講成本,銷贓點的風險要比藏贓點大的多,萬一被抄可就折老本瞭……我們昨天的運氣太好瞭,端瞭一窩藏贓點,但是,郭立柱和陳雙龍身上和傢裡,並沒有找到大額資金往來的證據,相反的是,郭立柱有傢電維修的資格證,維修點電腦裡起獲瞭大量解碼軟件,而且據我們查證,他們倆人的手機裡,並沒有存儲和佈狄通話的記錄,那這倆和佈狄、平三戈一夥是怎麼接上頭的呢?”徐佑正道。

“壞瞭,打草驚蛇瞭。”貝琳鬱悶地道,怨不得交待不出來,恐怕是當馬仔的,根本不敢交待,而且很可能根本交待不清那麼多贓物的來源。

“郭立柱和陳雙龍是藏贓人,不是銷贓人,應該是被人唆使的。”孫教授道,她有點歉意地看瞭徐總隊長一眼,有點懊悔忽視這位總隊長的意見瞭。

“你們為此所做的努力,我打心眼裡佩服,而且也很慚愧,不過有些話,那怕是拖後腿、長他人志氣的話,我也得說出來,我們的執法要求越來越嚴,人性化的程度也越來越高,帶來的直接問題就是:犯罪的門檻降低,升級更快,特別是小案小罪上表現得尤為突出……長安的扒竊案高發和這裡的經濟、歷史、社會條件是密不可分的,江湖這個詞我們警務人員不願提及,但在這裡不得不提及,歷史悠久留下的有精華也有糟粕,宗族勢力、大姓、親緣、還有這裡自古崇尚豪俠之風的習俗,都可能成為我執法上的絆腳石,那個江湖裡紛爭本來就很嚴重,橋爺古風城,在入獄偏癱之前,被人敲手斷指瞭;馬剃刀下場和他差不多,雙手被人打殘瞭,到現在為止,連他們自己都不吭聲,仇人是誰。在和這個扒手的較量中,每年我們受傷的反扒隊員總有十幾二十幾例,最嚴重的也終身致殘瞭。”徐佑正總隊長道,那個江湖遠比想像中險惡。

貝琳聽得聳然動容瞭,她有點不明白徐總隊長說得這麼喪氣所為何來,她看向孫教授時,孫韶霜無奈道瞭句:“我和徐總隊長剛剛談過,總隊的意見我們要充分尊重,該把‘斬手’計劃交給徐總隊長瞭。”

“斬首?”周宜龍好奇問,抓個賊而已,未必口氣太大瞭。

“是斬手,左右手的手,賊是第三隻手。”貝琳解釋道,她看瞭徐總隊長一眼,坐正提醒周宜龍道著:“去緯南路火炬大廈,我們的落腳點在那兒。”

“啊?哦。”周宜龍聞言,嗯瞭兩聲,調到瞭導航,拐方向瞭。

是遵照省廳安排,提前進入長安市的一個工作小組,這個事瞞得很緊,直到剛才孫韶霜請示梁廳以後才準備正式向徐佑正陳明,此時徐佑正說不清自己什麼感受,沒想到身旁這位貌似慈詳的女教授,行事如此詭異老辣,暗裡進行的外圍調查居然提前數月就開始瞭。

一直以來,孫韶霜智珠在握,每每突出奇招的行徑在此時有瞭合理的解釋,她撒出去的特勤已經成功混進扒手團夥,一直在源源不斷地給專案組提供最直觀的信息。讓徐佑正既擔心又佩服的是,像這樣的特勤,居然還不止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