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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行露 第六章 潮來天地青(3)

“聘禮?!”

這次不單單是韓薇,連青青都被嚇瞭一跳,差點以為自己聽錯,可看看秦易的表情,再看看韓薇的神色,顯然不是自己一個人的問題。她微微一瞇眼,磨瞭磨牙,沖著秦易一招手,“跟我出去一趟!”

秦易打瞭個激靈,可看到她惡狠狠的眼神,知道不出去結果會更慘,隻能硬著頭皮跟瞭出去。

韓薇卻壓根沒註意到他們離開,隻是看著面前這一堆堆的禮物,還有那一個個冷硬肅殺的黑甲騎,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幾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地自語道:“我這是沒睡醒?做夢?竟然有人會來下聘禮?青青……還有人娶?那麼多聘禮,一定是做夢吧?”

聽到她說話的黑甲騎不禁面面相覷,被派來這麼一個低門矮戶的農傢送禮,已經夠讓他們憋屈,秦易居然還從謝禮說到瞭聘禮,對方非但沒欣喜若狂,居然還以為是在做夢……今兒個真是丟盡瞭大秦黑甲騎的顏面!

比他們更丟臉的,是跟著青青走去後面竹林中的秦易。

“謝禮?”

一劍斬斷瞭數十根青竹,又一劍將青竹橫掃出去,直飛向秦易。

“聘禮?”

數十根青竹幾乎將秦易困成瞭囚籠,不少竹枝竹葉打在他的臉上,擦出血痕,盡管沒真的紮在他身上,抽過去也能讓人疼得發抖,偏偏他又不敢動手反抗,隻能老老實實地站那兒任由青青發泄怒火。

等那幾十根竹子紮在地上,如同個籠子般將他嚴嚴實實地困在裡面,青青方才停手,咬牙切齒地說道:“你不是挺能說的嗎?倒是說啊?什麼是聘禮?你們打算聘誰?!”

秦易欲哭無淚,苦著臉說道:“公子也是為你……”

“呸!誰要他管瞭?”青青柳眉倒豎,狠狠地瞪著他,沒好氣地說道:“沒頭沒腦說什麼聘禮,誰說要嫁給他瞭?”

秦易苦笑道:“姑娘息怒,可否聽在下說幾句?”

青青冷哼一聲,手一抖,劍光如雪,橫掃過去,將那一圈竹籠的枝葉都削落在地,變成一根根光溜溜的竹竿,方才說道:“說!若是再敢胡言亂語,如同此竹!”

秦易看瞭眼那些被削得光溜溜的竹子,背心發寒,連連點頭,急忙說道:“在下絕不敢胡言亂語。我等歸國途中,收到消息,楚、燕、晉、齊等國具有間客前往楚國,據傳是尋找孫武兵書和神劍女的下落。公子想到此事與姑娘有關,便命人回國復命,帶著我們前來相助姑娘。”

“相助?”青青嗤之以鼻:“那搞什麼聘禮?你們這哪裡是來幫忙,簡直是來添亂的!”

秦易嘆瞭口氣,無奈地說道:“我們本來以為,公子一到,隻要言明與姑娘有約,那些人看在公子的面上,也不敢對姑娘亂來。可沒想到,越王竟敢算計姑娘,公子情急之下,方才命我們先行一步,送下聘禮,以防萬一……”

“等一等!”

青青越聽越

不對,急忙打斷瞭他的話,狐疑地看著他問道:“你先說清楚,越王算計我什麼?你們怎麼知道的?你們不是昨日才到諸暨的嗎?”

秦易望著她,有些無語瞭,好一會兒,方才艱難地說道:“我們雖是昨日才到,可我們的人,一直在這裡……”

“這裡也有你們的人?”青青先是驚呼一聲,忽然就反應過來,諸國用間之道,早已如犬牙交錯,你來我往,尤其是像秦國這樣的大國,在於諸國聯姻之際,便已將自己的人遍佈各國,正是有這樣龐大的情報網做支持,在能在各國征戰不休時,爭取到對自己最有利的條件,成為最後的勝利者。

秦易遲疑瞭一下,含糊地說道:“其實……我們的人,是越王親自修書請來的。故而能知道一些你不知道的事,公子一收到消息,擔心姑娘的安危,才如此焦急。公子對姑娘……”

“好瞭,不用多說瞭,我明白瞭!”青青再次打斷他的話,“你先說清楚,越王到底要算計我什麼?”

秦易再次被打斷,隻得幹咳瞭兩聲,略過不提,心中為公子的一番苦心暗中抱憾,卻不得不答道:“越王曾有昭令,女十七父母不嫁者,使長吏配之。姑娘如今十六,越王欲為姑娘指婚……”

“什麼?”青青這次是真的大吃一驚,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指婚?他憑什麼?誰要他指婚瞭?他要把我指給誰?”

秦易見她如此震驚的模樣,看來當真是對此一無所知,心中暗暗松瞭口氣,接著說道:“指與誰我們還不清楚,隻是在來的路上,聽聞越王已賜予你封號王令,教習軍中劍士,想必不會將你隨便指與他人,隻是……”

青青越聽越是心驚,忍不住問道:“他不過是賜瞭我個名號,以國為號,范大人說這不過是個名號,我還是趙青青,號越女而已,這……這還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秦易同情地看著她,對於她的無知和天真簡直佩服之至,小心地問道:“女子出嫁隨夫,能以國為號,姑娘以為,何人能配?”

“……”

青青如聞霹靂,以往阿娘曾教過的一些禮教規矩一一浮上心頭,頭一條便是士庶不婚,其次便是世傢名譜。

這姓名字號,都是世傢大族最為註重的禮道規矩,姓自族來,名自父命,字為上賜,號隨本心。然尋常百姓,能有名有姓的都是平民或商戶,賤籍和奴籍連自己的性命都在人手,更無從談起名字,大多是由主傢賜姓,加以排行,能有個稱呼便已慶幸,哪裡還敢取字稱號。

能以國為號,聽起來是莫大的榮耀,對於一個女子而言,幾乎等同於公主一般的聲譽代號。

這等榮耀,聽起來好聽,可若是落到實處,一方面提高瞭身份,從一介村婦平民,變成瞭足以與世傢官宦匹配的官女,另一方面,這等名號,卻會讓大多數男子望而卻步。

而照著越國的規矩,女子十七不婚,則可由長吏配之,屆時越王指婚,她若

不應,便是抗命,若是應瞭,等於將自己的下半生都交到瞭越王手中。

范蠡居然說這不過是區區一個名號而已,以他的玲瓏心思,豈會不明白勾踐的想法?

青青越想越是惱怒,齒間咯咯作響,若是他此刻出現在她面前,隻怕會被她一怒之下就斬成兩截。

秦易見她的臉色由紅變白,又由白變紅,眼神變幻莫測,知道她已想通其中的關鍵問題,便輕聲說道:“公子也是擔心越王故意算計姑娘的終身,方才在面見越王之時,讓我等先行送來聘禮……”

“誰要他多事瞭!”

青青神色已和緩瞭許多,瞥瞭他一眼,仍是沒好氣地說道:“越王的事我自會處理,誰要他送什麼聘禮。難道他以為送瞭這個,越王就會收回成命?”

秦易一邊為自傢公子嘆息不已,一邊小心地說道:“此乃權宜之計,以公子的身份,隻要向越王提及此事,越王必不敢將姑娘隨意婚配他人。隻要此間事瞭,姑娘離開越國,自可決定去留。”

“這也是你傢公子說的嗎?”青青隨口問道。

秦易點點頭,道:“若非公子吩咐,在下豈敢胡言亂語?姑娘要怪,也隻怪在下行事冒昧,莫要誤會瞭我傢公子的一番心意。”

青青松瞭口氣,心中一暖,從聽到“聘禮”二字開始就一直板著的臉終於轉陰為晴,“既然如此,就先代我謝過你傢公子。隻是我自己的事,自己能解決,尚不用他如此費心。”她在心中暗暗嘆道,救瞭離鋒一命,離鋒都知道千裡迢迢趕來為她解困,可范蠡居然幫著越王哄騙自己,而那人,更是不知在哪個地方逍遙自在。

盡管一開始聽到離鋒求親時的第一反應是憤怒,如今聽秦易說這隻是為瞭替她解圍的權宜之計,青青還是覺得有些別扭,她久居山中,很少與外人來往,性子直爽單純,根本不懂什麼忍讓權宜,一想到自己和離鋒的名字連在一起,就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果斷出言拒絕,全然沒有半點虛與委蛇的念頭。

秦易見她心意如此堅定,也隻得點頭,“在下也隻是照公子吩咐行事,姑娘若是不願,在下隻有先行回復公子,這……”他的眼神掃過將他困成籠中鳥的青竹竿。

青青會意地點頭,身形一轉,手中的長劍跟著劃過一道圓弧。秦易隻見眼前一花,,一道綠色的身影繞著他轉瞭兩轉,那一圈圍著他的青竹便齊齊倒瞭下去,朝外砸在地上,居然擺成瞭個偌大的同心圓形,隻留他一人站在當中,目瞪口呆。

“走吧!”青青手腕一翻,收劍回鞘,冷哼一聲,道:“趕緊帶著你的人走,什麼謝禮聘禮,通通一起拿走。順便轉告你傢公子一聲,他的好意我心領瞭。隻不過,就算是越王,想替我做主,還得先問問我手中的劍!”

秦易凜然應諾,抬眼望去,她已揚長而去,不禁長嘆一聲,可惜瞭公子的一番苦心,明明是一場天賜良機,奈何佳人一劍在手,根本無須英雄救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