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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行露 第十章 春色豈知心(5)

青青卻並未理會,先是聽瞭聽門外的動靜,確認蘇詡已經離開之後,方才轉身狠狠瞪瞭孫奕之一眼。

“你既然有傷在身,為何不早些告訴我?今日行刺你的,是什麼人?”

孫奕之知道她此刻無心其他,單獨相對,也並非為瞭兒女之情,不禁微微有些失望,輕嘆道:“都是些陌生死士,不過想來,要我命的也就是那麼幾個。不是吳王,便是齊王。”

“齊王?”青青一怔,“齊國人也來瞭?”

孫奕之點點頭,說道:“連晉國趙韓兩傢都有人來,秦國離鋒公子親自向你求親之事,已經傳遍諸國,你以為,齊國人還能安坐傢中?他們雖不承認田莒已死,但隻怕早已將你我二人恨之入骨。你這幾日也小心些,這幾個齊人的箭法瞭得,莫要中瞭他們的暗箭。”

“我又不是你!”

青青白瞭他一眼,伸手在他後背的傷口處店瞭幾下,蘇詡方才綁好的佈條裡又有些血沁瞭出來。

“哎呦!疼!”孫奕之故意大叫瞭一聲,青青皺瞭皺眉,說道:“先前怕你失血過多,才封住瞭你的穴位。可若是時間長瞭,隻怕傷及元氣,你還是忍忍吧!”

孫奕之苦笑瞭一下,無奈地說道:“知道瞭!你又不是第一次給我療傷……說起來,從認識你開始,我似乎就一直在受傷啊!”

“什麼意思?”青青瞪著他,挑起眉梢,眼神變得有些危險起來,“嫌我克著你連累你瞭?我還覺得,從認識你開始,我就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那兵書的事,你別說跟你一點兒關系都沒有!”

“這……”孫奕之沒想到她突然提及此事,先前在她傢中,她歸還兵書和魚腸劍時,都未曾說過,他還以為她當真沒想到,卻不知她隻是不說,卻並非無知。

他雖有些意外,卻也毫不抵賴,當即點頭說道:“要說起來的確與我有關。當日你離開之後,我身受重傷,幸得幾位叔父相救,隻因太阿等人追得太緊,又有不少越國和齊晉等國的間客意圖從我身上追出兵書下落。我那幾位叔父便趁著我昏迷之際,對外傳言,說我已將兵書托付與你,這才擺脫瞭追兵……青青,對不起!若說連累,由始至終,都是我連累瞭你,若非因我之故,你依然在苧蘿山中自由自在地生活,不似如今……”

“得瞭,我又沒怪你,就你想得多。”青青不以為意地打斷瞭他的話,說道:“我今日來找你,本是為瞭後日吳越比武之事。卻沒想到你傷成這樣……你還是好生休養著,切莫亂動,小心為上!”

“沒事!”孫奕之一聽她改瞭主意,便擔心她又去找離鋒幫忙,上次可是他親自出馬才將她從那邊截回來,若是因此又讓青青欠瞭離鋒的人情,簡直跟直接拿支箭插他心口差不多,隻一轉念之間,他腦中靈光一閃,急忙抓住她的手,說道:“這事兒不費勁,又不用我動手,你不用擔心。”

“我才沒擔心你!”青青隻覺得他的手如同烙鐵一般,燙的自己手

上一麻,趕緊抽回手來,臉上也不禁微微一熱,“說得輕巧,你以為越國那些劍士,就跟我學瞭不到一月的劍法,就能勝過那幾個吳國武士?更何況,我聽說這次來的,除瞭吳王的親軍校尉,還有兩個在試劍大會中表現不俗的劍客,隻怕整個越國也找不出幾個人能勝過他們。”

“那算什麼!你是不能露面,若是你親自出手,隻怕他們一起上都得鎩羽而歸。”孫奕之有些遺憾地看瞭眼已經空空如也的手心,帶著幾分引以為榮的口氣說道:“隻不過,這次比武,越國就算真的勝瞭,隻怕接下來也是一場大敗。”

“為何?”青青不解地問道:“不是說隻要越國能勝,吳王就不再加貢征夫,免去越國今秋的貢賦嗎?”

孫奕之遲疑瞭一下,終於還是輕嘆一聲,問道:“你也見過吳王,你以為,他為人如何?”

“吳王?”青青一想起夫差來,就有些牙癢癢的,若非施夷光和素錦一力勸阻,她當初真是會不顧一切地先殺瞭他為阿爹報仇,隻是先前幾次見面都刀光劍影的,若說起來,還不如從施夷光那聽說的多。

她想瞭想施夷光當初所言,心中一凜,霍然抬頭,盯著孫奕之問道:“夫差雖勇武不及慶忌,卻也稱得上雄才大略,方能將吳國擴張至此。隻是這些年來太過順遂,方才驕橫自負,故而不惜自斷股肱之臣,也要伐齊稱霸。但這樣的人,又怎會因區區比武勝負,來減免貢賦民夫,影響到他的伐齊大計?這次比武,根本是個幌子?為何?”

孫奕之見她腦筋轉的如此之快,贊許地點點頭,說道:“不錯。太子上次雖因我之故被禁足宮中,但夫差膝下兩子,太子友文武雙全,王子地卻隻知嬉戲玩樂,此番太子友苦諫夫差,方才讓使者帶武士前來比武。勝則揚威,敗則醒目。無論勝負,越國的貢賦民夫,都絕不會少。”

青青不禁目瞪口呆,怎麼也沒想到,這朝堂中人,竟會如此陰險狡詐。

“那怎麼辦?我原以為,幫著他們贏瞭此次比武,讓越國百姓免遭貢賦之苦,便可安心離開越國。若是早知吳國如此用心狠毒,我當初就不該答應范蠡……”

孫奕之嘆瞭口氣,心中不能不說對先前她與范蠡的關系有些疙瘩難解,單說此事,范蠡也未必看不出這背後的陰謀,隻是勾踐貪功過盛,苦熬瞭近十年,眼見吳國一日日被掏空國力,自斷棟梁,哪裡還能按捺得住復仇之心,兩害相較取其輕,對他而言,先過眼下這關才最為重要,吳王那邊,他們自有其他辦法去解決,畢竟,在如今的夫差心中,西施一句話,便抵過太子友剖心挖肝的千言萬語。

“你答不答應都一樣。你若想勝,我讓蘇詡幫忙在那些武士的飲食中做點手腳便是,可若是勝瞭,夫差心中起疑,就算不加貢征夫,也未必會放過越國。若是敗瞭……就算范蠡和越王怪責於你,大不瞭你一走瞭之,他們難不成還真能追到晉國去?更何況……你是趙傢人,勾踐若是知道,隻怕再怒,也不敢對

你下手。”

“他已經知道瞭。”青青卻皺起眉來,有些不解地說道:“我曾向越王和王後提及要送阿爹靈位歸傢,隻是當時他們的反應很奇怪,並不像是害怕,倒像是……倒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對瞭,當時王後一聽我說完,就暈倒瞭,她的身子簡直比我阿娘差遠瞭!”

孫奕之並不知道當年之事,七年前事發之時,他跟隨阿爹初上戰場,完全不知吳王後宮和自己傢中都出瞭什麼事。隻是聽聞越王後在知道青青來歷後居然恨得暈倒,這其中定然另有緣故,當即便說道:“既然如此,你更不必擔心。好生照顧好你阿娘,比武之事,順其自然便可。”

青青點點頭,忽然想起他身負重傷,還花瞭這麼長時間聽自己說話,有些歉疚地說道:“我知道該怎麼做瞭,耽誤你這麼長時間,你也好生休養,我先回去瞭。”

“這麼快就走啊?”孫奕之眉心立刻皺成瞭一團,不滿地說道:“就過來這麼一會兒時間,光說別人的事,一點兒也不關心我!”

青青背上一麻,一陣惡寒,剛想要啐他一口,卻看到他身上纏滿佈條,心一軟,說道:“我若不擔心你,也不會專程給你送藥瞭。”

孫奕之翻瞭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你那是順便好不好,你專程之事,是為瞭吳越比武,別想那麼簡單就糊弄過我!”

“那樣如何才算關心你?”青青被他這種態度氣得簡直哭笑不得,若非他是個病人,她還真想先抽他兩下,讓他清醒地看清楚自己的年齡,然後再看看自己適不適合如此撒嬌無賴。

孫奕之一聽,立刻來瞭精神,一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她,如同期待糖人的孩子一般,“為我唱首歌,或是吹首曲子!”

“我不會唱歌,也沒帶笛子。”青青有些汗顏地說道:“更何況,我就會一首曲子,到現在還吹的不好……”

“沒關系!我這裡有——”說著,孫奕之抬頭沖著西墻邊櫃子努努嘴,那邊當中的格子裡,放著一個青竹做成的盒子,他指著那竹盒說道:“裡面是我新做的一管笛子,你吹來試試音,看準不準?”

他都說到瞭這份上,青青也隻得從那上面取下瞭竹盒,打開一看,裡面用白色的錦緞為襯,越發顯得上面放著的青竹管晶瑩剔透,無論是做工還是樣式都讓人眼前一亮,拿起來輕輕一摸,那圓潤清透的笛身,渾圓一致的音孔,被打磨得晶瑩透亮,比原先送給她的那一管佈置好瞭多少倍。

她看得愛不釋手,拿起笛子,試瞭試音,終於還是開始吹奏她唯一學會的曲子。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孫奕之隨著她的笛聲輕輕唱和,剛和瞭幾句,居然忽然一變,竟換瞭首歌詞。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