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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南山 第三十一章 前登寒山重(2)

觸手溫軟細膩,光滑如絲,那種溫香軟玉入手的第一感覺,非但沒激起任何沖動,反倒將孫奕之竟生生驚出瞭一身冷汗,連酒意都散瞭幾分,一骨碌從榻上翻身落地,幾乎是連滾帶翻地跳開,一口氣跑到門口,拉開房門,方才惡狠狠地沖外面罵瞭一句。

“誰在裡面放的人?給我滾出來!滾出來!”

保持瞭幾日仙風道骨的氣派,在這一刻**然無存。

“不是喝醉瞭嗎?還能認出人來?嘖嘖!我就說他是裝的吧!”一個三十餘歲的中年男子笑嘻嘻地從西廂房中走出來,身後緊跟著一個二十多歲的紅面大漢,兩人一露面,孫奕之的眼睛就立刻瞪圓瞭。

“青青呢?”

“別急別急,你傢傻丫頭在東廂睡著呢。”冉求也不知從哪裡冒瞭出來,笑著說道:“你一來,我就讓人通知瞭他們。隻是沒想到他們來得這麼快……”他的話還沒說完,隻見孫奕之已如猛虎下山般朝那兩人沖瞭過去,出拳如風,虎虎生威,那兩人卻像是早已習以為常,非但沒有吃驚,反倒一邊嬉笑著,一邊跟他過起招來。

“呦呵,師弟不行瞭啊,這手腳軟綿綿的,還真是越大越廢瞭呢!”

那個中年男子一張口就毒得讓人吐血,偏偏一直保持一副極為誠懇的笑臉,讓人看著就有抽打的沖動。

他們以二敵一,卻毫不愧疚,孫奕之本就重傷初愈,再加上大醉未醒,出招自然不如昔日剛勁有力,年少時就能將他們兩個打得滿地跑,如今卻漸漸落瞭下風,完全無法反駁這個毒舌師兄的話。

“嘖嘖,小孫師弟,你看看,你這一拳是給我捶背嗎?”毒舌男卻趁機大加嘲諷,還時不時地揪兩把他臉上的胡子,原本就是黏上的假胡子,被他一扯,七零八落的,更顯狼狽,他還不依不饒地說道:“廢物成這樣,難怪隻能裝神弄鬼來騙……”

“你們竟敢欺負我大哥!”

他的話音未落,忽然聽得一個憤怒的清斥聲,一回頭,隻看到東廂那邊有人影閃瞭一下,還以為自己眼花,可轉眼之間,拿人影已經到瞭自己面前,他伸出去揪胡子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便被人一把抓住,不等他反應過來,被人一拉一拽,頓時痛得大叫起來。

“青青快放手,他們是我師兄,跟我鬧著玩的!”

孫奕之急忙攔住瞭青青,再晚一步,隻怕她就將人扔出去瞭,就這樣從她手中搶救下那毒舌男時,他已經痛得面目扭曲,一條胳膊軟軟地耷拉下來,“宰予兄,你忍忍——”

宰予咬著牙,痛得差點倒仰過去,卻見孫奕之握著自己的手臂一拉一推,隻聽“咔”的一聲,肩膀處雖是一痛,卻好歹有瞭知覺,手臂恢復瞭活動,不由面露驚駭之色地看著他身邊站著的小僮,雖是一副書童打扮,卻一眼就能看出是個少女,他素來出言無忌,張口便問道:“你從哪找來這麼個丫頭?簡直就是人間兇器……”

話說瞭一半,看到青青一瞪眼

,他立刻閉嘴,訕訕地笑道:“小師妹莫要生氣,為兄隻是與你大哥久別重逢,一時高興才逗他玩玩,絕無惡意!絕無惡意!”

他一再強調自己絕無惡意,才看到青青眼中有若實質的寒芒隱去,不禁心有餘悸地拍拍胸口,瞥瞭孫奕之一眼,難怪他受瞭傷還敢到處亂跑,原來身邊有如此厲害的高手護衛。方才一交手,他便已看出孫奕之有傷在身,才故意留手,卻沒想到,這一鬧,卻差點把自己給折進去瞭。

“少來!誰是你小師妹?”孫奕之沒好氣地白瞭他一眼,方才說道:“青青,這位是宰予師兄,素來口臭,言行無狀,他說的話,你就當沒聽見便好。”說著,也不管宰予的抗議,又向她介紹另一個虯髯大漢,“這位是樊遲師兄,他不愛說話,嗯……我們多年未見,今夜估計要徹夜長談。青青,你先去睡吧,明早我再來叫你。”

青青點點頭,卻好奇地打量瞭一番兩人,視線落在樊遲的虯髯上,好奇地問道:“大哥,樊遲師兄的胡子也是用馬尾粘上的嗎?那麼多……是不是就不用洗臉瞭啊?”

樊遲聞言大窘,他本就不善言辭,好在此時入夜已深,月光下也很難看清他漲紅的面龐,卻依然默不作聲地後退瞭一步,避在瞭宰予身後。

宰予卻大笑瞭起來,說道:“你這丫頭有點意思。簡直比我傢那小子還厲害,回頭讓你大哥帶你到萊城住幾日……”

“宰予兄,隻怕這次真去不瞭。”孫奕之搖搖頭,沖青青輕笑道:“青青聽話,先回房歇息,大哥與師兄們去前面說話。”

“不許再欺負我大哥!否則休怪我手下無情!”青青點點頭,卻狠狠瞪瞭眼宰予,顯然看他怎麼都不順眼,威脅瞭一番,方才轉身回房。

“好厲害的小丫頭!”宰予不以為忤,反倒興致勃勃地看著她的背影,轉頭對孫奕之問道:“這丫頭多大瞭?有許人傢嗎?可否與我傢……”

“咳咳!”冉求看到孫奕之臉色一變,急忙攔住瞭他的話頭,說道:“青青姑娘是奕之師弟的未過門的妻子,身患離魂之癥。此番前來,就是想請二位師弟一起幫忙尋找扁鵲神醫,為她治病。”

“扁鵲?”宰予和樊遲對視瞭一眼,臉上露出一絲古怪之色,“你們也在找他?”

冉求見兩人神色古怪,頓時一喜,急忙問道:“正是!莫非你們認得他?知道他在何處?”

宰予搖搖頭,說道:“我們離開曲阜之前,孟孫傢正派人四處搜尋神醫下落,攪得滿城不安。隻是神醫素來行蹤不定,或許早已離開瞭魯國……”

“不會的!”孫奕之幹脆拉著他們一同到前院正屋中說話,冉求讓人點好燈燭之後,便遣散瞭下人,隻剩下他們四人,他方才說道:“與我同行的,還有一位遊俠,曾追隨神醫三載,前些日子神醫入山采藥未歸,他被孟孫傢人逼迫不過,逃往齊國,正好遇到我,我方才讓他一同回來找人。”

宰予挑瞭挑眉,問道:

“你既然知道神醫是入山采藥,何不直接去山中尋人?又何必冒充齊使,跟田恒勾勾搭搭!”

孫奕之苦笑瞭一下,說道:“神醫所去之山,名叫藥山,方圓數百裡,我也是借口要去沂水之源治病,方才從田恒那要來人手去尋人。借齊國之力,一則為尋人,二則……”他眉峰一揚,聲音中帶上瞭幾分肅殺凌厲之氣,“我要齊國此番大敗一場,一洗我傢門被滅之仇!”

那三人聞言,俱是沉默瞭一會兒,最後還是宰予開口說道:“你傢的事,我們亦曾聽說,隻是遠隔千裡,無力相助。如今既然你來瞭,幹脆就留在魯國,以你的才華武藝,想要出人頭地,易如反掌。”

孫奕之卻搖瞭搖頭,說道:“我如今已不容於吳國,吳魯聯盟之際,萬不可因我而耽誤國事。更何況……魯國君弱臣強,季孫氏獨霸朝政,師兄難道讓我向他屈膝稱臣?”

“這……”宰予縱使利口辯辭,這會兒也張口結舌,末瞭也隻能長嘆一聲,道:“奕之說得不錯,當年孔師亦曾說過,三桓不除,魯難不已。隻是我等身在局中,亦無可奈何啊!”

孫奕之自是明白他們的苦處,三桓本與魯王出於同宗,在魯國各有封地,又執政多年,早已將魯國君王架空。孔門之中,他這最出色的幾位師兄,都是魯地世族,傢大業大,就算心向孔師,也無法公然對抗三桓。

這些年來,他們大多辭官不受,各自隱逸田園,或代師授徒,或遊歷諸國。若非此番齊魯之戰在即,一旦戰敗,魯國將有無數百姓遭難,他們根本不會齊聚此地。

孔師以仁義傳道,宰予善辯,樊遲好勇,冉求精算,可無論昔日對三桓執政有多少不滿,如今義之所在,國難當頭之時,他們還是毫不猶豫地拋傢舍業,挺身而出,直奔齊魯交界的最前沿,全然不計生死。

冉求拍拍孫奕之的肩膀,朗笑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久別重逢,今夜我等自當秉燭夜談,奕之就先說說你的計劃,先說需要宰予和樊遲配合之處。明日一早,他們還要返回駐地,大戰在即,疏忽不得。”

“這麼快就趕我們走啊?”宰予卻翻瞭個白眼,不滿地說道:“是不是舍不得你那幾壇好酒啊?孟孫彘的右師至今未到,我就算晚兩日回去也無妨!”

“萬萬不可!”冉求正色道:“酒你可以帶走。孟孫彘怠戰緩行,故意拖延,若無你和樊遲駐守,沂城必失!”

宰予雖是善辯,但面對冉求亦是無可奈何,隻得與他又討價還價瞭一番,議定帶走六壇老酒,方才作罷。

孫奕之在兩人爭辯之際,已將一張親手繪制的地圖鋪在方幾上,這是他一路行來,邊走邊繪,非但細細描繪出齊魯兩國的山陵地勢,河川走向,連每個城池駐地,關卡路徑都一一標明,與他們平日所見過的地圖大為不同,這一拿出來,就讓三人的眼睛齊齊一亮,幾乎同時露出貪婪之色。

“留下這地圖,你要什麼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