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的叫聲如同一枚石子投入這片青草湖中,那怪獸沖她張著血盆大口,露出滿**錯鋒利的牙齒,閃著刺眼的白光,喉嚨裡發出粗嘎難聽的呼嚕聲,悶聲如雷,震耳欲聾。
聲音一傳出去,草叢中便傳出無數咕嚕呼嚕的聲音,混雜著快速爬動的摩擦聲,青青下意識地後退瞭一步,剛想離開,一回頭,卻發現身後也出現瞭幾條差不多模樣的怪獸。
隻是後來的這些怪獸背甲青綠,脊梁上長著三排骨刺,長達三尺的巨口中犬牙交錯,粗大的尾巴甩動著,一掃便是一大片青草倒伏下去。原本如綠色海洋般的草地,此起彼伏,如起伏的浪花,隻是這踏浪而來的,卻是如此醜陋猙獰的怪獸,銅齒鐵甲,似蛇非蛇,似龍非龍,單是那血盆巨口,便足以讓人望而生畏。
青青沒想到這怪獸來得如此之快,數目還不在少數,一眼望去,前前後後,已有七八條,大的長達兩三丈,最小的一條也一丈有餘,隻是顧忌著她手中的血瀅劍,並未沖上前來,而是團團將她圍住,伺機而動。
“孽畜!”
青青冷哼一聲,腳步微錯,正好有一條性急的怪獸按捺不住,粗大的尾巴猛地一甩,張著長吻便朝她的小腿咬瞭過來,她看得分明,手中血瀅劍快似閃電,一劃而過,便見一股腥臭的血花四濺,這一劍竟將這怪獸從口顎當中,沿著口舌咽喉直至腹下,順著它一沖之力,生生將它橫劈成瞭兩半,滿腔的心肝肺腸嘩啦啦流瞭一地,任是它有一身銅皮鐵骨,也枉送瞭性命。
然而,這一條怪獸之死,非但沒有起到殺雞駭猴的效果,反倒激發瞭其他怪獸的兇性。
血腥氣一散開,那些怪獸原本昏黃的眼珠倏地變成血紅色,喉嚨裡的咕嚕聲越發急促,隻是靠近的那幾條怪獸,並未向青青進攻,反倒一擁而上,正搶著吞噬那條慘死的怪獸。
青青駭然地看著這些怪獸撕咬著同伴的屍體,那長吻中兩排鋒利的尖齒咬下肉來,幾乎連嚼也不嚼就囫圇吞下肚去,接著繼續搶食,甚至還跟同伴為爭奪一塊肉而甩尾抽打,擠撞撕咬,原本的包圍圈頓時亂成一團,將原本的草地踩得稀爛,血水和著泥土滾得滿身都是,越發顯得猙獰可怖。
沒想到這些怪獸竟如此兇殘,自相殘殺起來,毫無忌憚。青青看得一陣惡心,後退瞭幾步,卻見那條最大的怪獸正橫在自己身後,一見她轉身,便一尾巴抽瞭過來。
那怪獸足有千斤之重,這粗重的蛇尾抽打過來,亦不下千斤之力,青青急忙揮劍而上,一劍斬在它的尾巴上,卻被震得虎口發麻,所幸她輕功卓絕,見勢不妙,便借著那一震之力,向一旁斜飛過去,堪堪躲過瞭這一尾鞭打。
“啪!”
看似笨重的怪獸四爪抓地,動作卻極其靈活,知道口舌咽喉是自己的要害,便避開青青手中利劍,單靠一條似蛇非蛇的利尾,如同一條帶刺的鞭子般,胡亂抽打過來。那尾巴上帶著的骨刺抽過的地面,都留下一道深深的
溝痕,所過之處,草葉碎裂,泥土飛濺,黑色的泥土,綠色的碎葉,混雜在一起,被它踐踏得稀爛。
青青在它的尾部和後背上連斬瞭幾劍,都未能斬破它那厚重的鱗甲,隻在那青黑色的背甲上留下幾道白色的印痕,傷不及骨肉,反倒激起瞭它的兇性。
那怪獸愈發狂暴起來,一邊怒吼著,一邊不斷地朝她攻擊。有幾條沒去搶食死屍的怪獸,聽著它的召喚,也湊瞭過來,一起朝她張牙舞爪地撲來。
“該死!”青青低低地喝瞭一聲,一腳踢飛瞭一條怪獸,一劍刺中一條怪獸的下顎,還未將它開膛破腹,卻被那條最大的怪獸伺機一尾抽在瞭左腿上,疼得她一個趔趄,差點栽倒在地上。
她就算深陷千軍萬馬之中,也不曾如此狼狽。這些怪獸非但牙尖齒利,長尾如鞭,鱗甲如鐵,還似乎略通人性,在那青黑色的怪獸指揮下,進退有據,誘攻合圍,張弛有度,她一時大意,沒想到那怪獸皮厚如此,竟是刀劍不入,方才落得如此險境。
盡管隻挨瞭一下,青青已能感覺到自己小腿疼痛難當,連站都快站不穩瞭,心下大悔,若非輕敵,早些離開,又何至於此。眼下腿已受傷,這些怪獸又前赴後繼地沖來,她就算有再大的本事,面對這些兇殘的傢夥,也不禁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一時大意,莫非今日竟要折在此處?
青青一咬牙,看著那些怪獸閃亮的尖牙利齒,心下發寒,無論如何,也不能倒下,否則一旦落入這些怪獸口中,當真是死無葬身之地。
她打起精神,不再主動進攻,仗著一身輕功,遊走在怪獸當中,借著它們龐大的身軀,躲避追擊。
那些怪獸動作雖靈活,但礙於龐大的身軀,終究比不上她的輕靈敏捷,尤其是當一擊不中她,反倒抽打咬到瞭同伴,那怪獸又不知輕重,一受攻擊便立刻還口,結果沒傷到青青,有幾條怪獸錯傷同伴,還擊之下,又開始新一輪的自相殘殺。
唯有那條青黑色的怪獸最為沉穩,一看到同伴廝打,便沖上前怒吼幾聲,領著它們繼續圍攻。
青青確定這傢夥便是怪獸之首,借機踩在它脊背之上,劍花一抖,飛快地朝它的雙目刺激。
她已試過,這怪獸一身銅皮鐵甲,連血瀅劍都無法刺穿,先前那隻怪獸是她僥幸從口中斬過,方才將它開膛破肚。可這怪獸頭領格外狡猾,並不似其他怪獸那般一直張著血盆大口連吼帶叫,隻微微露出滿口尖牙,並不張大,單是用那條足有五尺長的巨尾抽打,便已讓她忙於應對。
隻是無論它身上的鱗甲如何堅硬,那雙眼卻不可能同樣堅實,青青出劍如電,手中長劍帶著一聲清嘯,便要刺入它的眼中。
那怪獸顯然知道她手中長劍的厲害,眼見劍氣如虹襲來,忽地側頭,一張口,竟生生將她手中長劍一口咬住。
青青怎麼也沒想到,這怪獸不閃不避,竟然會張口咬住她的劍,偏偏這廝利齒如鐵,咬住血瀅劍
便不肯松口,她用力拔劍,將它拖得昂首飛起,不退反進,抬起一雙利爪便朝她臉上抓來。
“小心!——”
身後傳來一聲驚呼,一道寒光倏地從後面射來,不偏不倚地刺入那怪獸的右眼。
青青看得清楚,那寒光竟是她當初交給孫奕之的魚腸劍。那原本就是吳國五大名劍,鋒利無比,那怪獸再兇猛,被魚腸劍刺中右眼,也痛得一激靈,口齒一松,她趁機拔出劍來,一個倒躍,翻身跳到它的頭頂上方,一把抓住魚腸劍的劍柄,向前一從,從它的眼眶直刺入腦中,噗的一聲,隨著她拔劍之勢,從它眼眶中飚出一股紅白相間的血柱。
怪獸慘叫一聲,向前一撲,重重地摔落在地上,長尾在地上拼命地甩打,掙紮翻滾著,一口咬住它身邊的另一隻怪獸,其他的怪獸見狀,非但沒有一條敢上來的,叫瞭兩聲,便調頭朝著草叢中鉆去,轉眼便逃之夭夭。
孫奕之沖到青青身邊,一把將她扶住,心有餘悸地說道:“你怎麼招惹到這些傢夥?可有受傷?”
青青看著那怪獸頭領的氣息越來越弱,口中那條小怪獸掙紮瞭幾下,竟從它口中掙脫,一溜煙便逃得不見蹤影,隻留下大怪獸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地喘著粗氣,右眼已變成瞭一個血洞,血水腦漿汩汩流出,它再無力掙紮,隻能抬瞭抬餘下的一隻獨眼,怨毒地看瞭眼孫奕之,終於停止瞭喘息。
“終於死瞭……”青青長出瞭一口氣,靠在孫奕之身上,苦笑道:“真想不到,這怪獸竟如頭狼般會指揮手下,我腿上挨瞭一下,你若再晚到一會兒,隻怕我就成瞭它們的食物。”
孫奕之伸手將她抱入懷中,輕嘆道:“這是鼉龍,此物生性兇殘,力大無窮,隻因一身皮甲刀槍難入,極其難對付。昔日伏羲顓頊在雷澤漁獵,獵殺鼉龍後,以皮為鼓,其聲如雷,足以震懾四方。顓頊為制皮甲皮鼓曾獵殺無數鼉龍,原以為此物已滅絕,想不到居然還活在此處。”
“這也是龍?”青青咋舌不已,看瞭眼那鼉龍的屍體,搖頭說道:“不是說神龍之姿俱是英偉不凡麼?這東西又醜又臟的,哪裡配稱之為龍啊!”
孫奕之見她恢復瞭精神,也松瞭口氣,笑道:“鼉龍隻是稱呼而已,並非說它是真龍。別看它醜,這身皮甲可是難得的寶物,回頭找個皮匠鞣制好瞭,可是做盔甲最上乘的材質。你若不要,可就歸我嘍!”
“歸你便歸你!我才不要!”
青青一想到這疙疙瘩瘩的怪獸皮甲穿在身上,就渾身都不舒服,扭頭在地上找回先前抓到的野兔,卻已被那群鼉龍撕咬踩踏得不成樣子,隻得扔在一邊,氣惱地說道:“這群可惡的傢夥,自己又腥又臭不說,還糟蹋瞭我的兔子!”
孫奕之見她走路還一瘸一拐的,將她扶到一邊,找瞭片平整幹凈得草地坐下休息,他親自動手,將那條鼉龍剝皮剔骨,挑瞭幾處好肉,從百寶囊中取出鹽塊醃上,這才扶著她回河岸邊與魯盤會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