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
趙無憂忽然精神一振,點點頭,無論是青青,還是孫奕之,在諸國間客合謀屠莊之時,他們能夠逃出生天,在吳國王宮面臨重重包圍之時,他們依然能脫困而去,甚至這兩人攜手,於千軍萬馬之中,斬齊國上將首級。那種氣概豪情,運道與實力,豈是尋常人可以比擬?
就算這玄宮中有再多機關暗器,以他們的實力,必然會化險為夷。
是他關心則亂,太過緊張,才會亂瞭陣腳。
有些意外地看瞭眼公輸墨,趙無憂定下神來,帶著幾分感激地向他行瞭一禮,說道:“多謝公輸先生提醒!”
公輸墨清瞭清嗓子,看瞭看那些活下來的人,正色說道:“在下方才為查看龍涎木灰,不慎中毒,為求解毒方才來遲一步,不料諸位竟在此動手,實令在下痛心。眼下大傢不過剛進玄宮之門,此地雖毀,後面的正殿宮室尚在,諸位又何必急於一時?此中艱險隻怕遠超大傢想象,還望各位能通力協作,切勿再生事端,否則連累他人,就莫怪在下多有得罪瞭!”
他說話時帶著痛心疾首的神色,面色亦非先前那般紅潤,發黃之餘尚有些灰敗,倒讓人信瞭幾分,這些能活下來的人也都是有心有力之人,自然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到瞭此刻,也隻能認瞭,老老實實地點頭,立誓此後必當聽從公輸傢吩咐,如有違背,必遭惡報。
公輸墨看著眾人眼神恢復平靜順從,終於冷靜下來,這才沉聲問道:“這廢殿乃是玄宮前殿,迎客之處,亦是首拜之地,你們清理至今,可有發現?”
安撫收攏瞭人心,自然就要開始收割成果。
眾人都怔瞭一怔,先是沒反應過來,繼而便聽得公輸彥冷哼一聲,說道:“你們以為這前殿為何會坍塌?定然是有人動瞭不該動的東西。玄宮乃是顓頊大帝所創,為歷代大巫居處,當初的神帝大巫,有移山填海之能,這玄宮之中所設機關之術,豈是尋常人能碰的?你們若不交出從殿中所取之物,若是受到大巫咒術,別說我沒提醒過你們!”
他這麼一說,那些人才反應過來,這玄宮並非尋常舊朝宮室,而是神帝大巫的居處,在商紂末年,神跡滅絕之後,便再無大巫和玄宮的蹤影。傳說是末代大巫未能飛升天界,便以最後的神力將玄宮埋藏,讓世人再也無法通過玄宮與天界諸神溝通,於是此後九州之地,便再難有傳說中那些能移山填海,呼風喚雨的神人。
這樣的地方,他們居然敢動手爭奪其物,若是觸犯瞭大巫的忌諱,便是宮門外那些盲蛇,沒有趙無憂的竹笛,他們也不知要死多少回。
一時間,他們隻覺背後發冷,渾身的汗毛都跟著豎瞭起來,隻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盯著自己,忍不住轉頭望去,卻什麼都看不到,偏偏在這地下秘宮之中,竟似有一陣陰風掃過,倏地在地上打瞭個旋兒,卷起些許黑色的灰燼,轉眼便消失不見。
“是是是,多謝公輸先生,我等冒犯玄宮
,實屬無意,還望先生大發善心,救我一命!”
膽子小的,已經忙不迭地將自己先前偷著摸著收起來的寶石古木扔在地上,甚至跪在地上向公輸墨求救。這才是開始,若是就得罪瞭這宮中大巫之靈,隻怕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瞭。
就算膽子大的,到瞭此刻,也不得不交出自己先前拿走的東西,心有不甘地望著地上越堆越高的各色寶石良木,眼中的各種掙紮情緒根本無法掩藏。
公輸彥清點瞭一下,除瞭一些宮室建材所用的木料之物,其他大多是一些寶石,大小不一,俱是純凈透亮的彩色寶石,紅如血,藍似海,黃如金,綠如葉,每一顆最小都有黃豆大小,最大的甚至有鳥蛋大小。這些寶石切割打磨雖然有些粗糙,但寶石本身的質地極為純粹,澄澈無暇,就算王室諸侯之中,也難得一見這麼多上品寶石。
而且,其中一人還特地告訴他,這些寶石,是從坍塌後的廢墟木板上摳下來的,其中有幾塊所在的木板上,原本還繪有圖案,顯然,這些寶石,不過是那副畫上的一些裝飾物,而非貴人所用的飾物,所以才會如此零散,做工也粗劣不堪。
饒是如此,這些寶石的品相還是讓人驚艷不已,才會引起如此慘烈的爭鬥,導致一大半的人,都折在瞭這裡。
公輸彥用白佈包著寶石一一驗看,看完之後,原本雪白的佈帕上沾染瞭不少血色,他不禁嘆瞭口氣,說道:“你們都能想到,這些寶石不過是壁畫上的裝飾,就不再認真想想,這畫是什麼畫嗎?玄宮乃是大巫與神靈溝通之地,在門庭之中,便有鴻蒙初始,三皇典故,這裡的畫,必然也是上古神跡,先賢之物,豈容褻瀆?以大巫之能,若是在這些寶石上略施小懲,隻怕你們就有的受瞭……”
“啊!啊……我的手……我的手!”
他的話音剛落,便有一人忽然慘叫瞭起來,舉著自己的,面色發黑,可他的手,比他的臉還要黑,手指上還在流著不知是血還是膿水的黑色**,他身邊的人隻看瞭一眼,就立刻退避三尺開外,開始檢查其自己的手。
“我的手也黑瞭!”
“我的沒事!”
不斷有人叫出聲來,有驚有喜,相互問過之後才發現,那幾個開始流出黑血的人,原本手上有傷,隻是那些傷口起初隻是些許小傷,根本未曾註意,沒想到此刻卻變成這般嚴重。
一共有四人的手變黑流膿,其中一人當機立斷地斬斷瞭自己的手臂,看到斷臂中殷紅的血液噴湧而出時,非但不怕,甚至還如釋重負地松瞭口氣,他的同伴趕緊給他上藥包紮,扶到一旁去打坐休息。
其他三人卻沒他的好運,隻因手上的傷口深淺不一,那黑膿流出的快慢也不同,隻是那黑膿流出的越多,他們的手就越黑,不過一會兒工夫,從手指到手腕到手臂,最後眉心現出黑氣之時,已然無救。
有一人見狀不好,也學著先前那人橫下心來拔劍斷手,可斷開的手腕處流出的
已是黑色的膿血,他絕望地慘叫一聲,幹脆地回劍自刎,免得如先前那人一般,死狀慘不忍睹。
最後那人隻是跪下苦苦哀求,求天求地求大傢相救,可眾人對此手足無措不說,甚至還避之不及,生怕他們沾染到他們流出的黑膿,連累瞭自己,隻能眼睜睜看著他痛苦哀嚎,到最後那人眼見無救,從哀求變為咒罵,用最惡毒地語言詛咒著他們,那些人哪裡能忍,一劍過去,終於幫他解脫。
公輸耒這才心有餘悸地擦瞭把冷汗,敬佩之極地望向公輸彥,小聲地說道:“多虧七叔經驗老道,這些寶石哪有那麼好得的,若非你用佈包著手,隻怕也要中招。”
公輸彥嘴角抽瞭抽,對這個侄子也是有些無語。公輸墨對兒子的失望,他不是不知道,隻是念著這是兄長的嫡長子,主支就這麼一個,才對他另眼相看。眼下看來,就算是第一次跟著他們前去地宮的公輸盤,也比他不知強出多少。
公輸墨連看也不看他一眼,望著驚惶失措的那些人,沉聲說道:“玄宮之寶,重在傳承,我們要找的,是大巫通神之術,得以造福天下,若是諸位迷於區區寶石,大可不必來此,還望諸位三思。”
他這番話說得大義凜然,聞者無不動容,慚愧地再三致歉,自此無人再敢亂動心思。
就連趙無憂的眼神也閃瞭閃,他雖不信公輸傢當真如此心懷坦**,卻也不知他們到底是何打算,若非青青的下落還得靠他們幫忙尋找,他還真是不喜與這等滿口仁義道德之人同行。
青青並不知上面發生的變故,隻是看到面前一窩白生生的蛋時,簡直不啻於撿到瞭金子。
“這裡居然有蛋!這麼大的鳥蛋!”
孫奕之過去一看,摸瞭摸,又拿起來在耳邊晃瞭晃,眉梢一挑,笑道:“想吃麼?這可是龍蛋——鼉龍蛋!”
魯盤正在那邊整理龍皮龍筋,這大半日的收獲不少,他從一開始被鼉龍嚇得兩腿發軟,到這會兒剝皮抽筋面不改色,甚至還有幾分亢奮難當。有多少人一生能見到這麼多“龍”,又有多少人有機會親手炮制這等傳說中的材料,他曾經設想中的許多東西,有瞭這些寶貝,或許都能實現。
可一轉頭,聽得那兩人爭執討論如何吃龍蛋,他就忍不住頭皮發麻。先前那些鼉龍被剝皮抽筋後,就被他們棄入雷澤之中,這裡算是那些鼉龍的老窩,也不知有多少這些面目猙獰醜陋的傢夥潛藏其中,扔下去多少,很快就會被它們搶食得一幹二凈,根本不會顧忌那原本是它們的同類。
魯盤糾結瞭半天,還是小心翼翼地勸道:“青青姑娘,這鼉龍雖兇殘醜陋,但這龍蛋……尚未孵化之物,若是吃瞭,會不會有幹天和?”
“鳥蛋你吃過嗎?雞蛋你吃過嗎?”
青青白瞭他一眼,毫不客氣地說道:“這些鼉龍占據雷澤,肆虐於此,不知有多少人曾受其害,這兩天連隻兔子都找不到瞭,不吃龍蛋,難道你還吃得下龍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