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會燒房子的人真可愛

她以前也愛說這話,章臺從來不以為然,銀錢麼,男兒傢總是有的,她費那勁去賺做什麼,捏住瞭男人就衣食無憂瞭。

可現在這境遇,章臺突然覺得,她手裡要是也攥著錢就好瞭,遇事就不會這般慌張,連要去哪裡都不知道,以後又怎麼還給明意?

摸瞭摸自己的肚腹,她眼眶又有些發紅瞭。

明意瞥見瞭她的表情,沒多說什麼,隻帶著她去繳瞭銀錢,又在口供上畫瞭押,再走完一些瑣碎流程,便拉著她出門上車。

“我還跟著你回紀府?”章臺有些忐忑。

明意搖頭:“我替你找一處地方落腳。”

主城裡繁華路上的宅院貴得很,但那些商鋪帶著後院的住處尚算合適。明意與章臺在城中逛瞭一圈,選瞭一處稍稍熱鬧些的地段。

然後章臺就看明意咬著牙掏出兩根金條,與人討價還價。

“你要買下來?”她有些意外。

明意頭也不回:“租不如買,你住得也安心些,這裡往來人多,風水也不錯,將來萬一你想做些小生意,隻消將前頭鋪子打開便是。”

章臺又感動又皺眉,感動的是明意這麼摳還能給她花這麼多錢,皺眉的是,她是嬌生慣養的,哪裡吃得做買賣的苦。無論如何,她都決計不會開前頭的鋪子,就當個小屋子住著即可。

買賣成交,因著房屋本就是空置的,也無需搬什麼東西,房契地契一拿好,明意就找瞭些粗人來幫忙打掃、添置器具。

不知為何,跟許嵐爭執的時候她都沒委屈,現在看著明意那忙前忙後的身影,反而是有些鼻酸。

天黑的時候,章臺就已經躺在瞭後院屋子裡的床榻上。

桌上還有明意留給她的三千個貝幣,燭光盈盈,照得它們微微泛光。章臺看著看著,終於是忍不住大哭起來。

***

明意回去府裡的時候,四周奴仆看她的眼神都略帶同情。

沒辦法,青雲界的女子都是離瞭男人不好活的,像她這樣被當街拋棄的,實在是慘之又慘,不知道以後要怎麼辦。

她倒也配合,迎著他們的目光,一路哭哭啼啼地回去流照君,將一個可憐女子的形象展現得十分飽滿。

結果一進門,裡頭桌邊坐著個人。

“大人?”她意外地挑眉。

光影斑駁間,紀伯宰回過頭來,修眉朗目,定定地望向她。他一身赤緹袍子還沒換,還是在花滿樓上穿的那套,還帶著些花魁娘子的脂粉香。

明意的鼻尖幾不可察地皺瞭皺。

“怎麼?”他眼力好,當即輕哼,“連大人也敢嫌棄瞭?”

“哪有,大人又拿奴開玩笑。”她傻笑,關上門朝他迎過去,“荀嬤嬤說您要過半月才回來,奴隻是覺得驚喜罷瞭。”

驚喜成這般神態他還是頭一次見。

哼笑一聲,紀伯宰伸手將人捏著腰肢抱過來:“意兒昨夜唱瞭好一出大戲。”

她順勢倚在他肩上,嬌聲問:“那大人可喜歡?”

“喜歡,所以才迫不及待回來看看你。”他捏起她的下巴打量,“傷著哪兒瞭?”

“知道大人不喜奴身上有傷,奴哪裡還敢傷著?”她得意地眨瞭眨眼,“隻眼睛哭得幹疼,若是大人能……”

再多給點金條就好瞭。

後半截話沒來得及說,這人就朝她壓瞭下來,冰涼的嘴唇落在她的眼皮上,沁得她睫毛顫瞭顫。

桌上的燭臺被風一卷,暗瞭下去,窗外星光燦爛,在他優雅的側臉上抹瞭一圈好看的光暈。他多伸瞭一隻手托著她的後腦勺,喉嚨裡輕輕咕瞭一聲。

不知道為什麼,明意覺得他有點動情。

很奇怪,紀伯宰這種人應該不會輕易展露自己的真實情緒才對,先前與她歡好也多是做戲似的看不真切。

可眼下,一個這麼普通的夜晚,他捏著她腰肢的手居然在發燙。

被他吻著的眼裡充滿疑惑,明意想,這位大人的喜好真的是很難琢磨,難不成比起嬌娥,他更喜歡會燒房子的?

早說啊,她把旁邊的茅廁什麼的都一起燒瞭,他現在說不定更動情。

“我方才去庫房看瞭一眼。”溫存之後,紀伯宰將她松開些許,“你怎麼想到要燒庫房?”

就知道他會問她這個。明意心虛地移開眼。

當時情況那般緊急,二十七剛跟她說出瞭事司徒嶺就已經在門口瞭,她壓根沒有別的辦法,隻能凝著元力去找到庫房裡那幾個裝佈料的木頭箱子,聚力成火,燒瞭個幹凈。

但,不管是來稟告她的二十七,還是她知道料子是恭王所贈的緣由,都是不能讓紀伯宰知道的。

明意想啊想,隻能裝傻:“高門大戶,難免有些不清白的財物,奴瞧著司判堂的大人上門瞭,大人又不在府裡,恐生什麼事連累大人,到時候便是奴看傢不力的罪過瞭,故而幹脆讓人去燒瞭庫房。”

“這可不像你的作風。”他半個字都沒信,“你這等愛財之人,不想著藏東西,倒想著燒東西?”

“那時候哪兒來得及藏呀,再說,有禮單呢,單少些什麼反而引人註意。”

“你也知道有禮單。”紀伯宰輕嗤,“那燒東西有什麼用?”

明意差點咬著自己的舌頭,餘悸之下倒生瞭幾分心虛的惱意:“奴總歸是有功,大人不賞也罷,倒先想著回來質問。”

人都會這樣,心虛之下先發火反客為主,讓對方愧疚就不好再追究瞭。

然而,紀伯宰並不吃這一套。

“有功當賞,你今日之功是值五塊金條的。”他道。

她眼眸一亮,正待謝恩,就聽他後半句道:“但你若有事瞞著我,這五塊金條便算功過相抵瞭。”

……不如明說就是不想給呢。

明意鼓起腮幫子:“奴能有什麼事瞞著大人,這府宅是大人的府宅,還能有大人不清楚的事?”

“自是有的。”紀伯宰垂眼,“比如有人分明是會元力的鬥士,卻裝成什麼也不會,一直待在府裡,不知是何居心。”

“……”周身的血脈凝固瞭一瞬,明意緩緩抬頭,正對上他充滿探究的眼神。

《入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