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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壞人來瞭

魔教邪醫,聆音,女,同時任職魔教的水堂主。容顏出眾,武功十八路,醫術卻是第一流。性格……豪放不羈,特別……有個性。是聖女生前屬下兼好友,同時,市面上流傳的關於魔教聖女與雲門楊清不可說的二三事,據望月猜測,乃是出自她之手。

當望月拐彎抹角,將邪醫聆音的身份泄露給楊清,並且還畫瞭一幅神似的畫像後,楊清隻顧著盯著她給的畫像發呆瞭,“你、你畫的是誰?”

“邪醫聆音啊。”望月眨眼睛,湊過去欲指給他,誰知她一過去,楊清就起身,再次與她隔開五步距離。

望月:……你有病啊!至於防我跟防賊一樣麼?

楊清:至於。

兩人是在新到鎮上的一傢小攤上買包子,清晨時分,人流稀少,當一男一女出現在小攤前,眾人還小驚艷瞭一把。不過也不至於太驚艷,最近白道中人紛紛入魔教的地盤,來瞭不少相貌出色的人,老百姓都習慣瞭。不過他們的生活與江湖世界相隔遙遠,隻當傳說來聽,自己的生活,該富還是富,該貧還是貧。且不少人因為魔教的混亂、白道的插手,日子過得比以前還要苦。

楊清盯著望月送到他手裡的畫像,認真地看瞭許久,擡頭,才以一副一言難盡的神情望小姑娘。他眼中帶笑,“你是想無聲無息地殺瞭我嗎?”

“……怎麼可能啊。”

“那你怎麼會想用這樣的畫找人?”

“……”

不怪楊清奚落望月,這幅畫像,雖然已經是望月的超高水平發揮。但她發揮得何等肆意,整個人像畫的龍飛鳳舞,眼睛占瞭臉上一半地方,又亮又閃閃發光,鼻子和幾乎看不到的嘴縮在最下面。她畫的人物,特別可愛,讓人一看就心生喜歡;可是現實中如果真有人長這樣,那就是嚇人,不是可愛。

這是一幅足以讓望月掛上“靈魂畫手”之稱的神畫。

望月不高興道,“我的水平就這樣。”

楊清失笑,“我來吧。”

他說著,就坐在桌邊,向攤主借瞭筆墨,袖子一挽,開始作畫。年輕公子坐在臨時搭建的草棚,陽光明眼,他自風華,手起手落,宣紙在他面前鋪展。

望月走過去—“我眼光真好,你不光長得好,還會作畫……等等,你怎麼可能畫出來?!你見過她?!”

“你猜。”

“……”

等再次上路,提瞭包子,望月仍一臉恍惚。她百思不得其解:楊清怎麼會認識聆音呢?他不是常年在雲門不下山麼,外界的消息一直那麼說的啊。而且聆音這個人,這個人……

她心中一跳,猛地沉下去,快步走上前,要跟楊清套話。前面的青年卻像背後長眼一樣,她才幾步追上他,他就往旁邊躲瞭一下,“五步距離,謝謝。”

“……你為什麼非要這樣?”望月惱怒,咬下唇,“我道也道歉瞭,好話也說瞭一大堆,一路上任勞任怨……包子都是我提的呢。幹嘛就記著五步距離,挨都不讓我挨一下?”

楊清語速悠然,說話時酒窩一閃一閃的,“自然是因為怕我突然變身禽獸,欺辱瞭姑娘你。”

他哪裡變身禽獸過啊?那個人分明是她啊。這個人說話總是這樣,從不說她的過錯,總把錯往自己身上說。可這滿滿的奚落意味,好嘲諷。

望月沖他揚起水滴般的大眼睛,她的眼睛呈水滴狀,特別乖巧而可愛,讓人一看就心生喜歡。果然,楊清目光閃瞭一下,就側過瞭頭。

望月撒嬌地拽著他的袖子,“你別這樣嘛。我以後再不偷親你瞭好不好?我發誓,我絕對不再忤逆你的願想,在你不願意的時候,逼著你做你不喜歡的事情。你就把這事輕輕揭過去,好不好?”

她一開始其實也不懂,楊清何以對她態度這麼惡劣。自從那晚過後,他簡直把奚落發揮到瞭最高境界。不光與她說話帶著距離感,連跟她同行,那都是直接的“請離我五步遠”“不要靠近我”。

他從沒在口頭上說過原因,但望月試探瞭幾天,也試探出來瞭。緊接著,她簡直對他驚為天人——

從不主動說你錯,從不質疑你怎麼能這樣,從來把著一個度。你超過瞭這個度,他會用行動告訴你你是錯的。你不能在他不願意的時候,親他;不能在他無力反抗的時候,欺壓他。他要的感情,絕對不是單方面的上風或下風,他要的是尊重,是平等,是相互。

真的,望月沒遇到過這種男人。

這樣的男人,觀念與她那麼不同,卻在皮相外,第一次用思想迷住瞭望月——這麼有魅力、有獨特風格的男人,她好喜歡。

於是她低頭,願意臣服於他。

聽瞭少女幾天來的不知多少次道歉,楚楚可憐,楊清轉瞭臉,唇角有笑意。卻並不打算立刻原諒她——望月是很自我很隨意的姑娘,他必須讓她意識到這是不對的。原諒的太快,她忘得也快。

接下來,楊清將手中畫像,拿去問街上人。望月跟在他後面,見他此為,撇瞭撇嘴,“問一個老頭子怎麼能問得出來,我來!”她從楊清手中奪過畫像,目光在周圍人掃瞭一圈,眼睛一亮,看到瞭一個相貌出眾的公子,就走瞭過去。

楊清:“……”

聽望月與那公子嬌滴滴地對話,眸子時不時掃過公子的臉。楊清笑容收瞭收,等她問完話,“你說的就是這個方法?”

望月一頓,“邪醫喜歡貌美的男子,隻要上的瞭床,沒有她接受不瞭的。”說完,她又想起什麼,扭頭甜笑,想向楊清解釋。

楊清微笑,“知道。這都是你舅舅告訴你的嘛。跟你本人毫無關系。”

“……你說的是對的,但我想說的不是這個,”少女嬌聲,“我與她完全不同。她隻要好看的男人都喜歡,但我隻喜歡你的。”

楊清心想,我看不太出來啊。他口上卻說,“非要尋找美男子的話,又加上魔教諸人肆意妄為的行事風格,或許我們可以去小倌館找找看?”

“你說得對!不過不光是小倌館,青樓我們也要去。這兩個地方都是她可能感興趣的地方!清哥哥,你真厲害!”

那聲“清哥哥”叫得,楊清身上一陣惡寒。

但他微微一笑,“走,哥哥這就帶妹妹你逛青樓吃花酒去。”

“……”

兩人離開前,楊清回頭,往身後的一處地方瞥瞭一眼。等他們二人的身影流入人群中,拐角處的茶坊,才現身一個黑衣鬥笠青年。鬥笠青年若有所思:楊清剛才突然回頭,是發現自己在跟蹤他瞭麼?他的武功,看起來很高啊。如此,要殺他的話,得用點手段瞭。呵,他看起來對他旁邊那小姑娘,挺好的,這倒是個切入口。

當天夜深後,兩人相攜去瞭青樓。望月並沒有做男子打扮,以防備有人眼瘸,真以為楊清是逛青樓的,往他身邊湊。可她都明晃晃一副“楊清歸我所有”的架勢瞭,青樓的姑娘們行事作風不比她含蓄,一看到美男子,就撲瞭上來,讓望月暗惱。

晚上回去後,望月心情不好,都沒心情與楊清多話。回到客棧,隨意洗漱一下,準備入睡時,窗口案上的燈火突地滅瞭。她心中一頓,窗戶突地被推開,一個黑衣男人跳瞭進來。望月吃驚,正要開口,那人動作飛快,貼身而來,一把捂住她的嘴。同時,在她身上點穴,讓她既無法動彈,也不能說話。

黑衣男人一把扯住她,就往窗外掠去。

他踩上窗欞的瞬間,隔壁窗子陡開,真氣無形,向他打來。黑衣人躲開,口中長嘯一聲,四面忽竄出五六個人,飛上來,向那面窗子撲去。白衣如練,破窗而出。五六道黑影糾纏著他,上瞭屋簷。

站在屋簷上,最先的黑衣男人仍把望月扯在懷中,陰冷的面孔盯著被人圍攻、卻依然翩若驚鴻的白衣青年。

雲門武功以輕盈飄逸取勝,十分美觀。但有時勝於飄逸,失瞭殺傷力。昔日姚芙便是無法在其中取得平衡,選擇用劍。雲門多數弟子也是借助武器,才能發揮自己的武功。而楊清,他身影灑然,當頭寒月,腳下飛霜,五六人與他纏鬥,他盈盈然,看似輕柔無力,實則殺招如月,美而無情。

黑衣人看得頓瞭頓:這般風采的人,難怪昔日聖女為他迷得死去活來。

楊清清寒的目光探過來,“放瞭她。”

黑衣人桀桀桀笑幾聲,掐扯著望月,在楊清暫時抽身不出時,帶人飛簷走壁,陰冷的聲音遠遠傳在後頭——“要想救她,你就追上來吧!”

冷夜屋簷,白衣人被五六個黑影糾纏,他目光一錯,先前的黑衣人就挾持少女而去。自始至終,少女一聲都沒發出,隻拿一雙圓瞪的眼睛看著這一切,想來身不由己。楊清心中雖急,想要即刻追上去,無奈身前被阻,隻能先解決現在的人。

一瞬間,周圍幾個覺得圍著的白衣公子氣勢頓然擡高,姿勢更為飄逸風流,站在簷上,垂眸淡淡,白衣翩然,恍若雲中仙人,高不可攀。眾人心頭一凜:雲門武功以輕逸取勝,越是仙氣飄飄,越是不沾塵埃,說明他的武功越是高。

一輪寒月,一展衣袂,他自飄飄然,玉樹花落。揮手間萬物為劍,若水若光,灰飛煙滅!

昔年在魔門,曾見識過姚芙的武功招式,當時已覺姚姑娘似仙子下凡般纖塵不沾,與眼前的俊美青年比,境界卻仍差的遠。

眾人心驚:此人武功之高,恐怕魔教中,隻有教主能勝過他。

當楊清與幾人纏鬥時,黑衣人挾持望月而走。縱風急速,毫無憐惜,當望月被一把扔在地上時,發現此處是一處長堤,楊柳依依,湖水在月色清輝中泛著雪亮波光。

擡頭,月亮遙遠,神秘而清冷。星星很多,像漫天的眼睛,俯視大地。夜色與晚風濃重,湖對面燈火影影綽綽,映在水中,又與夜間驚起振翅的白鶴白鷺一起,向遠方天地一線的青山處飛去。

望月的下巴被男人粗魯的擡起,當她的面容映在男人眼中時,男人那隱藏在陰影中的面孔,也第一次讓她清楚地看到。

望月愣瞭一下,有一種疑惑之感,也有一種果然之感。

她眨瞭下眼。

再次輕輕地眨瞭下眼。

可惜她無法動彈、無法說話。

而男人手上的粗繭磨著她嬌嫩的漂亮臉蛋,讓她皺瞭皺眉。這個彎腰掐她下巴的人,容貌挺俊,偏靜。是那種沉靜深沉的俊俏。他的眼睛也漆黑,也幽冷,正盯著被迫仰臉的少女。

他在看到她面孔的第一時間,怔瞭一下,然後憤怒之色染上他的眸子,讓他身上的殺氣一下子更濃,“果然是這樣!之前遠遠看著就像,現在更像……楊清!楊清!”他咬牙切齒,聲音幾乎結出冰碴子,“他明明不喜聖女,卻在聖女死後,這樣羞辱聖女!”

“果然雲門的人個個衣冠禽獸!他這樣做是什麼意思?找一個跟聖女大人長得如此像的人,又算什麼?”

從未被人以暴力手段掐著下巴,望月卻並不覺得如何恥辱,而是心情復雜地想:別啊。

她出神地看著這個男人,思緒有些飄遠——這是聖教五位堂主中的火堂主,明陽。

算是她一手提拔上來的人。

原映星不喜歡這個人,覺得明陽是養不熟的狼崽子,殺瞭最好。

是望月保下來這個人,一力扶持他,讓他最後當瞭堂主,成為魔教一員猛將。

既然望月能管住這個人,原映星就隨意瞭。原教主是很隨心所欲的人,他懶得在這種事上多費心思。正是他這種性格,才能讓明陽在得罪他後,死裡逃生。

自此,火堂主明陽,就跟著聖女望月瞭。

魔教人心涼,狼子野心,沒有與誰生死相交的說法。就算聖女望月死瞭,望月也沒指望他們為自己復仇,他們報不報仇,她都無所謂,也沒有感覺。連教主都出走瞭,望月又等什麼呢?

可是現在,她才茫然知道:竟是明陽。

這個她隻把他當作一把刀一把劍用的明陽,在魔教亂成一團後,還想著為她復仇。

原映星說這人是狼崽子,所以她也沒想過養熟他。可是原來,她養熟瞭他吧?

她自己都不知道啊。

明陽根本不知道昔日聖女大人的心情復雜,他看著對方這張臉,就覺得厭惡。這世上,不配有任何人跟聖女生得相似!聖女已經不在瞭,雲門,正道,他力所能及之時,一個都不會放過。

他冷冷道,“原本想用你來威脅楊清。但你長得與聖女這麼像,令我心中不喜。不用等楊清來,我先毀瞭你的臉!”

手下少女清水一樣的眸子睜大。

而男人手上冰冷的刀鋒,已經貼上瞭她的臉。他略帶嘲諷道,“聖女昔年總說楊清光風霽月,高風亮節。想他這麼高風亮節的人,縱是你毀容瞭,我依然能拿你威脅他!”

手上寒光一翻,就向手下少女嬌美的面孔劃去。

少女眼睛猛眨,似有千萬語言想說。可惜她被點瞭啞穴,暫時穴道無解,千言萬語,也隻能看到寒光向她的眼睛刺下來!

望月心中惶惶:她要毀容瞭?!

“若等著我前來威脅我,豈能如此性急呢?”

電光火石之間,刀鋒已經貼上瞭望月的眼皮,後面一道悠悠然似噙笑的清涼男聲傳來。還是那樣不緊不慢的語調,明陽卻當即警惕,隻覺千萬排山倒海的真氣從後撲卷向他。

他若一心隻毀容,這樣強大的真氣動蕩,不死也半殘。

他又哪裡會因為一個陌生姑娘,心甘情願受這一掌?

明陽閃身躲開,並故意提起少女,將她扔向真氣中,且看一個不通武藝的姑娘,那被人誇光風霽月的人,到底救不救?

自然是救的。

望月被明陽拋向半空,無奈迎接刺寒的真氣。她這具身體底子不好,柔弱而無力,至今經脈沒完全被她打通,她也沒想到適合這個身體用的魔教心法。心法是一門武功的核心,心法越高妙,練到後面,越是威力百倍。她昔年走的是霸道的路子,原映星的心法是陰鷙詭異的路子,再往下的心法,柔一點,軟一點的,就是水堂主聆音的路子。可是聆音是邪醫啊,她主修的是醫術,她的武功是下三路……可見她武功心法的不成水準。

在望月還沒想好用哪個心法時,她就被牽扯進瞭武功高強之人的戰鬥中。

楊清武功很高,她知道的。她曾與他並肩而戰,那時他武功之高,就讓她側目。後來雖沒再見他,可據說他在山中指導一輩弟子的武學。雲門既然放心把下一輩弟子的武功修習交到他手中,可見這個師父的水平如何。

而現在,望月居然要直面楊清的真氣沖擊!

她閉上眼,做好瞭半死的準備。那寒光撲面的瞬間,消散無影,什麼東西在她眼前飄瞭一下。下一瞬睜眼時,她已經被楊清摟住,落在地面上。楊清面色雪白,低頭看她一眼,伸指,解瞭她的穴道。

他壓根來不及跟她說句話,背後的殺招,讓他丟下望月,迎戰明陽。

一白衣一黑影,從地上到半空,難解難分。楊清武功是高於明陽的,可他之前為救望月,不得不強收真氣,內傷嚴重。再加上之前的五個人以死相博,也耗損瞭他的一部分精神。且明陽不拘一格,望月明明遠離戰場,他卻時不時將戰火導過來,拿望月擋在中間,讓楊清顧忌一二。

既然楊清選瞭望月做軟肋,就別怪自己時不時利用瞭。

明陽武功高強,和之前的開胃菜完全不同。在江湖上,他的殺名很高,人都稱他是“瘋子”。他有一手高超的招式,喚作“殺月”,在江湖所向披靡,少有人能敵。

看著二人的打鬥往來,望月心中焦急:她怕楊清用武功!特別怕!

之前那些那些小嘍囉跟他動手,對他的傷害不大。可是明陽這個級別的高手,真氣的流轉必然是之前的千百倍。

千百倍的真氣流動,千百倍的深入五臟肺腑,望月多麼害怕,一個月的解毒時間,到他這裡,縮到一半都不到。

況且這種傷害不僅是日後,高手過招間,也能明顯感覺出來!

她才這樣一想,就見半空中以指為劍的白衣青年,似後退格擋,手勢在半空中突地一頓,被明陽一掌拍在胸口,向下摔去!楊清狼狽落地,低頭咳嗽,白衫染血。他擡起眼,頓覺眼前冷光獵獵,明月當照,陰風似血,火堂主五爪成抓,撲殺過來。

殺月。

明陽的成名絕技。

而楊清自己知道,他的真氣在一瞬間消失,體內血液流速紊亂,讓他連擡臂,在這一刻,都沒有力氣!

寒光當面,面色蒼白的青年淡淡看著,默想:倒是高看自己瞭。

卻就在此時,一道身影從斜刺裡出來,擋在瞭地上半跪的楊清面前。

少女一手成托,一手如流光,手指纖白展開,月色似在她手中。如果面前有鏡子,會看到青年與少女是同樣的招式,同樣的步驟。隻是一個帶著殺氣,另一個輕飄飄的,毫無力度地點在青年的脖頸上。

殺月。

一模一樣的武功招式。

明陽呆呆地看著面前的少女擡著臉,對他嫣然一笑,做個口型——

小四兒。

威風凜凜的火堂主心口重重一震,急收的內力,讓他吐出血來,後退四五步之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