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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無責任YY 大望月和小楊清

也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白日時總在想著小時候的楊清多麼好玩,夜中入夢,也夢到瞭那個遙遠的小童。等倏而一睜眼,發現野草曼曼,濃霧被風吹散,前方霧開處,是楊傢村的田地房舍。

望月站在村口,站在一片幽暗中,怔忡迷惘地看著這一切。

低頭看自己的手,依然是屬於十六歲的楊望月的手。

白天時還在雲門,晚上醒來,就回到瞭她也算熟悉的楊傢村。望月有些弄不清楚情況。

然她素來大膽,又無所顧忌,隻是不解疑惑,卻並無多少惶恐之心。

星月當空,望月在村口徘徊半天,決定還是先往村中行去,進去探探情況再說。看她是又死瞭,還是又活瞭,還是這村子裡,另有一個楊望月。

遠處聽到狼嚎,近處冷風拂面,少女白衫米分裙,裙角蜿蜒青藤鋪展開,繡著叢叢蘭花。風吹拂下,她的發帶隨烏發飛揚,幾次拍在面上。瑩白如玉的肌膚,修如雪鶴的脖頸,緊窄婀娜的腰身。少女在夜霧中穿梭,窈窕多姿,美麗靈動,似山鬼般。

在經過一處地方時,聽到瞭些不同尋常的聲音,望月停瞭下來,駐足去看。

村口有片菜圃般大小的方地,三面用磚頭堆砌,圍著的空地裡,扔著村中人丟棄的垃圾。等堆得多瞭,村長會組織人手處理這些垃圾,或丟去作化肥,或扔到河裡。夏天時天氣熱,垃圾散發的氣味比較沖,人人經過這裡時,都會躲著走。

望月就是經過這片垃圾時,聽到後面傳來的窸窣聲。

心中嗤一聲:

裝神弄鬼。

少女站姿挺直,袖中手已經屈起做足瞭準備,面上卻漫不經心地笑,“出來。”

堆成小山的垃圾後的動靜消失瞭,然並沒有人出來。

望月瞇瞭瞇眼,笑瞇瞇地側瞭側身,望著自己先前感應到的方向,“乖乖地出來,少與我繞來繞去。若等我親自去揪瞭你出來,別怪我下手無情。”

她已經準備出手瞭——楊清不在身邊,那又怎麼樣?她武功是比他差的遠,可她的打鬥經驗,卻比楊清豐富的多。不怕死的無畏精神,在真正殺敵時,能助她良多。不管對方是什麼牛鬼蛇神,望月從無懼怕退縮之心。

垃圾堆後,慢慢地走出瞭一個小童,黑影子在月下瘦弱一團。

大大出乎望月的預料。

她怔怔然地看著這個從垃圾場後走出來的小孩——

冷月無聲,天幕上掛滿瞭星河。她在村口彷徨,彷徨中,在霧中,遇見瞭這個小童。

看小小的孩子,站在成堆的垃圾後。看他睜著一雙眼,擡頭仰望她。

面對漫天的星光,望月好像看到她重生後,見到楊清的第一天晚上。她現在看到的輪廓,與那時候他初下雲門、來人間走一遭時,她所看到的,一模一樣。

星星都在他眼中。

隻一個大一些,一個小一些。

一個唇角噙笑、悠閑自得,一個明明害怕、卻強裝鎮定。

望月脫口而出,“楊清!”頓一下,“你怎麼、怎麼變成……這個樣子啦?”

她走向垃圾邊上的小童。

小童渾身臟兮兮的,身上的衣衫也傳出難聞的古怪味道。他的臉塗得黑一片青一片,哪裡都不像那個衣白勝雪、翩若驚鴻的俊秀青年,卻又哪裡都能看出那麼一點兒痕跡。

在她叫出“楊清”時,小童烏黑的眼睛裡,出現的神情,仍然是充滿警惕。少女在他面前蹲下來,按住他的肩,小孩子的身體僵硬,維持著一個隨時準備逃的姿勢。他明明那麼驚恐,卻抿著唇,小心翼翼地跟她說話,似討好,又似試探,“姐姐,你認識我是誰?”

“當然。”望月答。

她用古怪的眼神看這個眼睛漂亮的小童——真的,二十多歲的楊清,身上哪裡都是吸引她的地方。她的視線放到他身上,他太符合她看男人的眼觀,迷人得讓她常不知道該先看哪裡。但眼前的這個小童,臉都臟的看不清楚,隻有眼睛長得亮,黑葡萄一樣一閃一閃。

眼睛忽閃忽閃,閃得少女心也一跳一跳。

望月心中忖度一番,有瞭個大膽的猜測——“你今年幾歲?”

伸出瞭六個手指頭,想一想,又縮回去瞭半個。

眨著眼睛看她——望月忍著揉一把這個小可愛的沖動。

“叫楊清?”

“……不,不是,”小童低下頭,“姐姐你認錯人瞭,我不是楊清。”

望月一愣後,噗嗤一聲笑,被這個小可愛逗樂瞭。根本不在乎他身上多臟,味道多難聞,望月一把將這個柔弱的小身體拽入懷中抱住,緊緊地抱住,哈哈笑,眉飛色舞,“楊清,你太好玩兒啦!”

五歲大一點的孩子,說話就不結巴、不含糊,邏輯還挺清楚,能跟大人對話,讓大人聽懂他在說什麼。還會在覺得她是壞人時,騙她,說自己不是楊清。

這麼可愛,不是楊清,那是誰呢?!

這個時候的楊清,可愛起來,讓望月稀奇得不得瞭。不是心動,是心化。總是恨不得把整顆心都捧到他面前去,逗他開心。

望月抱著小楊清就想親,然而一看到他那臟臟的小臉,又親不下去瞭。心中念頭幾轉,覺得自己有八成可能,回到瞭楊清遇難的那一年。他跟她說過,他父母死瞭,留下他一個人,後來於萬難中,被雲門掌門風行雲帶上雲門,才結束瞭小楊清做乞兒的人生。

望月本來就不害怕任何怪異,現在又遇到小楊清,她更加沒有心思想別的瞭。覺萬一隻是場夢,夢境讓她與幼時的楊清碰一面,她花心思去考慮背景,浪費跟小楊清相處的一時一刻,多麼可惜。

望月就當自己回到瞭楊清父母出事的那一年瞭。

對他的愧疚,有那麼一點兒,卻也不是很深:一,她這個時候還小,聖教的事,和她有什麼關系;二,楊清的爹娘,從來就不是她殺的,後來她遇到他,連雲門的人都全部放過。她自覺對楊清已經做得很好瞭,自己並沒有對不住楊清過。出身那種虛無縹緲的誰都控制不瞭的事情,又何必自尋煩惱?

少女直接把幼童抱在懷中起身,心裡滿滿是古怪的自得感:有一日,她能以這種抱小孩的方式抱楊清,多麼稀奇!

她說,“楊清,跟我走吧。”

別去什麼雲門瞭!等我看一看,現在的聖教是什麼情況,咱們直接回聖教去!你五歲大一點的時候,那我那時候也是五歲大一點。也許我們還能去拯救一把我的幼童時期呢。

小童被她強迫地抱在懷中,眸子烏黑又濕漉,小臉繃著,手扶著少女的肩頭,小聲問,“你、你是魔教的人嗎?”

“對啊。”望月爽快應瞭。

就見懷裡小孩的身體更加僵硬瞭,他眼中已經寫滿瞭害怕,小身子都在發抖瞭。眼裡濕漉漉的,睫毛那麼長,好像下一瞬,就要掉眼淚一樣。

望月威脅他,“不許哭!知道我是魔教人,敢哭的話,我現在就殺瞭你!”

她眼睛裡分明帶著調侃的笑意,然而小童又哪裡分辨的出來?吸吸鼻子,把眼淚縮回去瞭。

明明一個五歲大的小孩,還裝作大人的樣子,“我不哭,你不要殺我。”

“……”太可愛瞭!

望月再也忍不住,不顧對小楊清的嫌棄,湊過去,就在他的小臉上啪嗒,重重親瞭一口。

她親得他眼眸大睜,長長卷翹的睫毛下,眼睛被水洗過一樣清澈明亮,又是星星,又是銀河,流光溢彩。望月的心都軟成瞭一團——又情不自禁地親瞭他好幾口。

小童怯怯,“是不是親、親完我,你就要殺我?”

望月哈哈哈:“對啊。”

小童驚恐地看著這個漂亮的姑娘——她簡直符合瞭小楊清對壞人的想象。長著美麗得足以誘惑人的臉蛋,欺騙他的爹娘,帶那麼多人追殺他們一傢。笑得越無邪,壞起來越放肆。

小楊清從魔教人身上學到的——壞人不隻是長著壞人的臉,也有長著好人的臉的。

他比同齡孩子早熟很多:

爹娘死瞭,保護他活瞭下來。他才五歲,坐在爹娘的屍體邊上,就知道什麼是“死”瞭。

小楊清壓根感覺不到望月的可親可近,隻覺得那幫壞人,又卷土重來瞭。她會像殺爹娘一樣殺他,冷血無情,翻臉不認人,他也要死瞭……

對於未知的恐懼,終於戰勝瞭強裝的鎮靜。小童呆呆看著望月,實在無助,實在不知道怎麼辦,小嘴突地一咧,再也忍不住,哇的大哭出聲。金豆子從濕潤的眼睛裡掉落,落在他的面孔上,也落在少女抱著他的手背上。

燙的望月手顫。

小楊清哭得大聲,毫無預兆。

望月一趔趄,耳邊跟炸雷一樣陡然爆發幼童的哭聲,震得她頭暈眼花,手一抖,差點把小楊清給丟出去。

“……”夭壽啊,楊清居然會哭啊!!!

他居然在她懷裡大哭啊!!!

被她嚇哭的!!!

望月可從來沒應付過小孩,小楊清一哭,她心都要碎瞭,茫然慌亂手足無措,面上還繼續威脅,“哭什麼哭?再哭就把你先女幹後殺,死瞭喂狗!”

小小楊清,黑眸潮濕,心情悲戚,哪裡聽得懂她的“先女幹後殺”是什麼意思,反正就覺得自己要被這個可怕的姐姐殺瞭。

心中悲涼,又是失望又是驚恐,哭得更大聲瞭。

望月:“……”

耳膜都要被震破瞭。

然她能真的殺瞭小楊清嗎?

望月心中後悔自己對小童的威脅,想要哄他。可小孩子哭起來,真的是什麼都聽不到。即使楊清日後多麼清冷淡定、多麼睿智博雅,他現在,也不過是一個無助的、被大人欺負的小孩子而已。

小楊清哭得更加傷心。

望月也開始傷心瞭。

……

……

那晚七手八腳,才搞定瞭哭起來沒完沒瞭的小楊清。倒是可以點穴,但是想到現在的楊清還年幼,點穴對身體不好,望月硬是忍瞭下來,沒有毀掉他天生的為習武而生的好骨骼。

望月硬是又哄又嚇,才讓懷裡的小童停瞭哭聲。

望月哄他就哄得精疲力竭,黑著臉把小童扔在地上,擦擦自己額頭的汗。每瞪一眼地上站著的小童,小童就往陰影裡縮一縮。望月從來脾氣就不好,哄孩子已經是她的極限瞭,哪怕對方是楊清,她也做不到繼續把姿調放低。

冷冷問,“站那麼遠幹什麼?離我近點,這裡這麼安靜,看上去就不同尋常,你站那麼遠,被狼叼走瞭我可不管。”

小楊清居然聽得懂她在說什麼,慢慢挪到瞭她身邊,小聲解釋,“村裡沒有人。”

“嗯?”望月問,“你能不能話說的完整點?真是從小到大一個毛病,磨磨唧唧吭吭哧哧的。能不能果斷點?”

這種話,望月可從來不敢當著她清哥哥的面說。她也就欺負清弟弟年幼不懂事,不敢對她怎樣罷瞭。

小楊清心中委屈,金豆子已經掉瞭一筐,揉著眼睛,小小聲地解釋情況。他雖然隻有五歲多,說話卻是真的很不錯,很少有磕絆的時候,硬是一大段話講下來。雖然說的話,常因為有些詞不知道怎麼表達、而偏頭想一想,他這副細膩描述的樣子,又顯得那麼博人歡心。

至少博望月的歡心。

她被他眼淚引出的煩躁,因為他軟軟的聲音消失瞭。

小楊清跟她說,魔教人殺他的爹娘,爹娘死後,村裡人害怕,官府的人過來管,把村人都遷走瞭。但是沒有大人發現他這個小孩還沒有死,他害怕人、怕人要來殺他,爹娘死前一直要他逃,他又不知道逃去哪裡,隻能躲人躲得遠遠的。

他在楊傢村晃,去垃圾堆裡扒東西吃。但是還是好餓,娘活著的時候帶他去過鎮上,他也想去鎮子找東西吃。可是白天時看到那麼多人,不知道該不該去。

小童揉著眼睛說話,望月突然蹲下來,柔軟的手按在他眼睛上,幫他揉瞭揉。小楊清聞到少女身上的一股清香,他怔忡地看去,見剛才還對他兇巴巴的姐姐,現在幫他揉著眼睛,還湊過來對他的眼睛吹瞭吹。

少女的眼中滿是溫柔,“眼睛疼瞭吧?讓你不要哭,你非要哭。活該!”

因為望月難得的溫柔,在她之後提出要去楊清傢中看時,楊清並沒有拒絕。他的傢其實早被魔教人毀的差不多瞭,房子都塌瞭半邊,屍體之類的已經被官府帶走,院門外也貼上瞭封條。

望月問,“貼瞭封條,你怎麼回傢?”

小楊清指指院墻一邊。那裡堆著幾塊磚,疊的整整齊齊的。望月低頭,看眼這個也就比她的膝蓋高一點的小童,看看高聳的院墻,看看堆起來的轉頭,再估量下小楊清的身高,她頗驚訝,“你這麼早就習武瞭?”

小童點頭。

望月彎眸笑,又俯身,在他額上親瞭一口,“真聰明!”再親一口,“天資真好!”

習武並不是越早越好,大部分骨骼不合適,得長得差不多瞭才可以開始。楊清這麼早就開始接觸武功,他父母自然不會害他,隻能說明他是天生的武學天才瞭。

望月撕開封條,推門而入。

小楊清一晚上,自碰上這個奇怪的姐姐,就被她親瞭一口又一口,親得他掩在污穢下的小臉漲紅,眸子忽閃,咬咬唇。他不知道這個姐姐為什麼總親他,他以前也常被人親,然而自從爹娘死後,他變成這個樣子後,每次碰到人,人都嫌棄得躲得遠遠的,再沒有被親過。

奇怪的姐姐。

小楊清怕她強迫他帶她回傢、是要做什麼,邁著小短腿,緊張地追進自己傢中。他進門後,看到望月在他傢中挑挑撿撿,櫃子被推開,床板被掀起來,桌上的茶壺都被她拿起敲瞭又敲,看瞭又看。

本就凌亂的屋子,因為望月的進入,更加凌亂瞭。

小童很緊張地看著她,鼓起勇氣,“我傢裡什麼都沒有,你不要找瞭。這裡沒有你要的東西。你快走……官府的叔叔們會抓你的!”

“噗!”望月囂張,轉頭叉腰笑,又欺負這個小孩子,“那我就拿你脅迫他們!”

小楊清眼睛濕漉漉的,水霧又開始彌漫。

望月:“不許哭!敢哭我就放火燒瞭你傢!”

小楊清吸吸鼻子,有些生氣,還有些委屈。他控制不瞭自己,就轉過身,坐在臺階上,不去看那個姐姐到底在他傢幹什麼瞭。反正、反正……他的命都捏在她手裡,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小童怔然想:娘還讓我快逃呢,我覺得我馬上就要死瞭。死,到底是什麼感覺啊?

望月身無分文,不管是做夢還是別的原因,來到陌生的地方,就要想辦法活下去。她在楊清傢中一番翻找,好容易湊足瞭一袋子銅錢,對虛空拜瞭拜:抱歉啊未來的公公婆婆,我是為瞭帶你們兒子活下去,並不是貪你們傢這點兒錢。

將還能看的半個屋子收拾幹凈,望月擦把汗,趴在窗口上往外一看,明月白光下,小小的身影坐在臺階上,抱著雙膝發呆。

小楊清還在。

松瞭口氣,望月放下心後,又進進出出,在院中井中打水,等燒好瞭水後,倒屋門口,把小身子往懷裡一提,“過來,給你洗洗身子。一股味兒,臟死瞭!”

小楊清完全任由望月自由擺弄。

脫光瞭小童的衣服,把他丟到混好的溫水中,看他打瞭個哆嗦。望月問,“怎麼瞭?”

小楊清抿嘴,“水好燙。”

“……”哪裡燙瞭?摸上去差不多嘛!

但望月也沒有帶過孩子,不知道小孩的感受和大人不一樣。她隻能忍著氣,又倒瞭些涼水進去,這個麻煩的小孩子才說“不燙瞭”。望月白他一眼,隨手一揚,就把他脫瞭的衣服從窗口丟瞭出去,扔在瞭院子裡。

小楊清眨著黑白分明的眼睛,悄悄地觀察她。看到她那個白眼時,嘴角輕輕翹瞭翹。

幼年時的楊清,是很聰明的孩子。他從這水熱不熱的問題中,就試探出瞭望月對他的態度。口上總是威脅他,動不動就是“再怎樣怎樣我就殺瞭你”,不過到目前為止,這個姐姐做的事,好像都沒有傷害到他。

所以,她應該不是要殺他的吧?

望月充滿熱忱地給小童洗身子。心中不停樂:從沒看過長大的楊清洗澡。他武功好,從來不給她看的機會。現在,她卻看到瞭小小的楊清。

瘦瘦的,軟軟的,把外面那層泥搓開,皮膚白嫩,眉清目秀。水澆上去,順著他的睫毛往下滴落……望月卻還不滿意,“楊清,笑一個。”

小童可憐巴巴地揚唇,露出一個勉強的笑。望月伸手,就戳瞭戳他的酒窩,立刻眼睛裡充滿瞭笑意。

她伸手往他小身上撩水,素手伸到水中,撥弄他兩腿間的小jj,突而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擡眼睛看他。

望月樂得不顧臟水,就把水裡的小童往懷中抱,親瞭又親,“嘿嘿,你知道麼,你長大後不行哦~~可憐的楊清,噗!”

“什麼不行?”小楊清乖乖問。

他這麼乖,眨著眼看他,月光下,望月就忍不住掐著他的小臉,小小聲地逗他,“別管那個瞭。以後跟著我,我來養你。別叫我‘姐姐’瞭,你叫得我都老瞭……叫我‘娘子’!”

小楊清瞪大眼,看著她湊到他小臉面前的雪白面頰。

他心中想:什麼“娘子”?!我爹平常就這麼叫我娘啊。我爹說長得比我大的,都叫“姐姐”。為什麼要叫“娘子”?不對啊!我爹娘不是這樣教我的!

望月誘惑他:“想吃飯嗎?想穿新衣服嗎?想到處玩嗎?那就喊我‘娘子’。喊我‘娘子’,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小楊清看著她,眨巴眼睛,“真的?”

“真的!”

他小小聲地喊瞭一聲,“娘子。”

喊完臉就紅瞭。

望月摟著他就開始狂往他臉上親,一點都親不夠。她好不要臉,大的清哥哥不喊的話,就逼著小楊清說。欺負他什麼都不懂,想聽到什麼,就逼他說什麼。

小楊清漲紅著臉,被她親一通。鼓起勇氣,伸手推開她的臉,說,“你說喊瞭,我要什麼你都給我。現在算數嗎?”

“算啊,”望月抱著他出木盆,拿毛巾給他擦身子,心情很好,“你想要我的命我都給你。”

“那你把你的命給我吧。”小童說。

“……!”望月眼皮一跳,面無表情地扭臉看他,“你要我自殺?”

楊清還當她是壞人呢?

望月一板臉,小童立刻膽小,垂下瞭眼,“那、行麼?”

“不行!”望月拒絕,看他垂眼的小動作。

伸出手,撥瞭撥他的長睫毛,抑鬱的心情又得到瞭治愈——

楊清很喜歡垂眼睛這個動作,每次垂下眼,就顯得睫毛好濃好長。原來,他真是從小到大都這麼毛病啊。這麼多年都改不瞭。一心情不好,一在想事情,就開始垂眼睛瞭……

望月寬宏道,“換一個要求。”

小楊清偏頭看她,眼睛被洗過後,更是亮得望月心尖顫抖,“那我要你離我遠遠的。”

“……!”望月眼皮再重重一跳。

忍無可忍,在他額頭上打一下,“楊清,你真是從小到大,都蔫壞蔫壞的!虧我以為你小時候可愛呢,一樣的討厭!”

……

……

總是望月帶著小楊清,瀟灑地離開瞭楊傢村。在鎮上去瞭趟賭坊,換瞭些銀錢,給小楊清買瞭身衣服。成衣鋪的老板娘看著小公子眉目俊秀,長到後必然是個傾國傾城的禍害,對著門口等著的望月一陣誇,“這是夫人的兒子吧,真漂亮!”

望月抿嘴樂,伸手繞瞭繞自己耳邊的發絲,俏麗的模樣,看得老板娘一滯。小姑娘才笑道,“看我這打扮,像是婦人嗎?我可不是他娘。”

“那姑娘是?”老板娘誠心拉傢常。

望月對眉清目秀的小公子揚眉,壞笑招手,“楊清,告訴她,叫我什麼?”

小楊清憋紅瞭臉,被望月拽到懷中,被望月威脅地瞪著,他才張嘴,特別小聲地叫瞭一句,“娘子。”

望月開心地丟瞭銀票,拉著他揚長而去瞭。

徒留身後成衣鋪中的老板娘目瞪口呆:“這姑娘有病吧?!”

不管望月有沒有病,不管望月怎麼逗小楊清,小楊清現在,總是她一路領著的。他失瞭爹娘,對周圍事物總是抱有警惕心,有些害怕。見到人還會緊張。望月卻從不同情他,不管他是裝模作樣還是怎樣,該怎麼玩,就怎麼玩。

在街上閑逛,她看到好玩的,就自己過去玩。不光自己玩,還強迫小楊清跟她一起玩。

小童一開始簡直被她欺負哭,一路走一路眼睛紅紅的,然被望月打擊著打擊著,心臟也強大瞭,到後來被她抱著,拿小箭射靶子贏小泥人時,他頰畔已經露出瞭好看的酒窩。

望月就抱著他,親親他星星一樣的眼睛,再戳戳他的小酒窩。

一路開開心心地抱著他回客棧,“笑起來多好看!我不喜歡你總是皺著臉,跟我在一起,你就要笑!”

小楊清發現望月心情一好,就喜歡抱著他走瞭。他已經五歲半瞭,不是三歲,覺得自己是個大人瞭。在傢時爹娘都不總是抱他瞭。望月抱他在人群中走,他小臉紅紅的,很是不好意思,很是抗拒。不過抱著抱著,也習慣瞭。

等回到客棧時,這個對望月充滿瞭警惕心的小孩子,已經抱著少女的脖頸,頭趴在她肩上,閉眼睡著瞭。暖暖的呼吸噴在少女的長頸上,望月心裡癢癢的,歡喜無比。

他乖乖巧巧地依偎著她,不把她當敵人,她心裡是這麼開心。

哪怕他要天上的星星呢,望月也要摘給他的。

但小小的楊清並不要天上的星星。

望月每天逗他玩,給他買各種各樣的玩具,陪他吃吃喝喝。他臉上的笑,慢慢就多起來瞭,也不再總是想著死去的爹娘瞭。

……

隨著兩人熟悉,小楊清不再害怕望月,然而,卻也再不肯叫她“娘子”瞭。每次喊她,又恢復瞭“姐姐”的稱呼。

望月怨恨不已,把他拽入懷裡,強迫他看自己的眼睛,“叫‘娘子’!不然明天不給你吃飯!”

楊清真是長得漂亮,從小漂亮到大。

小小的孩子,玉團子般,又白又軟,被望月箍在懷中,靠著她的膝蓋,硬是笑著搖頭,“不吃就不吃。‘娘子’是叫娘子的,你才不是我娘子。”

望月嘲笑他,“你‘娘子’來‘娘子’去,我聽得頭都暈瞭。果然是小孩子,詞匯不夠,話都說不清。笨蛋!”

他被她在頭上打一下,卻隻是伸手摸瞭摸,依然眉目明和,既沒有委屈,也沒有生氣。

看著他的小臉蛋……望月捂臉,小聲,“怎麼長這麼像啊……”脾氣都這麼像。

小楊清看這個姐姐又開始犯病瞭,也不多問,隻拉著她的手,“姐姐,你看看我昨天學的新招式,有沒有練好。”

他一路練的,是他爹教他的武功心法。望月在旁邊掃兩眼,正好她也在學著雲門的武功,指導不瞭長大後的楊清,現在的小楊清,她還是指導得瞭的。望月的脾氣不好,常一點不順心就惱怒,然而對面教授的小徒弟是叫楊清的小童,這麼聰明,她教的怎麼樣,他都能快速領悟,讓望月不得不佩服。

聽他又要練武功,望月坐在借住民宅院中的一棵槐樹下。夏日炎熱讓她昏昏欲睡,打個哈欠,“你才多大,這麼勤奮幹什麼?別練瞭,出去玩吧。別把自己悶壞瞭。”

小楊清認真道,“我學瞭武,長大後,就殺掉魔教的人,為我爹娘報仇。我得快點學,變得很厲害。”

望月捂著嘴打哈欠的動作一頓,低下眼睛,看院中站在她面前的小個子男童。她用一種古怪奇異的眼神看他,慢吞吞說道,“殺瞭魔教的人?不,我說瞭,你不要跟聖教為敵。因為我是聖教的人。”

“你不是,”他說,“我在街上認出瞭那些人,你都不認識。”

“我又不是聖教的每個人都認識!總之你不能跟聖教為敵!”

“不!”小楊清抿嘴,態度很堅決,“我要報仇。”

望月盯著他半天,眼神幾變。一時想著我在做什麼,幫聖教培養一個強大敵人?一時又想著楊清報仇也沒錯,他被害成這樣。

然後又悵然想:我想帶他回聖教。他是不肯的吧?

五歲半的楊清,又軟又甜。然而脾氣擰起來,跟二十多歲的他一樣。沒主意的時候是隨便你怎樣,有主意的時候是全部都跟著我走。很少有絕對要做的事,然這個絕對要做的事一旦他下定決心,那是旁人無論如何也勸不瞭的。

他從來不曾因為她是魔教聖女,就說我父母的仇不報瞭。他隻是在想別的解決方法而已……況且他最新決定的針對魔教的復仇,讓魔教付出的代價,真論起來,其實比讓魔教滅門,也好不到哪裡去。

望月出神地看著在樹下練招式的小孩子,心想:我真的還要帶他回聖教?

其實楊清不適合聖教。

聖教是什麼樣的地方,沒有人比我更瞭解。這裡的污穢骯臟可怕,沒有人護著的話,會毀瞭現在的楊清的。這個時候,聖女望月還不是聖女,原映星也不是聖教教主。他們都還被現任教主侮辱欺負著……沒有強大的依靠,回去聖教,望月自己無所謂,本就是這麼長大的,楊清可該怎麼辦?

這麼漂亮的男童。

眼睛這麼好看。

笑起來這麼戳人。

他的眼睛,到二十多歲的時候,都像孩子一樣幹凈,盛滿瞭星光。

這是雲門良好的成長環境帶給他的。

不是聖教。

聖教永遠養不出楊清來。

望月看著樹下的男童,微微露出笑,想到:算瞭,我的清哥哥,還是回雲門去吧。雲門才是適合他的。

讓他永遠這麼吸引她。

讓她迷戀著他,就像迷戀著光一樣。讓她始終覺得自己很幸運,遇到他,拼盡全部力量,去追他,去愛他吧。

小楊清練完一段劍法,回頭,看到樹下的美麗少女,托腮看著他發笑。笑起來這麼溫柔,清恬美麗。

看到她的笑,小童以為她是贊賞自己武功練得好,於是也很高興。躍過去,撲入她懷中,“姐姐!”

望月摟著他,任這個小火爐靠在懷裡。他身體太燙瞭,望月平時肯定就把他拽丟出去瞭。現在卻是一想到很快要送他去雲門,滿心地舍不得,就摟抱著他,覺這點兒熱度,也不是忍受不瞭。

她又低頭去親他瞭。

耳邊的清水滴一樣搖晃的耳墜,打在小楊清的臉上。打得他的小臉紅瞭一塊,捂著臉,擡頭盯著她的耳墜。

望月捏捏他的臉,得意問,“我好看吧?”

他點頭。

“願意娶我嗎?”

小童愣一下,小聲說,“你比我大這麼多……”

望月瞪他,他真的不怕她,居然還繼續把話說瞭下去,“你比我大這麼多,我能娶你?”

“你懂什麼,”望月一本正經,“想娶就能娶的。小孩子也能娶大人的。”

小楊清再次被望月欺騙,點瞭點頭,“好啊,那我娶你。”

望月心口一跳,望他許久,無聲地抱住他。

他從來沒說過娶她的話……她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會娶她……

楊清性格這麼慢,光熟悉她,恐怕都要熟悉好幾年。他一點都不著急,她催促也沒意思,跟開玩笑似的……她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嫁給長大後的楊清。幼年時的楊清,卻已經許願娶她。

真喜歡他啊。

然而望月並不是喜歡多感傷的人。

她過一會兒,又開始逗小楊清瞭,“我耳上的耳墜好看不?”

“嗯!”

望月捏捏他的鼻子,“給你也磨耳洞,戴耳墜好不好?”

小楊清很吃驚,“男孩也能磨耳洞?”

“怎麼不能?”望月心想,我們聖教的苗疆弟子,男的都戴耳環呢,誘惑他,“跟我戴一對兒!一模一樣!好不好?”

她伶牙俐齒,謊言天衣無縫,騙長大後的他騙不過,騙小時候的小可愛,卻是一騙一準。

小童還遲疑,望月又作傷心樣,“你不願意跟我一樣嗎?虧我這麼疼你……”

小楊清很快心軟,“那好吧。”

被望月高高興興抱懷裡親一口。

……

望月做決定送楊清去雲門後,就改變瞭自己行路的方向,一路往北而去。她以為她要將他一徑送到雲門山下,就跟她第一次遇到長大後的他一樣,在山下與他相別。

然而還沒有離開西南的境遇,他們就碰到瞭雲門掌門風行雲。

風行雲正是青年模樣,白衣若雲,在街上跟人打聽楊傢村的滅門慘案,望月領著小楊清在街頭玩。小楊清玩得無憂無慮,望月卻是一擡頭,就看到瞭風行雲。她看著他,看他一眼,從他的輪廓面相上,看出日後雲門掌門的一點兒影子來。

而且,他還在打聽楊傢村滅門慘案。

望月看著他,久久不語。

風行雲突而轉頭,看向身後的街頭,看到瞭立在一個小攤前盯著他看的少女。習武人的感應,讓他自然沒有錯過少女的打量。

於這種意外中,雙方相遇。

風行雲始終是關註師弟一傢的,聽聞師弟傢滅門的事,就親自下山,想幫師弟看看有什麼自己能做的。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帶走師弟的兒子,教這個孩子在雲門,健康平安地長大,長成傑出的人物。

望月隻猶豫瞭一下,就決定據實相告。雙方借住一傢民宅,晚上用膳時,望月將茫然的小楊清推到瞭風行雲跟前,給雙方介紹。風行雲看著小而乖巧的孩子,眼眶就有些紅,連連對望月道謝,並問她,“姑娘如此大義,不知是哪傢弟子,我雲門上下感激姑娘的大恩……”

望月笑一笑,“我就是一個路人而已。”低頭溫柔地看著小楊清,“掌門,您要好好待這個孩子。”

她說瞭,又覺得自己是白說。雲門對楊清是很好的,能給他的都給瞭,能教他的都教瞭。楊清之所以是楊清,他父母都沒什麼功勞,基本全是雲門養得好。人傑地靈,指的就是這傢門派瞭。

當晚,望月便決定告辭。送出瞭楊清,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打算去聖教看看。聖教不還有個幼年時受苦的她麼?她去看看,能不能解救下可憐的自己。

晚上,她與風行雲說好小楊清的事,回自己屋子收拾包袱,準備在小楊清知道之前,趁夜離開。然她在屋中找半天,也沒有找到自己放好的錢袋子。望月疑惑摸臉,在暗夜中喃聲,“我記得就是放在這裡啊……我記性不差吧?”

有人敲門。

她去開瞭門,沒看到人影,正要關上門,突一頓,低下頭,看到小小的仰著臉的男童。

他面孔玉白,眼睛黑白分明,仰著臉看她。

他輕聲問,“你是不是要走啊?”

“……”楊清,真是從小就心思細膩啊。

望月板起臉,“你是不是把我錢袋子拿走瞭?還給我!”

小楊清看著她,說,“我、我出去買糖,花光瞭。”

“……”

望月溫柔地看著楊清:小破孩。

你從來不喜歡吃甜的。別以為我不知道。

小笨蛋。

你到底不會撒謊。畢竟你還這麼小,你都還沒有六歲。

嘆口氣,“連撒謊都不會……你說你會做什麼呢?”

她也不要錢袋子瞭,轉頭回屋子,把包袱往背上一背,走到門口,沖警惕看著她的小楊清招一招手,眸子彎彎,“乖,去睡覺吧。”

出門往外。

她一徑往院中走去。

小孩子在她屋門口發呆瞭片刻,就邁著小短腿追瞭出來。他在院中追上來,拽住她衣袖,“你去哪裡?!”

“去買好玩的給你。”望月隨口道。

“你騙我!”拽著她衣袖的男童聲音哽咽,情緒聽起來有些激動,永遠輕輕弱弱的聲音拔高,“你就是想走,你就是不要我瞭!”

望月一點點低頭,看他,面無表情,“對啊,我就是要走。我要去魔教,我都說瞭瞭我是魔教人。你不信而已。我現在就要回魔教去,不要攔著我。”

起步就走。

而這一步,衣袖再次被小手拽住。

望月惱怒,“你幹什麼?!”

小孩子擡著眼,眼眸濕潤,神情認真,慌張道,“姐姐,你別不要我,我不想去雲門。我也去魔教,我跟你一起走。你別丟下我。”

望月愕然,再次低頭看他。

她看瞭他一眼又一眼,時而擡起頭看月亮,時而又低下頭,看這個拽著自己衣袖、可愛可憐的小男童。她心中開始有些難過,遙遙想著:今晚的月光多麼明亮,星光多麼燦爛。像是我一次次跟他分離,又一次次與他重逢。我心愛的男人還不是男人,隻是一個不到六歲的小孩子。不到六歲的小孩子,他也依然喜歡我。他偷瞭我的錢袋,用他能做到的方式挽留我。他這麼可愛,這麼讓我歡喜。

而我為瞭他好好長大,又必須拋棄他。

望月出神許久,慢慢蹲下瞭身,看著眼圈微紅、眼睛濕漉的小楊清。她伸出手,給他擦去眼中水漬。

望月說,“楊清,你要記得,我叫望月。”

“……嗯?”

“我的名字叫望月,”在這個超乎現實的存在中,望月第一次告訴他自己的名字,很認真地與他說,“我叫望月,日後會是魔教聖女望月。你要記得我。”

“我記住瞭。”

“等你長大瞭,如果遇到一個叫望月的魔教聖女,她喜歡你喜歡的全天下都知道,追你追的每個人都調侃你,你不要生氣,不要不給她機會。你就給她那麼一次機會,等她走過來,你會很喜歡她的,好不好?”

“好!”

少女的眼睛也濕潤,水光也在眼中流轉。她微笑著,伸出手,與他拉鉤,“記得她。不要忘瞭她。你記得你要娶她的。”

幼童強忍著淚水,點頭,再點頭。

他很懂事,他預料到面前的少女在告別,她眼中的潮濕讓他心悸又害怕。他跟著她一起傷心,他不知道為什麼,他為瞭她高興,隻能點頭。

在點頭中,在眼眸濕潤中,看少女重新站瞭起來,一點點,將他的手推出去,轉身,走入瞭黑夜中。

慢慢的,融入瞭黑夜中。

夜月極明,清涼有風。少女出瞭院門,回頭看他,見小小的孩子站在夜色深處。

眼睛明亮,水在臉上流。

望月心想:他會忘瞭我的。

他才五歲多。他長大後,就會忘瞭我。

像他忘掉他爹娘的長相一樣忘掉我。

然而在這一刻,我與他,我與他……一定是冥冥中,存在某些感應的。

我等著他,我向往他。我要一直一直的,唯一唯一的,和他在一起。

“清哥哥,你記得,你答應過,你要娶我的,”少女喃聲,“你要是忘瞭……”失神片刻,“忘瞭也沒關系,我還會找到你的。”

——我喜歡你。

一直喜歡你。

——我等你。

一直等著你。

——我守望你。

一直守望你。

你莫要、莫要……不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