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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最後一棟吊腳樓,不能拆

向野相完親回到向善坪的這幾天,什麼平安夜、聖誕節,在農村都是不值得慶祝的一天。她沉浸在傢鄉的天地精華裡,雷打不動地看書、洗漱、吃飯、跳繩,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白天偶爾下樓,去院子裡的桂花樹下坐一坐,要麼就在二樓的露臺上曬曬太陽,夏青竹時不時從她身邊經過,看到她總是在看短視頻、看直播,或者跟人打電話聊個沒完。

她看著眼前這個忽然變得“玩物喪志”的女兒,焦慮得抓狂,但是又拿她沒有辦法。打電話給向裡,想讓她勸勸姐姐,反而被二女兒教育瞭。

“媽,姐一年到頭也難得休息幾天,你就不要老在她面前嘮叨瞭。”

“好好好,你們兩姐妹加上你爸全是一頭的,就我是惡人。”

“沵湖友友抖音互贊”微信群裡的各位大媽大嬸,每天還在持續分享個人的日常。向野雖然不愛在群裡閑聊,但是她們發的每一條,她看到後都會禮尚往來地贊回去,雖然那些視頻實在是沒有什麼可看的,內容也都大同小異。直到友蘭嬸的那個開旅行社的侄子王子聰,在群裡發出瞭一條求贊視頻。

“疫情搞得旅行社經營不下去啦,導遊們也都失業啦,隻好回村裡賣賣臘肉和葛根粉啦,各位網友有需要的可以私信我,保證是正宗土傢臘肉,純正野生葛根!”

看著視頻裡那張努力吆喝又有些強顏歡笑的臉,再看到那屈指可數的幾個贊,向野陷入沉思。

“打糍粑”和“殺豬飯”那兩條視頻都收獲瞭非常好的數據,這是讓她沒想到的,她覺得自己可以繼續做點什麼,但是還需要再理一理頭緒。

她最近每天在看一些頭部網紅的視頻和直播,也是在一邊學習,一邊思考。

王子聰的這條視頻,讓她又有瞭一個新思路,大批失業的導遊,門可羅雀的景區,還有那些被疫情困在傢裡想出門旅遊又沒辦法出行的遊客……她新建瞭一個文檔,記錄瞭一些新想法。

向野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雷厲風行的執行力,還有刻在基因裡的“閑不下來”。

顯然,自驅力當然比他驅力,讓她更有執行力。

然而泉湧的思路突然被夏青竹幾句話打斷瞭:“外公傢出事瞭,我要去山裡看看,你跟我一起去嗎?”

“出什麼事瞭?”向野合上瞭電腦。

“你小舅和小舅媽要把老屋拆瞭建新房子,你外公不同意,吵起來瞭。”

“我外公那棟吊腳樓?”向野急急地走出房間。

“是的呀,這老屋年紀比我還大,真要說拆瞭,我還有點舍不得。可你小舅,也是怕老人住著出什麼事,自己照顧不到。”

“不能拆啊,這可是東楠隅最後一棟吊腳樓瞭!媽,我們趕緊過去。”

等向野和夏青竹火急火燎趕到外公傢,爭吵進入瞭暫停。向野看到外公和外婆急得直抹淚,小舅犟蹲在一旁,餘怒未消地抽著煙。小舅媽在默默地掃著地,收拾著砸碎瞭的碗碟。

“小舅,這房子不能拆。”

“這房子幾十年瞭,你沒看好多地方木頭都糟爛瞭,不拆等著它自己塌嗎?這還怎麼住人?”

向野看夏青樺在氣頭上,想等他冷靜一下。她繞著這棟吊腳樓走瞭一圈,老屋的臺階兩側佈滿瞭青苔,這是一棟土傢族典型的依山就勢的“幹欄式”吊腳樓。

這棟老屋,不是很多年前那種樓下蓄畜、樓上人居的吊腳樓設計,樓下正中間為堂屋,兩邊則為廂房,花格窗上,寓意吉祥的圖案依稀可見。

小青瓦、木欄扶手、司簷懸空,和不遠處那些新建的磚樓、小洋樓比起來,這棟吊腳樓的每個細節都透著格格不入的古樸。雖然年歲很久瞭,但是的確還沒有到必須拆瞭的地步。

“我可以找人修,小舅,但這房子真不能拆。”向野走完一圈,更堅決瞭。

“你找人修?”

夏青樺丟掉手裡的半根煙,滿臉狐疑地看著自己這個“自以為是”的外甥女。

“外公,外婆,這陣子你們先住我傢,大舅媽腿還沒好利索,小舅傢房子也沒裝修好,先去我傢,我媽照顧你們也方便,我明天就去找匠人來修房子,其他的事你們不用操心。”

向野的外婆聽到說不用拆老屋瞭,看著乖巧又能幹的外孫女,抹著淚點瞭點頭。

外公還在念著:“修這房子的古師傅都去世瞭,隻怕是現在沒人有這個手藝瞭。”

向野安撫瞭老人,滿腦子都在想修繕吊腳樓的事。她哪裡懂這些,剛剛也是硬著頭皮跟長輩打包票,腦子裡正努力想理出個頭緒。

等兩位老人收拾完東西,向野坐進車裡,準備帶外公外婆一起回傢。結果一波剛平,一波又起。他們剛坐進車裡,就看到夏青樺的兒子夏成成滿臉掛彩地回來瞭。

“這不是成成嗎?”夏青竹拍瞭拍向野的肩。

向野的外公外婆,看到最心愛的孫子回傢瞭,急忙打開車門,下瞭車。

向野的小舅夏青樺,初中畢業後就南下打工瞭,二十出頭就娶瞭鄰村的劉秀,兩夫妻勤勤儉儉二十多年,攢瞭一筆錢,今年終於在上庸市區買瞭一套房子和一個小門面。

多年在外打工,也讓他們的兒子夏成成從小就成瞭留守兒童,高中沒畢業就不肯再上學瞭,今年二十一瞭,也沒有一個穩定的工作。

“你又到哪裡鬼混去瞭?”劉秀氣得朝兒子大吼。

“少管我。”夏成成滿臉的不耐煩。

“你翅膀硬瞭,沒人管得瞭你瞭?”夏青樺氣得青筋暴起。

“以前管過我嗎?現在想起來管我瞭?管得著嗎?”夏成成對著他爸直接嗆瞭回去。

向野鬱悶得直接頭磕方向盤,今天是什麼日子,三代同堂,一起吵架。

結果用力過猛,按響瞭車喇叭,惹得一行人齊齊看向她,這下,不下車都不行瞭。

夏成成一開始看到停在路口的那輛車,還以為是向裡回來瞭,一看下車的是向野,見鬼瞭一般往外婆傢的老屋裡閃。從小他就怕這個姐姐,跟溫順和氣的二表姐向裡比起來,這個兇冷霸道的大表姐簡直就是他的兒時噩夢。

他小時候犯渾,奶奶從來不用跟他講什麼恐怖故事,也不用騙他說警察來瞭,對他來說,最管用的一句話就是:讓你大姐來瞭收拾你!

“夏成成,你出來!”

一群長輩心照不宣地開始當甩手掌櫃,心裡想著,幸虧今天向野在,不然還真沒人治得瞭他。

“我數3個數啊,3……2……”

向野還沒數到1,夏成成就磨磨蹭蹭地挪到瞭門口,可怕的大表姐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他面前直接就揚起瞭手,預感自己馬上就要挨打的夏成成,慣性地歪著頭瞇起瞭眼。

結果,向野一把擰住他左臉的那塊淤青:“疼嗎?弟弟。”

好久不見,大表姐還真是一點沒變,她小時候就老是揪他耳朵,捏他的臉。

夏成成疼得齜牙咧嘴,但是死活不吭聲。

向野不想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審判他去瞭哪兒,幹瞭什麼,隻問瞭一句:“會開車嗎?”

嚇成狗的夏成成,不明所以地點瞭點頭。

“你給我當一個月司機,我給你發工資。”向野直接給他派事。

夏青樺和劉秀一看到這個不爭氣的兒子就怒氣沖沖,聽到向野願意替他們整治他,臉上的神情稍稍有些安慰。

“不去。”夏成成一想到一個月都要受制於她,不敢想。

“兩萬,現在轉你。”向野拿出手機發現自己根本沒這個混蛋表弟的微信,畢竟高中畢業以後她就很少回傢瞭,和夏瑜、夏成成的確是沒太多聯系。

她一把扯過他的手機,加瞭微信,轉賬成功。

“收瞭我的錢,現在開車去。”

向野拽著表弟的胳膊,往車子的方向走。夏成成也懶得再犟,由著她拉扯,無功不受祿的原則,他還是講的。

單純的夏成成,以為自己撿瞭個專職司機的輕松活,他根本沒想到,自己即將經歷的是煉獄一般的一年。

事業心根本不能停止跳動的向野,正愁缺個幫手。

“成成,要聽姐姐的話啊,可不能亂來瞭。”外婆對著新上崗的“司機”夏成成連連叮囑。

回到瞭向善坪的三合院,等長輩們都下瞭車,夏成成剛準備下車就被向野叫住瞭:“繼續開車,去萬匠泉村。”

“去那裡幹什麼?”夏青竹被女兒整糊塗瞭。

“去找會修吊腳樓的老師傅啊,外公在車上不是說瞭嗎?”

“早點回啊,那裡的路可不好走。”

“放心吧,成成開車還是挺穩的。”向野說的是實話,這小子人雖然混不吝的,但是這一路下來,車開得的確很穩,遇到瞭小狀況,也沉得住氣。

夏成成聽到這裡撇瞭撇嘴,從小到大,他就沒受過傢裡人幾句誇獎,去萬匠泉村的路上,心情變得很好。

“幸虧有小野在這裡做主心骨,不然,今天還不知道怎麼收場呢。”向野的外婆對著夏青竹又是一頓感慨。

“要是小野一直在上庸就好瞭,這麼能幹,對傢裡也有個照應。”向野的外公附和道。

“向野還要回潭沙的,她不會一直留在上庸。”

夏青竹面露不悅,她希望向野離傢遠遠的。雖然她的確很怕讓別人看笑話,但她更怕的,是向野會像她這個長姐一樣,一輩子在這些雞零狗碎的事情裡周旋,根本沒有時間做她自己想做的事。

向野此時,正在對她回來以後的第一個“準員工”做背景調查。

“高中畢業後都在幹什麼啊?”

“高中沒畢業,就是在市裡瞎混。”

“怎麼混的,說具體點。”

“代駕,送快遞,賣過房,辦過證,跑黑車……給錢就幹。”

夏成成自己都驚到瞭,高中輟學後的這四年多時間裡,還真是換瞭不少工作。

“很好。”向野很滿意。

“很好笑吧?”夏成成看瞭一眼身邊的姐姐。

“相信我,你的每一份經歷,都有它的價值。”

向野的確不是在揶揄諷刺,夏成成的每一份工作對現在的她來說,都很有價值。

可以代駕、開黑車,說明駕駛技術有保證,她正好需要司機。還送過快遞,那對上庸市區的各種配套肯定不陌生,她正好需要一張活地圖。賣過房,做過辦證中介,那她新公司註冊的事情不用再找別人瞭。

到瞭萬匠泉村,向野邊走邊問,終於找到瞭整個沵湖鎮剩下的唯一還會修吊腳樓的人——陳萬源。她說明瞭來意,除瞭修繕那棟吊腳樓,她還準備再新建一棟吊腳樓,選定地址之後就會準備動工,表示希望和這位伯伯有長期的合作。

看他們愉快地聊完合作,夏成成回程的車上滿頭問號:“姐?你誆他的吧?還要新修一棟吊腳樓?你不回潭沙瞭?”

“不回瞭啊,哦,對瞭,你明天去幫我跑一下註冊公司的手續,我晚點把資料整給你,順便在市裡給我看個地段好一點的辦公樓,我要租個辦公室。”

“你真不回潭沙啦?”司機小夏瞬間覺得壓力很大。

“你先別告訴你姑媽,不然她高血壓下不去瞭。”

“你哪兒來那麼多錢?”夏成成問瞭個很實際的問題。

“少管我。”向野學著夏成成的語氣懟瞭回去。

哪兒來那麼多錢?當然是因為她今年在!DEA的股東分紅到賬瞭。幫李弋掙瞭那麼多錢,分到手這幾百萬,她自然是拿得心安理得。

退股申請書她前天已經發給李弋瞭,該她拿的,她一分都不會少拿,不該她拿的,她也不想多拿半分。

已經陰陰沉沉瞭一個多星期的李弋,被她毅然決然的出走弄得方寸大亂,這兩天還有更讓他頭疼的事。

即將以35萬月費簽定年度合約的安華黑茶,經過幾輪提案,終於走到瞭最後簽約的一步。

但是安華黑茶的董事長周宇輝,基於前幾輪的溝通和提案,對向野表現出的幹練和專業印象深刻。合同其他內容他沒有提出任何異議,隻提瞭一個要求:必須由向野親自帶隊簽約,而且要由她來總控後續的服務內容。

李弋站在向野的辦公室裡,看著她突然舍下的這一切,萬分犯難。

09.後天的同學會,你會來嗎

經過這一天的兵荒馬亂,晚上跳完繩、洗完澡,向野感覺自己終於重新獲得瞭安寧。她合上電腦,決定今晚不再用腦瞭,現在也沒人能像李弋那樣,從睡夢中把她拽起來加班做事瞭。

向野悠閑地打開微信,完成瞭“沵湖友友抖音互贊”群裡新的點贊任務,正準備合上眼醞釀睡意,突然想到之前還加瞭一個群,那個剛被拉進群,就被她設置瞭“消息免打擾”的高三(7)班傢長群。

她有些好奇,現在的老師平常都需要幹些什麼。她點開瞭那個微信群,翻瞭翻這幾天的消息,發現每天都有不同的傢長在群裡呼叫王老師。

————

“王老師,我們傢孩子每個周末回傢情緒很低落,她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呀?”

“周曉這次的數學比上次少瞭十幾分,王老師,為什麼下降得這麼厲害?”

“王老師,宋朝林的近視又加重瞭,建議給他的位置再往前調一調。”

“我希望潘尋立刻結束廣播站的播音工作,高三瞭應以學習為重,請王老師幹預一下。”

————

看完傢長們各種各樣的提問,向野忍不住感嘆:“當老師也不容易啊,一個人要同時面對這麼多甲方。”

看到王鶴鳴的那些回復,向野忍俊不禁,她總覺得這個王老師的話裡有潛臺詞。

“慕麟爸爸您好,情緒低落的原因我確實不太清楚。據我觀察,她在學校每天看著情緒都還不錯。”

向野解讀版潛臺詞:你有沒有想過,你的孩子可能就是單純不想回傢。

“周曉媽媽您好,這次數學考試全班的平均分下降瞭二十多分,是試題難度不同導致的。”

向野解讀版潛臺詞:全班平均分降瞭二十多分,你孩子才降瞭十幾分,心裡有沒有好受一點?

“宋朝林爸爸傢長您好,他現在的位置從上學期開始就是第一排的正中間瞭。”

向野解讀版潛臺詞:你還想讓我往哪裡調?講臺讓給他好不好?

“潘尋爸爸傢長您好,校廣播站由校團委直接領導,我權責有限,請您見諒。”

向野解讀版潛臺詞:別找我啊,這事不歸我管。

……

向野實在沒想到,這個看起來不善言辭的王老師,居然這麼懂說話的藝術。

她忍不住在群裡回瞭一句:“王老師,您辛苦瞭。”

那些平常就習慣瞭在群裡敷衍跟風的傢長,也不看群消息的上下文,一個個開始刷屏:

“王老師,您辛苦瞭。”

“王老師,您辛苦瞭。”

“王老師,您辛苦瞭。”

……

向野看到跟風回復的人裡面,居然還有夏瑜的親媽,她的大舅媽尹紅,直接笑出瞭聲。

最後一節晚自習結束,王鶴鳴從7班的教室走回辦公室,先在辦公椅上靜坐瞭兩分鐘,然後拿出抽屜裡的手機,看到那些刷屏的群消息直接懵瞭。這群傢長這是怎麼瞭?

他繼續往上翻,想看看到底發生瞭什麼,然後看到瞭第一個發出這句話的人,居然是向野。

王鶴鳴本來略顯疲態的臉上,露出瞭一抹笑。他感覺自己這一整天的疲憊,似乎都被她這句話治愈瞭,雖然她看起來是在玩笑。

看來她是看過自己和群裡那些傢長們的對話瞭。

也不知道她這些天在忙什麼,王鶴鳴自從成為瞭向野的微信好友,每天都忍不住點進她的朋友圈看看會不會有更新,結果每次,都隻能看到她上一條,也是唯一的那條朋友圈,向野在2015年畢業那天發的:今天順利畢業,未來一路向野。

配圖是一張大合照,她笑得很開心。

同樣不知道向野最近在忙什麼的,還有李弋。離和安華黑茶簽約的日子隻剩四天瞭,公司裡除瞭他自己,根本沒人知道向野提出瞭離職。競標團隊又自作主張地對甲方那邊做出瞭承諾,說是向野會帶隊簽約並總控後續服務。

這是李弋從來沒有預想過的情況,向野完全失控的情況。

一想到向野那句“我想做一些新的選擇”,他就覺得格外屈辱。可是他又實在是不想丟瞭這個項目,這是他和向野從F&A出走,自立門戶之後,第一個與老東傢的精銳團隊正面PK,然後成功拿下的項目,他很想讓老東傢看到,這一仗他們贏得有多漂亮。

向野剛準備戴上眼罩,又看到瞭陳雁飛發來的消息:“後天的同學會,你會來嗎?”

0802班每年都會舉辦至少一次同學會,沒有固定的日期,但是有固定的地點,說到底就是班裡“上庸小分隊”的周期性聚會,固定的就是那幾個人,他們根本也沒指望其他同學參與進來。

但是每次聚會,陳雁飛都會給向野發這樣一條消息,然後她再回一句:“最近太忙,回不瞭上庸,麻煩你代我問同學好。”

向野跟這個一直帶著市區驕子優越感的小圈子,沒什麼交集,這些人裡她唯一熟悉一點的,就是陳雁飛瞭。

這次回來,她一直沒跟陳雁飛聯系,一來是根本不得空,二來是想到瞭前年的那件事,心有芥蒂。陳雁飛2018年的時候,正好在潭沙的一個醫院交流學習,聯系到瞭當時還在F&A上班的向野。

見到很久沒見的老朋友,向野滿心歡喜地把她帶回瞭自己傢,加上向野傢離陳雁飛交流學習的醫院很近,她邀請陳雁飛在這期間就在自己傢吃住。陳雁飛當時推辭說醫院安排瞭集體宿舍,所以隻去她傢裡吃瞭頓飯。

因為不太會做飯,回傢後向野又去瞭趟附近的飯店,按陳雁飛的口味去打包飯菜。

陳雁飛就是在她出門的這段時間裡,在客廳裡給高中同學王琳琳打瞭一通電話。

她想不到的是,向野在客廳裝瞭監控,她更加想不到的是,向野會在幾天後為瞭找U盤查看監控,所以那通電話裡,陳雁飛說的每一句話,她都聽得清清楚楚。

“琳琳,猜猜我在哪兒,我現在就在珠穆傢裡,想不到她畢業沒幾年就能買這麼大房子。”

“我等下拍幾張照片發到小群裡。”

“我怎麼知道買這房子的錢哪兒來的?”

“同學會我肯定去啊,一年難得兩回的珠穆吐槽大會,說得我又想泡溫泉瞭。”

“我不知道她有沒有男朋友,一般人入不瞭她的法眼吧?”

“別老說人傢身上有小鎮來的窮酸氣瞭,現在她可比我們洋氣多瞭。”

“她說她不會做飯,出去買飯去瞭,女神估計都這樣吧,不食人間煙火。”

“不跟你說瞭,她好像快回來瞭。”

向野那些年一直珍之重之的同學情誼,早就被這幾句話撕下瞭偽裝。你以為她是你最好的朋友,她卻在背後拉幫結派地嘲笑貶損你,這樣的“朋友”,有什麼繼續聯系的必要呢?而且她不明白,那些惡意到底從何而來。

陳雁飛本來以為向野會如往常一樣回一句:“最近太忙,回不瞭上庸,麻煩你代我問同學好。”

沒想到收到的回復居然是:“最近剛好回上庸瞭,期待見到各位老同學。”

向野發完這條消息,戴上瞭眼罩,平靜地睡瞭。

陳雁飛卻萬分意外,她實在是沒想到向野真的會應邀去參加同學會。

之所以堅持“邀請”向野參加同學會,在陳雁飛這裡其實隻有一個原因。這個小圈子裡的男性,有一半都是王鶴鳴的發小和同學,所以幾乎每次聚會,他們都會拽上他,雖然他每次都千推萬辭,但是幾乎每次都沒逃過。

那群男的知道,這聚會如果王鶴鳴不去,那幾個女同學也就都懶得去瞭。

陳雁飛發給向野的那些信息,總會有意無意地讓王鶴鳴看到,也讓王鶴鳴一直深信,陳雁飛是向野最好的朋友。

陳雁飛對王鶴鳴的感情,眾所周知。她並不想親手送王鶴鳴一個和曾經的暗戀對象聚會的機會。喜歡一個人的時候,難免患得患失,陳雁飛也是。

她想到瞭向野在卡普西餐廳的那張約會照片,馬上又回瞭一條消息給向野:“記得帶上傢屬,等你,一定要來!”

向野已經成功入睡,並沒有及時看到這條莫名其妙的消息。

就在陳雁飛因為向野的回復輾轉反側的時候,王鶴鳴也收到瞭趙磊發來的通知。

趙磊:“後天同學會,老地方,別遲到。”

王鶴鳴:“不去。”

趙磊:“不行。”

王鶴鳴:“剛月考完,一堆試卷。”

趙磊:“拿來我們一起幫你批,大少爺,你不來的話,我讓陳雁飛收拾你。”

王鶴鳴扔下手機,懶得再繼續這種無聊的對話瞭。他很納悶,為什麼全世界都覺得他和陳雁飛是一對,就連自己的學生都這麼認為,他想不通,自己到底是做瞭什麼,竟會讓大傢有瞭這樣的誤解。

如果陳雁飛早點知道王鶴鳴這麼斬釘截鐵地拒絕參加同學會,她也就不用那麼難以入眠瞭。

所以到瞭第二天,趙磊讓她去說服王鶴鳴的時候,她恨不得馬上放個煙花,謝天謝地,說服就不必瞭。

如果向野提前就知道同學會的地點是溫泉度假村,她也是不會那麼爽快答應的。

醒來後,向野才看到瞭陳雁飛的另一條消息,帶傢屬?奇奇怪怪。

洗漱完畢,晨讀結束,向野準備去客房拎夏成成起來做事,結果夏青竹說他一大早就開車去上庸辦事瞭。

沒想到這個弟弟比想象的更靠譜,向野很欣慰,她接過媽媽泡的花果茶,準備繼續去看書。

“我看他提瞭一文件袋東西,你讓他幫你辦什麼事?”夏青竹眼裡全是探詢。

“修吊腳樓需要很多東西,我讓他幫忙準備一下。”向野可不敢實話實話。

“你今天不出門瞭啊?和小章怎麼樣瞭?”

“今天不出門,我跟小章挺好的呀。”

“李弋這幾天沒再聯系你?”

“媽你別太貪心啊,找女婿怎麼能得隴望蜀呢?”

“我還烤紅薯呢,還得隴望蜀。”

“你倒是提醒瞭我,明天要去市裡,準備見一見小章,你有什麼要囑咐的嗎,母親大人。”

“我一個說話沒分量的傢庭主婦,給不瞭你什麼囑咐。”

向野看她媽還有心情說諧音梗,笑瞭笑,識趣地退回自己的房間,至少此時此刻,她的心情是很輕松的,甚至帶瞭點愉悅。

畢竟距離同學會當天的血雨腥風,還有二十幾個小時。

她也很想看看“一年一度珠穆吐槽大會”的現場直播,更想看看那群在背後拿她開涮的,都是一些什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