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我還是那個問題,你明明答應過,成親要找我作媒人的,為何食言?”施伐柯想,雖然這個問題到現在仿佛也不是那麼重要瞭,但看在他帶傷也要過來給她解釋的份上,不給他解釋一下好像有點不近人情呢,就問瞭。
褚逸之一窒,心裡直泛苦。
娶不瞭自己喜歡的人,還要在婚禮上看著她給自己當媒人,他何至於如此跟自己過不去啊!
但,這話不能說,說瞭施二哥一定得當場打死他。
他卻不知,施二哥此刻倒是對他隻剩同情瞭……
作為旁觀者,施重山雖然不屑褚逸之優柔寡斷,拿不起又放不下,但……看他滿臉苦色,自傢妹妹還一個勁兒地想知道他為何食言不讓她當媒人,簡直想為他掬一把同情淚瞭。
最終,褚逸之憋出瞭一句,“……我隻當是年少時說的玩笑話。”
兩小無猜時,小阿柯放言長大要當媒婆,並要包攬自傢三個哥哥的婚事,小逸之見她這樣說時十分開心,便討好說……阿柯阿柯,以後我的婚事也歸你管。
然後,就成瞭今日這番局面。
褚逸之心中酸澀。
施伐柯卻也不好受,原來大傢都長大瞭,隻有我還停留在原地,相信著年少時的承諾啊……
氣氛一時有些沉悶起來,兩個腦回路完全不同的人竟然詭異地有瞭相似的心境。
不過,一個是在悲傷自己失去的愛情,一個是在悲傷自己失去的友情,唔……也算是異曲同工瞭。
“我明白瞭。”施伐柯點點頭,“你的解釋我收到瞭,我也不會再同你生氣瞭,你身上還有傷,回傢去吧。”
被這樣輕易地原諒瞭,褚逸之反而有些不安起來,但一時又想不出什麼話來,隻得一步三回頭地走瞭,不知為何……總覺得心中仿佛空瞭一塊,有什麼東西永遠失去瞭。
再也找不回似的。
褚逸之的出現不過是個小插曲,施伐柯卻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說到就要做到,很快就將之拋諸腦後,倒是施重山略有些唏噓。不過他這唏噓隻是隨便唏噓一下,要是他妹妹吃瞭虧,第一個擼袖子打人的肯定也是他。
總之假惺惺得很。
此時,這個假惺惺的人看瞭一眼被施伐柯抱在懷裡的畫卷,試探著道:“昨日聽你說這畫是沾瞭湯水又修補過的?”
“嗯!你沒看到,陸公子的畫技簡直神乎其技!”說起這個,施伐柯興致勃勃地道。
不……這並不是施重山想要得到的重點。
“不過,他為什麼要送你一副修補過的畫啊?”施重山努力將話題掰正過來,又語重心長地道:“如果一個男子真的重視一個女子,定然不會如此敷衍,送這麼廉價且毫無誠意的東西呢。”
“嗯?”施伐柯眨巴瞭一下眼睛,滿臉寫著困惑,“陸公子隻是感謝我請他吃瞭餛飩,就順手送瞭我這個啊……而且他原是想丟掉的,我看這畫實在好看,舍不得得很,就拿瞭回來。”
……為什麼就扯到重視這種東西瞭呢?施伐柯一臉問號。
施重山頓瞭頓,半晌,才“哦……”瞭一聲。
他早就該知道,他的妹妹根本沒有開竅!
不然褚逸之也不會如此悲催瞭!
懷著復雜的心情,施重山帶著妹妹買齊瞭材料,一同去瞭鋪子。
當鋪裡有一個空出來的房間,專門做這類裝裱修補的工作,施重山接過畫卷,將之放在案臺上,慢慢打開畫卷。
然後,施重山臉上露出驚艷的表情,“這筆法……”他忽然眸光一凝,落在邊角處那方紅紅的小印上,“臨淵先生?!”
“哈,二哥你也被騙到瞭吧。”施伐柯有種與有榮焉的得意,“這是陸公子仿臨淵先生的畫。”
施重山卻是不大信,他這幾年在當鋪裡做司櫃,也練出瞭一副好眼力,臨淵先生的畫他亦不是沒有見過,這畫工、這筆法,還有這方小印,怎麼看都不像是仿的。
如今市面上仿臨淵先生的畫很多,但是仿得可以假亂真的,他卻一副也沒有見過,因為臨淵先生的畫極難模仿,即使仿得再像,也是有形無魂,所以才有人說臨淵先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繪畫天才,有傳言說連當今天子都對他頗為推崇。
可是擺在他眼前的這副……怎麼看都不像假的啊。
施重山的視線落在畫中池塘邊上那個撐著傘的女子背影上,雖然隻是寥寥數筆的寫意,但是那女子的背影卻是纖細婀娜……嗯,還莫名有點眼熟。
“阿柯,你轉過身去。”施重山忽然看向施伐柯道。
施伐柯有些不明所以地轉過頭去。
施重山看瞭看畫中的背影,又看瞭看施伐柯的背影。
莫名的很像啊!
“怎麼瞭,二哥?”施伐柯回過頭來,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畫中那個撐著傘的姑娘,背影很像你呢,阿柯。”施重山有些意味不明地道。
“真的嗎?”施伐柯有些驚喜地說著,上前又將畫端詳瞭一遍,很是愛不釋手,“陸公子真是有心呢。”
施重山莫名又有些不爽瞭。
不過……他摸瞭摸下巴,又彎下腰仔細端詳瞭一個整副畫,這真的是仿的嗎?如若不是……施重山一下子心跳有些加速。
如果這真的是臨淵先生的畫呢?!
那說明瞭什麼?說明那個傻書生就是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畫傢臨淵先生啊!
想到這裡,施二哥的呼吸不禁略有些急促起來,當然,此時施二哥已經忘記瞭先前詆毀傻書生的時候,說這副畫是“廉價的東西”這種事情瞭。
“裱畫非一日之功,這中間要經過調漿、托背、裱綾、上軸等等數十道工序,一時半會是完不成的,不如就將這畫先放在這裡吧,我裱完瞭給你帶回去。”施二哥按捺下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微笑著道。
施伐柯不疑有他,自是應瞭。
施伐柯走後,施重山又在室內對著那畫研究瞭許久,越是研究越是心驚……由他來看,這畫絕不是仿的。
他忽然想起瞭什麼,叫人找來瞭小朝奉。
“少東傢,您找我?”小朝奉跑瞭過來。
“昨天那玉鐲的舊主來贖,是你接待的?”施重山問。
“是。”小朝奉不明所以地點點頭,又道:“少東傢放心,那玉鐲是死當,贖不回去的。”
“我不是問這個,我記得仿佛聽你說起,昨天那人來時背上背瞭一個箱籠,裡頭放瞭畫卷?”
小朝奉點點頭,“約摸有十多卷呢。”
施重山一下子捂住瞭胸口。
如果真是臨淵先生,那得是多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