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可甜不說還好,一說施伐柯就惱瞭。
“來歷不明的窮秀才?你是不是忘記那些流言是從哪裡傳出來的瞭?”施伐柯說著說著,簡直氣不打一處來,“陸公子哪裡對不起你瞭,他不過就是得瞭你的繡球然後上門提親瞭嘛,你賀傢不承認他也沒有不依不饒地繼續糾纏啊,怎麼到瞭你嘴裡就成瞭貪慕你賀傢財產上門逼娶瞭?”
說到這個,賀可甜的面色略有些不自然起來。
那日她在施傢鬧瞭個不大不小的烏龍,有些下不來臺,心中十分羞惱,便約瞭好友沈桐雲去金滿樓看首飾。她是金滿樓的常客,也是因此認識瞭他們東傢小姐沈桐雲,常來常往成瞭閨中密友。
當時……她和沈桐雲抱怨瞭此事,當然有些……嗯誇大其詞,但是誰能想沈桐雲也是個嫉惡如仇的,覺得不能就這麼便宜瞭那個可惡的陸秀才,轉頭就讓讓金滿樓的大掌櫃把這些話傳瞭出去……
說到底……她也不是故意的啊,她哥還因為這個好好說瞭她一通呢。
賀可甜十分鬱悶,卻又因為心虛不太敢直視施伐柯有些犀利的眼神,左顧右盼之後,賀可甜突然一愣,視線落在瞭墻上掛著的一副畫上。
天吶!她看到瞭什麼!
臨淵先生的畫!
賀可甜一時顧不上和施伐柯擡桿瞭,她疾步走瞭過去,癡癡地看著墻上那副畫,那搖曳生姿的垂柳,細細密密纏纏綿綿的雨絲,池塘裡繾綣的漣漪,岸邊撐傘的少女……簡直太完美瞭!
賀可甜看得如癡如醉,雙頰生暈,恨不能把這副畫立刻據為己有。
“可甜?”施伐柯見她走到墻邊,盯著陸公子送給她的那副江南煙雨圖,好半晌都沒有動彈,不由得蹙眉叫她。
這一聲,一下子驚醒瞭賀可甜,她猛地轉過頭來看向施伐柯,雙目灼灼發亮,“阿柯,你怎麼會有臨淵先生的畫?”
呃?
施伐柯一愣,隨即失笑,“這是陸公子畫的。”
賀可甜呆瞭呆,什麼?那個窮秀才畫的?
怎麼可能?!
她不敢置信地回頭又看瞭一遍墻上掛的那副江南煙雨圖,不可能……她因為十分喜歡臨淵先生,曾經仔細研究過他的筆法和畫風,也看過無數臨摹的仿品,她有自信能夠一眼認出真假,而眼前這副……絕對不可能是假的。
臨淵先生的畫是有靈魂的,那種感覺沒有辦法模仿。
而她眼前這副畫,帶著臨淵先生個人獨特的味道,它掛在那裡,在她眼中就仿佛在閃閃發光一樣……她敢以性命擔保,這副畫乃是臨淵先生親筆,絕非仿品!
“一千三百兩。”賀可甜忽然開口。
“什麼?”這一次,輪到施伐柯愣住瞭。
“我傢裡臨淵先生畫的那副《林海》你是見過的,我哥花瞭一千三百兩從京城買回來的。”賀可甜看著施伐柯,眼中帶著一絲對陸池的不屑和不滿,又道:“我不知道陸秀才從哪裡弄來瞭這副臨淵先生的真跡,還敢舔著臉說是自己畫的,但我們是朋友,我不坑你,我願意用和《林海》一樣的價格買下它。”
一千三百兩對施伐柯來說絕對不是小數目瞭。
這一次,施伐柯真的笑瞭,她搖搖頭,想不到陸池的畫讓一向自詡十分喜歡臨淵先生的賀可甜都看走眼瞭。
那說明瞭什麼?說明陸池的畫技真的厲害到可以以假亂真的地步瞭啊!
施伐柯頗有些與有榮焉的感覺。
見施伐柯搖頭,賀可甜心裡一慌,以為施伐柯不願意賣畫,但她真的是非常非常喜歡這副畫,因為這副畫中的意境比《林海》更美啊……這種勢在必得的感覺讓她狠狠心,道:“一千五百兩。”
施伐柯還是搖頭。
賀可甜急瞭,拉著施伐柯的衣袖晃瞭晃,撒嬌道:“好阿柯,你就讓給我吧,我們是好朋友我才告訴你這是真跡的啊,要不然我能隨意哄瞭你去,我真的很喜歡這副畫,你就讓給我吧……一千五百兩是我所有的私房錢瞭,要不然……要不然我跟我哥說說,讓他再借點錢給我?”
說著說著,她的表情已經變得有點可憐巴巴的瞭。
施伐柯看著自己被拉得皺巴巴的袖子,有些哭笑不得,“我們是好朋友我才沒有坑你,這次你真的走眼瞭,這副畫是我親眼看到陸公子畫的。”
“什……什麼?”賀可甜懵住瞭。
“陸公子之前擺攤賣過畫,這副畫也是其中的一副,當時畫中隻有柳樹,隻是後來這畫不小心沾瞭湯水被弄臟瞭,陸公子想丟掉,我覺得十分可惜,陸公子便將這畫修補一番送給我瞭。”施伐柯頓瞭一下,見賀可甜仍是不信的樣子,有些無奈地補充道:“他是當著我的面修改的,我親眼所見。”
賀可甜瞪大瞭眼睛,“你親眼所見?”
施伐柯點頭。
賀可甜不自覺又走到那副畫前,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不可能啊……她絕對不可能看走眼的,對於臨淵先生的畫,她有絕對的自信不會走眼。她仔細盯著眼前這副江南煙雨圖,想從中看出什麼蛛絲馬跡來,可是沒有,一點破綻都沒有,她甚至根本看不出來這畫有修改過的跡象,一切都是那麼的完美無缺……
作為友人,賀可甜知道施伐柯不會說謊,可若是施伐柯沒有說謊,那麼……就隻有一個可能瞭,而這個“可能”太過驚人,以至於賀可甜下意識便想回避,可是若這個“可能”是真的,那麼……一切竟然都豁然開朗。
那個“可能”就是……陸秀才便是臨淵先生本人!
天吶,陸秀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臨淵先生啊!
賀可甜豁然開朗,整張臉都亮瞭起來。
可隨即她又猛地僵住,她想起自己之前拒瞭臨淵先生的提親!賀可甜懊惱地咬瞭咬唇,後悔不疊,早知陸秀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臨淵先生,當日她就該順勢應下那門親事的啊!
她想起那日施伐柯替臨淵先生來她傢中提親的時候,說她要給自己說的是一位“飽讀詩書、胸有丘壑且十分儒雅的公子”,還真是一點都沒有說謊啊!
可怎麼辦……她非但拒瞭臨淵先生的親事,好像還將他給得罪慘瞭……
一想起那日在施傢,她對臨淵先生說的那些話,她就忍不住捂住瞭臉,隻覺得一張臉十分燙手……她怎麼能對臨淵先生說出那樣的話呢!好想回去那個時間掐死那個自己啊!
不過……那日她於高臺之上拋繡球,臺下那麼多人,卻為何偏偏就砸中瞭臨淵先生呢?可見這是天賜良緣呢,雖然中間橫生瞭種種誤會,可既然是天賜良緣,那最後就一定會終成眷屬的吧,話本子裡不都這麼寫的麼……
哎呀,她和臨淵先生原來竟還有這樣的緣份……想想還有點害羞呢。
施伐柯坐在床上,目瞪口呆地看著賀可甜捧著臉站在那副畫前,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變幻莫測,一時苦大仇深,一時嬌羞滿面,這一時羞一時惱的……在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