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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地上海陸豐

一、虎門奪冰

2013年10月10日下午,廣東珠江口虎門大橋東側,收費站口堵成瞭一鍋粥。

一輛路虎越野車鳴著長笛,頂著前面排隊過卡的車輛,一路吼叫著往前拱,生生把一路縱隊排列的車龍,拱成瞭彎彎曲曲的蛇形。

眼看這輛發瘋的路虎就要沖過收費站,與路虎車幾乎並行的一輛豐田越野車,死死抵在路虎車右側。兩車摩擦出尖利刺耳的聲響,甚至飛濺出火花。

突然,豐田車趁著收費崗亭前一輛車剛駛過的空當,迅速沖過ETC快速通道。隻見司機右手一打方向盤,豐田車急轉180度,將車頭死死頂在左車道路虎車的前頭。

與此同時,後面另一輛豐田越野車的車頭,也頂在瞭路虎車的車屁股上。“咣當”一聲悶響之後,路虎車又往前狠狠拱瞭一下!

路虎車司機和副駕駛上的同伴,隨著慣性晃瞭幾下腦袋,還沒等兩人緩過神來,路虎車司機的太陽穴,就頂在瞭冰冷的槍口上!

持槍的黃臉大漢正是沖卡的豐田車司機,身材高大、板寸短發、虎目圓睜,四五十歲的樣子。他叫王勝利,是廣東省公安廳禁毒局副局長。

“黃毛”見此人氣勢逼人,就先慫瞭下來,乖乖把兩手舉瞭起來。

兩個小時前,王勝利突然接到汕尾市公安局禁毒支隊政委林毅的求助電話,稱一輛路虎越野車從汕尾的陸豐市甲子鎮博社村村口竄出來,上瞭沈海高速後往惠東縣方向疾馳而去。據可靠消息,車上載有大量毒品。情急之下,林毅連忙向身在惠東的王勝利求助,希望王勝利安排惠州的禁毒同行進行攔截。

此時,惠州禁毒警察們剛剛完成一次收網行動,正在將有關制販毒人員押赴看守所,一時無法抽調堵截人員。王勝利立即帶上廣東省公安廳禁毒局的戰友劉鵬,開著兩輛越野車,從惠東直接沖上瞭沈海高速。

沒想到,運毒路虎車的車速太快,已經過瞭惠東出口。王勝利和劉鵬一路跟蹤追擊,一直追到虎門大橋,才將這兩個黃毛青年堵住。

王勝利和劉鵬用手銬卡住對方手腕,動作嫻熟。兩個“黃毛”也很配合,滿不在乎地用手指瞭指車屁股。打開後備廂,掀開夾層拽出一個小小的白色塑料袋,裡面果然裝著一小袋冰毒,一掂量,也就不足10克的樣子。

“就這麼點兒?值得這麼不要命地跑嗎!”王勝利有些惱怒,他圍著路虎車的備胎,皺著鼻翼使勁吸瞭幾下。

“我們不是陸豐的,也不是販毒的,隻是買瞭自己吸。不信你拿去稱一下,9克!還不信的話,再查查俺倆的尿,看是不是陽性!”兩個“黃毛”理直氣壯地辯解著。看來,他們似乎很懂法,知道隻要不是販毒,自己買瞭吸,數量微小,罪過就不大。

“就這麼點兒,值得去陸豐買嗎?”王勝利瞇著眼冷冷盯著兩個“黃毛”,直瞅得他們後背發冷。

一個“黃毛”磕磕巴巴地說:“本來我們是想去惠東買的,下瞭惠東高速,聽說這幾天風頭正緊,好多警察把那邊圍瞭,俺倆就幹脆重新上高速,到瞭陸豐甲子鎮上的一傢夜總會裡買瞭點兒貨,準備回來試試。我們這可是頭一次,天地良心!”

“這個不用跟我說,去看守所再說吧。”王勝利轉身把劉鵬拉到一邊,悄聲說,“一會兒林毅他們就趕過來瞭,你們把他們押回陸豐去審!再就是把路虎的備胎打開,裡邊藏著冰,數量不會少!”

交代完畢,王勝利褲兜裡的手機響瞭。

來電顯示的名字是“邱偉政委”,王勝利邊接電話邊走向自己的越野車。電話接通的同時,掛擋、倒車,停靠在高速進口的匝道上。

“邱政委,有什麼指示?你回到廣州瞭嗎?”接電話的王勝利問。

電話那邊傳來渾厚的男中音:“勝利,你在虎門那邊吧,事兒辦完瞭嗎?辦完瞭趕緊回省廳,郭大俠要你馬上回來。”

“好,我這就回去!”王勝利清楚,既然是“郭大俠”催著回去,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掛掉手機,王勝利告別劉鵬,駕車直奔廣州而去。

二、重任在肩

邱偉電話裡說的“郭大俠”,就是坐鎮惠州前線的副總指揮郭少波。

王勝利猜都不用猜就知道,郭少波這麼著急讓他趕回省廳,肯定與陸豐有關。

最近這兩年,陸豐三甲地區的禁毒形勢再次嚴峻起來,並且呈現出傢族式制毒和武裝販毒的態勢,槍毒合流嚴重制約著當地經濟的健康發展,也把社會風氣搞得烏煙瘴氣,極大地損害瞭紅色聖地海陸豐的名聲。

據事後汕尾禁毒支隊報告,他們從這輛路虎車的備胎裡,搜出瞭整整10公斤冰毒。據毒販“黃毛”供述,他們是從陸豐市博社村一個叫蔡羅的年輕制毒師手裡買到的這批冰毒。

王勝利輕車熟路地來到瞭省公安廳大門口。出門來接王勝利的,是一個警服褶皺還沒熨燙平整的小帥哥林友江。

交談瞭幾句後,王勝利把車鑰匙交給林友江,徑直走進辦公樓。

與郭少波簡短幾句寒暄後,省廳禁毒局王均科局長、邱偉政委推門進來。

郭少波告訴王勝利:“省委主要領導同志的原話是,在我們共產黨領導的廣東,決不允許陸豐這樣的‘制冰’毒瘤存在。下一步的攻堅戰,要在重災區陸豐打響……這次打陸豐,要發揮你情報偵查的特長,先把制販毒品團夥的情況摸摸清楚,為領導的決策提供可靠依據。”

王均科局長接話說:“電影《奇襲白虎團》看過吧?你的角色就是《奇襲白虎團》的偵察排長楊偉才,主要任務就是在汕尾和陸豐當地公安隊伍中,秘密挑選幾個業務精通、政治過硬的民警,組成偵查小分隊抵近偵查,為下一步的重兵圍剿陸豐提供情報支持。當然,邱偉政委也同時帶一支隊伍沉到陸豐去,與你一起展開兩線偵查。”

三、陸豐點兵

領受任務的王勝利立刻開始組織到博社村的偵查,他馬不停蹄地直奔汕尾市公安局,找到瞭禁毒支隊政委林毅。

精明強幹、英俊帥氣的林毅是當地海豐人。要在汕尾用兵展開偵查,王勝利需要林毅這樣熟悉禁毒和當地社情的得力助手,他邀請林毅一起來到陸豐市公安局禁毒大隊挑選人手。

首先被選中的是林東進和林西嶽。兩人不但都姓林,而且都是陸豐最西部靠近海豐市的潭西鎮人,跟三甲地區沒有任何瓜葛,用起來順手。

接下來是長得有點兒像鄉鎮企業傢的鄭海泉。鄭海泉也是陸豐本地人,對三甲地區的社情、毒情瞭如指掌。他的絕活兒是眼光刁毒,無論什麼人隻要在他面前走過,他鼻翼一動、眼光一掃,就能判斷出此人是否涉毒。

隨後是外號“羅仔”的羅右江。乍一看,毫不起眼的羅右江是個後背微駝、小眼微瞇的小個子。忽視他的人一交手才知道,他手勁極大,是真人不露相的那種內斂壯漢。

最後,王勝利還特意挑選瞭25歲的女警察林小青。她一張大眾臉,扔在人群裡很難讓人認出來。因為禁毒女警察太少,每次化裝偵查需要扮演女朋友,她都是不二人選。因為心理素質超強,她贏得雅號“淡定妹”。

挑完偵查人員之後,王勝利又建議陸豐市公安局,對三甲地區的派出所來一個大換血,將陸豐市最西部的潭西鎮派出所副所長胡海濤調任甲西鎮派出所長。胡海濤以腿快著稱,是北京體育大學畢業的體育健將,百米沖刺11秒6,將來不管追捕逃犯,還是被毒販追著跑路的時候,都能派上用場。

被挑中的六位禁毒民警,當然知道省廳禁毒局副局長王勝利在禁毒界的名頭,他們明白王勝利是在佈局一場大行動。他們幾乎同時向王勝利發出瞭同樣的疑問:“我們這些人都熟悉三甲地區,都是本地人,與當地人甚至個別制毒販毒人員,有著千絲萬縷拐彎抹角的關系,你能信得過我們嗎?”

王勝利回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四、堡壘博社

兵貴精而不貴多。王勝利在陸豐秘密搭建偵查小分隊,對手直指甲西鎮博社村的護村隊伍“狼隊”,還有“狼隊”庇護下數不清的制毒窩點和絕命毒師們。

在甲西鎮博社村,除瞭娶進村的外姓媳婦,村裡男丁和後代全部姓蔡。博社村在冊戶籍人口1.4萬人,常住人口卻接近兩萬人。

這多出來的幾千人,是怎麼來的呢?除瞭本村超生的沒有上戶口的娃娃之外,還有一部分外來人口。博社村一沒有大型工業園區,二不是港口物流集散地,流動人口為什麼會大量聚集在博社村呢?原因隻有一個:博社村是制毒堡壘村,在這裡可以安全制毒。

博社村裡的房屋雖然看起來破敗不堪、擁擠散亂,但這樣的破房子每個月的租金卻動輒數萬元。租房的人在裡面做什麼,大傢都心知肚明。

海陸豐制毒的核心,在以甲子港為中心的三甲地區,三甲地區的制毒核心又在博社村,所以博社村被警方稱為“制毒堡壘村”。

在警方的調查過程中,博社制毒的源頭來自於本村的兩個人,其中頭號人物就是村支書蔡東傢,他同時也是博社宗族中的核心人物,在村民中威望頗高。後來,蔡東傢一個在外地闖蕩的本傢堂弟帶回來瞭制毒技術,這個人叫蔡良火。

蔡良火與蔡東傢一拍即合,蔡東傢出資金,蔡良火出技術,兄弟倆成為博社村制販毒品的“開山鼻祖”。

五、狼隊

正在王勝利挑選精兵強將準備抵近偵查的同時,2013年10月17日,廣東省公安廳成立“雷霆掃毒”行動指揮部,廣東省副省長、公安廳廳長李春生擔任總指揮,副廳長郭少波任副總指揮,省廳禁毒局主要領導為指揮組成員。

與此同時,“雷霆掃毒”汕尾統一行動前線指揮小組成立,王勝利和林毅作為核心成員,直接參與策劃指揮這場行動。

首先出場的,是民警鄭海泉和他的女搭檔林小青。雖然林小青對三甲地區的毒情早有耳聞,但她對三甲地區尤其是博社村的情況並不熟悉。所以,在兩人開車從陸豐到甲西鎮的路上,鄭海泉向林小青作瞭詳細的介紹。

兩人說話間,甲西鎮派出所到瞭。鄭海泉到瞭派出所,卻不急著去偵查,而是來到甲西鎮派出所所長胡海濤簡陋的辦公室裡,泡上一壺鳳凰單樅,慢悠悠閑聊起來。3個人一直從下午兩點喝到太陽西下,眼看快要太陽落山瞭,鄭海泉才帶著林小青出門。

摩托車上大街奔小道,鄭海泉載著林小青出瞭甲西鎮往海邊的博社村奔去。林小青緊緊摟著鄭海泉的腰,把半邊臉緊貼在鄭海泉後背上,一副陶醉的樣子,但眼神卻不停地搜索著路邊的稻田、荔枝和龍眼樹林。

這時候,林小青發現遠處樹林裡升騰著幾柱白色煙霧,卻並不像小時候看到的裊裊炊煙,而是濃煙滾滾彌散在荔枝樹林裡,同時,還伴有強烈的濃硫酸的刺鼻味道。

她連忙提醒鄭海泉說:“老鄭,你看右邊的荔枝林裡,那是幹什麼的?怎麼這麼嗆啊?”

鄭海泉說:“你心裡默記下來吧,看看樹林裡有幾個地方有煙。這是造冰毒化學反應產生的煙霧,因為毒性太大、味道太重,誰也不敢在村裡做,都是等下午天擦黑的時候才開工,知道我為什麼現在才帶你來瞭吧?來早瞭根本看不到。”

說話間,鄭海泉駕駛摩托車七拐八拐來到瞭博社村。剛進村口,立即有兩三輛摩托車尾隨而來。

博社村內村道狹窄,拐彎眾多,第一次進入很容易迷路。鄭海泉開著摩托車,按預定的偵查方向,準備秘密接近蔡良火的制毒老宅,但被尾追而來的摩托車打亂瞭計劃。

剛到博社村委會門前,鄭海泉就被一群人攔住瞭。攔在鄭海泉面前的,還有一群齜牙咧嘴的惡狗,聞見生人的味道,此起彼伏地狂吠著。

帶隊的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小青年,他是博社村的治安員,大名蔡羅,綽號羅子,既是“狼隊”的頭兒,也是博社青年一代的制毒高手。之前,“黃毛”就是從他手裡買的毒品。

蔡羅追上來把摩托車橫在鄭海泉面前,冷冷地問:“你找誰?”

鄭海泉也不拿正眼看他,斜睨著蔡羅,準備憑經驗賭一把。他隨口說:“你不認識我啊?我是甲子鎮的黎騰龍,你說我找誰?”

蔡羅一聽“黎騰龍”的名頭,心頭一震,雖然黎騰龍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可是在當地黑道上是有江湖地位的,一跺腳整個甲子鎮都亂顫。黎騰龍在甲子鎮白道黑道都吃得開,他的哥哥黎騰蛟是甲子鎮有名的富豪,黎騰龍的大嫂也就是黎騰蛟的妻子蔡東夢就是博社村人,是蔡東傢的堂妹。

蔡羅再看鄭海泉摩托車後面坐著一個花枝招展的女子,會心一笑說:“叔啊,久仰您的大名,您跟小嬸是來找蔡書記的吧?他今天到惠東去瞭,過兩天才能回來,要不您到村委會喝個茶?”

鄭海泉一看拿著黎騰龍的名頭,竟然唬住瞭蔡羅,便扭頭對林小青說:“哎呀,也怪我沒提前給東傢表哥打電話,白跑瞭一趟,那咱回去吧。”

林小青摟著鄭海泉的腰,趴在鄭海泉背上,頭也不抬嬌滴滴地說:“都說博社有名,來都來瞭,你帶我轉轉唄。”

蔡羅他們正想禮送鄭海泉離開,聽林小青這麼一說,連忙岔開說:“這都黑天瞭,我們這邊沒什麼可看的啊。”

鄭海泉對蔡羅說:“既然來瞭,你們誰帶我去大祖公祠堂,我去祠堂給老祖宗上炷香!”

“前邊就是,我帶你過去。”剛才還有些遲疑的蔡羅,聽瞭此話變得無比熱情起來。

大祖公祠堂是博社人的內部稱呼,在外界和所有文字記載中,這個蔡氏宗祠被稱作源遠堂。如果不是瞭解博社村內情的自己人,根本不知道“大祖公”是誰。

短暫的祠堂之行後,鄭海泉駕車離開瞭。

趁林小青不註意的時候,鄭海泉摸清楚瞭蔡良火傢的位置。他還提醒林小青:“看看誰傢的臭水溝往外冒臟水,誰傢門口堆著拆空的康泰克外包裝,還有誰傢門口垛著麻黃草,你用心記下來就行。”

兩人趕到甲西鎮派出所後,才算松瞭一口氣。這趟偵查總算有驚無險,平穩過去瞭。在甲西鎮派出所找胡海濤換瞭車,兩人顧不上吃晚飯就趕回瞭陸豐。

第二天一早,兩人分別把偵查到的情況詳細向指揮部作瞭匯報,並在王勝利早已準備好的博社村地圖上,對重點目標一一做瞭標記。

六、獵手

接下來,輪到“二黑子”林西嶽出場瞭。

林西嶽的任務是偵查博社村西北角靠近新饒村的大片林地。這裡的山名叫地靈山,取人傑地靈的意思,博社當地人習慣叫後山。

據鄭海泉和林小青的前期偵查,起碼有五六處以上的野外制毒窩點藏匿在這片人傑地靈的山野叢林裡。而且按照衛星地圖上的信息,如果對博社動手,熟悉地形的人可以穿過地靈山逃到附近的新饒村,神不知鬼不覺地沖出包圍圈。

而博社村的東南角到西南角這片靠海的區域,是大片一覽無餘的水網稻田,一旦收網,隻要堵住博社村通往外邊的幾個村口道路,即可將這裡團團圍住。唯一有可能漏網的地方,就是村北的地靈山。連綿起伏的山嶽叢林,足以掩蓋一切人員的活動。

林西嶽的任務有兩個,一是摸清制毒窩點的位置,二是查清地靈山叢林裡的道路。隻要是能走人的小道,都要查清楚。

在搭檔羅右江的建議下,林西嶽從刑偵大隊那邊借來瞭兩把收繳上來的雙管霰彈獵槍,還有幾十發藍色外殼的霰彈,這都是法律上認定的管制槍支。另外,他還準備瞭一輛四驅越野車,遵照羅右江的囑咐“車頂上帶探照燈的那種,越張揚越好”。

車子在新饒新村停下,羅右江引導著林西嶽來到村口東南方向,他指著往東的一條路說:“看著沒,這條路過去就是地靈山,直線距離不到一公裡就是博社村。我們隻要在新饒新村這邊設個卡,那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什麼人都別想跑出去。你在地圖上給這地方做好標記。當然,南邊還有一條路,我們一會兒裝作打獵的遊客,穿過這片樹林,步行過去踩點。車留在這裡,咱倆不要走遠,萬一有點兒事,咱倆上車也好跑……”

兩人悄悄走進山裡,查清楚瞭博社村和新饒村連通的村路。對周邊的環境偵查過後,兩人又重新鉆進樹林,目測著與博社村的距離,沿著離博社村500米左右的距離搜索前進,很快發現幾處制毒留下的痕跡……

正當兩人緊張地一邊往右側望著博社村,一邊往北走的時候,前方十幾米遠的地方,一個小夥子從一塊巨石後提著個白鐵桶突然站瞭起來,大喊一聲:“幹什麼的?”

看來,這個年輕的制毒師是被突如其來的陌生人驚著瞭。

而這個正在制毒的年輕人,就是博社村“狼隊”的首領蔡羅!因為林西嶽和羅右江並不認識他,所以並沒有感到身處險境。

冷不防的遭遇,令雙方都措手不及。見林西嶽和羅右江都拿著獵槍,蔡羅連忙往腰間去摸。說時遲那時快,林西嶽抬手朝著自己右邊頭頂的樹梢開瞭一槍,“砰”的一聲,再次把孤身一人的蔡羅驚得打瞭個寒戰。

也真是湊巧,林西嶽的一槍果然驚起幾隻飛鳥,羅右江連忙埋怨說:“你看你,毛手毛腳的,鳥都讓你嚇跑瞭,白白浪費瞭一發子彈,咱還不趕緊追啊?看看有沒有打下鳥來,別讓獵物跑瞭。”

正在蔡羅愣神的時候,羅右江連忙持槍回頭,邊退邊說:“不好意思啊,我這小兄弟嚇著你瞭。也怪你,你一嗓子把我們到手的獵物給嚇跑瞭。你忙你的,我倆追鳥去瞭。”

說著,羅右江抓起林西嶽的胳膊,倒退著就往北撤去。

曾經多次與毒販持槍對峙甚至持槍對射的林西嶽,當然清楚蔡羅剛才摸後腰的動作意味著什麼。他必須在蔡羅回過神來之前消失,也必須在博社村那邊聞風而動的亡命徒們到來之前,回到新饒新村村口的越野車上。

果然,當蔡羅打電話召喚“狼隊”趕到新饒新村村口時,林西嶽和羅右江早已絕塵而去。

一連幾天的摸排,林西嶽和羅右江終於摸清瞭博社村險象環生的毒品交易通道。每一批冰毒制好後,蔡東傢就催促著村裡幾個負責外銷的毒販,盡快把冰毒賣出去。蔡東傢生性多疑,當有外地人慕名到村裡購買冰毒時,蔡東傢都是指示人先假意拒絕,但當買主失望地離開後,蔡東傢就會采用兵不厭詐的伎倆,叫人馬上追上去,留下來人的聯系方式,隨後與之交易。

七、有驚無險

在抵近偵查的過程中,最難的是針對主要制毒目標,進行一對一的位置鎖定,為警方的精確打擊提供準確情報。

為瞭查實新生代毒梟蔡鎮海老屋的情況,經驗豐富的鄭海泉信心百倍、自告奮勇地說:“我對博社那邊輕車熟路,已經去過很多次瞭。有幾個重點毒販的傢我也摸得差不多瞭。這次去探蔡鎮海祖屋,我單槍匹馬試一下,我就不信他們是龍潭虎穴。”

鄭海泉已經十幾次到博社村踩過點,他當然明白深入虎穴沒有夥伴沒有支援的危險程度。一旦偵查員的身份暴露,非死即傷,因為對方幹的是刀頭舔血的生意。鄭海泉腦子裡有這根弦繃著,他不敢有任何大意。

到甲西鎮胡海濤那裡換瞭摩托車後,鄭海泉換瞭一條進村的道路,獨自一人騎著摩托車,從博社村東邊的西山村,沿著瀛江邊的鄉間道路穿過一片片稻田,從東北角進瞭博社村。

不出所料,剛拐進村裡不久,七八輛摩托車立即圍瞭過來,擋住瞭他的去路。摩托車的後邊,還跟著齜牙咧嘴的惡狗。

帶頭的小夥子問:“幹嗎的?找誰啊?”

鄭海泉回答:“我西山村的,兒子在博社村小學讀書,他放學瞭,我來接兒子的。”

帶頭的小夥子立即反駁說:“胡扯,看你老成那樣子,你接孫子吧?”

鄭海泉一口咬定:“說什麼呢?就是接兒子,這不快放學瞭嘛。”

帶頭的小夥子又問:“孩子叫什麼?幾年級幾班的?”

鄭海泉淡定地瞎編瞭一個名字:“五年級一班,叫鄭桂圓!”

帶頭的小夥子說:“那行,看你面生,我們帶你去!”

“行,你們前面帶路。”鄭海泉不會把自己的後背留給對方,這是警察自我保護的本能。但鄭海泉剛剛說完,危險的事情還是發生瞭,前面又有幾輛摩托車圍瞭過來。

原來,聽到有外村人進村,蔡羅帶著十幾輛摩托車聞訊趕來。

鄭海泉回頭一眼就發現沖在最前面的,是他上次冒充黎騰龍時,帶他去祠堂的蔡羅。

顯然,蔡羅也認出瞭鄭海泉,他大喊一聲:“這個黎騰龍是假的!趕緊堵住他。”

此時,鄭海泉周圍有十多輛摩托車圍著,蔡羅喊這一嗓子,很可能讓鄭海泉把命撂在這裡。

老謀深算的鄭海泉是何等身手?還沒等蔡羅聲音落地,猛地調轉摩托車頭,把油門兒踩到底,一腳踢開身邊的一輛摩托車,從摩托群中沖開一條出路,往西山村方向疾馳而去。等蔡羅他們反應過來,鄭海泉已經開出去足足200米瞭。

20多輛摩托車狼群一樣尾追而來,摩托車隊後邊,跟著嗷嗷叫的惡狗。靜謐的鄉村道路上騰起滾滾煙塵。盡管這些摩托車奮力追趕,卻被訓練有素、發瘋一樣逃命的鄭海泉遠遠甩在後邊。一直追到西山村的村口,他們才停止追擊返回博社。

其實,鄭海泉第一次帶著林小青偵查時並沒有暴露身份。但蔡東傢第二天回到博社後,蔡羅就及時向蔡東傢作瞭匯報。蔡東傢一聽就不大對味,他雖然有個堂妹蔡東夢嫁給瞭甲子鎮的黎老大,但黎騰龍隻是一個上不瞭臺面的江湖人士,根本進不瞭蔡東傢的法眼,平素也沒什麼來往,怎麼會突然來博社造訪呢?

蔡東傢抓起電話打給瞭黎騰龍,黎騰龍矢口否認到過博社。蔡東傢頓生狐疑,就對蔡羅說:“要是再有人冒充黎騰龍來博社,先給我扣住。要是跑,就往死裡打!多長個心眼兒,最近對外來人,隻要不認識的,都要嚴查。”

眼看鄭海泉逃走瞭,蔡羅也沒有追得太遠。但蔡羅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看似狼狽逃竄的鄭海泉並沒有真的逃走,而是趁著夜色從西山村轉瞭個圈兒又折返回來,就近沖入茂密的荔枝林。

鄭海泉把摩托車藏好之後,又在夜色掩護下,在荔枝林裡潛行瞭兩公裡,殺瞭個回馬槍回到博社村,順著墻邊摸到瞭蔡鎮海的老屋,對周圍地形地貌查看瞭一番,卻並沒有發現任何制毒的跡象,甚至屋裡連燈光都沒有,黑黢黢一片。

鄭海泉準備返回局裡,發動摩托車的時候,他哼瞭一聲,自言自語地說:“小兔崽子們,跟老子鬥心眼兒,你們還嫩著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