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步跨進後院,收瞭收臉上的笑意,軒轅景板著臉推開瞭柴房的門。
他在夙七面前是很少笑的,畢竟是高高在上的三皇子,對下人要嚴苛些才有威懾力,這是皇傢的教育。所以就算他現在很高興,也不能讓夙七覺得他消氣瞭。
然而,推開門,柴房裡空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
軒轅景愣瞭愣,拍瞭拍自己的腦袋:“都說放出去瞭,我還在這裡找什麼找,她應該在房間裡才是。”
身後的護衛跟著,極小聲地說瞭一句:“您說過讓她滾。”
“嗯。”軒轅景不以為然,說過是說過,當時在氣頭上,什麼話他說不出來?又不是第一次瞭。
“夙七。”喊瞭她一聲,軒轅景有些不耐煩地推開她的房門,發現裡頭還是一個人也沒有。
“人呢?!”有些惱怒地瞪瞭身後的護衛一眼,軒轅景道:“大白天的,她去哪裡瞭?”
護衛低頭,無奈地道:“昨日您讓放夙七姑娘出來,夙七姑娘就……走瞭。”
走瞭?
臉上有點茫然,軒轅景問:“她走哪裡去瞭?”
“……屬下不知。”
站在原地反應瞭好一會兒,才明白他說的夙七走瞭是離開瞭,心裡頓時湧上怒火:“她怎麼會走瞭?!”
夙七從小就生活在他身邊,十六歲的時候就跟瞭他,裡裡外外都是他的人,怎麼能說走就走?!
四處看瞭好一會兒,軒轅景咬牙:“派人給我追!把人給我抓回來!”
“是!”
腦子裡亂成一團,心口不知怎麼的也疼得厲害。軒轅景坐在夙七的床邊,突然覺得她這床可真是硬。
“練武的人,睡不得軟床。”很久之前,夙七道:“所以侍寢之後,奴婢就回去睡瞭。”
當時的他滿肚子火,嘲諷地道:“我稀罕你留下不成?喜歡走那就走,爺也不愛跟人睡一張床。”
從那之後,夙七就從來不在他懷裡睡覺,哪怕好幾次累得不行,腿腳發軟,也是裹瞭衣裳回瞭自己的房間的。
她就是這麼一個倔強的人,他說什麼她聽什麼,一點也不會變通。他說生氣瞭,她就乖乖在屋外跪一宿。他逗她想吃城西的點心,她就真的千裡迢迢地去買。
隻是每次他氣瞭讓她滾的時候,夙七的臉上都會出現特別慌亂的神情,抿唇看著他,堅定地搖頭。
她不走。
每次一看她那樣的神情,他都會心軟得厲害,繼而原諒她。
可是,誰能告訴他,這一次是怎麼瞭,為什麼她說走就走瞭?京城這麼大,她一個親人都沒有,能走去哪裡?
眼珠子左右動瞭許久,軒轅景猛然想起點什麼,立馬讓人備馬去瞭溫氏琉璃軒。
夙七對誰都沒有留過情面,唯一一次求他,是關於杜溫柔。那時候她說杜溫柔人很好,求他放她一條活路。那麼現在,她能找的也肯定隻有杜溫柔!
琉璃軒。
溫柔剛關上房門出來,就撞見氣勢洶洶沖過來的三皇子。
嚇瞭一跳,她扭頭就想跑,卻被旁邊的護衛給押住瞭。
軒轅景整個人看起來很暴躁,雖然平時瞧著也不是什麼慈眉善目的人,但今日尤其恐怖,渾身都散發著焦急和煞氣。
“她人呢?”
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溫柔問:“她是誰?”
“夙七。”咬牙看瞭她一眼,軒轅景道:“你沒本事護住她,把人給我交出來!”
一臉無辜,溫柔搖頭:“我好久沒見過夙七姑娘瞭,您怎麼會來這兒找她?您隨意搜吧,我這兒沒人,也交不出來。”
不在這裡?
心裡一沉,軒轅景茫然地看瞭溫柔一眼。
背後的人松開瞭她,溫柔活動瞭一下手臂,撇嘴道:“我還以為是什麼重要的人不見瞭,原來隻是您身邊的那個被您呼來喝去的丫鬟,不見瞭就不見瞭,怎麼還勞煩您親自來找?”
沉默地站瞭一會兒,軒轅景擺手就帶人走瞭。溫柔瞧著,撇瞭撇嘴,重新打開瞭身後的門。
“他走瞭。”
從房梁上跳下來,夙七朝她頷首:“多謝。”
扣好門,溫柔古怪地看瞭她兩眼:“發生什麼事瞭,會讓你舍得離開三皇子?”
昨兒晚上她睡得正香呢,就被夙七的半夜襲擊給嚇醒瞭。小姑娘眼睛紅紅的,求她暫時收留她幾日。
溫柔沒記錯的話,夙七是三皇子的親信,曾經還親手給她喂毒來著。不過後來在跟蕭驚堂聊天的時候他提起過,要不是夙七,她早就沒命瞭。
所以溫柔果斷選擇幫她。
夙七也是個話少且冰山臉的人,聽她提問,隻淡淡地回瞭一句:“他不信我,讓我滾。”
溫柔失笑,正想說軒轅景那狗嘴裡能吐出什麼象牙,卻不經意地看見她手背上的小傷口。
“這是怎麼弄的?”好奇地拉起她的手看瞭看,才發現露出來的傷疤隻是冰山一角,揭開衣袖,跟蛇一樣長的疤痕一直蜿蜒上去,看起來還很新鮮,仍舊在流血。
嚇瞭一大跳,溫柔立馬叫瞭疏芳來,兩人按著夙七,不由分說地就檢查她身上的傷。
夙七沒力氣反抗,隻皺著眉,等她們看清自己身上的傷,倒吸一口涼氣的時候,才淡淡地道:“不要告訴別人。”
“你這是被用刑瞭嗎?”溫柔瞪眼:“軒轅景幹的?”
夙七沉默。
“怪不得你不直接離京,是身子吃不消瞭才來找我的?”一邊拿瞭藥給她抹,一邊氣憤地咬牙,溫柔道:“他還是個人嗎!我還以為是你們鬧別扭瞭所以你要躲,沒想到……”
“他以為我背叛瞭他。”良久之後,夙七才開口:“有人易容成我的樣子,去給蕭二少爺傳信,我解釋不清,他又正生我氣,便讓人拷問我。”
那個地方的拷問,黑暗不見光,多少暗地裡看她不順眼的人都會來趁機踩她一腳,傷成這樣一點也不意外。
隻是,讓她最心寒的是他明知道誤會瞭她,卻還是讓她滾。
是真的半點也不曾在意過她吧。
從前他讓她滾,她都會舍不得,求他讓她留下,但這一次,她突然覺得連求的必要都沒有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