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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卷 王者之上 第七章 閑來無事不從容

“慘瞭……”盧大老板瞇著笑眼低頭這樣想著慘事:“面擔忘瞭拿……”自己太率性瞭佈莊裡走得倉促。居然忘瞭把面擔扛走這可怎麼辦呢?沒瞭面擔便得一路行乞回山東千裡路、萬尺爬大食嗟來食屆時醜聞傳回老傢不免愧對九天上的列祖列宗連孔老夫子也要把自己掃地出門不許自己再丟孔門儒生的臉。

讀瞭這麼多聖賢書怎能做乞丐呢?因而所以必也當然……自己定得想法子把面擔弄回來至於是否會再次撞見瞭“她”那就聽天由命瞭。

忽然間盧老板哈哈笑瞭起來隻想痛飲一壺烈酒便興沖沖在街上奔跑起來。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一裡又一裡路經過沿著舊時回憶去走不多時果然來瞭一處熱鬧地方正是北京最緊華的“城南天橋”。

這天橋自古便是北京的遊藝園城裡雜耍演藝、南昆北曲全在此地聚集。盧雲四下瞧望隻見此時早過瞭子時已在元宵下半夜可此地卻是越晚越熱鬧街上沽酒賣茶的、射虎猜謎的早已擠滿瞭大街望之洋洋喜氣竟不減景泰當年的景趣。

方今十年大戰前線軍情吃緊打得血肉橫飛沒想京城百姓年照過、酒照喝仍是這幅太平歌舞的氣象;盧雲多年沒來天橋自也沒心思多想什麼便去尋找合適地方飲酒。

時光匆匆舊店鋪全不見瞭也不知是改瞭店名、抑或是關門大吉正感慨問忽見一面墻上張貼大紅榜其上高懸文字題榜曰:“算命不求人”。

算命不求人那是要求誰呢?盧雲微微一奇便行瞭過去就著紅榜來瞧隻見上頭寫道:“天罡祖師吳半仙造惠世人秤骨神術密法公開君以年月時日四柱合算當知命身榮枯。”

盧雲啊瞭一聲:心道::“這是八字秤重。”

世上相命之法千奇百怪有看手相的、有看面柏的更有推八字、算四柱的可說琳瑯滿目其中尤以八字怦骨最為知名總說某年某月值多少銀某日某時又值多少年月時日四柱加總後便得種種福兇什麼“八字輕專遇鬼”或說“命字重精神爽”總之說不盡說惹人噱。

子不語怪力亂神又曰“不知生、焉知死”便是勉勵君子自強莫要沉迷於命理術數盧雲低頭來瞧榜文見都是些推命詩詞又是什麼“加官晉爵、娶妻生產”又是什麼“橫橫破、富貴難久”盧雲搖頭一笑:心道:“我要是年輕十歲或還來看它一看可現下行屍定肉便算讓我做到瞭宰輔卻又有何滋味?”

一個人到瞭盧雲這個境界那是什麼都不缺瞭鬼門關闖瞭、狀元夢也做瞭明朝路邊橫死也下過黃上覆面連送終灑淚的世不缺。就是這樣什麼都缺那就什麼都不缺瞭。盧雲哈哈大笑狀極瀟灑想那人生數十寒暑不如一碗水酒香甜、他一臉閑適正要去尋飲酒地方驟然問心念一動卻又讓他怔怔垂下頭來臉上現出瞭溫柔神色。

此生瞭無牽掛什麼事情都不在乎瞭可唯一縈懷的……也隻剩她瞭。盧雲撇望紅榜想起瞭顧倩兮的後豐生幸福已是思緒如潮。

倩兮已經嫁瞭她的丈夫高宮重爵正是那神通廣大的楊肅觀。照理她得婿如此後半輩子必是衣食無缺可人生不光是填飽肚子婆媳相待如何、夫婦恩愛如何樣樣都幹系日子能否快活。盧雲深深吸瞭口氣:心道:“怎麼辦?倘使倩兮有何心事我要不要為她辦到?”

現下的盧雲可不是當日的吳下阿蒙瞭自從撿到卓凌昭的劍譜之後他的武功一日千裡離水瀑以來更是屢番小試身手早已信心大增自知這世上能難倒他的事並不多可話說回來能難倒楊肅觀的事更少。

天絕愛徒、豈同等閑楊肅觀武功即便不及業師恐怕也差不到哪去更何況人傢有權有勢自己卻是一介白丁他的妻子若有什麼心事何須外人越徂代庖?

外人……確實如此十年來倩兮與他同床共枕兩人不知有多麼親密體貼?哪裡容得下一個外人攪和?

想起紅螺寺前的情景盧雲心頭一痛好似給重得打瞭一拳;看那時楊傢滿門其樂融融顧倩兮還牽著孩子與丈夫有說有笑人傢明明幸福之至她又哪裡有什麼心事瞭?到時大傢見面瞭她若早已忘瞭自己那是如何?她若還戀著自己那又是如何?要她拋傢棄產與—個行屍走肉的男人浪跡天涯這就是為她著想麼?

深深的一口嘆息這些事不想則已樣樣都能讓自己垮下。盧雲微微苦笑他慢慢從懷裡取出一封信看著「靈吾玄志”四個字心裡不知作何滋味。

應該走瞭……不要再胡鬧瞭……事情都過瞭那麼久瞭連哭都不必哭瞭。盧雲嘆瞭口氣正要掉頭離去可驟然問心念一動想起早已逝去的顧嗣源霎時問胸中豪氣陡生:“罷瞭!罷瞭!倩兮沒嫁我又如何?她不愛我瞭卻又怎地?盧某既已真心愛她便不必她來愛我。念在昔日的朝朝暮暮便算明朝為她一死亦是一刀橫過圖個痛快瞭結!”

哈哈!哈哈!盧雲仰頭大笑:心中既是酸楚又是痛快也許……這就是他根本不想回來北京的原因他早就知道瞭回來瞭就會死……把自己弄死……

“管他的!”大半夜裡早巳退隱的盧雲怪叫一聲滿心激憤中哪管什麼性命死活霎時急急奔到紅榜前等著替顧倩兮算命。

“甲辰”、“乙巳”、“丙午”……榜上密密麻麻的寫著蠅頭小楷料來都是生年幹支。盧雲目光如電一眼便找到廠“己亥”:心道:“我是景泰二年己亥生看這上頭文字這一年當值七錢那倩兮呢?她是哪年生的?”他低頭沉思半晌驟然大驚:“糟瞭倩兮何年出生我怎會不知?”

這話聽來不可思議在當時卻乃稀松平常。其時婦女禁忌甚多為免夫妻合婚時八字相沖女方多半隱瞞生日甚且有篡改生年之舉尤其虎年所生女子父母莫不竭力隱匿也是如此是以盧雲雖曾與顧倩兮論及婚嫁卻也不知她的真正生年。

盧雲心中懷想往事昔日聽顧嗣源說起女兒的八字總是語焉不詳一會兒屬雞一會兒屬鴨說不定根本屬虎那也難說得緊-盧雲心道:“楊肅觀比我小瞭四歲當是屬兔倩兮若是屬虎那還比他大瞭一歲。”想起虎婆食兔饒他鄉讀聖賢書此際居然也偷偷笑瞭轉念又想:“不知楊肅觀的八字是何等權貴若有機緣可得借來一瞧。”

人傢楊肅覬便算命苦也比自己強上百倍想此生命途坎坷其中倒楣怪事當真說不盡、道不完。盧雲越想越好奇不知自己的八字究竟有何古怪卻能招來這許多災星?想著想盧雲便又走到榜前依著自己的生辰年月自在那兒秤銀算兩。

“生年七錢……生月六錢……”盧雲一路探看喃喃又道:“我是亥時夜生又是六錢……”他稍稍加總數目共得“二兩三錢”之數卻不知有何奧妙他抬頭細細查榜隻見榜處寫著“七兩二錢”看這命足足比自己重瞭三倍有餘料來這人一輩子爽利走路都能撞黃金盧雲搖瞭搖頭再往下看卻是個“七兩一錢”其次則是“七兩”依序遞減想來都是非富即貴之人。

開頭的幾個命格都以紅字書寫當是取其喜氣之意慢慢往下去看墨色由大紅轉小紅漸漸清淡到瞭“五兩”時墨色更是由紅轉黃想來富貴之氣大減至於“四兩”以下者字跡更成瞭一片碧幽幽想來命重三四兩之人一生多半面色鐵青。

百感交集中來到瞭“三兩”以下眼前赫是一片黑暗什麼二兩九、二兩八莫不前途晦盲、印堂黑盧雲搖瞭搖頭邊走邊嘆一路來到瞭榜尾居然還沒瞧見自己的“二兩三”正疑心自己名落孫山猛見瞭一行字高掛榜尾正是那“二兩一”盧雲啊瞭一聲忙朝右挪移兩步這會兒便見瞭一行黑色字跡寫道:“二兩三錢之命”。

凡人命重最重可達七兩二最輕則是二兩一看自己果然命格非俗從榜尾瞧起一會兒便見到瞭。盧雲笑瞭笑:心道:“當年金榜題名高掛榜如今險些名落孫山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廠。”他自嘲瞭一會兒眼見紅榜上還寫有評骨歌當是描述“二兩三錢”命數之用便讀道:“此命推來衣祿無求謀做事總孤獨妻兒兄弟各離散漂泊他鄉作散人。”詩後尚有八字總評曰:“二兩三錢此乃先難後易外出救人之命也”。

眼見自己一生謄寫在此盧雲不由瞠目結舌駭然道:“好準啊。”

富貴自天定從來不由人。盧雲年輕時每回謀差事總遭拳打腳踢直轟出門其後又掉到瀑佈之中弄瞭個六親不認。看這榜文如此靈驗真有幾分末卜先知瞭。

盧雲心道:“難怪二姨娘平日對我如此兇狠八成早就拿到瞭我的八字隻等著我橫死路邊。—想起小時候父母告誡要自己絕下可拿著真實生辰示人果然有幾分道理。

無所謂瞭自己便算當場倒斃在此成瞭一具無名屍好歹也混瞭四十多年的陽壽倒也不算夭折。盧雲忍不住哈哈大笑正待掉頭離去忽然問眼角一轉卻又瞧到那“七兩二錢之命”不覺心下一動:“等等看這言之鑿鑿好似真有其事。可世上哪來全福全壽之事?”

想起瞭生平所見的大人物盧雲不由暗暗嘆息從當年的江充、劉敬算起哪個不是權勢薰天而今又有幾個健在?再看那景泰皇帝那時貴為九五更尊如今不也消失無蹤?依此觀之什麼命理天數都是假的人有旦夕禍福月有陰晴圓缺什麼七兩二錢、八兩九錢全都是騙人的。

想到此處盧雲心情轉為平靜正要離去忽然問心念一動卻又想到瞭伍定遠。

並不是每個富貴人都會垮臺至少伍定遠還沒垮。昔年盧雲曾聽韋子壯提過那伍定遠命數緣奇曾給靈智方丈許為大富大貴之命其後又聽楊肅觀轉述好似江充也把他當成瞭三奇蓋頂的神人而今想來或許伍定遠的八字真有過人之處否則今日哪來的富貴極品?

盧雲望著那“七兩二錢”心道:“說不定定遠真能應驗帝王之格那也未可知;“早年伍定遠喜愛算命每逢路過摸骨攤要不問問婚姻、要不聽聽事業盧雲陪著他去瞭幾次便也把他的八字記熟瞭當下便來依樣畫葫蘆自替故人秤命算兩。

“生年一兩九錢生月一兩八錢……”盧雲心下微微一驚看伍定遠單是生年加上生月便已達三兩七錢一條腿便比自己整個人重他慢慢又找到瞭定遠的生日、生時四柱盡數加總眼前赫然是“七兩之命”也。

“掌握威權極大、萬國來朝之命也。”盧雲喃喃瞧望總結語跟著把伍定遠的評骨詩念瞭出來:“此格威權不可當紫衣金帶登廟堂安邦開國極品命面謁聖君寶滿倉”。

盧雲默默念著這四句詩一時暗暗嘆息:“真是準。”

真是準伍定遠早已登入仙界瞭如今他保傢衛國手掌百萬軍兵權之重比之柳昂天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盧雲怔怔地望著榜上命格卻也不知是何滋味。

每逢佳節倍思親盧雲少年時父母雙亡其實伍定遠在他的心裡早如親人一般瞭。可這些年來的起伏動蕩卻讓兩人再難相見縱使路上勉強碰見瞭問起瞭當年柳昂天的事恐怕雙方便不大打出手也要默默無言。

元宵慶團圓如今自己形單影孤獨自一人在此徘徊一抹孤寂襲上心頭盧雲不由深深嘆息他提起手來輕輕撫面卻又讓他碰到瞭額頭上的那個刀痕。

今夜此時年節獨處盧雲真的很寂寞可事隔多年瞭那些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卻都揮之不去。楊肅觀娶走瞭自己的摯愛秦仲海送給自己這個刀疤連伍定遠也難以再見好像過去的人生全都成瞭一場笑話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秦仲海……秦仲海……盧雲默默低下頭去眼眶已是濕紅。

別人如何冷漠也都罷瞭秦仲海卻是此生的知己啊。當年分道揚鑣、割袍斷義以後還有再見的一天麼?那小小阿秀如今下落不明卻又該怪誰?

想起那張豪邁磊落的笑臉盧雲不由輕輕嘆瞭口氣-他慢慢把眼光撇向紅榜:心道:“仲海的生辰我是知道的不如也要來替他瞧瞧吧?”

秦仲海是大年初一生的昔時西出陽關便曾在除夕聽他提過一次好似他是年初一醜時生除夕一過普天下都要為他鳴炮慶生雲雲當時看他眉飛色舞自己便也陪著哈哈大笑卻也把他的生辰記下瞭。

盧雲懷思往事:心中卻也微感好奇秦仲海該有多重的命呢?伍定遠的命有七兩重所以能長伴君側、富貴無極。可秦仲海不一樣他是本朝第一反賊他的權勢不是皇帝賞的而是用刀砍出來的他砍朋友砍兄弟、砍小孩似他這般人物尋常的命理是算他不動的。畢竟他坐過牢、丟過官斷腿殘肢偏又威權極大要拿富貴喜樂來衡量他的命重不免是笑話一場。

忽然之間盧雲心念一動瞧向瞭那個開國皇帝命:“七兩二”。說不定這命格便是為秦仲海而設唯有走到極險方能得人間之極貴。想到此處盧雲不由深深吸瞭口氣也是事涉天下氣運忙拿起瞭故人的生辰四柱開始換重加兩。

“己酉年五錢正月也是五錢……”秦仲海前兩柱加總居然隻值一兩竟還比自己少瞭些。盧雲微起愕然便又急急去看後兩柱見是“初一五錢醜時六錢”整個數兒加總竟然隻有“二兩一”!

—大年初一誕生一元復始萬象更新該是氣勢磅礴之命誰曉得隻值“二兩一錢”那是最輕最*的苦命瞭。盧雲不敢置信便又再次加總連番算瞭兩回確定無誤這才顫巍巍地去看評骨詩讀道:“短命非業謂大兇牢裡來去血淚流六親骨肉皆冰炭……”

盧雲心下感慨看這三行詩文難聽之至仿佛詛咒一般若有父母帶著嬰兒過來看命定要氣急敗壞瞭。他搖頭皺眉便又來讀最後一行詩才看瞭個起頭又見瞭一個“災”字看這二兩一錢真是黴氣沖天一輩子非“兇”即“災”再下就是個“牢”他苦笑幾聲再望下看卻不覺咦瞭一聲隻見“災”以下全給黑墨塗抹瞭改為一行紅宇寫道:

“災星降世大地紅”。短命非業謂大兇牢裡來去血淚流六親骨肉皆冰炭……災呈降世大地紅。

盧雲把這詩反覆念瞭幾遍內心更感驚愕看這命理推人吉兇至多斷言一己命數豈能說什麼“大地紅”?那豈不是血流成河、屍積如山?眼見這行紅筆口氣兇狂豐跡更是潦草隨性盧雲越驚疑真不知這行紅宇塗刪是何人所為?他深深吸廠口氣趕忙再瞧總評這回又見到瞭潦草紅字寫道:“二兩一錢此乃天兇地劫、鬼哭神號之命也”。

盧雲越看越覺駭然隻覺這字跡越的眼熟瞭他急急彎下腰來正細細審視間匆覺背後微響跟著傳來一聲低笑好似有人如此呼喚著自己:“兄弟……”

盧雲全身如中雷擊想他此時功力何等厲害大驚之下不及細想霎時身子向前旋翻雙足向後一踢聽得刷刷連響地下積雪隨勢翻起便循著聲音來處射去。

砰砰連聲對過一處樓房煙霧彌漫三樓處的屋簷瓦片給雪塊一撞競爾粉碎墜落一時間驚叫聲不斷隨即有男子赤身**從窗口爬將出來探頭出來高聲慌嚷:“老張!你老婆來抓*啦!快逃命啊!”眼見大批嫖客落荒而逃盧雲吃瞭一驚定睛忙看那樓房門前懸瞭一面小小的直招牌卻是“宜花院”三個小字。

此地聞名已久卻是生平次見到盧雲心下忌憚隻管凝目搜索四方隻見宜花院裡*女奔走、嫖客呼號上上下下亂成一片可無論自己怎麼瞧卻始終沒見到可疑人影。

盧雲潛心沉思以他此時的武功而言要說這世上行人能無聲無息來到自己背後那是絕無可能的可適才背後確有聲音傳來當非自己錯聽。可這是怎麼回事呢?莫非方才背後躲著一名內傢高手卻是以傳音入密之法向自己隔遠送聲?

自己的耳旨靈敏三丈內的聲響決計逃不過自己的耳去來人若要以玄功聲便得躲在三丈開外這就不是容易的事瞭來人若非內功深厚已極兼又熟悉獨門密法決計辦不到。盧雲回思方才的笑聲不覺深深吸廠口氣暗忖道:“莫非……是他……”

不可能決計不是他他早巳是欽命要犯豈能大搖大擺闖入京城難道不怕正教高手群起而攻之?再說方今朝廷怒蒼大戰雙方調兵遣將自須主帥坐鎮他豈能擅離本命之地?

不是…不是他……方才也許是錯覺錯聽也許另有其人總之不論是誰都不會是他……

盧雲望著直花院:心裡有些落寞在這寂寞的元宵夜裡他一點也不想問那些是是非非當此一刻他隻想和那人道聲好告訴他盧雲已經活著回來瞭……

“找到瞭!找到瞭!”猛聽身邊真傳來說話盧雲心下—凜趕忙提掌護胸回頭急看猛見三顆腦袋迎面而來倒讓他一聲驚呼:“啊呀!”

面前沒有青面獠牙的土匪也沒有三頭六臂的妖怪卻是三名少女來瞭。盧雲凝目來看隻見這三名姑娘容顏俏麗姊妹仨頭戴玉秀菁花鈿兩腮略施脂粉全都奔到瞭紅榜前笑道:“找到瞭!算命不求人總算給咱們找到瞭!”

盧雲細目打量三名女孩隻見她們腰間全懸著匕不由心下一凜當時京城等閑不可攜帶兵刀除非身有朝廷公務抑或有什麼勢力倚仗他細目來瞧登已見到匕上的篆字小刻見是“九華龍吟閣”五個字。

眼見九華門人到來盧雲不由又啊瞭一聲自貴州北上以來娟兒一直都在隊伍裡盧雲自也瞧到她瞭。隻是當時初離水瀑一來身心憔悴二來也不想與故人相認便也沒找她說話如今連顧倩兮也見到瞭還有什麼忌諱?想起面擔不見瞭身上隻剩五六十文錢便急急朝三名少女走去也好問問娟兒何在借點錢應急。

來到近處眼見三名花樣少女手拿生辰紅紙自在那兒看榜算命盧雲咳瞭一聲便想過去搭訕可反覆猶豫之間居然不知如何開場。

說到與年輕美女搭訕盧雲最是頭疼想他生平識得女子雖多卻沒一個善與先看顧倩兮特異獨行大有父風其次瓊芳刁鉆精靈每每出人意表其餘銀川公主、百花仙子無一不是脾氣忽大忽小、性情忽剛匆柔沒有一個準兒。眼看三名少女容貌美艷當屬性情暴躁一類盧雲心下有些忌憚先揣摩瞭開場白之後壓低瞭大氈慢慢挨近瞭兩步低聲道:“幾位姑娘在下姓……”姓字未出卻聽“嗚”地一聲其中一名女孩居然雙手掩面已然啜泣起來。盧雲吃瞭一驚不知是否自己何以驚嚇瞭小女孩?正疑心自己容貌醜怪卻聽那少女哭道:“師姐我……我不想活瞭……”

大過年的算命算到沒命倒真是怪事一件盧雲呆呆聽著不知高低卻見另兩名少女一臉沒好氣一人道:“翠杉又想死瞭啊?趕緊帶她去永定河畔啊把她推下去。”另一人也道:“是啊記得先預留棺材錢下來我可不想幫她收屍。”盧雲心下一愣看這三名女孩好似是師姐妹沒想說話如此倒是讓人大感錯愕。那哭泣少女哭得更慘瞭:“大師姐、二師姐你們老是欺負翠杉嗚嗚……嗚嗚……”

盧雲聽著聽便也得知這少女的名兒隻見那“翠杉”還是個小姑娘約莫十七八歲身穿翠綠棉襖長相頗為可愛可此時手拿絲絹拭淚卻又不免讓人可憐。盧雲惻隱心動正想去安慰少女卻聽另名少女定瞭過來皺眉道:“好啦、好瞭到底怎麼瞭?老是哭。”

那翠杉手指紅榜一角啼哭道:“明梅姐你看看我的命好苦。”盧雲順著少女的目光去瞧見到瞭“三兩之命在此”心中便想:“三兩已是上上之喜瞭盧某隻有“二兩三。”

眼看翠杉哭得慘那少女便來低聲安撫道:“好啦快別哭瞭給你三兩已嫌太多啦不然你以為自己值得幾文錢?”盧雲聞言又是一愣:“這逗話倒刻薄。”

凡人命重少說二兩一末聞有銅板之數那翠杉哭泣不依:“明悔姊你又來欺負翠杉瞭?我:“我不跟你好瞭。”盧雲一旁窺看隻見那“明梅”年歲比翠杉大瞭些膚色頗黑一雙眼兒卻是秀水靈動想來是個聰明之輩聽她笑道:“好啦逗著你玩的來瞧瞧我的命多重。”說著拿瞭生辰紅紙指著榜上命格笑道:“瞧二兩八哪。”

眼看明梅師姐隻值二兩八三兩還有找翠杉內心便紆解瞭她仰頭來讀贊詩:“二兩八錢此為自卓為人、才能近貴之命也。”盧雲心道:“聽來不壞不知下頭如何。”又聽翠杉道:“一生做事似飄蓬祖宗產業在夢中若不過房並改姓小心遷徒二三通。”說著再讀最末一行蠅頭小字道:“女命最宜侍妾。”

眼看師姐一生*得可以翠杉自是心中爽利嘴中卻嘆息瞭。“原來二師姐同我一般都是個苦命人。那海棠姊呢你生得這般好看可也是侍妾麼?”猛聽“哼”地一聲一名少女揚高哼卻是那大師姐瞭聽她冷冷地道:“誰是侍妾瞭?人傢拿八人大轎、霞披鳳冠來迎娶我我還不想上去哪。”兩名師妹笑道:“知道瞭海棠最美瞭你的命到底好重?”

海棠哼地一聲閉目儼然自管走到瞭“七兩二”的命格下隨即傲立不動。兩名少女駭然道:“你……你命重七兩?”海棠冷冷地道:“你倆是瞎瞭吧?是七兩二莫來偷斤減兩。”

明梅駭然無語翠杉全身抖海棠便又轉頭望向紅榜大聲讀起瞭謨詩:“此格天地罕有生!百代積德有此人!天生紫微來照命德配天地……真聖人。”說著不忘補上一句:“女命統領三宮六院為萬人之母儀。”

正等著兩名師妹驚嘆尖叫卻見明梅悄悄溜瞭過來自朝師姐手下的紅紙偷瞄海棠見她鬼鬼祟祟登時怒道:“幹什麼?居然偷看我的生辰?”明梅笑道:“師姐萬民之母何必怕我來看?快把生辰給我瞧瞧吧。”海棠哼道:“休想天機不可泄漏。”

明梅嘻嘻一笑鬼臉道:“萬民之母母老虎德配天地真騙人。”海棠大怒道:“沒大沒小!居然損我?不怕我找師父告狀麼?”明悔吐舌道:“去告啊每次說不過人傢專會告狀。”兩名師姐吵瞭起來翠杉忙來急急緩頰:“大師姐、二師姐別吵瞭今兒是元宵啊。”

“新來的!”兩名師姐回過頭來怒眼兇罵:“你到底幫誰!”盧雲一臉駭然看昔日九華山人丁單薄上一代就隻兩個女孩雖稱不上溫良恭儉卻也不至當街吵嘴。看如今三人成虎、六畜興旺姊妹仨竟有火並跡象自不免讓人日瞪口呆瞭。

少女們當街爭執大欺小而小搏大有哭有罵誰也不讓誰隻是姊妹們樣貌美嗓音嬌雖在吵鬧間兀白鶯啼燕叱惹得路上男士不住偷眼打量八成想來當個和事佬瞭。盧雲佇立道旁此時自也在偷窺少女吵架隻是他太過入神便給人覺瞭。那翠杉拉瞭拉師姐的衣袖附耳道:“海棠姐那個男人在偷看你呢。”

海棠是大師姐容貌也最美生得是柳眉如畫、膚色白裡透紅一聽有男人在瞧著自己登時將頭急轉一時間秀飛揚艷光四射俏眼忽活潑、忽冷艷、匆嬌媚百變風情中猛見街邊男子頭戴大氈渾身窮酸料來是個苦力大叔。她打瞭個哈欠一時間興致全消悻幸地道:“走瞭走瞭大傢別吵瞭快去樓子裡看戲瞭。”

海棠轉身走瞭明梅、翠杉正要尾隨卻聽背後一聲呼喚:“姑娘請留步。”

溫文和雅的嗓音官話說得是道道地地雙姝聽這聲音不壞便轉過頭來猛見面前來瞭個中年男子卻是適才的苦力大叔雙姝互望一眼身子後轉便已急急走瞭。

盧雲微微一愣不知她倆是否耳聾隻得咳瞭一聲斜踏半步趕在前頭道:“兩位姑娘素昧平生唐突冒昧可在下有事想向兩位打聽一個人?”無聊男子來糾纏瞭雙姝心情煩躁更是飛也似的快走盧雲卻又緊跟一旁雙妹正要大聲呼救卻在此時眼兒一斜卻讓她倆瞧見瞭大氈底下的那張臉。

啥也不在乎的時刻盧雲逸興揣飛正要舉碗痛飲匆見窗邊酒客抬起頭來朝自己瞧瞭一眼看此人樣貌清奇一雙眸子頗見神采正是那名眼熟的公子爺瞭。

“富貴不淫貧*樂男兒到此是豪雄……”那公子爺想必聽到瞭自己的說話聽他口唇喃喃仿佛心有所感。盧雲見知己來瞭一看對方望著自己自是欣然舉碗朝那人比瞭一比示意邀飲正等著對方舉杯回敬那人卻已嘆瞭口氣自管默默低頭料來無心應酬。

盧雲早年時脾氣也不好逢得生人搭訕敬酒要不冷言以對要不冷面相譏如今見得來人無精打采自也不以為意。他笑瞭一笑正要自斟自酌卻聽一名夥計沿桌而來笑道:“幾位客倌叨擾則個先給您結個帳。”

盧雲低頭飲酒:心情豁達模樣更是從容無比便把銅板摸瞭出來等著付帳。隻聽那夥計對著鄰桌客人道:“您這桌是二十三兩算您個整數二十兩成瞭。”盧雲聽得這等天價一口酒水險些噴瞭出來不知那桌客人是否點瞭人參果、皇帝茶?可凝目瞧去那桌上卻隻擺瞭壺水酒四色小菜餘無長物。

盧雲內心慌張這才知道萬福樓價錢不妙幾與黑店無二看自己酒量大叫瞭整整五斤酒少說十來兩銀子一會兒人傢伸手要錢自己卻該如何是好?

盧雲一輩子幾沒賒過帳更沒吃過白食至於行搶打人那更是下用想瞭:心下惴惴問隻得躡手躡腳悄悄拿出楊肅觀送來的那封信擱在桌上看看能否充當銀子來用。

正祝禱問耳中聽得腳步聲響那夥計已然來瞭他先哈腰致意之後笑道:“客倌您的酒菜是十六兩算您個整數十五兩成瞭。”盧雲口袋湊不出三兩銀聽得這話便隻壓低瞭大氈悄悄伸出手指朝桌上怪信點瞭點希望小移計自行離去

“等等你好眼熟……”那小夥計猛地把手一指大聲:“就是你!你這怪人真是怪!可給我遇見瞭!”正要捋起袖子匆聽腳步聲響桌邊聽得一個笑聲:“別鬧快瞭去。”〗

眼看救星來瞭盧雲微微一愣萬沒料到這封信真還管用他抬頭去看面前站的卻是一名中年聿櫃。盧雲心下微有錯愕忙道:“掌……掌櫃的這……這酒菜錢……”那掌櫃笑道:“沒事客倌的酒錢有人買瞭。”

盧雲更加訝異瞭看這酒菜並非是自行免錢而是有人暗中替他付鈔那就不是楊肅觀的法力瞭隻是誰會這般好心呢?盧雲心下好奇便把目光微斜朝窗邊的那位酒客瞧去那人卻早已低下頭去隻顧著飲酒看他對身遭物事漠不關心想來不是他付的錢瞭。

盧雲滿心疑惑下知是誰為自己還鈔正納悶問那掌櫃卻奉上瞭一張名帖微笑道:“爺臺請過目。”盧雲低頭來看隻見手上多瞭一張紙片正面印瞭八個宇:“萬福樓裡戲如人生”圖花精致正是此地的戲票盧雲訝道:“這是什麼?”

那掌櫃*近一步附耳道:“這是琦小姐的一點心意。她吩咐小人要我好生款待您一會兒您吃什麼、喝什麼全算咱們萬福樓的帳上。”盧雲錯愕不已道:“琦小姐…她是……”掌櫃走近一步悄悄朝樓下天井一指附耳道:“她就是咱們萬福樓的臺柱您方才見過的。”

盧雲醒悟過來這才想起戲臺上的那位絕世美女他越想越疑便行列欄桿旁自朝樓下天井觀看隻見那位“琦小姐”早巳下臺卻來瞭一群翻筋鬥的看他們東滾西翻揮旗舞棍十分賣力四下賓客卻是喝酒的喝酒談天的談天全沒一人正眼來瞧。

盧雲心下領悟已知這“琦小姐”非同小可全場幾百名客人都是沖著她來的隻是自己過去少去酒傢作樂自不可能認識這位“琦小姐”卻不知她何以殷勤款待莫非她張冠李戴卻是誤會一場?他轉頭望向掌櫃低聲便道:“掌櫃的我與您傢小姐素昧平生她可是認錯人瞭?”

那掌櫃搖頭道:“錯不瞭她方才在戲臺上就瞧見您瞭。她說爺臺難得回京定得給您接風洗塵那才不愧故人之誼。”說著不待盧雲答應已然找來瞭夥計吩咐道:“開包廂準備八大八小。”盧雲咦瞭一聲還下及推辭眾夥計快手快腳奮勇上前將盧老爺捧瞭進去一旁送菜端酒宛如遇上恩公個個孝順無比、

盧雲得瞭天大好處:心下卻是納悶無比一不知琦小姐是何來歷二也不解她與自己有何瓜葛百無聊籟之中便又取出瞭那張戲票反覆察看忽見戲票後頭印著戲碼左書:“賣面郎巧遇故人子”右書:“楊太師計圍萬福樓”。

盧雲咦瞭一聲看自己正是個面販這“買面郎”若非自己卻是何人?依此戲碼來看莫非一會兒自己便會在此遭遇故人之子?可“楊太師計圍萬福樓”又是怎麼回事?難道一會兒有官兵前來此地抓人叮他們想抓誰?這“楊太師”又是誰?難下成便是暢肅觀麼?

盧雲滿心納悶自人京以來事事透著古怪先是胡媚兒交來瞭一隻信封上書“靈吾玄志”四宇還說什麼楊肅觀對自己另有安排:現下偏又遇上瞭這個“琦小姐”對自己殷勤招待在種玄機讓人難以猜想盧雲看下懂道理索性也下再多想什麼反正喝酒有人付帳便隻管專心大吃大喝等著事情水落石出。

約莫喝瞭半壺酒堂上慢慢也熱鬧起來瞭看那樓梯裡上來一群又一群客人都是先前樓下看戲的客人這會兒戲演完瞭便又來樓上玩耍。不多時堂上幾十張板桌便都坐滿瞭人諸人高談闊論你一言、我一句話題全離不開那位“琦小姐”。

盧雲有心探明“琦小姐”的來歷忙潛運內力來聽聽得堂上一人道:“喂老張聽說魯王爺要包下琦小姐是真是假?”另一人道:“呸憑他那個腦滿腸膽也想來碰人傢的玉手真是忝不知恥。”

先前說話那人道:“沒法子世道不靖啊這魯王爺多有錢聽說還想當攝政王呢我看今兒是元宵他八成又要過來鬧場瞭。”另一人嘆道:“算瞭別惹這些閑氣。你忘瞭上回不還有個客人被魯王爺從五樓丟出去摔成瞭重傷?”先前那人嘆道:“***喝酒、喝酒。”

盧雲聽瞭幾句這才曉得這琦小姐是個大紅人好似萬福樓裡常有爭風吃醋之事居然還把人打傷瞭。昔時“宜花院”名動公卿今朝卻屬“萬福樓”獨領風騷盧雲望著面前滿滿一桌酒菜想起這是“琦小姐”的一番盛情一時之間心下忽有不祥預感不知自己是否又已惹上天大的麻煩?正想溜之大吉匆聽堂上傳來女子嬌呼:“師姐!等等我!等等我!”

盧雲聽出這是少女的聲音:心下微驚忙開啟包廂窗扉偷眼瞧望隻見堂上一名少女飛奔而過看她身法好快果然是之前見過的翠杉再看不遠處還有兩名美女正是海棠、明梅來瞭。

元宵夜裡金吾不禁少女們要想大口喝酒今夜正是時候。盧雲見得這三個厲害的來瞭更加下敢離開包廂隻管低頭喝悶酒卻聽海棠在包廂外說話:“糟瞭沒桌子坐瞭。”

滿堂桌子都坐滿瞭海棠、明梅她們來得遠瞭自然沒位子正盼望她們自行離去匆聽翠杉道:“師姐那兒還有空位。”盧雲從窗縫向外瞧望隻見臨窗邊一張板桌桌邊獨坐瞭一名客人卻是先前見過的那名酒客看他人剌剌地占瞭整張板桌眾少女若能將這不之客支開自有位子坐瞭。果然翠杉便*到瞭二師姐耳邊道:“明梅姊你去打他吧。”

明梅凝目去看隻見那青年孤身飲酒腳邊一隻行囊桌上擺瞭個長長的油佈包裡頭定然藏有兇器自己若要過去兇他小命難免不保。眼見苦差事來瞭明梅便推辭道:“我看先別趕人瞭這人的衣服看來還幹凈下如和他擠一擠好瞭。”翠杉憂聲道:“不行啊男女有別師父知道瞭會罵我們的。”霎時兩個小的轉瞭過來向大師姐哀求:“海棠姊你長得最漂亮你去找位子吧。”

海棠哼瞭一聲傲然轉身須尖問艷光四射眾男客瞧到眼裡忽然間堂上空瞭許多位子老老少少同擠一張板凳虛位以待盼著與美女同桌飲食。海棠見慣瞭這等場面當下蓮步輕挪自在堂問巡視正審查人品相貌問。忽聽堂上傳來一聲呼喚:“海棠姊你也來啦快來這兒坐吧。”眾男賓大失所望尋著聲音去瞧卻見不遠處坐廠一名官傢小姐看她身旁還陪瞭個姑娘一身勁裝打扮、腰懸短棍好似是個保鏢兩人一坐一站正向九華諸女招呼。

“是何凝香!”眾女對望一眼一時大喜而呼海棠歡容蹦跳:“有位子坐瞭。”明梅雀躍拍手:“咱們不必付錢瞭。”翠杉則是一臉訝異:“何凝香她是誰啊?”

群雌聒噪中已然飛奔至板桌旁各自安坐下來、那何小姐模樣害羞見得眾女到來卻隻低下頭去羞羞地道:“海棠姊……你們……你們也來看戲啊。”海棠笑道:“是啊難得元宵佳節誰要不出門誰便是黃臉婆。”說著把秀一掠傲然道:“夥計。”

眾夥計慌忙到來乖乖伺候著隻聽明梅快嘴快語說道:“給送壺極品碧螺春一碟蛇膽瓜子、一盤冰糖鴨舌、一碗五香鳳爪……”看這女孩熱門熟路連珠炮的呼喊中一疊又一疊點心送上霎時擺滿瞭一整桌夥計這便來陪笑收帳:“小姐們一共五十兩。”

付錢關頭到來九華三女定力過人一個個眼覲鼻、鼻觀心各自安坐不動那何小姐好似傢境不壞便取出瞭繡花荷包撿出瞭一張銀票胡亂扔瞭出去。

銀票百兩一張夥計大喜過望正要稱謝收下明梅卻嘿地一聲大聲道:“且慢!這兒有零的。”便將銀票收入錢囊另取現銀付帳。多出來的自然充公瞭。

那翠杉是個新來的眼看何小姐出手如此闊綽:心下自是仰慕忙湊到海棠身邊細聲道:“師姐她是誰啊?怎地這般有錢?”海棠仰起頭來傲然道:“她是我的手帕交姓何名凝香她爹爹就是輔大學士當今百官之何大人。”

聽得閣揆宰輔的愛女在此四周賓客有在留神偷聽的莫不低呼一聲盧雲坐在包廂裡聽得話聲自也暗暗驚奇:“何大人的女兒在此?”當下從窗縫裡瞧出隻見那何小姐細皮白肉五官果然與何大人有分相似不覺微微一笑想起紅螺寺裡的百官雲集:心中便想:“這逗何大人真是個好福氣當年舊識裡隻他一人飛黃騰達。”

這何大人不是別人卻是當年西出陽關的左禦史何榮盧雲與他稱得上相熟卻下知他傢裡還有這麼個寶貝小女兒隻不知是不是私生女就是瞭。

人生如夢當年和親隊伍歷經多少事真是一言難盡有的成瞭西域皇後有的成為天下第一大反賊當然也有人打回原形再次做起瞭浪跡天涯的窮面販。盧雲笑瞭一笑慢慢的喝著酒正出神間又聽翠杉低聲道:“原來這位是何大人的千金真是久仰瞭。那……那個小丫環又是誰?怎還帶著棍子?可是有武功麼?I

盧雲先前早巳看到那名勁裝姑娘瞭看她手持短棍身上卻穿著崆峒弟子的服飾此時聽翠杉口無遮攔:心中便想:“這小姑娘嘴快瞭恐怕要得罪人瞭。”

心思才起果然包廂外便傳來呸地一聲那勁裝姑娘大聲道:“誰是丫擐瞭!你們給我聽好瞭姑娘就是崆峒山的‘飛霞棍’黃巧雲。奉何大人之命特來陪何小姐夜遊。”說著抽出瞭腰間短棍在手指上轉瞭一圈哼道:“九華三姝有眼無珠這話想是沒說錯瞭。”

刷地一聲海棠拔出瞭短劍劍光霍霍之中已將雞爪切瞭幾切淡淡地道:“崆峒一脈腦袋空空我也是久仰大名瞭。”說著敲瞭敲桌面哼道:“師妹給斟上瞭茶。”

雙方劍拔弩張隨時都會大打出乎明梅忙來緩頰笑道:“別吵、別吵。何小姐你爹爹平日不是管你管得嚴麼?怎地今晚放你出來透氣瞭?”

聽得此言那何小姐嘆瞭口氣眼眶卻泛起瞭淚光自將腦袋一偏枕在黃小女俠肩上輕輕抽噎起來。見得小姐如此慘澹九華眾女自是眨瞭眨眼。海棠吮著雞爪一時也不好白吃人傢的便問道:“你幹什麼瞭?可是給誰欺侮玷污瞭麼?這般可憐。”

聽得此言何凝香淚水益泛襤瞭一時掩著心口宛如西施捧心哭道:“我……我……”這女孩嗓音嬌弱說話時氣若遊絲還下忘掩著小嘴海棠運起內力仔細聽瞭半晌卻還是不得訣竅隻得招來瞭黃巧雲皺眉道:“她怎麼啦?可是病瞭麼?”

黃巧雲白瞭她一眼道:“當然是病瞭不然還能怎麼瞭?她這幾日食不落飯、睡不安寢、還鬧得魂不守舍何伯伯知道她病瞭卻也無藥石可醫便要我帶她出來透透氣。”何小姐金枝玉葉錦衣玉食沒想卻罹患怪病瞭九華眾女皺眉道:“什麼病這麼厲害?居然無藥可救?”黃巧雲嘆息道:“那還要說麼?她害得是相思病。”

眾女恍然大悟看這世上唯一沒藥解的便是這相思病病情時時起伏匆冷匆熱與失心瘋有幾分相仿。盧雲遠遠聽著:心中便想:“這病倒真沒藥醫不妨看開些。”一時大口飲酒卻也來給自己治病瞭。

聽得有人害瞭相思病九華諸女便又笑瞭隻見翠杉狀似憐憫明梅幸災樂禍海棠則是一瞼的閉目養神傲然道:“原來是這個毛病啊這病怎會沒藥醫呢?這樣吧要不要我給你們幫個忙啊?聽得海棠要幫忙抓藥何小姐心存感激正要哭謝黃巧雲卻又呸瞭一聲看這藥包落人海棠手裡要是給她瞧得好瞭還會不自行服用麼?當即道:“你省省力氣吧告訴你如果那個人可以召之即來何大人早就去找他瞭。”海棠哦瞭一聲道:“誰這麼大架子啊?到底她看上的是誰?”黃巧雲咳瞭一聲道:“她瞧上的是華山弟子。”聽得心事給人揭破何小姐又羞又苦便又趴倒在黃巧雲懷裡嗚嗚地細哭瞭起來。

眾女一旁聽著:心裡自也覺得奇怪看華山高徒無數上有杜得秈、呂得禮、下有施得興、呂得義看何小姐何等傢世如今芳心可可一旦瞧上這群豬狗他們還不汪汪亂叫飛也似的趕過來麼?九華諸女暗暗揣測正納悶間匆見翠杉雙手一拍:“我知道瞭我曉得何小姐喜歡瞭誰。”

眼見眾女一齊轉過頭來翠杉含笑便道:“她瞧上瞭陳得福對不對?”華山墊底門徒人稱掃把福這廝武功低、人頭次倘使成瞭何府的乘龍快婿嶽丈大人不免氣得中風早早駕鶴西歸難怪不肯找他回來。翠杉還待笑說驚見四下白眼不斷連何小姐也收拾瞭淚水朝她怒目而視。

掃把福人緣不好眼看何凝香傷心欲絕明梅隻得拉來瞭黃巧雲皺眉道:“真是別賣關子瞭她到底愛瞭誰啊?”黃巧雲掩嘴低聲:“她喜歡的那個人單名一個‘蘇”字。”

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華山滿門高手無數可闔山弟子中卻隻一個姓蘇不消說那人自是“三達傳人”蘇穎無疑眼看九華諸女低呼出聲連包廂裡的盧雲也是微微一奇。可憐何小姐給人當眾道出瞭心事一時羞得無地自容雙手掩面間便朝窗邊奔去眾女大驚道:“快攔住她這可是五樓啊!””

十年前玉清觀前匆匆一晤當時盧雲親眼得見便曾見過蘇穎一面隻是那時寧不凡退隱在即雙方卻沒機緣說過話。盧雲隔墻聽著不覺微微一笑:“原來蘇少俠如此風流瓊芳聽說以後八成又要生氣瞭。“想起瞭瓊芳:心頭匆有些掛念不知兩人分別以後她現下去瞭何處?隻是看今夜是元宵若不是和情郎幽會去瞭還能去哪?

正慨然間眾女死勸活勸總算把何小姐拉離瞭窗口明梅笑道:“原來她看上的是蘇大掌門啊那可有些難辦瞭。她是怎麼識得蘇大俠的?”黃巧雲搖瞭搖頭道:“還不是那‘魁星戰五關’害的?臘月那日她陪何伯伯去看擂臺比鬥結果輪到蘇掌門出場她就病倒瞭。唉……反正回傢後茶不思、飯不想日日夜夜盡是哭……何伯伯心想不是辦法上回還要我設法安排則個讓她和蘇少俠見上一面也好轉個心情……”

海棠哦瞭一聲問道:“怎麼?你和蘇穎很熟?”黃巧雲臉上一紅忙道:“那倒不是。不過我認得華山的一個朋友也許能請他想個辦法。”翠杉低頭笑道:“你認識誰?可是陳得福麼?”黃巧雲大怒道:“誰認得他瞭?我認得的是呂得禮。”

海棠皺眉道:“誰是呂得禮?”看她一臉疑惑想來不識小人物一旁明梅附耳過來細聲解釋:“就是無恥三兄弟的老大外號叫‘小禮子’的那個。”海棠哦瞭一長聲:“是他啊。”說著朝黃巧雲打量幾眼頷道:“恭喜、恭喜龍配龍、鳳配鳳。”

九華諸女向以言辭陰損著稱耳聽海棠幾聲“恭喜”卻不知在“恭喜”什麼黃巧雲怒火上升自知說不過她們三個便暗暗握住瞭腰問短棍眼中透露兇悍。翠杉嚇瞭一跳忙來緩頰道:“後來呢?黃姊姊安排的如何瞭?I

黃小女俠放開瞭短棍搖瞭搖頭輕嘆一聲道:“蘇掌門很忙沒法子見上面。”何小姐聽得此言隻是悲從中來登時珠淚潸潸海棠柔聲安慰道:“好瞭別難過瞭見不到就算瞭反正人傢蘇掌門二月便要成親迎娶大美女瓊芳人傢連喜帖也出來瞭你便算見到瞭他又能如何呢?”

黃巧雲猛吃一驚拼命向海棠使眼色那海棠卻不知是粗心大意還是故意為之自管說瞭個痛快。果下其然何小姐聽得此言一口氣轉不上來便又顫巍巍地行向瞭窗口黃巧雲死命攔住一邊怒罵海棠:“你這女人心眼真壞你要逼死她麼?”

海棠苦笑道:“這也能怪我瞭?人傢喜帖的滿天滿地她怎會不知道?”黃巧雲懶得應答自去安慰何凝香一旁翠杉則來幫忙倒茶服侍讓小姐暖暖心口。

蘇穎是瓊芳的情人京城裡可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可何小姐幽居在府自不知人傢早已是瓊府的乘龍快婿豈能再接別人的繡球?盧雲一旁聽著:心中又想:“原來瓊芳要成親瞭說不得這杯喜酒我雖不會過去喝可也得找個法子給她賀喜。’

想起瓊芳性子沖脾氣硬日後做瞭人傢的妻子不知會不會鎮日吵架?盧雲回思這半個月來的相處心裡不覺有些思念她:“這瓊芳雖說架子大可其實說話好有趣要是她現下也陪在這兒這個元宵定然熱鬧瞭。”

正想問外頭何凝香聽到蘇穎即將成親卻已快哭死瞭翠杉安慰道:“何姊姊快別哭瞭這世上好男子所在多有不如這樣吧我傢老爺是正統軍的大元帥營裡有七十二萬未婚男子你若不嫌棄我可以拜托咱們老爺替你安排個相親……”

正統軍盛產“黑旋風”個個手持雙板斧怪力亂神臉上還長瞭黑毛何小姐聽得此言不覺悲從中來哭得更淒慘瞭。明梅笑道:“快別這樣瞭正統軍裡也不全是做苦力的多少有幾個文武雙全像是‘小趙雲’燕烽啊、‘飛天筆’孟煥然啊‘荊州獅’熊俊啊個個一身烈火尤其那個燕烽猴急也似平日最愛纏著海棠呢。”

咚地一聲桌邊茶水翻倒眾女定睛去看卻見翠杉面色慘白顫聲道:“燕烽……他……他很愛纏著大師姐麼?”明梅笑道:“可不是麼那姓燕的每回見瞭海棠都是張大瞭嘴一幅魂不守舍的模樣好像還寫瞭一些書信過來我都不好意思瞧呢。”說著提起瞭手肘朝師姐碰瞭碰海棠卻是不置可否隻理瞭理雲鬢料來“四火兒”屬於點心一流根本不必放在心上。

猛聽一聲抽噎眾女一齊凝目來看這會兒倒不是何凝香啜泣卻輪到翠杉淚灑當場真不知是怎麼回事瞭。

正說話間那何小姐卻似聽不下去瞭她擦拭淚水盈盈起身道:“巧雲送我回去。”明梅忙道:“才不過子夜而已這麼快便走瞭?”何小姐整夜給人當成笑話什麼也不想說便拭淚道:“不瞭我身子不舒坦得早點回府歇著。”

元宵花月夜才子佳人莫不徹夜遊嬉通宵達旦可何小姐卻是形單影孤如今又給人連番作弄如何還有玩興?正要轉身離開卻聽叩叩幾聲海棠卻已敲起瞭桌子。她拿出瞭大師姐的架式道:“過來坐下我這兒有個消息奉告包你愛聽。

海棠美麗驕傲日常總愛欺負人何小姐曉得她不懷好意正待用力搖頭卻聽海棠淡淡地道:“別急著罵我我這消息可是關於那‘女扮男裝’的不聽可惜喔。”

黃巧雲聽得“女扮男裝”四個字自是低呼一聲道:“你說得是瓊少閣主!”

全京城唯一穿男裝的女子便是瓊芳。此女執掌書院權勢薰天出入皇宮內院如同傢常便飯可說是全北京第一氣概的女豪傑;海棠淡然一笑頷道:“什麼瓊少閣主好大派頭叫她瓊芳不就得瞭。”黃巧雲哼道:“隨你瞭我們崆峒山可沒那麼無禮。”

崆峒派多有高手駐進紫雲軒想來為得這層緣故黃巧雲定是個乖順的。她哼瞭一聲又道:“好瞭快說吧少閣主又怎麼瞭?”海棠嘆道:“她啊她活活氣死瞭蘇少俠哪。”

場面靜瞭下來盧雲乍然聽得瓊芳的消息自足聚精會神就怕少聽瞭一宇半句。那何小姐也是慌不迭地回座滿面部是關切一片寂靜中連窗邊那名酒客也是微微一動看他雖然背對著諸位少女卻把酒杯放瞭下來想來也聽到瞭說話。

全場屏氣凝神都在等候演說誰曉得海棠卻又不吭氣瞭隻管提起杯子、驕傲喝茶。黃巧雲催促道:“海棠你老是賣關子這瓊閣主不是才出遠門回來麼?怎會氣死瞭蘇少俠?”眾師妹也是一瞼期待忙道:“是啊師姐快說啊。”

一片催促中海棠終於長嘆一聲道:“好我這就說羅。”她先將稍梳理瞭跟著拿瞭絲巾出來學著師父的模樣扇風納涼。眾人正想再聽下文卻又拿回一句無聊的:“唉此事說來話長羅……”

眼看大師姐擺架子一旁翠杉忙來奉茶明梅也來陪笑臉眾師妹殷勤服侍之下海棠心情總算舒坦瞭方才道:“好啦好啦我這就說瞭你們全聽好瞭。”

眾女正襟危坐不敢梢動海棠左顧右盼眼見整層樓的男子全在偷看自己便又啜瞭口香茶揚瞭揚涼風正要再次嘆息黃巧雲氣憤不過便取出瞭紙牌大聲道:“告麼瞭告麼瞭大傢來玩馬吊牌。”眾女哼瞭一聲正要扔出骰子卻聽海棠壓低瞭嗓子急切地道:“話說臘月小年夜當晚呢……揚州城夜黑風高狂風颼颼大雪飄飄。”

眾女聽瞭這個開場頗為精彩便又放下瞭紙牌再次湊頭而來盧雲也是全神貫註運起瞭內力來聽隻聽海棠低聲道:“那時瓊芳人在揚州過夜這晚她不知怎地匆地輾轉難眠她見窗外雪花片片好似在向自己招手便也迷迷糊糊地走出門結果她走啊走的、走啊走的……”

猛聽“砰”地一響海棠將手望桌面一拍聽她陰側側地道:“你們可曉得她撞見瞭什麼?”海棠煞有介事隻當自己唱起瞭花鼓黃巧雲矍然而驚道:“見鬼瞭?”海棠嘆道:“傻瓜你們崆峒派的人都沒腦子麼?別老是妖魔鬼怪想點別的。”

黃巧雲滿面紅雲這會兒便給問倒瞭何小姐便又幽幽地道:“海棠姊快說吧拜托你。”海棠仰天長嘆一聲幽幽地道:“她啊遇到瞭一個面販呢。”

“面販?”少女們全都笑瞭起來:“那有什麼瞭不起的?”

世上賣面的所在多有便一條長安大街逛去少說十來處吃面地方毫無稀奇。眾女啞然失笑盧雲卻是面色蒼白一時心頭惴惴不知會有什麼倒楣事冒將出來。

“你們有所不知啊……”又聽海棠嘆道:“這面擔子不是尋常地方而是有來歷的。那瓊閣主自也不知其中奧妙。她聞到那面擔傳出香氣隻覺得肚子餓瞭便迷迷糊糊坐瞭下來叫瞭碗面吃瞭誰曉得這一吃之下居然……居然……”說到此處竟爾面露悲憫之色好似萬分惋惜。眾女聽得興起無下催促道:“後來呢?快說啊。”海棠仰天長嘆幽幽地道:“後來啊她就被壞男人拐走瞭呢。”

“壞男人……”何凝香睜大瞭眼一顆芳心怦怦直跳顫聲道:“可是那賣面的麼?”

“是啊……”海棠面露憐憫之色幽幽又道:“江湖上有句話稱作‘吃人中碗、由人使喚’便是說這賣面郎如何陰毒。據說這人是江湖第一淫賊平口居無定所卻愛假扮面販、平日裡甜書蜜語時時拐帶婦女可憐那瓊閣主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吃瞭一碗面後什麼都不曉得瞭隻能由人擺佈整整十來日裡……哎呀我一個黃花閨女……真沒臉說瞭……”

眾女經常吃面聽得面老板原是壞男人無下相顧駭然。海棠舉手遮嘴又來細聲警告:“總之你們這幾日全都小心瞭千萬別上街吃面萬一也給迷住瞭那這輩於全完瞭呢。”

眾女花容失色紛朝樓下街心去望隻想瞧瞧賣面郎是否又來采花瞭。

賣面的不在樓下卻在包廂飲酒。盧雲瞠目結舌萬沒料到自己竟成瞭個采花大盜聲名狼藉至此。他呆呆舉起酒碗方才暍入喉頭又聽何凝香嘆道:“好慘。”眾女皺眉道:“你慘什麼瞭?”何凝香掩面泣道:“不是我慘是蘇少俠慘。”

苦主的名字出來瞭饒那盧雲功力深厚一口酒水還是倒噴瞭出來。

全完瞭瓊蘇兩人青梅竹馬早已論及婚嫁誰知江湖上人雲亦雲卻把消息傳得如此難聽可憐蘇少俠聽瞭這些傳聞卻該如何自處?盧雲越想越怕一時間如坐針氈看他連盡五碗烈酒兀自覺得不足。正悲飲間匆見*窗邊一名酒客也是仰頭痛飲十數杯看他背對著眾少女臉面卻對著盧雲這邊盧雲心道:“這人酒可喝得急瞭他又是怎麼瞭?”

盧雲整晚見著此人隻覺得他好面熟卻總是想不起他的名號當下一邊喝著酒一邊低頭思索掹聽噗地一聲整碗酒全吐瞭出去弄得自己滿身污穢。

完瞭……盧雲呆若木雞他終於認出人來瞭那熟悉之至的青年公子不是別人正是十年前在華山見過的少俠蘇穎。

全毀瞭。當年匆匆一晤兩人不曾說過話是以雖覺眼熟卻沒法一下子認出人來哪曉得蘇少俠根本就坐在酒樓裡還把海棠的胡說全聽入耳中?屆時他遇上瞭一幫面販子還能下拔劍兇殺麼?想到此節盧雲心中苦也逕自拿起瞭大酒壇咕嚕嚕的灌下去。

這廂盧雲禍從天降大叫倒楣。那廂九華諸女卻是唯恐天下下亂便又來瞭加柴添火聽得海棠低聲道:“我跟你們說喔蘇穎真可憐他壓根兒不曉得老婆跟人……唉……現下還快快樂樂的辦著喜事等著當新郎呢。”何凝香啜泣道:“好慘……”

確實慘九華諸女一齊挑撥起來瞭:“好慘喔!好慘喔!”何凝香悲從中來一時滿面愛憐垂淚道:“不行我……我不能讓他被人傢欺侮一定要想辦法救他。”海棠、明梅就等她這句話大喜之餘莫不競相慫恿:“說得好蘇少俠身處水深火熱之中隻等何小姐出手相救瞭你快去找他吧。”眾女你一言、我一語或胡亂慫恿、或信口雌黃正笑鬧間匆聽樓下傅來叫賣聲:“餛飩面、炸醬面、大鹵面……每碗十文錢快來吃吆……”

賣面的真冒出來瞭眾女大吃一驚忙圍到瞭窗邊瞧望連盧雲也伸長瞭頸子就想一睹壞男人的廬山真面目。一片悚然問隻見樓下擺瞭幅臟面攤一名胖子搔著頭、樞著腳正在路邊打著哈欠想來衛生堪虞。

俗話說瞭“一葉之秋”看樓下面販如此形狀對比海棠口中的采花面販眾少女本還有相信的便都醒瞭過來黃巧雲瞧瞭那賣面的幾眼皺眉道:“海棠你到底說瞭幾分真話?你說那瓊閣主給面販拐跑瞭可是真有此事?”

蘇穎風流俊雅乃是江湖有數的大劍客對比樓下的大胖子當真一個天上、一個地下。眼見眾女起疑瞭海棠不由滿面通紅忙道:“你們別胡思亂想這兩碗面是不一樣的。我跟你們說那誘拐瓊芳的面販是個武林高手絕不是樓下這個。”

黃巧雲哼道:“聽你這個那個的誰又見過哪個瞭?還不是聽你一個人瞎扯。”海棠有些詞窮瞭也是騎虎難下隻得道:“你說話別傷人瞭告訴你我……我真見過那面販一次信不信由你瞭。聽得海棠見過壞男人眾女無不大為好奇她們打小聽得師長訓誡早將壞男人視作洪水猛獸可日常聽得慣熟臨場卻沒見過忙道:“你……你真見過他?那人生得什麼形貌?可還俊麼?”

海棠喜孜孜地笑瞭正要亂扯一通忽見眾女瞧著自己當下改作憂慮狀沉吟道:“那人嘛……模樣其實也不怎麼好看隻是唇上蓄瞭短髭身材修長那膚色呢……比女人還白還細一雙眼兒風流桃花像能說話似的、聽說女孩要給他盯上瞭連路都不會走瞭呢。”

聽得賣面的采花功力如此深厚眾女無不暗暗駭然隻在悄悄揣想那賣面郎的形象。匆聽明梅咦瞭一聲喃喃地道:“唇蓄短須、膚白勝雪還生瞭雙桃花眼那不是五輔大人楊肅觀是誰?”

這回輪到海棠臉紅瞭想來她不知壞男人是何形象便照心中理想描繪瞭。其餘眾女倒也滿心狐疑不知楊大人是否白日洽公晚間賣面倒是值得查上一查。

海棠說完瞭故事何小姐心情好轉便又有瞭笑容想來明日定要過去解救蘇大俠瞭。黃巧雲笑道:“好啦凝香開心瞭海棠你可立瞭大功。”說著又取出瞭馬吊牌笑道:“別說閑話瞭來告麼瞭、告麼瞭。”將手指叩瞭叩桌把骰子一扔這會兒便來開賭瞭。

眾女玩得開心盧雲卻是心亂如麻自知闖下瞭滔天大禍若要惹得蘇瓊兩人婚事告吹那自己可真是罪大惡極瞭正苦惱間忽聽樓梯問腳步聲響湧上瞭一群人聽得一人大聲嚷嚷:“***!是哪個混蛋給琦小姐招待的給老子站出來!”

倒楣事一樁接著一樁這酒樓裡給琦小姐招待的自是盧雲無疑。他心下叫苦連天不知自己是否犯瞭瘟神事事透著倒楣百般無奈之中隻得從窗縫向外窺看卻見樓梯裡上來瞭十餘人或著傢丁服飾、或身穿喇嘛袈裟為之人身形高眫罩著件鬥篷料來頗有權勢。他抓住瞭掌櫃喝道:“雜碎東西!你說琦小姐的情人在哪?快給指認出來!”

眼見惡霸爭風吃醋卻又沖著自己而來盧雲心下苦嘆想他這輩子學堂苦讀豈料老來居然淪落到當街鬥毆、爭奪美女的慘狀?他嘆瞭口氣正要出面招認那掌櫃卻已叫起冤瞭:“王爺呀!冤枉啊!琦小沮哪來的情人瞭?老朽在這兒待瞭幾年瞭別說一個連半個也沒瞧過您瞧這不是天大的誤會是什麼?”

那高眫男子是個草包聽得此言登時信瞭便暍道:“好瞭!信你一回!下次再有什麼不三不四的東西過來騷擾她你可得趕緊給我通報!讓我給你們擺平!聽到瞭沒?”那人好似權勢極大全場竟是唯唯諾諾無人作聲卻在此時聽得噗嗤一笑聽得一名少女掩嘴低笑:“不三不似的東西這不是說他自己麼?”

海棠闖禍瞭那人本在好端端的與掌櫃說著話陡聽這天外飛來的譏笑霎時怒火上升厲聲道:“是誰笑給我滾出來!”海棠哼瞭一聲自管玩牌卻也不去理會那胖大男子左顧右盼眼見整層樓的客人都低頭垂不敢稍動唯有海棠這桌兀自大剌剌的玩著牌霎時走瞭過來森然道:“***下**子給老子站起來瞭。”

那掌櫃的見要鬧事瞭趕忙上前苦勸:“魯王爺千萬別這樣咱們萬福樓也不是沒人照應到時候您傷瞭客人咱們告上官府那又是何苦呢?”砰地一聲掌櫃的給人反手一掌打得趴下瞭。眾夥計大驚失色全都湧瞭上來。海棠終於火大瞭霎時重重一拳槌上瞭桌怒道:“什麼玩意兒!是姑娘笑的又如何?你想如何啊?”

海棠行俠仗義那人卻不禁捧腹狂笑:“我想如何?我想如何?你***小騷蹄子給老子看清楚!你親爹是誰!”霎時將鬥篷掀開露出內裡的靛青天龍來人赫然是位朝廷郡王。

“參見魯王爺!”滿場伴當跪瞭一地喊出瞭來人名號。海棠啊瞭一聲這才知道惹上天大麻煩瞭這魯王允蹠億萬傢財兒子載棋更是當今八世子之一連大都督都未必招惹得起自己卻頂撞瞭他這該怎麼辦呢?

海棠怕瞭起來嘴上卻也不好示弱隻得道:“明梅、翠杉咱們走不必和這種人羅唆。一眾師妹趕忙起身正要隨大師姐離開卻給魯王爺攔住瞭聽他嘿嘿笑道:“他***騷*淫婦今夜找不到琦小姐剛好找你們幾個丫頭消火。”說著朝桌子一指厲聲道:“全給我坐下瞭!”

眼看獸爪子便要觸到身上嚇得兩名師妹驚叫下已海棠身為大師姐自不能讓師妹受辱當下刷地一聲抽出瞭腰問短劍喝道:“走開!”魯王哈哈大笑居然邁步向前淫笑道:“你敢在郡王面前拔劍?你可曉得這是死罪麼?”

對方益進逼慢慢呼吸相聞手掌更朝腰際摟來海棠心下害怕萬分怎麼也下敢動眼看魯王爺伸出大手已然撫上瞭海棠的纖腰正要亂摸一通卻聽嘿地—聲黃巧雲當面搶上對著他的肚子便是一棍。

砰地一聲魯王爺吃痛霎時身邊飛影閃動兩名紅衣喇嘛從旁搶上竟在間不容之際捏住瞭黃巧雲的手腕喀地一聲勁力動卸下瞭她的短棍跟著把手一舉已如抓小雞般的將她提起。海棠大驚失色顫聲道:“你……你別亂來我們是九華弟子你……你休得無禮。”海棠自道來歷魯王卻反而哈哈大笑:“我說是仗著誰的勢頭來著?原來是艷婷那*子的徒兒有其師必有其徒來你們幾個剛巧都來陪酒吧算是見習見習!”

眼看對方辱及師門海棠、明梅驚慌不已隻得望向何小姐盼她出言相救。奈何這千金小姐禁不起嚇此時早已縮到瞭墻角隻在低聲啼哭。

情勢如此盧雲已是不能不出面他把臉一沉緩緩放下瞭酒碗正要站起身來卻於此時聽得一人搶先道:“放開她。”全場眾人轉過頭去隻見窗邊站起瞭一名酒客背向眾人手上卻拿一隻油佈包想來是他放話瞭。魯王哦瞭一聲:“臭小子想要英雄救美是嗎?”

油佈抖開一柄長劍露瞭出來那酒客靜靜地道:“這是京城你得守法。”魯王爺狂笑道:“法?老子就是法你抓我送官啊?”那酒客的話很少隻慢慢拔出劍來隻見他左手又腰背身斜勢那模樣當真非同小可。魯王冷笑道:“來瞭個妄人先拿下瞭。”

一名喇嘛向前行來采手來抓那酒客微一轉身輕飄飄地一劍刺出便朝對方的腰腋而去。那喇嘛練瞭大手印的功夫見這劍毫無力道自也不來怕正待徒手來抓卻於此時劍尖微微昂起搶先抵住瞭喉頭。

“記得。”那人淡淡地道:“這裡是京城臥虎藏龍。”把手一拉將黃巧雲帶到瞭懷裡仗劍護住瞭她。樓上酒客見他如此俠氣莫不高聲喝彩魯王大怒道:“叫什麼好?誰敢叫好?我就打誰!”

來人劍法如此精妙竟在一招內制住敵手。黃巧雲滿面羞紅自知這是華山劍法他急急雲看那名酒客卻見他生瞭一雙貓兒大眼臉上帶著幾分憂鬱驟然問“啊”瞭一聲已然認出瞭此人的來歷。

黃巧雲認出瞭劍法其餘少女卻也認出瞭長相。一時紛紛驚呼道:“蘇穎!”

慘瞭……那大名鼎鼎的華山掌門、“三達傳人”蘇穎原來早就來瞭。他不隻聽到瞭海棠的說話也已聽到瞭何小姐的心事。

眼看夢中情郎乍然出現何小姐下禁心花怒放正要上前羞羞相認可滿面暈紅中怎麼都無法上前驟然之間腦中一陣暈眩她“啊”地一聲輕呼身子向後便倒聽得嚶嚀一聲過後黃巧雲給人撞得滾瞭開來蘇穎懷裡卻多瞭一名暈倒少女看那弱不禁風的怯模樣卻不是絕世美女“海棠”卻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