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冷灶重燃

說完,楚琳瑯一轉身,領著觀棋他們就往外走。

齊公府的管事指著幹涸的石板地,氣得幹瞪眼。

有這麼送禮的嗎?拖把是他傢的拖把,水也是他傢的水,她隻是寫瞭個奇醜無比的字而已。

都這麼一毛不拔瞭,卻說齊公傢的土地神明代收瞭大禮,真是氣煞人也!

楚琳瑯可沒心情安撫齊府管事,她心裡想:現在要是回得早,還來得及趕去書畫鋪子。

到時候,她跟掌櫃的遞些軟語小話,說不定還能全價退瞭那昂貴端硯。

她傢大人生活簡樸,用的硯臺都是十文錢一個的大路貨,可用不瞭這般奢物。

換回錢銀,都夠府中數月花銷瞭。若不能退,也要看看能不能換成普通些的筆墨紙硯。

楚大管事心裡盤算的都是銀子花銷,走得也是裙裾翻飛,很是歡快。

可就在這時,一旁角門處卻有蒼老的聲音傳來道:“那個丫頭,你且站住!”

楚琳瑯聞聲轉頭一看,卻見一個華發白須老者在一群人的簇擁下立在一旁的月門之下。

而那先前攆人的管事,一路小跑地過去,低聲道:“祭酒大人,您怎麼來外院瞭?”

那老者卻挑著長眉高聲道:“我若不來,怎知咱傢還有土地公可以替我收禮?”

原來這位就是國子監祭酒,三朝元老齊莊。

方才齊公繞近路去前院,正好路過這外院,聽到瞭裡面的哄笑,便駐足停下,正巧聽到瞭“神明收禮”這一段。

他幹脆走瞭進來,看看這個敢拿話嘲諷他的女子是何人。

等看到楚琳瑯轉身,才發現伶牙俐齒的丫頭竟然是個難得一見的靈秀佳人。

可惜瞭,好好的模樣,怎麼生瞭鋼針般的牙!

楚琳瑯原本想著司徒大人跟她說過,隻要禮到就行。

既然接瞭差事,卻算被人當眾轟攆,也好歹要送出一份“禮”交差,周全瞭司徒大人的面子,體面些退場罷瞭。

沒想到她剛要溜之大吉,卻被突然出現的齊公叫住。

她暗叫一聲“壞瞭”,然後微笑還禮,看看這位齊公又要說出什麼讓人下不來臺的話。

反正觀棋也說瞭,臉皮厚些,憋住別被氣哭瞭就行。

沒想到齊公隻是捻胡須上下打量她,然後道:“那些話,是司徒晟讓你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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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琳瑯見瞭正主,可不敢再胡說八道瞭。她恭謹回答:“司徒大人備的禮是一方上好端硯,隻是方才您府上的管事攆人,奴傢覺得別的也送不出去,便獻醜寫瞭個大字回敬……是奴傢無狀失禮瞭,不幹我傢大人的事兒,還請祭酒大人恕罪。”

齊公冷哼瞭一聲,然後負手道:“既然我府上的土地公收瞭禮,老夫不讓少卿來喝一杯酒水,就是老夫不懂禮數瞭。你回去跟你傢大人說,若是誠心祝壽,就親自拜謁,派個滿嘴胡嚼的黃毛丫頭,算個什麼事兒!”

說完這話,他又揮手叫來自己府裡的管事,冷冷申斥:“跟你說的是少卿大人執掌律法,最看重廉潔,不宜收他重禮,何時讓你攆客瞭?去,再看看那些禮單上都記瞭什麼東西,無論何人,貴重之物一律謝退不收!什麼大壽,不過是個老不死的東西討天厭罷瞭!烏泱泱門前一堆送禮的人,像什麼話!”

說完之後,老不死的齊公便負手揚長而去。

那管事傻眼,隻能依祭酒大人行事,開始按照名單喊人退東西,於是院子又亂成一團,那些看熱鬧的人再也沒心情理會方才的鬧劇。

至於那挑事的婆子和丫鬟,還想擠過來挑事,可那婆子太胖,卻被退禮的人群一擠,一個趔趄栽倒瞭一旁的花壇裡,她崴瞭腳,疼得哎呦直叫,一時找不得麻煩。

楚琳瑯不必退禮,聽瞭齊公的話後,便急忙帶著冬雪和觀棋,輕巧退場走人瞭。

至於祭酒大人往前院走的時候,跟在他身邊的心腹幕僚卻有些不解,低聲問:“大人,我怎麼記得您的確吩咐管事,若是有司徒少卿前來,不讓他入門啊?”

齊老冷哼瞭一聲:“我不與他往來,又不是因為他嚴格執法。實在是這小子目中無人得很!前些日子,朝中爭議邊關開市,明眼人都知這是給虎狼開門,偏偏太子被人蒙蔽一意孤行。群臣都反對。我入宮求見陛下商討時,他也在場,這小子居然說一大串開市通商的大道理,逢迎著太子,駁得我一時啞口無言,實在是可恨!可方才你也見瞭,他派來個刁蠻丫頭來送個‘法’字,倒像我跟那些酸腐文人一樣,恨他嚴格執法……混賬,這個少卿府的男男女女都是混賬!這是算計拿捏著我啊,我自然要讓那小子親自來一趟,當面狠狠罵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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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老為人清高孤高,向來不屑於酸腐文人那一套。

司徒晟真厲害,算無遺漏,派個女子來這麼一出,專捅祭酒大人的老腰眼子啊!

再說楚琳瑯,萬萬沒想到自己一頓胡謅,竟然讓祭酒大人當面改口,邀約司徒晟去吃宴飲酒。

不管怎麼樣,能出現在國子監祭酒大人的傢宴,意義絕對非凡。

最起碼對司徒晟這個不為百官接受的酷吏來說,是利大於弊的。

所以楚琳瑯也顧不得退端硯瞭,坐著馬車歸府,探著書房的窗喊大人,然後讓夏荷趕緊給司徒晟找衣服扮上。

一時間,楚管事如翻飛的蝶,忙著幫司徒晟束發冠,整理衣領子,又細細說著自己在祭酒大人府上的遭遇。

司徒晟聽到最後,也猜到瞭齊老那倔老頭能改口的緣故瞭,隻道:“你還真能給我找事,我向來不愛應酬,更不愛去人多的地方!”

楚琳瑯手腳麻利地替司徒晟整理著衣襟腰帶,嘴裡言不由衷道:“是是是,我傢大人最清高瞭,就跟山頭上一根孤松,看著就十分特別……招人喜歡。”

司徒晟焉能聽不出,她暗諷自己是不合群,沒人緣的孤臣,不由得抬起俊眸瞪向楚琳瑯。

楚琳瑯假裝沒看見,隻滿意看著自己打扮出來的整齊行頭。嘖嘖嘖,有瞭勁瘦高大的身材,真是穿什麼都有韻味。

她不過是做瞭最尋常的白衫,愣是讓這男人穿出瞭遺世孤高之感。

穿得這麼迷人,保管能讓人一看就忘瞭他的手裡過瞭多少血腥人命!

想到這,她又搭配著素雅的玉環給他腰間掛上,嘴裡說道:“這次是奴傢逞口舌之快,給大人添麻煩瞭。可是人傢到底是國子監祭酒,既然開口相邀,焉能不去?我看他年歲那麼大瞭,應該招架不住幾杯水酒。大人不愛應酬,不妨慢慢去,等酒席過半,露個臉,喝幾杯,說說吉祥話就可以走瞭!”

司徒晟不動聲色地聽著,突然問道:“你以前……就是這麼教你相公為人的?”

楚琳瑯被問得一愣,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看著司徒晟的臉不說話瞭。

是啊,她怎麼又忘瞭,自己如今不再是官傢娘子。

司徒晟更不是周隨安,她怎麼能像教小孩似,教人傢少卿人情世故呢?

想到這,她抿瞭抿櫻唇,恭謹後退兩步,蹲身施禮道:“奴傢造次瞭,還請大人責罰。”

司徒晟看她笑意漸失的樣子,手不受控地想要扶她起身,可到底還是頓住瞭。

他方才這話並不是想要嘲諷楚氏,隻是看著她像找食吃的小母雞般圍著自己轉,眼裡滿是興奮與喜悅。

他在想到她以前一定也是這般對周隨安的,那話便脫口而出瞭。

司徒晟其實想讓這女子明白,她不必費心替他籠絡人脈,因為……自己可能比周隨安還要讓她失望。

畢竟周隨安雖然自大愚蠢,卻是一心至純做官的,圖的是一份加官進爵。

不像他,無論做什麼,都有掣肘牽制,心思並不純凈……

這些話,在喉嚨裡滾瞭滾,還是沒說出去,隻是心情也如她臉上消失的笑,一路墜下,變得沉甸甸。

楚氏今日會跟觀棋一起去,實在出乎他的意料,更是沒想到,她在人前被擠兌,差點成為滿城笑話。那樣的場景,光是想想都讓人不舒服。

怪不得都說,先成傢後立業,這男子若是傢裡有瞭牽絆,倒是更能催人奮進。

楚琳瑯雖然不是他的娘子,卻是他府裡的人。

他向來是不在意官聲的,可是現在又在想,反正也不是很費力氣,要不要稍微修飾一下臭名昭著的官聲?

最起碼,可以讓他府裡的人不必再出門被人扔臭雞蛋……

想到這,他也不再多言,抬腿便出門去瞭。

楚琳瑯立在府門前,看著司徒晟帶著觀棋大步而去,微微嘆瞭一口氣。

轉頭望向明凈天際,她在想,晚上用不用備飯?司徒大人若是又被齊公半路轟攆回來,大約是要帶個空肚子回來吧?

那天的酒宴,司徒晟倒是很晚才回來,楚琳瑯給他開門時,聞著他身上酒味,應該飲瞭不少。

據觀棋說,那老頭比他們傢大人都能喝,怎麼都灌不醉。

原來司徒大人跟齊老兩個人酒宴之後,又在書房裡對飲清談瞭半天,據說齊老很是不盡興,臨瞭還扯著司徒大人的袖子,讓他改日再來,就不信他辯不過一個毛頭小子!

自從那日之後,司徒晟對酒宴應酬一類,似乎不是那麼一律推拒瞭。

他的應酬稍微多瞭起來,以前的高山寒松有些沾染人氣,似乎成瞭精,要下山走走看看瞭。

大人不光是宴請多,府中偶爾也會留人吃飯喝酒瞭。

這日便有人興致勃勃地找司徒晟對飲,來者也不是別人,正是李成義將軍。

上次荊國使者被刺傷的事情鬧得甚大,現在使者養傷還沒走。

陛下委派瞭李成義將軍負責帶人安防,有些事情也要隨時與大理寺協調。

隻是老李傢跟荊國打瞭半輩子的架,如今要他來保護荊國使者的安全,太諷刺瞭!

當然,這禍端也是要從楚琳瑯在祭酒大人府上寫瞭個“法”字說起。

從仆役的角度來說,這樣的主子真是好侍奉,怪不得將那個小廝觀棋養得如此憊懶。可這倒讓楚琳瑯有些不好意思,覺得如此白拿他的月錢太不厚道,反而一日餐飯更加用心。

李將軍的眼皮微跳,再不敢吊兒郎當,鄭重記下瞭司徒晟的安防提議,便吩咐自己的隨從將這安防圖拿給值班的部將調整。

司徒晟如今不再教六皇子,卻在傢中開辟瞭私塾,正兒八經地教授起他新聘的管傢來。

可誰知司徒晟拿起她的賬本一看,卻眉眼定住,呼吸都微微一滯,仿佛看到瞭什麼驚天貪墨大案。

既然是東傢的一片好意,若是斷然拒絕,有些太不懂事。

小時怎麼沒發現瘟生竟是這等姿色?他那時候要這麼俊帥可人,自己揮出的拳頭大約也會輕一些呢!

於是陛下開恩,一紙令下,靜妃從冷宮遷回,依舊從瞭以前的妃位,隻是陛下待她恩寵卻更勝從前。

可沒想到,司徒晟卻半躺在藤椅上,雙眸閉合,沉沉睡去。

司徒晟瞟瞭她一眼,然後拿筆開始圈,就這麼一頁的賬單,愣是圈出瞭七八個錯別字。

楚琳瑯本想著,日理萬機的司徒大人隻要看出她是朽木不可雕,便會散瞭興,別再耽誤她繡花瞭。

他看李將軍有些漫不經心,便意味深長道:“此乃京城,並非沙場。有道是兩國交往,不斬來使,如今陛下急於除弊更新,不想邊關生事。李將軍,你這差若做不好,隻怕禍累全傢!”

因為這藥包的引子,陛下拄拐又親自去瞭趟冷宮,卻看到昔日雍容華貴的靜妃,一身粗衣素發,拿著藥鎬在臨時搭建的暖房裡為藥材除草。

她起初做飯偷懶,偶爾會隨便拌些小菜配粥,他也不聲不響地吃,不會因為菜色簡單而沉著臉訓人。

四目相望時,就算昔日佳人風華不在,卻也讓人憐惜得老淚縱橫……

那日回來後,司徒晟就開始找茬,讓她將府裡的賬本拿來看看。

她管著司徒晟的錢銀,自然要親自記記賬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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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司徒晟卻表示,府中的管事乃是他的臉面,豈能眼看著楚管事這麼靈秀的人物有短板?

宮裡的禦醫雖然開瞭方子,卻並不管用。

陛下睡得也不安穩,四殿下自告奮勇,病榻前盡孝,趁著父皇睡著的時候,偷偷將一個藥包敷在瞭父皇的腿上。

從此以後,每當司徒晟有空閑,就會將管事請入書房,念書習字,補一補短板。

四殿下哽咽回答,請父皇贖罪,是他身在冷宮的母妃惦念著陛下的頑疾,自己在冷宮種瞭沒藥、獨活等藥材,又親收調配瞭藥包,托他帶給父皇用,她說這方子陛下向來用得好,如今她見不到陛下,卻放不下陛下的身體。

可如今到瞭他府上當差才發現,這位日子過得淡薄得很。

陛下聽瞭老四的話,倒是想起瞭自己做太子督軍時落下的病根,當時還在太子府為妾的靜妃夜夜給自己敷藥,成宿不睡。

平日裡除瞭看書寫字,練練拳腳,就是捏捏泥人,壓根不是貪圖享樂之人。

說到這,李成義其實是替司徒晟擔心的。

其實她嫁入周傢的頭兩年,周隨安起瞭興致時,也願意給她講一講詩文。

當初泰王、四皇子與靜妃一起倒臺冷瞭爐灶,可有司徒晟的一份氣力。

若四皇子沒有傻透,應該不會太著急卸磨殺瞭司徒晟這頭能幹的驢。

就在她看著書頁出神時,就聽見司徒晟送走李將軍的聲音,再然後就聽司徒晟開口喚道:“楚娘子!該練字瞭!”

聽瞭這話,楚琳瑯的表情微微一垮,她還忘瞭一樣,司徒先生除瞭喜歡權力傾軋之外,更好為人師!

就在被子覆上的一刻,司徒晟仿佛被驚到瞭,渾身一個激靈躍起,眼裡冒出的都是滲人的兇光。

如今靜妃再得恩寵,四皇子的門庭也熱鬧起來。就連自認為一傢獨大的太子也開始惶惶不可終日,司徒晟的日子又怎麼能會好?

楚琳瑯自覺清廉得很,便有些氣悶委屈,問哪裡不對?

不知為什麼,每次看到司徒晟,他都覺得此人的風骨像極瞭一個人,並非眉眼相似,可儀態和說不出的細微處,總是讓他產生聯想。

心裡這麼想著,手裡的畫冊正好翻到瞭諸葛亮在高高的城門口上大演空城計的一幕。

算起來,再過兩個月,就是那人的忌日瞭……李成義一時感慨,默默又飲下瞭一杯。

她以前覺得司徒晟是官迷,一心踩梯子往上爬,應該是野心私欲膨脹之輩。

可司徒晟聽瞭李成義的話,卻隻淡然道:“我當初不過是聽從陛下的吩咐,既無私心,又何必怕攀附牽連?”

這是生活在叢林裡的野獸才會有的警惕,就算深睡也會瞬間醒來。

當她寫完之後,便興奮抬頭,想讓桌子另一邊的司徒晟看看。

嘖嘖,這大男人可真會長!那鼻梁高高,眼睫毛彎翹得連小姑娘都不如。

他乃武將,一向不耐文官的婆婆媽媽,卻對司徒晟一見投緣。想來,就是司徒晟這股暴風來襲也巋然不動的淡定讓他折服。

而現在海棠春睡,她倒是可以肆意打量瞭。

畢竟這“在宮中使氣力”的主意,就是司徒晟當初親自指點給四皇子的明路。

不過齊公又損瞭少卿一句:“依卿之才,府上請來的女管事,怎麼隻牙尖齒利,寫出的字卻如蚯蚓亂爬?”

這樣一來,她也不好意思學頑童搗蛋,一來二去,倒是品酌出瞭學問的趣味。

可惜聽瞭她故意冒的蠢話,司徒晟卻不驕不躁,依舊很有耐心地給她解釋。

隻是書房裡這麼冷,統共隻有一小盆火炭,他穿得不多,這麼睡是要著涼的。

這一節,楚琳瑯也是後來才聽說的。由此可見,老頭子的報復心真強,竟然在她東傢面前如此挑唆!

掌管國之大考的祭酒齊公能這麼說,這話裡褒獎的含金量就太足瞭,讓聞聽者不禁側目!

他本人對官場人脈的經營也是能省則省,夠用就行。

這下子楚大管事的臉蛋便有些紅撲撲瞭,訕笑表示她雖然識字但是寫起來有些生疏。下次報賬,她去街邊請先生代筆,絕不再污瞭大人的眼。

京城裡如今最熱的時事,便是四皇子的生母——冷宮的靜妃娘娘再次搬回瞭她的景仁宮。

她可從沒見過他白天睡覺。難道因為是方才吃得飽足,所以困意上來瞭吧?

楚琳瑯練字也乏累瞭,便活動著脖子,順帶欣賞一下東傢的俊美睡顏。

楚琳瑯看瞭看,覺得自己的這位東傢若添一副胡子,再拿著一把羽扇,還真有諸葛先生謀算天下的氣韻呢!

說起這位娘娘雖然年輕時,美貌非凡,可如今也是半老徐娘,按理說陛下跟前時時都有新人,哪裡能想得起冷宮舊人?

入府這麼久瞭,楚琳瑯知道司徒晟有覺淺的毛病,有時候忙起來可以來連著幾夜不睡。

楚琳瑯左右張望瞭一下,先是將炭盆往藤椅旁邊挪瞭挪,然後又將書房床榻上的被子拿起來,輕輕地往司徒晟的身上蓋。

不過人傢諸葛是拜瞭明君而鞠躬盡瘁,可司徒晟謀算的又是什麼,楚琳瑯卻一時也看不清。

難道他不註重享樂名聲,卻喜歡權力傾軋的刺激?

而司徒大人雖然先前也教瞭她些字,指點下字帖臨摹,卻基本散養,並沒有太督促她上進。

可偏偏近日天寒,陛下的老寒腿又犯瞭。

據說那日,祭酒大人拉著少卿飲酒,二人從詩文到朝綱,鬥嘴不斷。

所以楚琳瑯隻能硬著頭皮上陣,完成司徒先生授的課。

他們飲酒說話,楚琳瑯閑來無事,就回瞭自己的屋子,躺在床上翻著司徒晟送給她的連環畫看。

不過他從容在諸位皇子間遊走的不動聲色,又絕非清心寡欲之人該有的表現。

李成義心裡憋悶,這差事當的也有些心不在焉。

司徒晟看瞭看他遞來的安防圖,隨手一點,就指出瞭破綻。

她知道司徒晟長得好看,可畢竟有男女避忌,每次都是匆匆瞟上那麼幾眼,不好直勾勾地看。

楚琳瑯並不擔心自己的東傢被四皇子清算。

接下來,李成義跟司徒晟閑聊的便是些新近的時事瞭。

可惜她對詩文這類沒有慧根,每每說出蠢話讓周隨安的雅興全無,一來二去,他也懶散瞭教養娘子的興趣。

陛下沒有睡著,立刻問他如此鬼祟,偷放什麼東西。

奈何屋墻單薄,所以他們的談話也七七八八地落入瞭她的耳中。

今日司徒晟讓她臨摹幼兒開智的《龍文鞭影》,四字一句,寫起來很快。因為先生教得好,楚琳瑯最近的字練得略有模樣瞭。

祭酒大人以前沒有跟這位少卿深談過,可是鬥酒幾輪之後,他老人傢當時說瞭這麼一句:“依卿之才,原該是狀元韜略,為何偏隻考瞭探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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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瓊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