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一座墳墓

一時間,怨氣消散,昔日師生的美好再次浮現。

六皇子突然想起:少師曾帶著困於宮中,備受冷落的他遊歷鄉野田間,給他講農耕桑田,誇贊他心存憫農體恤之心,不愧是帝王血脈……

那是他第一次撿拾自信,覺得自己不遜於其他的皇兄弟。

被米茶苦下去的淚意,再次泉湧而上。

六皇子再次一把抱住恩師的大腿,仿佛終於找到瞭母羊的羊羔子,哽咽著:“少師如此對我,我卻一直對少師心存不敬,實在是對不住少師啊……”

楚琳瑯為瞭避嫌,特意躲得遠遠的,可還是聽到瞭司徒晟的屋子隱約傳來嚎啕大哭的聲音。

那聲音漸響,嚇得她身邊的夏荷一哆嗦,小聲道:“司徒大人……這是在書房對皇子用刑瞭?”

楚琳瑯站起來望瞭望書房門,覺得應該不能夠,畢竟書房裡的炭盆剛剛被觀棋拿走,上不瞭大刑啊!

那天晚上,司徒傢的飯桌上又添瞭一雙筷子。六皇子留下來陪著恩師吃瞭一頓傢常便飯。

恩師說瞭,以後在人前也不必對他太熱情。君子之交淡如水,但卻得是一杯能救命的水。不必刻意讓人知道,他倆重修師徒情誼。

司徒晟順便也給幾日來都睡不著覺的六皇子分析瞭一下時局形式:太子那邊既然肯敲打六弟,而六皇子又識趣有瞭回應,處理瞭相幹人等,就是表明瞭態度,便不必再提此事。

以後若有旁人追問那船隻貨物的事情,六皇子一概不應就是。

至於他現在主管的西北幹旱的事情,乃是地方頑疾,非一時能解。若想一勞永逸,的確應該按照六殿下先前跟陛下的提議,開鑿水渠。

但最近國庫緊張,陛下對動銀子的事情都會大動肝火。所以六皇子之前挨罵,並不是法子昏聵,隻不過正觸動瞭陛下的痛處。

隻要六殿下能想法子湊出修建水渠的銀,不必動用國庫,應該不會再觸怒龍顏。

至於湊銀子的方法,就得六皇子自己去想瞭。

總之,六皇子來時是萎靡不振豆芽菜一根,趁著夜色從司徒傢離開的時候,卻如澆灌瞭水的樹苗,整個人都意氣風發,自信滿滿。

而投桃報李,六殿下對恩師的一點點請求,自是盡心滿足。

那位剛調任大理寺的成大人及其親眷田產明細,沒幾天就被六皇子從戶部調出,由貼身小廝送到瞭司徒晟的桌案前。

司徒晟懶得再看那些陳年卷宗,將之推到瞭一旁,就著提神的苦米茶,津津有味地仔細梳理起瞭上司成大人的賬。

沒有辦法,這位不識相的上司既然受人指使,成心與他過不去,他不拿出些手段來,豈不是白白擔瞭“酷吏”名頭?

楚琳瑯偶爾進來給司徒晟報賬時,不小心看著他嘴角噙著的笑。隻是這笑意有些讓人心裡發顫,也不知哪個貪贓枉法的倒黴蛋被他給盯上瞭。

那位成大人的確是太子大費周章安插的。

大理寺乃審問要案的樞紐,若儲君不能安插自己的親信,如何能心安?

至於司徒晟,太子雖有愛才之心,奈何他不上道,既然如此,就要給他找些不痛快瞭,也順帶讓別人知道與他作對的下場!

很快,整個大理寺都知道新來的寺卿看少卿大人不順眼。

繁瑣而無用的公務如倒塌的山,全都推到瞭司徒晟這來。

於是也有人閑閑在一旁看戲,甚至暗中押註,看這位少卿大人何時發作,去陛下那告狀。

若真是這般,大約成大人也有理由搪塞,不過越級控告上司,想來在陛下那也是觀感不佳。而且成大人的背後乃是太子撐腰,這位少卿大人若去控告一國儲君,那真是好笑到傢瞭!

不過他們期待的好戲一直遲遲不來。司徒大人一改肅清泰王一黨時的霹靂雷霆,不知變通,變得逆來順受,無論那寺卿大人的要求提得多麼過分,他都一力應承,絕不推諉。

楚琳瑯卻知道司徒晟這些日子來的操勞。

她以前看周隨安每到年底匯總州縣的幾本賬目,就抱怨連天,以為那是頂天的勞累瞭。

可看到司徒晟這種完全不拿自己當人的操勞,才明白什麼叫死而後已,累死案頭。

看得旁觀者都心驚,替他捏一把汗。

而且楚琳瑯發現,司徒晟似乎天生覺淺,有時還會帶著頭痛。不過自己在書房練字時,他卻能囫圇合眼睡那麼一覺,解一解乏累。

就連觀棋都打趣說:“楚娘子,是不是你的字寫得太醜,所以我們大人看著就困?”

楚琳瑯不理他的調侃,替司徒晟熬煮些凝神的湯水之餘,卻將針線笸籮都拿到瞭司徒晟的書房裡。

有時候就算她不寫字,也會跑去書房閑坐,也不打擾大人,隻是默默靠在書房的窗下旁,一邊溫著可以安神的陳皮桂圓清花茶,一邊繡著花。

而司徒晟寫累的時候,抬眼就能看到軒窗旁坐著挽著堆雲烏發的明麗女子。

她雪脖低垂,皓腕翻轉,指尖穿梭,悠哉繡著花兒,宛如大師筆下的仕女畫。

伴著麗人身上淡淡的馨香,還有蒸騰的水汽陳皮香,睡意也來得格外容易。

他批寫一會公文,便會在躺椅安然睡上一覺。

有時候覺淺,他也能聽到她輕巧的腳步聲,將暖暖的毯子加蓋在自己的身上。

司徒晟如今倒是習慣瞭書房裡有人陪伴,再不會驟然跳起嚇得她踩火盆。

可是半夢半醒間,卻也要克制住自己,不去伸手碰觸挨近的女子……

每到這時,司徒晟都會默默屏息,握緊手掌,然後再慢慢恢復起伏的呼吸。

他一直提醒自己,若沒有足夠的力量,就不要觸碰自己不該碰的。隻是這樣的意志,在遭遇從來未曾遇到的誘惑時,猶如白蟻潰堤,有些抵抗不住瞭。

以前,他不曾想要什麼。可是現在他卻發現,原來並非不想要,而是他壓根不知擁有這些是怎樣滋味。

一旦嘗過,便食髓知味,生出不該有的貪念,明知不可為,也如心生野草,再難重返一片荒蕪……

小炭爐子上響著咕嘟水聲,待身邊輕蓋被子的女子悄悄出瞭房門,他才慢慢睜眼,眼望半掩的房門。

他默默深吸瞭一口殘留在空中的淡雅香氣,便起身繼續伏案,不過所看的並非大理寺的那些陳年文案,而是六皇子這些日子來,一直命人給他謄抄的戶部田賬……

再說那位愛穿小鞋的成大人,發現無論怎麼讓司徒晟案牘勞累,並不能有什麼奇效,便更改瞭路數,最近不再給他派案子。

一時間,司徒晟又成瞭大理寺的閑人一個。同僚們都很可憐嘆惋司徒大人。因為寺卿成大人的時間拿捏得太好瞭。

此時恰好趕上瞭年中,若是司徒大人後半年一直這麼清閑下去,到瞭年尾磨勘考校,吏部來給諸位大人寫考狀,輪到司徒晟,可就空白一片,毫無政績可言。

拿著這樣的考狀,司徒晟又如何能過陛下磨勘那一關?

閑養,對於年輕官員來說,才是最致命的一招!

一旦碌碌無為記錄在冊,以後的仕途升遷基本無望。

不過司徒晟也是活該,招惹誰不好,偏偏惹瞭太子!

他當初若是能以扳倒泰王之功,投誠儲君,現在的仕途當是多麼通暢!

別說大理寺瞭,就連隔壁戶部官員偶爾湊趣飲酒時,都會嘆息,覺得司徒晟看著有些城府,卻頻出昏招,生生的把一盤好棋給走死瞭!

周隨安也在嘆惋的行列,不過聽到心中暗自比較的對象走瞭下坡路,周大人的心內還是有種隱秘的快活。

他的新夫人謝娘子在被娘傢冷落,頹喪瞭一段時間後,又重新振作瞭起來。

謝悠然最近很是積極地參加大小宴會,雖然回不得娘傢,卻可以在宴會上跟剛被準許出門的母親見一見。

謝悠然後來也是從母親的嘴裡,隱約聽到瞭些內情,大約就是安傢姨母借著父親和六殿下的名頭,惹瞭大禍。為瞭避免牽連姐姐,讓她在王府難做人,這才要低調行事,不能跟楚氏追究到底。

謝悠然懶得掰扯其中的曲直聯系,卻認定瞭父親偏心大姐和大姐夫,這才冷落瞭她和周隨安。

想定瞭這一點,她便是憋著氣兒要跟大姐比一比,到底是大姐嫁的廢物皇子靠譜,還是她挑選的青年才俊有前途。

如此一來,她最近跟戶部的親眷走得很近,連帶著也拉著周隨安參加大小宴會,朝中如今的風頭,還是偏向太子居多。

雖然四皇子復寵,可他母傢無勢,又沒有泰王撐腰,一時也成不瞭氣候。而太子卻不一樣,他的母後雖然早亡,外祖父傢卻權傾朝野。

明眼人都知道,以後的大統,還得是太子來坐。

所以周隨安在謝悠然的授意下,跟自己的連襟六殿下也漸漸疏遠瞭些。倒是很積極地在與太子的親信同僚結交。

其實周隨安也不想,但是嶽父一傢明顯是不管顧他這個女婿,他總得自己想想法子,不能也跟著步司徒晟的後塵吧。

這日周隨安正同一群同僚在京城鬧市的酒樓飲酒,順著二樓的窗一低頭,卻看見熟悉的倩影走在街市上。

定睛一看,高大的人影正是他們方才議論的司徒晟。而他的身旁,還有個俏麗的身影,卻是前妻楚氏。

周隨安看見瞭楚琳瑯不由得眼睛一亮,微微探頭細看,這一看,卻皺起眉頭。

楚琳瑯忍不住噗嗤一笑,抬頭看著他道:“看來我得將自己的生意做大些,大人以後若是厭倦瞭為官,不妨來給我做個賬房先生,你看可行?”

她手裡拿著兩樣,猶豫不決地在高大男人的腰間比來比去,期間男人低頭不知說瞭幾句什麼,她竟然抬頭毫不避忌地沖著男人甜笑!

周隨安看得真是心頭火起,覺得楚氏難道平日不照鏡子?也不看看自己貴庚幾何,還當自己是未婚鮮嫩的女子,如此媚笑,安的什麼心思?

兩個人出瞭首飾鋪子,便一起出城去瞭,隻是半路分道揚鑣。

每年這天,他準備的祭物也是兩份。

這裡既是養母之墳,卻也是一座不能言說的將軍衣冠塚!

話說到最後,全然是不加掩飾的威脅。

說完這話不久,她便咽下瞭最後一口氣。司徒晟按照她的遺囑,推遲瞭養母的忌日。

因為連同那人在內的無數大晉勇士的人頭,都被敵人砍下,當成戰利品連同糧草裹挾而去。

司徒晟垂眸燒著紙,身後傳來腳步聲,從一側山路轉來瞭個頭戴鬥笠的砍柴人。

在山下的一處土丘上,有一處孤零零的墳包。

他倆似乎正在首飾玉石鋪子選買東西,而楚氏正在幫司徒晟挑選搭配腰帶的玉佩。

觀棋跟在他身後不遠處,一臉擔憂,似乎生怕他再陷入痛苦自虐裡。

可惜他未能盡孝幾年,養母頑疾發作病故。

他聽話瞭,一動不動地蜷縮在木桶裡,可是那人卻失信瞭,他一直都沒有再來。

沒有人知道,在養母的棺槨裡,還有一副生銹的鎧甲。

隻是此時,他仿佛再次變成瞭沒有魂的行屍走肉,茫然行走在天地間,什麼也不想,什麼也不敢想……

那人吐瞭一口血,驚駭得往後爬,忙不迭繼續威脅:“你若敢殺我,就不怕……”

這裡便是他“母親”李氏的墳墓瞭。

那人冷笑一聲,開口道:“傢主臥薪嘗膽留瞭你這步暗棋,你也要盡心些往上爬一爬,千萬別存瞭懈怠茍且的心思,你早日成事,也可以早點回去見想見的人,是不是?”

司徒晟慢慢蹲下,努力克制住快要失控的情緒,然後站起身,來到墓碑前。

這麼沒大沒小的話,她剛到少卿府上的時候可不敢說,可現在不知不覺,她也如觀棋一般,被這位少卿大人給養壞瞭。

那砍柴的狀似太累,放下擔子坐在一旁的土坡休息,張望瞭下四周無人後,看著司徒晟慢慢燒紙,低沉開口道:“主人給你的信,可曾收到?為何到現在都遲遲沒有動作?”

他交瞭差事,想轉身走人,可眼前一陣風閃,高大的男人轉眼來到他的眼前,然後一記重拳打得他飛瞭起來,重重跌落在地。

記得她臨終時,還拉著他的手道:“我咽氣瞭,你晚發喪五日,到那時,正好也是他的忌日,你可不用避忌,借著我的名頭,也為他燒一把紙錢,痛快落落眼淚。”

一份祭奠恩重如山的養母,另一份,卻是用來祭奠那位不可說的先人。

他燒完瞭剩下的紙,又用手把地上的字痕撫平,這才站起身來,緩步朝著山下走去。

當初親母“去世”,李氏受故人委托收養瞭他。並且以自己親子夭折,她好心收養路旁乞兒的由頭,將他過繼到自己名下,名正言順地入瞭司徒傢的族譜,改名為“晟”,養母李氏還節衣縮食,請他入書院研習功課,鄉試恩科。

楚琳瑯卻覺得太鋪張。她從別府的管事那也聽說他最近官運不暢。

猶記得十二……不對,十三年前也是如此,寒風凜冽,雪滿弓刀。

方才的那個砍柴人,完全勾起瞭他所有的負面情緒。

好在司徒晟一如往常,並沒有申斥她的沒規矩,隻是輕笑一下:“養我?怕你是付不起我要的例錢……”

司徒晟最近雖然清閑,但是宴飲一類還是有的。

司徒晟何等聰明,聽她的話頭,便猜出瞭意思,直接說道:“不必替我省著花錢,再怎麼潦倒,總歸不能讓我府裡的女管事吃糠咽菜。”

那人覺得自己的肋骨好像被踹斷瞭,再不見方才威脅人的豪橫,隻能趕緊爬起身,踉蹌而去。

他被藏在瞭裝滿臭臘魚的軍資木桶裡,四周全都是廝殺怒號的聲音。

當四周徹底安靜下來後,年幼的他終於爬出瞭魚桶,看到的卻是屍橫遍野,滿地血泊。

濃重的血味與臘魚臭味糅合,肆無忌憚灌入他的鼻子裡,熏得他想吐,可他隻能捂住嘴,牢記那人最後的話:“乖孫,你躲在木桶裡不要動,等一會我再來接你……”

這樣一來,大人每日穿的衣服就不好重樣子,尤其是佩飾一類,還是有些變化才好。

也不知怎麼的,司徒晟跟那齊公次次見面都要鬥嘴,可見面的次數卻越來越頻繁,隔三差五地與祭酒齊公一起下棋。

看見楚氏與司徒晟親近,周隨安心裡蒸騰的是近乎遭到背叛的怒火。

她挑東西挑花瞭眼睛,便問司徒大人哪個好。司徒晟倒是幹脆:“兩個都要就是瞭。”

說完之後,他也不待司徒晟回答,起身擔著擔子,大步離去。

雖然與楚氏和離,但是在周隨安的心底,還是覺得楚氏是她的妻。甚至覺得兩人不過是鬥瞭一場惡氣。

楚琳瑯今日本來帶著夏荷出街選買東西的,不過恰好司徒晟母親的忌日快到瞭,他也要買燒紙一類,便一同前往瞭。

等楚氏想明白,知道瞭女子獨身的艱辛,他倆還是有斡旋餘地的。

這種大晉窮苦人才吃醃臘魚,讓那些本就不吃魚的荊國人避之而唯恐不及,以為是壞掉的魚幹。桶被踹翻下車後,並沒有人來細細查看。

就算她在少卿府為奴為婢,也不該跟男主人這般親近!

司徒晟慢慢站起瞭身,拍瞭拍衣服襟沾染的灰燼,不答反問:“她最近可好?”

說完這話,他再次用力踹瞭那人一腳,森冷道:“滾!不要出現在這座墳前!”

聽著熟悉的嗓音,司徒晟不必回頭都知來者為誰。

司徒晟滿眼慢慢升起騰騰殺意,語氣森冷道:“今日這樣的日子,你這樣的人真不該出現在這!”

砍柴人大駭,驚懼道:“你……你要幹什麼?”

沒等他說完,司徒晟卻笑瞭:“她左右就是個活死人,這等污爛俗世,早不入她的心。你告訴你的傢主,讓他拿捏好分寸,別欺人太甚,將我迫得太急瞭。他應該更清楚我血管裡流淌的是何人的血,天生的涼薄寡義得很!若逼得太緊,你們就要小心我這天生的瘋種發瘋!”

四周熟悉的人語再也聽不見,隻剩下嘰裡呱啦聽不懂的粗野大笑。

那墓碑上刻的是養母的籍貫名姓,而在墓碑之下的土地上,則是他燒紙前親手寫下的另一個名姓——祖翁輔國大將軍楊巡之墓!

不過那砍柴人還是冷哼一聲:“傢主讓我給您帶瞭話。你雖不在他身邊長大,可千萬別忘瞭自己流淌的血液真正姓什麼。血海深仇,你切莫忘,別真的以為入瞭司徒的族譜,就可以茍且偷活,貪圖那點子榮華富貴……傢主能給你安排個似錦前程,也能讓你一夕間一文不名!”

那人隱在鬥笠下的眼狠狠瞇瞭瞇,笑瞭一下道:“她好不好,不是完全取決與大人您的表現嗎?”

楚琳瑯坐馬車去職田兜轉一圈,順帶買些新鮮雞蛋。而司徒晟則帶著觀棋,拎提著買好的紙錢等祭物,去瞭城郊蒼龍山。

這步暗棋原也作用不大。不過傢主吩咐,要時時敲打他,勒緊他一身的反骨,如今該敲打的話已經說瞭,他便可以交差走人瞭。

路過首飾鋪子時,她又順便拉著司徒晟入瞭店鋪,幫他挑些搭配腰帶衣服的飾物。

說完這話,楚琳瑯自己都覺得過分,忍不住吐舌,趕緊低下瞭頭,

一陣寒風吹過,司徒晟立在墳前一動不動,過瞭好半天,才松開瞭緊握的拳頭。

蜂湧而至的晦暗記憶襲來,就連那臭魚令人厭惡的味道也逼真地充盈鼻間。

他也顧不得飲酒,氣沖沖下樓找尋,卻發現剛才看見的那對男女,不知去往何處,沒瞭影蹤。

一個不能生養的下堂女子,誰人肯要?隻是看楚氏什麼時候想明白,回來再找他罷瞭!

有人在清理戰場,運走糧草物資,隻是他藏身的桶太臭,遭瞭嫌棄。

那來者在朝中也有耳目,自然知道司徒晟所說句句屬實。

他依舊燒著紙錢,嘴裡淡淡道:“我不過一個小小五品京官,你們哪來的自信,認為我能左右朝堂,立刻讓邊關開市。該說的話,我已經說瞭,聽不聽卻要看上峰的意思。”

當時的他像隻彷徨小獸,緊緊抱著那具冰涼無頭的屍體,伴著無際屍骸茫然四顧,一動不動……

那人很好找,就躺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似乎生前曾奮力朝著他這來,那一身雕刻著狻猊花紋的鎧甲曾經讓他艷羨不已,吵著要穿。如今戰甲被血污得模糊不清,而那魁梧的身體,卻不見瞭人頭。

雖然不想咒大人,但萬一被貶歸鄉呢?所以開源節流,多存些銀子才是正經。

那楚氏太沒分寸感,怎麼挨得司徒大人那麼近?

此時郊野,四周空曠,孤墳被月光拉長瞭影,唯有寒風打旋,似猛獸嗚嚎。

司徒晟不再問,隻是對他道:“最近太子打壓得我甚是厲害,我一時也做不上什麼。不過太子與荊國似乎交往甚密,對此事很上心。皇帝的重心又在內務,避忌邊防壓力,所以邊關開市應該這個月底就有眉目瞭,你大可不必跑來我這,言語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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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瓊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