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慢慢上前解開瞭對瑯音仙尊的桎梏,那花身一顫,被白光籠罩,頃刻間便化成瞭人形。
瑯音仙尊一襲勝雪白衣,眉眼卻清冷銳利,還不等徐慢慢開口,拒霜劍就架在瞭她脖子上。
徐慢慢下意識往後一退,被頂在瞭桌沿處。
“哥哥……不是,仙、仙尊……”徐慢慢差點咬到舌頭,看瑯音仙尊眼神似風刀霜劍,她險些以為是瑯音魔尊站在自己前面,自己幹的那些缺德事都掠過腦海,讓她心虛得話都不會說瞭。
瑯音仙尊冷冷道:“我為何會化為原形,為何被困在盆中,為何身在此處!”
徐慢慢一聽,頓時松瞭口氣——還好他不記得昨夜之事,不記得自己辣手摧花……
“仙尊,你這是……失憶瞭嗎?”徐慢慢佯裝不解。
瑯音仙尊沉默瞭。
“原來那個荊無葉是屠靈部埋伏在萬棘宮的棋子,他昨日引我們落入血宗的禁靈絕陣,眼見不敵,我靈機一動,假裝是血宗的線人,一番花言巧語把他騙過去瞭。他把我們帶到這兒,就是屠靈部的總壇,無回殿。”
瑯音仙尊聽瞭徐慢慢這番解釋,似乎全然不信,他逼近一步,微微傾身,眼神冰冷懾人,徐慢慢不自覺往後仰,雙手撐著桌沿,背脊往後彎成瞭一道柔美的弧線。
“若真如你所說,你為何雙頰發紅,心跳過速,眼神閃爍,不敢直視我?莫不是做賊心虛?”瑯音仙尊咄咄逼人,給瞭徐慢慢極大的壓迫感。
“仙尊……你劍架在我脖子上,我當然會害怕,我害怕的時候就這樣……”徐慢慢努力讓自己直視瑯音仙尊的眼睛,卻在對方幽深漆黑的瞳孔中看到自己面紅耳赤的狼狽模樣。
聞到瑯音仙尊身上傳來的花香,徐慢慢感覺臉上更燙瞭,她很難不去細想自己先前做的事意味著什麼,也很難不幻想高高在上的仙尊無可奈何被自己褻玩的樣子……
她這做賊心虛,做的是采花賊。
瑯音仙尊微瞇瞭瞇眼,後退瞭一步,放下劍,靜靜不語看著她。
徐慢慢吞瞭吞口水,聲音有些幹啞:“仙尊為什麼這麼看著我?”
瑯音仙尊道:“現在劍沒在你脖子上,我看看你對自己心虛的樣子作何解釋。”
徐慢慢欲哭無淚,哭喪著臉道:“不是這麼個意思……仙尊,我真的沒說謊,我若是對你心存歹意,就不會解開法陣把你放出來瞭,你說是不是?”
瑯音仙尊眉頭一皺,似乎覺得這句話有幾分說服力。他抬起左手,用力一握,感覺到靈力源源不斷湧入體內,迅速填補瞭之前的空虛。
“而且我根本沒有說謊,是仙尊你自己失憶瞭,反過來冤枉我。”徐慢慢以手覆面,故作委屈,倒打一耙,“嚶嚶嚶……若是慢慢還在,定然不會叫我蒙受這不白之冤,任人欺辱,飽受委屈。慢慢……嗚嗚嗚嗚……”
徐慢慢聲情並茂地給自己哭喪,甚至擠出瞭一滴眼淚,餘光卻在偷偷打量瑯音仙尊。隻見瑯音仙尊神容淡漠,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叫人猜不透他心中想法。
徐慢慢頗覺無奈,瑯音仙尊這人心思好難猜,比她還不按牌理出牌,浪費瞭她精湛的演技,他跟瞎子聾子似的一點反應都不給。換做其他人,此時就該手足無措地哄她,立刻道歉認錯瞭吧。
“哭完瞭嗎?”瑯音仙尊等瞭片刻才道,“哭完瞭就回答我下一個問題。”
徐慢慢抽抽噎噎地放下手,露出微紅的眼睛,啞著嗓子道:“仙尊還有何指教?”
“我昨夜可有什麼異常?”瑯音仙尊問道。
徐慢慢支支吾吾道:“我與仙尊不熟,也不知道怎樣才算異常……”
徐慢慢自忖這個回答沒有漏洞。
瑯音仙尊道:“我入夜之後或許會有些反常,白日便會忘瞭夜間發生之事,過去我都是讓自己強行進入安眠,以避免發生不可測之事,世間鮮有人知曉這個秘密。如今既然被你知道瞭,我便不再隱瞞,但你須得保密,不得對外人透漏半字。”
徐慢慢立刻指天發誓:“仙尊放心,我絕對守口如瓶,如果不放心,我可以立下心魔血誓。”
瑯音仙尊看瞭一眼她立起來的手,說:“好。”
“?”徐慢慢愣瞭一下,她客氣一下,他還真不客氣啊。
徐慢慢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不過立心魔血誓有點傷元氣,我們大敵當前,我還是保留點實力,免得影響到之後的行動。”
“也行。”瑯音仙尊淡淡點頭。
徐慢慢眼神閃爍,忍不住問道:“仙尊,您這失憶的情況……是一直都有的嗎?”
她原先以為瑯音仙尊隻是早睡,有個日落而息的好習慣,認識瞭三百年,竟是到死瞭之後才發現瑯音仙尊這麼大一個秘密。
瑯音仙尊回道:“自化為人形便是如此。”
“可知道是何緣故?在下略懂……精通草木之理,或許可以幫上一二。”徐慢慢本想謙虛一下,但又想眼前這神仙不通人情世故,還是實話實話吧。
“你再精通,又如何比得上念一尊者。”瑯音仙尊不以為然道,“我在兩界山便聽聞念一尊者是世間最通曉草木之人,後來到四夷門向他求問過此事。念一尊者曾言,道生萬物,至盈則缺,過滿則溢,無十全之事。我生來強大,有所得必有所失,這或許就是我該承受的命運。”
徐慢慢聽瑯音仙尊緩緩道來,才知道自己師父與瑯音仙尊結識的起因。
她的師父是個總是笑呵呵的小老頭,看起來平平無奇,卻有不俗的處世智慧,但徐慢慢對自己的師父太熟悉瞭,她聽得出來,師父對瑯音仙尊說的這番話,真正的意思隻有一個——天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能把“不知道”說得如此高深玄妙,除瞭師父,也就隻有自己瞭。
我果然深得師父真傳——徐慢慢心想。
“如今我已恢復瞭靈力,可以殺出去瞭。”瑯音仙尊說著轉身要向門外走去。
有實力的人說話就是有底氣啊……
現在離開瞭禁靈絕陣,瑯音仙尊的靈力也在不斷恢復,以他的修為,想要推平屠靈部並不難。
但是徐慢慢抓住瞭他的手臂,忙道:“仙尊先不急!”
瑯音仙尊頓足看她,眼中又露出一絲懷疑:“為何阻止我?”
徐慢慢幹笑道:“仙尊再聽我說幾句。荊無葉正在準備傳送法陣,想將我們送到逆命部,與負嶽神尊一並處置。我們如果現在把屠靈部殺盡瞭,就不知道逆命部在哪瞭,也救不出負嶽神尊瞭,不如先隱藏身份,等摸清底細之後再將他們一網打盡。我還聽說瞭,逆命部才是血宗的核心,若有復生之術,隻會在逆命部。”
徐慢慢說得有道理,瑯音仙尊便也不與她爭執。
“那依你之言,我還要變回原形封印在那個花盆裡?”他不滿地皺眉。
“這個封印法陣您可以自己結陣,什麼時候時機到瞭,自己想出來就可以解開法陣。”徐慢慢道。
這個方法倒是不錯,旁人看到囚籠仍在,萬萬想不到鑰匙就在囚犯手中。隻是瑯音仙尊似乎有些抗拒變成花的樣子,但思忖片刻,還是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何時行動?”他又問道。
徐慢慢道:“眼下黎卻和敖修被關押在其他地方,他們還不知道這個計劃,我先去找他們,免得到時候沒有默契,又發生什麼意外。”
瑯音仙尊頷首道:“我與你同去。”
“沒事,我自己一個人過去便可,你待在此處,免得被人發現。”
好在這回瑯音仙尊比較聽話,徐慢慢讓瑯音仙尊藏好瞭,自己才開門出來。
一關上門,她就拍瞭拍胸口長舒瞭口氣。
心口確實跳得有些厲害,也不知道是心虛多一些,羞愧多一些,害怕多一些,還是別的什麼……
她是真害怕瑯音仙尊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到時候自己恐怕做瞭花肥都不能讓仙尊泄憤。
如今知道瞭一些秘密,過去的一些疑惑似乎都有瞭解釋。為什麼瑯音仙尊從來不在晚上露面,為什麼瑯音仙尊從來不以原形示人,為什麼瑯音仙尊曾經阻止她養花弄草……
不對,瑯音仙尊為什麼阻止她種花,她拈花惹草瞭又關他什麼事呢,又沒摸到他身上!
仙尊該不會真的對徐慢慢我有什麼心思吧——徐慢慢摸著下巴想。
黎卻和敖修被鬼面蛛的蛛絲緊緊纏繞著,關在另一側偏殿。徐慢慢還未走到,便看到門口的兩隻鬼面蛛在猜拳。
兩隻鬼面蛛背靠著走廊兩側,伸出各自的八隻腳比劃。
“五魁首啊六六順……”
“啊!你輸瞭,給我打一下!”
左邊的鬼面蛛說完,鬼臉上露出陰狠的笑容,緊接著一條腿往對方頭上拍去,把對方的腦袋都打歪瞭。
徐慢慢呆瞭一下,萬萬沒想到鬼面蛛的興趣愛好如此人性化……
“你們兩個居然會劃拳。”徐慢慢走到近處,好奇地打量,兩隻鬼面蛛急忙趴正瞭,擔心被徐慢慢訓斥他們看守的時候玩樂。
被打瞭的鬼面蛛低著頭囁嚅道:“就是……學瞭點……”
另一隻謙恭道:“大人,我們有在認真看守俘虜。”
徐慢慢笑瞭笑,道:“我也沒有責怪你們,就是有些好奇。這劃拳是人族的遊戲,他們一人出一拳,一拳五指之數,而你們一人出八條腿,這可怎麼玩,一不小心就超出十個數啦。”
臉上好幾道杠的鬼面蛛恍然:“難怪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勁,我怎麼老是輸呢……原來是因為你,你老是出大數!”
受傷的鬼面蛛氣憤地要打同伴。
“我哪裡能想到這茬!我又不是故意的!”另一隻鬼面蛛急忙解釋道。
“別打瞭。”徐慢慢笑吟吟道:“我倒是有個辦法。”
鬼面蛛那醜陋的鬼臉上露出生動的表情,青面獠牙卻一臉諂媚謙恭:“請大人指教!”
“你們可以把自己的腿纏起來三條。”徐慢慢道。
鬼面蛛大喜道:“這個主意真好!大人果然有大智慧!”
鬼面蛛說著撅起屁股吐絲就要纏住自己的腿。
徐慢慢笑道:“這可不行,你們自己纏自己的,要松開可太容易瞭。”
“對對對。”受傷的鬼面蛛已經失去瞭對同伴的信任,屁股一撅,往同伴腿上吐絲,一下子就纏住瞭對方三條腿,“這樣你就解不開瞭!”
另一隻鬼面蛛也不甘被縛,立刻還擊,把同伴的三條腿也纏瞭起來。
徐慢慢笑瞇瞇道:“那你們在這慢慢玩,我要審訊一下兩個囚犯。”
兩隻鬼面蛛對徐慢慢俯首帖耳,一隻腿踹開瞭門,謙恭道:“大人,要不要小的松開他們的嘴?”
大門敞開,徐慢慢一眼便看到瞭被掉在蛛網上的兩個大繭子,還有對她怒目而視的兩人,笑著道:“好啊。不過我設個結界,免得等會兒他們罵得又難聽又吵鬧,打擾瞭屠靈使清修。”
徐慢慢十指靈巧翻飛,淡淡的光芒迅速籠罩瞭房間,將聲音隔絕開來。
鬼面蛛解開蛛絲的瞬間就聽到黎卻破口大罵:“你這個陰險毒辣的女人……”
還好結界立刻阻絕瞭聲音。
鬼面蛛關門出去的時候還在想:這位大人真是足智多謀,難怪荊無葉說要好好巴結,說不定以後就是焚天使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