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再怎麼出名,說到底沈知離也隻是個大夫。
救死扶傷是天性,無法改變,忙活瞭好一陣才待病患們一個個解瞭毒。
沈知離捶著肩膀回到客棧,卻不由自主回想起白天見到的那三個黑袍男子,他們總給沈知離一種很危險的感覺,希望不要再遇到,也希望他們不要再去找花久夜的麻煩……
酸疼的肩膀有人適時的捏瞭兩下,力道適中。
沈知離面無表情:“松手。”
蘇沉澈:“呃,捶的重瞭還是輕瞭?
不然我再換種手法?”
沈知離揮胳膊架開蘇沉澈的手:“……別吵,今天累死瞭,沒心情陪你拌嘴。”
蘇沉澈手腳迅速幫沈知離鋪好床,沖她微笑:“累瞭那就睡吧,我守著你,不會有壞人敢接近你的!”
沈知離:“……”
明明這裡看起來最像壞人的就是你瞭!
不等沈知離反駁,蘇沉澈已經乖乖坐在一旁,手肘撐桌,捧臉盯著沈知離,如冬日般和煦的笑容綻開:“今天知離好厲害……”
何止是厲害。
在一片驚慌失措中,唯獨沈知離安然的握刀放毒血上藥,熟練到動作好像完全幾乎不用思考。
她輕盈的穿梭在受傷的人群中,身上帶著仿佛與生俱來的安撫氣質,讓人不由自主覺得安定好似什麼也不用擔心隻要信任她就夠瞭。
平淡卻也耀眼,完全沒法移開眼睛。
沈知離打瞭一個呵欠:“這算什麼厲害,大夫不都是這樣?
你沒見過我師父療傷的時候,動作快的會讓你覺得自己瞎掉瞭……”
又敲瞭兩下太陽穴,她道:“算瞭,不跟你說瞭,我先睡會。
別叫我,也別吵我!”
蘇沉澈盯著她點頭如小雞搗米。
蘇沉澈倒當真沒吵她,一覺沈知離睡到瞭天黑。
清醒過來,長出一口氣,隻覺失去的體力盡數回到瞭她的身體裡。
窗外月色淒迷,光影朦朧,照在端坐於椅子上的蘇沉澈,為他幹凈澄澈的容貌鍍上一層漂亮的銀光。
他斜靠在桌上,眼眸緊合,呼吸淺淺,顯然已經睡著。
沈知離歪頭端詳瞭一下蘇沉澈的容貌,即便在已經對他知根知底的如今,她還是不得不說,蘇沉澈這張臉看起來實在……非常人畜無害。
甚至會讓人忍不住想要在他的嘴角戳戳看——看能不能戳出一個賣萌的酒窩的來。
戳瞭兩下,也不見蘇沉澈有反應。
收回手,沈知離想,大約是睡熟瞭吧。
等等,睡熟瞭!
沈知離從衣櫃裡取出早就準備好的包袱,準備第n次施展擺脫蘇沉澈開溜計劃。
多次失敗讓她對於這件事已經做得非常熟練……
不得不說她這種越挫越勇的精神十分值得鼓勵……但事實上到這種地步,沈知離已經不大指望能夠成功瞭……
不過,多逃兩次擺明立場也是很有必要的!
此時正是夜晚時分,客棧裡客似雲來,沈知離輕手輕腳走出客棧,倒也沒人註意到她。
在街上逛瞭逛,沈知離吃瞭碗酒釀圓子置瞭幾套衣服又去戲班聽瞭一場戲才默默朝著驛館走去。
一邊走沈知離一邊想,好像出來已經好些時候瞭。
……不過,蘇沉澈怎麼還沒出現呢,是不是還沒睡醒?
唔,有可能。
那她要不要趁機逃遠點?
說不定真能逃掉也不一定。
還沒走到驛館,沈知離突然瞅見一抹熟悉的影子。
蘇沉澈。
她就說嘛,這傢夥怎麼可能到現在還沒追過來!
……這麼多次失敗以後即便被發現沈知離也已經一點點失敗的沮喪心情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果然,又被發現瞭”、“我就知道肯定會這樣”、“蘇沉澈果斷是萬能的”的心情……
話說……這其實真的不是什麼好心理啊。
沈知離認命站好,思考措辭,卻發現……
“啊哈?”
蘇沉澈在距離她一個街角的地方猛然轉身,快步拐向瞭另外一個巷弄,半點也未曾回頭。
沈知離:“……”
這種突然出現的不爽情緒到底是腫麼瞭!蘇沉澈你往哪跑啊!
不對,終於有可能擺脫蘇沉澈她應該開心的嘛!
沈知離握瞭握拳,迅速轉身想要繞回驛館。
她跑出去還不到兩步,前頭忽然有人擋住瞭她的去路。
沈知離抬頭,幾個兜帽黑袍的男子正站在她面前,當先一人用僵硬的漢話道:“你就是沈知離?”
來者不善。
連答也沒答,沈知離扭頭就朝著蘇沉澈消失的方向跑去。
然而沒跑到一步,她隻覺腦袋眩暈,眼前一黑,整個人都不再是屬於她自己的瞭。
在失去意識前,隱約間聽見幾個男子細碎的聲音,他們說的是苗疆話,倉促之間沈知離隻能分辨出幾個關鍵詞。
王、管用、蛇、殺掉……
……這些詞合起來為什麼這麼令人毛骨悚然。
再清醒過來的時候,她已經站在瞭一間古怪的房間。
是的,站在。
沈知離迅速反應,她不是被打暈,隻是被下蠱麻痹瞭一段時間的意識。
這實際上比直接被打暈還要可怕。
而此刻,那個可怕的人似乎就坐在她面前,她不得不打起精神。
顯然是因為操作的不熟練,茶盞輕碰,發出清脆聲響,對方幹脆將杯蓋投擲地上,瓷質的杯蓋瞬間四分五裂,碎成無數小塊。
他這個舉動讓沈知離也緊張瞭起來,手不自覺的摸上藏起的銀針。
那頭的人也緩緩轉過臉來。
兜帽黑袍,黑發如瀑流瀉肩頭,秀麗的面容端的是面如皎月、色若春花,隻是那雙眼睛裡一片深沉的漠然,根本讓人無法看透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他說:“我叫歌吹,是南疆的蠱王。
很抱歉請你來,恐怕你要跟我們一起回南疆。”
依舊是那種奇異的語調,冰冷,沒有半分情緒。
越是這種人越是讓人不安。
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他要從你身上得到什麼。
沈知離回瞭一個笑:“我也很抱歉,我暫時沒有跟你們去南疆的……”
她的話沒說完,歌吹突然俯身,拾起地上碎裂的瓷片。
但是瓷片實在太多,也太過鋒利,沒多時歌吹的手指就被瓷片割裂流出鮮血,他卻像是渾然未覺,依舊收拾著地上的瓷片。
沈知離默默看著瓷片將歌吹的手指割得鮮血淋漓,嘆瞭口氣,沒忍住,掏出塊帕子把歌吹的手裹起來道:“瓷片太鋒利的沒必要用手,用笤帚掃掉就行,不然容易傷到手。”
歌吹轉頭,用一種看神經病的眼神看她。
沈知離:“……”
好吧,都是她多管閑事!
緊接著她發現……她好像真的是多管閑事,歌吹的手指上迅速覆蓋瞭一層灰質,待灰質褪去後,那雙手又一次光潔如初,看不到半點傷痕。
好令人羨慕嫉妒恨的體質啊……
她嘴唇上的傷口到現在還沒好……
歌吹將瓷片收拾好,才問她:“他好麼?”
他似乎並不在意她說什麼。
沈知離莫名:“什麼他?
誰?”
歌吹思索瞭一下,才道:“他的漢文名字是花久夜,但我更喜歡叫他夜蛇。”
果然是沖著花久夜來的麼……
不過,知道意圖就好,沈知離松瞭口氣,道:“他很好。
不過,如果你是為瞭花久夜來抓我,恐怕會失望,我們早在幾年前就已經分道揚鑣,他恨我還來不及,不會為瞭救我……”
歌吹:“你身上是我親自培育的媚蠱。”
頓瞭頓,又道:“它很霸道,種進去之後一般的蠱再難附身,所以剛才給你種的傀儡蠱才會這麼快脫落……他很在乎你。”
沈知離:“……你這到底是什麼邏輯,給人下蠱就是在乎麼!”
歌吹:“蠱很珍貴的,不在乎的直接殺掉就好。”
沈知離皺眉:“那你給花久夜……”
歌吹供認不諱:“下過很多次,至少有十幾次。”
沈知離噴:“十幾次……你是有多在乎他啊!”
歌吹:“我是很在乎他。”
盡管他的語調平穩冰冷毫無感情,但沈知離還是忍不住想歪瞭……
沈知離顫抖:“很在乎是有多在乎……你不會是看上花久夜瞭吧……”
眼前這個長得再漂亮,那也是男人啊男人啊!
而花久夜也是男人啊男人!
歌吹微疑惑:“什麼是看上?”
沈知離顫抖著解釋:“就是你對一個人很有興趣,很想得到他,很想跟他做一些xx的事情。”
歌吹還是有些疑惑:“那xx算不算?”
沈知離顫抖的更厲害,點點頭,往後退瞭兩步。
師兄你好可憐,被這種變態看上……
好同情……
歌吹對沈知離的眼神很不屑:“那我應該沒看上你,因為我什麼也不想對你做。”
沈知離:“……”
她到底是應該感激還是覺得不爽啊!
不久之前。
城中大街上。
某身著水色曳地紗裙的女子冷哼一聲:“哼哼,都是你拖累我!”
某青衫男子苦著臉道:“你能別再埋怨我瞭麼,你已經埋怨瞭一路瞭,再不找到主上,我們回去一定會被暗部那個變態弄死的。”
提到暗部,就連一臉囂張的女子也忍不住一個哆嗦,一拳捶在青衫男子的身上,狠狠道:“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非要來什麼回春谷求醫,主上怎麼會遇到魔教入侵,怎麼會跟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谷主消失……還有,都是你都是你,非要說先避避風頭,主上不會留在回春谷附近的,結果呢,下屬明明都找到主上瞭,又被你手下那群蠢貨放走瞭!啊,青荇你這個蠢貨蠢貨蠢貨!”
很顯然,這兩個倒黴蛋正是一開始就被蘇沉澈甩掉的十二夜花堂雨堂堂主翟鳳和青荇……
青荇捂著被重錘的後背,哀叫道:“我是蠢貨蠢貨,行瞭吧,別打我瞭……”
翟鳳一把癱坐在一傢餛飩攤邊:“我不管,我走不動瞭!都他媽的走瞭三天瞭,誰知道那個狗屁主上又跑到哪個地方逍遙快活瞭。
以前還能去靠著葉淺淺到處惹事找人,現在一點辦法都沒有瞭。
嚶嚶,上頭都下瞭最後通牒瞭,這次隻要給主上留一口氣,隨便我們怎麼帶回去都行,帶不回去隻剩一口氣的就是我們瞭……”
青荇無奈,拖起翟鳳:“要休息也要到找間客棧再休息啊。”
翟鳳忽然猛一扯青荇的衣襟:“青荇青荇,你看,那個人影是不是很像主上!”
青荇定睛一看:“……不是像,是就是的!我們快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