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二天是霧霾天。

霧霾像幹燥的灰紗籠罩天際,蒙住瞭白日,空氣中彌漫著嗆人的味道。人們帶著大口罩,行色匆匆。

邁克擔心小河,一大早趕到小河傢裡接上她,陪著她去警察局做筆錄。

做過筆錄之後的她渾身空乏,當在筆錄末尾簽字按手印的時候,她再次告訴自己:這一切是真真實實發生的。小河回想著來龍去脈,卻摸不到頭緒。

張宏達,這個活生生的人,死瞭。

從警察局回程的小河眼圈紅紅,卻流不出一滴淚。警察告訴她,張宏達這段時間一直在吃抗抑鬱的藥,她卻對此一無所知。她更沒辦法原諒自己:他患上抑鬱癥,我卻與他疏於聯系。我見瞭他最後一面,他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出來,我卻蠢到去勸他重整旗鼓,我真蠢!我該死!這是瀕死的人啊,如果我能讓他把話說完,如果我能讓他哭一場——他就不會死——我是有機會留住他的生命的——

這麼一傢聲譽正旺,剛剛拿到一個億融資,籌備上市的業內翹楚創業公司,一夜之間,倉庫起火,創始人跳樓。

邁克從沒遇到過這種事情,早沒瞭頭緒更不知如何安慰小河,“小河,要是難受就哭出來,啊,小河,哭出來就好瞭。”邁克伸手拍拍小河。

偏偏小河一聲不吭,滴淚不落。

駛入瞭東三環,熟悉的擁堵和繁華將小河拉回到投資人狀態。張宏達已然離去,還有佳品智能這塊牌子,公司的幾百號人,人走瞭,公司不能亡。昨天雖沒在電話裡與於時碰上來龍去脈,但她相信於時斷不會讓佳品智能倒閉。

當務之急,保住佳品智能。

中午,小河和邁克回到世紀資本的辦公室樓下。

在停車場排隊進閘,前車正是唐若那輛嬌俏的寶藍色Z4。唐若在後視鏡也看到瞭邁克和江小河。

三人同一趟電梯上樓,相對無言。

辦公室的落地窗外,太陽孤零零掛在空中,顏色淺而淡,令人倍感壓抑,東三環的鱗次櫛比的高樓樓頂都在尚未消散的霧霾之中若隱若現,好似一個大個子,卻沒瞭人頭。

於時正在工位間指點員工工作,見邁克走進來,甩瞭個冷臉,讓邁克馬上進他的辦公室,匯報一個跟進瞭很久的項目。他又看到隨邁克進門的小河,緩瞭臉色,放低聲音,“小河,等我下。”

邁克麻溜地從工位上抱起電腦,翻出打印好的報告,隨於時進瞭他辦公室。

小河聽不到二人的交談,隻見辦公室中的邁克的頭越埋越低,於時騰地站起來,將面前的報告甩到邁克面前,紙張散落一地。

於時看問題一針見血,駁斥人不留情面。世紀資本的投資經理們都以能在項目討論會上順利回答於時的提問為榮。而高傲如於時,從來不屑於跟任何人解釋他判斷的邏輯,隻講自己的結論。

會議室裡的邁克手忙腳亂地將幾乎被甩到臉上的報告收齊,緩緩站起身,推門而出,晃晃悠悠,一屁股沉坐到自己的椅子上。

“就糾結那些個沒用的過程,”邁克對於時的批評很是不以為然,氣惱得鼻孔冒煙,“說我財務模型的數字不夠solid,'Driveforshow,puttfordough',懂不懂?過程為結果服務,推桿進球才重要。”

邁克跟於時過瞭一遍跟進項目的財務模型,被於時連續幾個問題問住。

這場景並不少見。曾經有投資經理在項目討論會上花瞭將近一個小時也講不明白一個案子,被於時當場通知“你明天不用來瞭!”,直接炒掉。這兩年,於時連著踩住瞭幾個風口,投資的案子發展迅速,脾氣也日益驕盛。

江小河看著忿忿不平的邁克,本想多安慰下他,卻聽到背後於時的招牌男中音:“小河,你進來吧。”

邁克向小河遞過去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小河進門,看到的是於時的背影,他背向小河看向落地窗外,看起來餘怒未消。

“我上午去警察局做瞭筆錄。”

“嗯。”於時並不回頭,隻淡淡回瞭一個字。

聽到這一聲“嗯”,小河的淚水不由得就溢滿瞭眼,她渴盼著於時能說一句,我有辦法。

可是,於時卻仍舊不回頭,語氣放緩,但沒有半點兒安慰小河的意思,“昨天到現在,都有誰聯系過你?”

小河翻開手機記錄,遞給於時,於時這才轉過身來,臉色凝重。謝琳慧,以及幾個投資圈內人。

於時看罷,斟酌著,“元申的人一個電話都沒打過來?”

“沒。”小河有些納悶,旋即恢復瞭昔日的冷靜,“我也很奇怪這一點,畢竟這對於元申來說是一次失敗的投資,以其在業內的地位,到現在仍然不發聲,令人意外。”

於時若有所思。

“於時,現在要救佳品智能還有辦法逆光,小河看不清楚於時的表情。

於時接下來的話,令小河錯愕不已。

“幾個事情跟你交待一下。第一,世紀資本現在已經不是佳品智能的大股東,兩個月前我已經讓張宏達回購瞭大部分世紀持有的股份,世紀收回全部成本,收益也說得過去。第二,我也不再是佳品智能的董事。第三,佳品智能的一切與世紀資本再無絲毫瓜葛。記住,在此期間你不要發聲。我,更不會“救'佳品智能。”

如夜風般沉寂的語氣令小河感到凜凜寒意。兩個月前股份變更?

小河回憶那時候,自己正在幫著王東寧完成新一輪融資的款項到賬。於時為什麼不通知自己?他這是刻意的。

而這才是張宏達絕望的原因!於時抽光瞭他剩餘全部的資金,他沒有彈藥再重振佳品瞭。他在絕望至極、無人可靠的境地下,又遇到倉庫被燒毀,自知無力挽回,才跳樓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

“所以,事情都是你安排的!”小河壓抑不住內心湧動的震驚,猛地站起身,盯著於時,“張宏達是因為資金鏈斷裂,才絕望跳樓—”

於時顯然並不意外小河的反應,厲聲打斷她的話,大聲呵斥道:“江小河,這是你現在該問你老板的話嗎?佳品智能這個項目是你的項目,這麼大的經營問題,你要我早告訴你?!我付你工資是要你來問我這句話的?!”

小河怔住,她猛地感到鼻子一酸,嗓子一哽——她趕緊仰頭看天花板——讓淚水留在眼眶裡。

於時轉過身背向小河,抬手看瞭看表,緩和下語氣,“我十分鐘後有個會,你先出去吧,有事再來找我。今天下班前不許離開公司。”

小河奪門而出,她沒有讓淚水流下來。小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挪回座位上的。“叮鈴鈴,叮鈴鈴。”

剛坐下,手機的來電鈴聲就急促地響起來。謝琳慧!

又是這個女人,過往24小時,她就像粘糕一樣,窮追猛打。小河拒接。

手機又響起來,屏幕上依然晃著“謝琳慧”三個字!

小河煩透瞭這個女人,接通一聲吼:“謝琳慧,我跟你沒有可說的!”

久經沙場的謝琳慧語氣不慌不亂,平靜中夾雜著一絲嘲諷,“江小河,我隻是好奇在最後一刻你對張宏達說瞭什麼,能讓這麼一個意氣風發的創業英雄跳樓。所以呢,慧姐我是在給你個機會洗白自己—當然,如果你現在不想發聲,也ok。不過,我擔心你很快就會後悔——”

“我不用洗白,也沒做過任何不堪的事情。你給我聽清楚,我永遠不想跟你這種落井下石的人說話!”

啪,小河掛掉電話。

吼瞭一通解瞭氣,小河周身氣力亦被抽幹殆盡。她渾身癱軟,趴在桌子上。

這一吼,把全辦公室的同事們嚇瞭一跳,全體噤聲,都忍不住看向江小河的座位,邁克護著小河的感受,起身對大傢說:“沒事沒事,別看瞭,大傢都去忙吧!”

在接下來異常難捱的半日裡,同事們對小河都保持著適當的距離,都在小心翼翼地避免提及任何與佳品智能有關的話題,連“智能平臺”幾個字也成瞭敏感詞,仿佛一提這些就會引爆核彈。整個下午,小河用後腦勺都能感覺得到同事們那同情、幸災樂禍又唯恐引火上身的復雜情緒。

她偏偏就坐定在辦公室,執意要堅持到下班。終於熬到下班。

被於時下瞭最後通牒的邁克可能要丟掉飯碗,心情更差,拉小河去喝酒。新源裡,烤串店,小河和邁克挑瞭靠墻邊的桌子坐下來。

邁克點瞭啤酒,給小河倒滿。

“喝!醉瞭回傢睡一覺,一切就翻篇兒瞭。”

小河不作聲,一杯啤酒下肚,揚手招呼服務生給自己上白酒。

邁克解開襯衫第一粒紐扣,松松垮垮地靠在椅背兒上,“咳,其實我也早有準備,跟著一個自己瞧不上的老板做事,我也累得慌。他看我煩,我看他還煩呢!就算他不攆我,我自己也會撤。今年資本市場這麼好,我還能在這一棵樹上吊死?而且每天這麼被罵,我太壓抑瞭,我都怕我哪天也跳樓——”

話音剛落,邁克趕緊收口,猛喝瞭一大口酒,他擔心“跳樓”二字觸到小河的痛處。

小河埋頭一口一口灌酒,不搭話。

邁克按下自己的煩心事兒,安慰小河。自己平時挺能說的,今天卻嘴笨至極,不知道說什麼能讓小河好受一點。他隻能跟著小河回憶過去幾個月發生的一切,拼湊種種細節,試圖還原事件真相。

“當時佳品智能的股份回購,於時是讓唐若去辦的,而且特別囑咐佳品智能的張宏達不要跟你講。你那時在忙什麼呢?”

小河梳理著時間線,“那時?我正在幫張宏達和王東寧設計元申這一輪融資的資金進入,找銀行對接通道。”

邁克點頭,“所以,當時你天天在跟張宏達接觸,他居然也不告訴你。”

小河皺緊眉頭,逝者已逝,不損其名,“張宏達自然有他的難言之隱,當時於時為瞭基金盡快回籠資金,逼迫他回購股份。而且,我還充當瞭重要的工具—正是我在幫助張宏達整理各種融資資料,給新一輪的投資人看。”

邁克卻有些納悶,“這元申股份在業內盛名在外,怎麼看起來投資決策和風控流程卻如此薄弱?關鍵是投資方案打款方案漏洞明顯啊。”

“當時元申股份本來是說投資2個億,分兩筆打款,但在過會時內部產生分歧,雙方平衡的結果是,投資總金額被砍到1億,另外的1億再議。後來,擔心夜長夢多,於時跟我商量在境內先建議元申以借款的方式給到佳品智能用於經營。雖然這是不規范的入資方式,但木已成舟。王東寧講經過他的爭取,周維居然也同意瞭這樣不規范的出資方式。”

邁克點點頭,拿出電子煙,吸一口,“一切偶然都是必然。”

小河酒量甚好,心思清明如鏡:於時一邊在秘密地將世紀資本的股份轉出,並從境外抽走資金。另一邊,卻默許自己協助元申的王東寧將1億投資款以不規范的方式打入佳品智能的賬戶。這樣,靠著元申的救命錢,佳品智能又維持瞭幾個月的經營,一直到昨天事件爆發。這一切圓滿地保全瞭世紀資本的利益。“就是於時幹的。”邁克下瞭定論,“江小河呀江小河,你就像個大傻瓜一樣心甘情願地給於時做瞭工具,做瞭人格背書。於時那個小人,滿嘴bullshit!我就看不上他那個趾高氣揚的樣子,我不幹瞭!我要趁這兩年多投幾個好案子,5

掙幾筆——

小河已經酒醉,舉杯手顫,事已至此雖糟糕透頂,但論事實真相,也談不上商業欺詐。而且歸根結底,於時的所作所為也是為瞭維護世紀資本利益,不僅合法,也合乎商業規則。隻是,他一切都瞞著我,隻瞞著我一個。

小河趴在桌子上,淚水悄悄滴落在桌面,吧嗒吧嗒。空酒瓶擺滿瞭小桌子。

邁克自言自語,“我也是納悶瞭,不知什麼機緣巧合,唐若這小妮子就得瞭於時的欣賞,混得八面玲瓏。肯定是——”

邁克不自主地浮想聯翩,沒準兒這後頭有啥狗血奸情,見小河已醉,吞下後面的話。

“話說回來,”邁克舌根發硬,滿是嘲諷,“元申也有責任,是他們——他們的投資結構設計有問題,王東寧.那傢夥根本不是做投資的料,整個一門外漢,土掉瞭渣兒——””

話音未落,小河隻見一個高瘦的身影從背後靠近瞭邁克。

小河抬頭欲看清此人面孔,卻隻聽見“咔嚓”一聲,一瓶啤酒自邁克肩頭砸下,酒瓶在邁克肩上撞碎,嘩啦落地,酒花和玻璃碎片四濺。

瞬時,一行鮮血自邁克手臂袖筒中流下來。邁克的身後,是憤怒的王東寧。

酒醉而惱怒的王東寧臉色像醬豬肝一般深紅發紫,他將桌椅一把掀翻在地,狂怒之下,牙齒咬得格格直響。高瘦的他用盡全身氣力朝邁克撲過去,掐住邁克的脖子拼命推搡。

小河在這場景刺激下緩過神來,撐著身體站起來,想將兩人拉開,才一伸手,就被這推搡中的兩個大男人擠到旁邊。一身的肌肉的邁克,抹一把手臂上流下來的血,反手操起手邊酒瓶就朝王東寧丟過去。躲過這酒瓶一擊的王東寧更加惱怒,向邁克撲過去,卻一腳滑倒在地上四分五裂的酒瓶碎片中。

烤串店裡的客人們被這突發惡戰驚得四散,老板聞聲趕來,見壓根拉不開酒醉的二人,急忙報瞭警。

幾小時後,派出所的問詢室內。

這是小河今天第二次到警局做筆錄,上午是因為好友跳樓自殺,晚上是因為另一位好友替自己打抱不平跟自己的老同學打架。

邁克的肩膀是皮外傷,傷勢倒不重。摸著包紮好的肩膀,邁克估計王東寧當時也喝多瞭,本是朝著頭砸的,幸好落偏在肩膀,要不今天非得出人命不可。想到這,邁克狠狠瞪向頹然坐著失瞭魂兒的王東寧,咬牙切齒。

王東寧相貌平平,除瞭麻桿兒身型略有辨識度,平時提起這個人總要想上一會兒才記得起長什麼樣子。剛做完筆錄的他,一臉血道子,垂著頭,正單手舉著冰袋敷在腫脹的臉上。

小河湊近他,輕聲說:“東寧,對不起。你——”王東寧別過頭去,不理小河。

小河更覺得過意不去。王東寧傢境不好但一直自期甚高。他在大學裡不愛講話,十分刻苦,成天泡在圖書館悶頭看書,要麼就在外找各種實習增加履歷。同窗這兩年,本就不合群的小河跟王東寧相交甚少。畢業後都在北京工作,偶爾發個問候信息。小河對王東寧的評價是:做事不靈活,但還算老實肯幹。

因元申投資佳品智能,二人過往幾個月接觸又多瞭起來。在這次投資上,元申的一個億在短短幾個月內全部打瞭水漂,王東寧承擔的巨大壓力可想而知。

做完筆錄後,民警告訴王東寧,他首先要賠償烤串店的損失,烤串店老板報瞭五萬的損失賠償款。而且,王東寧涉嫌酒後尋釁滋事,毆打他人,要判處十天拘留,還要看邁克最終的醫療鑒定結果,如果是輕傷以上,還可能有刑事責任,那就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民警看看完全傻眼的王東寧,補瞭一句,“除非—”小河站起身,“除非什麼?”

民警看看小河,努嘴向齜牙咧嘴地似乎疼痛難忍的邁克,“除非受害者程邁克不予追究責任。”

民警說完,推門而出,給三人一個小時協商解決,若協商不成,就按照正常程序走。

小河左看看邁克,右看看王東寧。事情因她而起,如果沒有元申投資佳品智能,今天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她拉著邁克走到問詢室的角落,小聲問邁克:“烤串店的損失我來陪,咱要不別追究王東寧瞭?他現在也很慘——”

“怎麼可能?”邁克一下子提高瞭聲音,“你看看我?誰是真慘?我馬上就要丟飯碗瞭,今天又平白無故被這個傻逼一通打,還好我福大命大,如果真砸瞭頭,我今天可就掛瞭—不可能!甭想!”

王東寧蹭地一下跳起來,指著邁克和小河,“可恥!江小河,我王東寧哪兒招惹你瞭?啊?!我們投資瞭一個億在你的這個騙子項目上!你還設計什麼投資路徑?!騙子!世紀資本都是騙子,你們和張宏達、於時,你們全是騙子!三個月,一個億啊,一個億全部打水漂!我——我——咳咳咳!”

王東寧氣得直咳嗽,半天說不出話來。

民警在門外敲敲門呵斥,“小點聲兒,吵什麼吵?商量好瞭嗎?!”

邁克在心裡盤算瞭一會兒,抬頭對王東寧說:“二十萬。王東寧,賠我二十萬,我直接撕掉這張醫療診斷證明,一筆勾銷。但烤串店賠償款你也得出,一來是你先動的手,二來江小河已經夠慘,男子漢不能讓人傢一個女生出這錢。”

“二十萬?!”王東寧騰地站起來。

對王東寧來說,這是一筆巨款。在北京工作這麼久,因為要貼補老傢傢用,今年整三十的他才剛剛攢夠東五環一套小兩居的首付款,幾周前他剛剛交瞭房子的定金,這幾天正在辦銀行按揭貸款。

“你可別說你拿出不來啊?你連這點錢都沒有,我可不信!”邁克激他。而且對於邁克來說,他真不覺得這是個天文數字,卻居然讓王東寧臉色都變瞭。

王東寧咬咬嘴唇,像是下瞭很大的決心,“你們兩個出去一下,我打個電話。”邁克、小河照辦。

十分鐘後,王東寧讓邁克和小河進去,甕聲甕氣地說:“銀行卡號碼給我。”幾分鐘後,邁克的銀行卡裡到賬瞭整二十萬。邁克的賠償解決瞭。

給烤串店的五萬賠償款,小河堅持由她來承擔。三人協商解決完,走出派出所。

王東寧求助的人,是吳躍霆。

吳躍霆是如何發傢的,在業內一直是個謎。他對外的正式頭銜是合融財富管理公司的董事長,是各地金融管理機構的座上貴賓。合融財富的生意做得風生水起,賬面資產幾十億是有的。但是,據說此人真正的財富遠不止這些明面兒上的資產。他手段廣大,精於資本運作,白的黑的都是一把好手。

吳躍霆本來跟王東寧並無交集,在一次投融資論壇上,吳躍霆是發言嘉賓,王東寧去換瞭名片。吳躍霆這業內風雲人物,卻對王東寧似乎青睞有加,後來吳躍霆去一些酒水飯局也會叫上王東寧,王東寧受寵若驚地跟著去結識大佬。這

樣一來二去,王東寧跟吳躍霆走動頗勤。

情急之下,王東寧隻能求助“有錢的朋友”吳躍霆。

這點錢對吳躍霆來說不過一場牌局輸贏而已,電話中吳躍霆語重心長,“東寧啊,佳品智能的事情已經搞得滿城風雨。水逆之年要萬事保平安,不可輕舉妄動啊!”

王東寧隻恨自己太魯莽,垂頭喪氣,“吳總,今年我是真不順。自從周維升職到副總之後,梁穩森梁總就把我們投資線的匯報從彭大海彭總轉給瞭周維。我們這些跟著彭大海久瞭的人,到周維那兒真是事事不順。”

離開派出所的王東寧又打電話向吳躍霆道謝,“吳總,錢我晚一些還給您。將來用得到我的地方,您盡管安排。”

吳躍霆在電話那頭嘆瞭口氣,“唉,跟我就別說謝瞭,談什麼還錢呢。你是有才華的人,要珍惜自己的才華,要做大事,要能忍旁人不能忍之事。”

“還要防小人!”王東寧加上一句。在他的“防小人辭典”裡,包括瞭周維,現在也包括瞭江小河。王東寧的心裡有一本賬,誰得罪過他,誰藐視過他,他都會在這小黑本上記得清清楚楚。甚至有誰無意間的一句玩笑話,都可能讓他思量許久,他會反復琢磨這句話背後對他的不恭,然後把這個人記上小黑本。

小黑本上每個人都是他努力工作的動力—他要用自己的學識和專業能力,將這些看不起他的人,一個一個,全部打敗。

《薔薇風暴(橙色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