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眼神在幾個媳婦身上掃過,“老四媳婦留下,其他人出去。”
三夫人心裡略有不滿,可她不敢忤逆婆婆,跟在朱氏身後退瞭出去,朱氏還不忘把門帶上,並親自守著門,讓其他人都退遠些。
她是不懂傢宅中這些事,可女兒走的時候和她說過,內宅的事她要是不知道怎麼拿主意而林嬤嬤又不在她身邊,那就跟著四嬸走,女兒的能幹有目共睹,她照做肯定不會錯。
三夫人夏氏蹭過來低聲道:“連大嫂你也趕出來瞭,娘也太偏心瞭。”
“四弟妹比我能幹,留著她比留著我有用。”
夏氏一窒,為什麼這世上會有這麼爽快的承認自己沒用的人!
屋內,老夫人喘得很急,蘇嬤嬤端瞭茶水過來,“您快漱漱口。”
滿嘴腥味,老夫人也想漱下口,可眼前一陣陣的發黑讓她知道自己怕是要不好,咬著舌尖把要潰散的心神集中起來,徑自對著四媳婦道:“族學停課,文武先生都請離府中,花傢關緊門戶,除瞭基本的采買任何人不得出入,海棠,你要把傢當起來,不管用什麼手段,撐到芷兒回來。”
幾乎是沒有停頓的說完這段話,老夫人胸膛急劇起伏,呼吸重得如同飛快拉扯的風箱一般。
她的眼神太殷切,吳氏想也沒想就用力點頭,花傢向來婆媳相和,眼看著精精神神的老太太不過短短時間就成瞭一把枯柴,她心裡難受得厲害。
“花傢的擔子太重瞭,隻有芷兒撐得起來,海棠,你要好好幫她,她說她會讓花傢的男人回來,說不定,說不定她就真的能做到,你一定要好好的幫她。”
這樣交待後事一般的話讓幾個老仆哭得幾乎要背過氣去,吳氏眼淚也直往下掉,什麼話都說不出來,隻知道握住她的手用力點頭。
老夫人眼神漸漸潰散,自嘲的喃喃低語,“真是沒用啊……”
“娘……”吳氏抖著手去探婆婆的鼻息,確定氣息尚存後一下就坐到瞭地上,“楚大夫怎麼還沒來,快去個人催!”
抱夏端著藥快步進來,本來平日裡都是由拂冬送過來,她順便還會做一碟點心讓老夫人去去藥味,可她已經從丫鬟那知道瞭老夫人屋裡發生的事,恨透瞭大姑奶奶,也下意識的把拂冬藏瞭起來。
吳氏回頭,“老夫人平時用的這個藥?”
蘇嬤嬤搶著回答,“是,是芍藥姑娘的方子,老夫人吃著見好瞭許多。”
吳氏懂她的意思,點頭,“把娘扶起來。”
可是喂不進去!吳氏狠著心把牙撬開瞭也沒用,進去多少流出來多少,老夫人完全不會吞咽瞭。
吳氏紅瞭眼眶,捂著眼睛片刻才平復下心情,幫著蘇嬤嬤一起給婆婆換瞭濕瞭領子的衣裳。
“楚大夫來瞭!”陳嬤嬤用平時絕對不會用的語調喊出瞭聲。
吳氏忙讓開位置,“楚大夫,您快看看我娘。”
楚世堂一看眼下的情況就什麼都顧不上瞭,捏住瘦弱的手腕號脈時他驚得幾乎要坐不住,眉頭皺得死緊,“怎會如此,老夫前幾天來請脈時分明已經大有好轉!”
傢醜不可外揚,吳氏隻得含糊道:“老夫人是受瞭氣,楚大夫,我娘她……”
楚世堂看著**面如金紙的花老夫人心裡一陣嘆息,他入過不少高門府第,得過賞賜吃過苦頭,活到這把年紀也算是有些見識,可讓他心懷敬意的隻有一個花老太爺。
不管是他拿著書隨意問他兩句,還是在路上遇上時如同老友一般閑談片刻他都記憶深刻,就好像在他的心裡沒有那麼清楚的劃分三六九等,哪怕他是最上等的從二品大員。
他敬他那份自在。
而如今,他敬佩的那個人被流放,那個人結發多年的妻子又命在旦夕。
長嘆一口氣,楚世堂看向吳氏,“老夫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吳氏死死撐住瞭才沒有軟倒在地,竟然……竟然到瞭這種程度!
“那個叫芍藥的姑娘你們能否請來?”
吳氏苦笑,“她不在京城。”
楚世堂心裡暗道瞭聲不巧,伏案開瞭張方子道,“去抓藥,速度要快。”
一直沒有說話的抱夏突然道:“婢子鬥膽請藥方一觀,芍藥姑娘留瞭許多藥材在這,隻要不是太稀罕的大都有。”
楚世堂直接遞給她,“老夫人之前吃的藥方可是她開的?不知可否拿給我瞧瞧?”
“是,婢子這就去取來。”
比著芍藥的藥方,楚世堂細細琢磨過後將自己的藥方上換瞭兩味藥,“可有?”
抱夏看瞭一眼,點頭,“是,全有。”
“那好,我讓藥童隨你去抓藥。”
抱夏沒有說之前的藥都是拂冬抓的,也都是她熬的,應瞭領著藥童就去瞭那邊跨院,藥材都放在那邊,她們小姐處事的時候芍藥就在那邊搗鼓藥材。
楚世堂給老夫人紮瞭一套銀針,九根,根根紮在頭上。
這套針法是傢傳的,可楚傢每一代傳人都不會輕易動用,因為這套針法其實就是催發人體內的生機,就算真救活瞭也會折壽數年。
之前他說的話不是給自己留餘地,老夫人這一關確實兇險,很可能會熬不過去,他總要盡力瞭才對得起花老太爺。
屋裡的人把呼吸都放到瞭最輕,生怕擾瞭楚大夫,蘇嬤嬤一直淌著淚,卻始終沒有發生一點聲音。
吳氏出去做瞭些安排。
很快,穆先生和被顧晏惜安排過來的武先生汪容便被告知立刻離府並近日都無需過來,穆先生雖不解卻也不多打聽,汪容則多留瞭個心眼,不著痕跡的在幾個地方站瞭站,也就將事情聽得差不多瞭。
想到主子待花傢大姑娘的不同,他不敢耽擱,立刻抓瞭隻鴿子給主子送信,怕生變還不得不做瞭梁上君子,連著幾日都潛在瞭花傢屋頂上。
看著花傢亂成一團,看著一碗碗藥送進去哭著把濕透的衣裳拿出來,看著花傢從積極向上變得六神無主,他覺得花傢快垮瞭,從心底裡的垮瞭。
他又給主子去瞭封信。
顧晏惜一個字都沒敢和花芷說,隻是借口他回京有急事,再一次變成瞭雙騎。
花芷感覺到瞭他的急切,她什麼都不問,大腿磨腫瞭磨爛瞭也不吭一聲,晚上抹瞭藥次日繼續上路。
她還什麼都不知道。
PS:謝謝姑娘們,麼麼噠,尤其要謝謝驚喜於我一星期更瞭十幾章的栗子姑娘,她證明瞭空空沒有偷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