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南下

碼頭上迎來送往,花芷站在船頭看著那些笑的哭的盼的面容,憶起晏惜走之前那天晚上來道別時他眼中的不舍。

說來也怪,明明是那般身居高位之人,可兩人之間他卻一直都是情緒外露的那個。

她並非心裡沒有不舍,隻是她太習慣離別,習慣到哪怕知道最少一月不能相見也覺得那不過轉瞬即逝,有些習慣一旦養成,再活一輩子也會延續下來。

不能體會那種感覺,她也覺得遺憾。

也不知道晏惜如今到瞭哪,心裡轉著這麼個念頭,花芷正欲回船艙內身後便有人喚,“大姑娘?”

花芷轉過身來,她沒有改裝易容,也沒戴帷帽,就這麼坦坦蕩蕩的立在船頭,本就出色的容貌在這水天一色中越加顯得打眼,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一直就不少,可都不及眼前這人般灼人。

看瞭一眼,花芷微一福身便錯身離開,既不失禮數,也表明瞭她的拒絕之意。

她可不想在晏惜不在的時候攪和出一樁桃色事故來。

男人見狀先是一愣,往前追瞭兩步又停下,意味深長的笑瞭,不管大姑娘是去哪,離最近停靠的港口可也有兩天,總有能搭上話的時候。

出門訪個友還能遇上平素守在花傢附近都守不著的大姑娘,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花芷沒把他當回事,回屋就看到芍藥在那睡得四仰八叉,昨兒她在藥房搗鼓一晚上,也不知弄瞭些什麼,反正背瞭一個大包裹上船。

發著呆的六皇子聽得動靜抬頭,見著人忙站瞭起來,他到現在都不敢相信花姐姐竟會帶上他出遠門,第一次,他離皇宮這麼遠,而接下來他將會離得更遠,隻是這麼想著就心跳加速。

“快開船瞭,據說起錨的時候會很熱鬧,不去外邊看看?”

六皇子搖搖頭,他對這些不感興趣,相比起來他更想知道花姐姐為什麼會帶他。

“陸先生提的,他說你未出過皇城,讓我帶你出去瞧瞧這天下究竟是怎樣的。”花芷豈會看不出他在想什麼,好心的給他解瞭惑,“你若不願,現在下船還來得及。”

“願意,我願意的。”六皇子咬著唇,“會不會給花姐姐帶來麻煩?”

“不會,來手談一局?”

“好。”

十日左右的路程,花芷帶瞭些打發時間的書,也把棋具帶上瞭,這麼些天,總不能浪費。

六皇子的棋風已經漸有格局,隻是還稍小瞭些,不過以他這個年紀來說也不錯瞭,花芷下得漫不經心,想著待有閑時和晏惜來上一盤,從沙盤推演來看他是個進攻型的人,她很喜歡那種旗鼓相當的感覺。

外邊傳來號子聲,船起錨瞭。

港口風平浪靜,船初行時並沒有什麼感覺,等出瞭港口匯入大河,船開始起起伏伏,芍藥警惕心強,才第一個起伏就坐瞭起來,眼神清亮,仿佛之前不過是在假睡。

“才走啊。”打瞭個哈欠,芍藥又倒瞭下去,不過這會她倒不急著睡瞭,有瞭點精神去撩撥皺著眉頭苦思如何破局的小六,“幹脆點認輸吧,沒救瞭。”

花芷斜她一眼,“照你這說法,小六一開始就不該和我下,反正他也贏不瞭我。”

芍藥嘿嘿笑著真就點頭。

“那你也不需要去琢磨沙盤瞭,反正不是我的對手。”

芍藥苦瞭臉,“花花,你這是偏幫。”

“我是。”

“花花花花花花花花……”

對著這麼個耍賴的人花芷也沒有辦法,白她一眼放過瞭她。

六皇子抿著嘴直樂,腦子裡靈光一閃就想到瞭破局之法,忙將黑子落下。

花芷贊賞的微微點頭,“有時候勝負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拼盡瞭全力,就像這一盤棋,若你在剛才棄子認輸,你可能要輸我二十個子,而現在你至少為自己贏回瞭兩個子,在戰場上,這就是你為自己贏來的生機,說不定就因為這個時間等來瞭援軍呢?”

六皇子認真點頭受教。

見他理會得,花芷也就不再多說,道理講多瞭就成瞭說教,那就惹人嫌瞭。

**的芍藥早就斂瞭笑,把自己埋在臂彎裡閉著眼睛裝睡,她有點羨慕小六,也有點想念那個笑著說咱們傢要出個女將軍的美麗婦人。

下完一局,留瞭小六在那復盤,花芷拿出一本冊子看起來。

思清先生的手稿太過珍貴,她不敢帶著到處跑,於是謄抄瞭一份,正好可以打發這旅途漫漫。

謄抄的時候她就已經吃驚過瞭,思清先生大才,在前人的基礎上又創出十陣,光是第一陣的錐陣她就一時找不到破解之法。

這個陣殺傷范圍大,隻要能保住陣型不變,所向披靡。

前朝造的孽太大瞭,毀瞭無數文明不說還斷瞭整整百年傳承,大慶朝休養生息近兩百年也未能完全恢復,如思清先生這樣驚才絕艷的人大慶朝不曾出現,太過傷筋動骨瞭,折瞭底子。

勉強算起來花傢先祖花靜巖算一個,不過距離思清先生還是有著距離,就如天才和絕頂天才的區別。

花芷手癢般搓瞭搓手指,若是在傢就好瞭,可以在沙盤上推演一番。

出行第一日非常順利,風平浪靜,黃昏時幾人出瞭船艙,倚著船舷看著天邊紅彤彤的落日。

此河是整個大慶朝的母親河惟河,河面非常寬,雖比不得海的無邊無際,前後左右的看著卻也有一種自身非常渺小的感覺。

六皇子想著若是此時沉船,他再是天傢子也逃無可逃。

像是尋找安全感似的,他往花芷身邊靠瞭靠。

花芷眼角餘光見到他的舉動覺得有點好笑,她也不說破,隻是問:“這裡的落日和京城的比起來如何?”

“太陽看起來更大,離我更近。”

“太陽沒有變,變的是你的心境,心寬瞭,世界就大瞭。”花芷習慣性的提點瞭幾句,末瞭才想起這不是她的弟弟,是天傢子。

恍然想起今日好像跟著芍藥叫瞭小六,心裡轉瞭幾轉,花芷敞開瞭問,“為瞭出行方便,我們便都稱呼你小六可好?”

“可以可以。”再好也沒有瞭,隻有晏惜哥哥和芍藥姐姐會這麼喚他呢,如今就可以再加上一個花姐姐瞭,“小六阿撿我都喜歡。”

說笑間,略耳熟的聲音響起,“大姑娘,又見面瞭。”

花芷斂瞭笑轉過身,既避無可避,那便不避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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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花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