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荒唐

七離城。

曉風酒肆。

一個喝得醉醺醺的男子正揮著手中的筷子,在那裡悠哉悠哉地吟著詩:“風嘯寒山會舊友,策馬江湖一壺酒……”

喝醉酒的人酒肆裡天天有,愛吟詩的酒鬼也不少,人們早就見怪不怪瞭,但此人仍是吸引瞭整個酒樓的目光,因為這個人是一個和尚。

一顆寸草不生的光頭,一件純白色的僧袍,都揭示瞭他的身份。

“一個不守戒律的狂徒罷瞭,首座為什麼這麼重視他。”兩個和尚走進瞭這座酒肆,走在前面的那人身形高大,生得豹頭環眼,胸前掛著一串巨大的佛珠,那強悍的氣勢讓小二猶豫著都不敢上前招呼,好在另一名和尚長得慈眉善目,語氣也十分溫和,對那小二說道:“我們來此找人,不必招呼我們。”

“好……好的。”小二急忙走到一邊,看瞭一眼那正坐著吟詩的醉酒和尚,心想必是哪座大寺的人來這裡抓不守戒律的僧徒瞭。

“此酒不錯,小二,再來一壺。”那醉酒和尚猛地一拍桌子。

“不必瞭。”一個巨大的手掌拍在瞭桌上,壓過瞭醉酒和尚的聲音。

醉酒和尚仰起頭,隻見他生得頗為俊秀,看年紀不過二十出頭,一對眉毛像是兩柄劍鋒一般立起,一雙眸子雖然飲瞭酒卻依然明亮若朗星,著實當得起“劍眉星目”四個字,他對著那兇悍和尚微微一笑:“是戒習師兄啊,來一起喝一杯?”

“我讓你喝!”兇悍和尚眉頭緊皺,一掌把桌子上的酒壇打得粉碎,“明知故犯,不守戒律。我們刑律院怎麼出瞭你這樣一個弟子!”

那醉酒和尚卻也不惱,伸出一指,將那流淌出的酒水引到瞭上方,再輕輕一旋,將酒水便成瞭一道銀線,他仰頭張開嘴,那些酒水便都落進瞭他的嘴裡,他舔瞭舔嘴唇,打瞭個飽嗝笑道:“花瞭銀子的,可不能隨意浪費。”

“放肆!”兇悍和尚怒喝一聲,整個酒肆中的人都不由得捂住瞭耳朵。

“你放肆!”醉酒和尚眉毛一抬,聲音不大,也隻有他們三個人聽得到罷瞭。但是兇悍和尚的聲音卻被瞬間壓瞭下去,胸前的佛珠隨即“砰”得一聲,竟碎瞭一顆。

“好瞭好瞭,都是同門師兄弟。”那慈善和尚打圓場道,“今日我們來找你,不是來與你吵架的。”

“那更不妙瞭。若隻是吵架這樣的小事,倒還好瞭。”醉酒和尚笑道,“肯定是有什麼麻煩的大事瞭。”

“什麼事我們也不知道,但你很快就知道瞭。”慈善和尚一直帶著溫和的笑容,“首座在等你,隨我們走吧。”

“首座?”醉酒和尚一愣。

“首座已在七離城瞭。”慈善和尚說道。

“哦。”醉酒和尚一頭栽倒瞭桌子上,那兇悍和尚和慈善和尚對視一眼,不明所以,直到那醉酒和尚身上傳來瞭低低的打鼾聲,慈善和尚啞然失笑,伸出一指探瞭探他的鼻息,搖頭道:“這是醉倒瞭?可真是會趕時候啊。”

湖鹿寺。

一間寂靜的禪房之中,一名中年僧人正轉動著手中的念珠,低聲念著佛經,直到屋外傳來瞭腳步聲,他的手忽然停住。

屋門被打開,兩個和尚駕著一個醉醺醺的和尚走瞭進來,他們試圖將這醉酒和尚站起來,可兩人一松手,那和尚就雙腿一軟,朝著前方摔瞭過去,直接趴倒在瞭那裡。

“首座……”那兩個和尚語氣有些無奈。

“出去吧。”被稱作首座的中年僧人揮瞭揮手。

兩名和尚恭恭敬敬地呼瞭一聲佛號,立刻合上門退瞭出去。

“戒色啊。”中年僧人嘆瞭口氣,“許久不見瞭。”

醉酒和尚的鼾聲如雷。

“不必裝瞭。”中年僧人站瞭起來,轉過身,走到瞭那醉酒和尚的身邊,“師兄這次來找你,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辦。”

醉酒和尚翻瞭個身,撓瞭撓自己的肚子。

“你也知道如今上林天宮早就不是以前的樣子瞭,三樓四院貌合神離,誰都想著要在接下來的爭鬥中占據有利的位置,我們刑律院掌管門內刑罰,人緣素來不太好。”中年僧人神色中透露出幾分無奈,“所以,我們必須搶先占據主動的位置。”

醉酒和尚打瞭個嗝,屋子之中一瞬間酒氣彌漫。

“最近,有個人回到上林天宮瞭,我原本想搶先一步帶走他的,可是我打不過他。”中年僧人嘆瞭口氣。

醉酒和尚的眼睛忽然睜開瞭:“是他。”

“霧雨樓樓主謝看花,他回來瞭。”中年僧人轉過身,“但是他卻是空著手回來的,那件事物他並沒有帶回來,白極樂猜測那事物在謝看花的徒弟身上,如今已經讓青冥院去找他瞭。”

醉酒和尚一個翻身站瞭起來:“謝看花什麼時候還收徒弟瞭?”

“是一個年輕人。”中年僧人將懷裡的一張畫像放在瞭地上,“我那天見過他,這是他的畫像。那天我便想帶走他,但是被赫連襲月所阻攔。如今白極樂介入瞭,我們刑律院不能隨便出手,但戒色你已經十年沒有回維龍山瞭,他們並不認得你。”

“我說當年師兄為什麼肯放我下山呢。”醉酒和尚笑道,“原來是有這麼一手安排呢。可那是青冥院的殺手誒,隻我一個人,能搶得過他們嗎?”

“青冥院的那些,你不是應該比我更熟悉嗎。”中年僧人緩緩道,“你可是唯一一個在青冥院中被生下來的孩子啊。”

“師兄,你在說一個危險的話題。”醉酒和尚的聲音忽然變得陰冷。

“去吧,戒色。找到蘇白衣,把他帶到我的面前。”中年僧人沉聲道,“如今三樓四院,風雨將至,我們刑律院的存活,便在你的身上瞭。”

“可真是麻煩的事啊,刑律院的存活,我可不在意。”醉酒和尚從地上拿起瞭那張畫像,放進瞭懷裡,“但這事我接瞭。”

“萬事小心,戒色。”中年僧人說道。

“師兄,別再叫我這個難聽的法號瞭。我下山後給自己改瞭個法號。”醉酒和尚嘴角上揚,“以後叫我戒情不戒色。”

中年僧人先是一愣,隨即罵道:“荒唐,哪有五個字的法號。”

“我不就是荒唐嗎?”醉酒和尚挑瞭挑眉,推開瞭門。

《君有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