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黑夜之中,一輛馬車孤獨地行駛在官道之上,忽然一聲鷹嘯在北方的天空之中驚起。
手握馬鞭的少年郎一勒馬繩,揚起瞭頭,看著北面的天空,低聲道:“你聽到瞭嗎?”
一名紫衣女子掀開馬車的帷幕,看著遠方:“是鷹嘯,可也太過於刺耳瞭吧。”
馬車之中,一名面色蒼白的道士靠在那裡,氣息羸弱:“是惡魔城的鷹嘯之令,召集所有城民歸城。”
“惡魔城就在前方瞭?”少年郎問道。
道士點瞭點頭:“就在北面,雄鷹長嘯的地方!”
這一行人,自然就是蘇白衣、南宮夕兒以及趙夏秋,他們自離開悅來客棧之後又奔波瞭十餘日,一路之上再也沒有遇到像當日一樣可怕的襲擊,但他們非但沒有放下心來,心中還隱隱有瞭不安之感。
“鷹嘯之令,是很普通的召令嗎?”蘇白衣笑瞭笑,“就是號召城民們回傢吃飯的那種?”
趙夏秋搖頭道:“不是,鷹嘯之令是最緊急的召令,意為生死之令,一召必回!”
數十裡外,幾十騎純黑的駿馬駐足停立,再往前奔波一夜,他們就能到達那座聞名天下的惡之城瞭,但為首之人卻停瞭下來,望著那鷹嘯的方向,似有所思。
“宗主,還有多遠?”一名持銀色長槍的騎手問道,那人的長發在狂風中飛揚,露出瞭一張無比年輕的臉龐。
為首的黑衣男子淡淡地說道:“保持現在的速度,天亮之時,便能見到那座城瞭。天亮之時,那座城是最漂亮的。因為惡魔城的城墻是金色的,沐浴著晨時之光,像是入瞭幻境一般。”
持槍的年輕男子惑道:“那我們現在為什麼停下來?”
黑衣男子長呼瞭一口氣:“馬上要見到多年未見的老朋友瞭,難免有些緊張。更何況,還沒有到我們需要相見的時機。”
“宗主和惡魔城主是朋友?”年輕男子在一邊驚訝道。
黑衣男子笑道:“歷經生死,當然算是朋友。不急,我們在這裡紮營,等其他三傢的人,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要等上林天宮的人。”
年輕男子點瞭點頭,眼神中充滿瞭興奮:“四大傢族,與上林天宮,還有大澤府三大傢。這就是當年的維龍之盟啊。我可是聽著維龍之盟戰天門,力屠魔宗的故事長大的。沒想到有朝一日也能成為其中的一員。”
“維龍之盟?”黑衣男子笑瞭笑,“世間早就沒有維龍之盟瞭,如今的我們不過是一群庸碌的江湖人。”
惡魔城中,一身黑衣的魁梧男子正坐在月下飲酒,他睜著半醉的眼睛望向天空,長嘆瞭一聲。而突然,放在身邊的金刀長鳴起來。他一驚,剛剛還醉意朦朧的眼神一下子變得無比清醒,他看著那把金刀不安地鳴叫著,並且越來越尖厲。
“城主!”護衛們被鳴叫聲驚來,為首的灰衣人匆忙地走瞭上來。
“沒事。”男子揮手止住瞭他,“你們退下吧。”
灰衣人猶豫瞭一下後,隻能無奈地帶著身後的人退瞭下來。
惡魔城主伸手握住瞭那柄刀,鳴叫聲終於漸漸輕瞭下去,隻是仍舊不安地震動著。他瞇起瞭瞳孔,看著那柄金刀說道:“你也感受到我內心的不安瞭嗎?”
金刀突然安靜瞭下來。
“我知道瞭。”惡魔城主拿起瞭那柄金刀,站瞭起來,抬頭望著天上皓月,“蘇大哥,不知你如何看待我的這個選擇?”
沒有回答,隻有秋夜無盡的寒風灌滿瞭整個庭院。
惡魔城主提著刀轉身走出瞭庭院。
夜已經很深瞭,城內所有的人原本都已經歇下瞭,可是城中之人也都聽到瞭那鷹嘯之聲,原本安靜的城中卻充滿瞭嘈雜的人聲。惡魔城主將大刀扛在瞭肩膀上,緩緩地朝門口走去。在他快要接近門口的時候,他突然轉過瞭身,後面站著的正是剛才的那個灰衣護衛。
惡魔城主笑瞭笑:“葉火,你要隨我一起去麼?”
灰衣人沒有說話,隻是點瞭點頭。
惡魔城主點瞭點頭,便轉過瞭身:“有你跟著,也好。”說完後,他緩步走到瞭府門前,伸手推開瞭府門。那厚重的大門平日裡需要四個人一起拉才能打開,可是惡魔城主隻是輕輕一推,門便開瞭,猶豫瞭片刻,他便踏瞭出去。
隻踏出一步,他就愣在瞭那裡。濃霧籠罩在瞭城主府外的一整條街上,這幾日已是深秋,起霧並不奇怪,可是再濃的霧也不該濃厚到這個地步,十米之外的東西憑肉眼根本無法看清。惡魔城主的手摸在瞭刀柄之上。
濃霧中一個人影漸漸朝他走來,惡魔城主瞇起瞭眼睛。一個著黑色長袍的老者從濃霧之中走瞭出來,老者應該很老瞭,一頭銀白色的長發,可是臉上卻沒有皺紋,恍惚之下甚至覺得站在面前的還是一個少年。老者走得很慢,但是每一步都帶著讓人心悸的感覺,那陣濃霧仿佛是圍著他散開的,終於,在惡魔城主的七步開外,老者停瞭下來。
明明沒有風,可是老者的長袍卻舞動得厲害。
惡魔城主卻似乎並不驚訝,隻是慘笑一聲:“從我當上城主的那一天起,我就在猜這一天會在何時到來。”
老者也是一笑,盤腿坐瞭下來。
“我以惡魔城自困,古先生以清源池自困,本以為我的天地要比先生大一點,可是現在才明白,原來我們是一樣的。”惡魔城主搖頭道,“隻是都困在自己的心中罷瞭。”
“如今,古先生已走出自己的心瞭麼?”惡魔城主垂頭問道。
老者輕輕一揮手,面前突然出現瞭一副巨大的棋盤,橫在瞭兩人中間。老者垂頭道:“不妨來下一盤棋吧,如果你勝瞭,我便讓開我這條路。如果你輸瞭,惡魔城也好,清源池也罷,都回到該回去的地方吧。”
惡魔城主一愣,隨即冷然一笑退後一步,用力地揮起瞭那柄金刀,毫不猶豫地斬瞭下去。刀勢霸氣無比,整個棋盤在一瞬間便被擊毀,四周狂風大作,那柄金刀再度響起瞭刺耳的嘶鳴。
“我和我父親不同,當年他願意困在你的棋中悟道,畢生都成為你操控惡魔城的棋子,可我不一樣,我手中握刀,隻懂殺人,誰攔路便殺誰。即便你是惡魔城中最德高望重的長老。”惡魔城主逼近一步,手中的刀作勢便要朝老者斬去。
世界在那一刻變得無比安靜,滿地棋盤的碎屑,籠罩整條街的濃霧,甚至盤腿而坐的老者都在瞬間消失瞭。惡魔城主持刀一個人站在那裡,四周空無一物,他抬頭朝上方望去。
老者站在那裡,黑袍在狂風中舞動。他的周圍籠罩著一層暗黑色的火焰,眼眸中不帶一絲神色,與剛才溫和淡然的老者截然不同,陰鬱的感覺讓人無法喘過氣來。
“你的決定,會讓惡魔城百年基業,毀於一旦。”老人嘆氣道。
“我惡魔城本就代表天下之惡,他們稱我為天下第一邪道,那麼為何。”惡魔城主朗聲道,”我不能與天下為敵?”
老人皺眉道:“你究竟是為瞭什麼?”
惡魔城主低頭一笑,彎下腿去用力一躍,手中金刀斬在瞭老者面前。
